他神情冷了下来:“也是,你毕竟是驸马爷的妹妹,哪能屈身做妾?更不宜埋没在后厨。这样吧,本王即刻派人送你回周家。”
送回周家?
嘉言一惊,急切表示:“王爷,如果齐王府容不下我,赶我出去便是,千万别把我送回周家!”
“嗯?”萧遇眯了眯眼睛。
嘉言低头擦了擦眼睛,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周驸马名义上是我兄长,实际上对我没有半分兄妹情意。他根本不顾我的死活。我若是回去,只怕立刻就没了性命。所以我宁愿留在王府后厨打杂,也不想再回周家去。”
萧遇嗤笑:“你们周家家事,与本王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这儿求怜惜?
嘉言一时语塞,口中重复一句“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她也说不上来,只能临时现编。
她思绪急转,慢吞吞续道:“我若是回周家后就被逼死,那原本也不打紧,是我命不好。可难保周驸马不会将脏水泼到王爷身上。那王爷岂不是要蒙受不白之冤?”
没办法,只能先往周景云身上推了。
对此,嘉言心中毫无愧疚。
萧遇眼皮抬了抬,似笑非笑:“这么说,你不愿回周家还是为本王考虑了?”
“自然……”嘉言感觉承认的话实在太假了,就轻声回答,“自然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活下去,活得好一点。”
萧遇面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这句话很早以前,有人对他说过。
当时两人年纪还小,他看不惯她在他面前一板一眼,端庄娴雅,就喜欢故意逗她,欺负她,想看她露出本来性情。
有一次,她可能是气急了:“我就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儿,有错吗?”
当时她脸颊红红的,眉眼间尽是嗔怒。
像是满天晚霞落在了她脸上。
他突然怔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隐约有些发烫。
……
萧遇阖了阖眼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嘉言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见他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我要是回了周家,肯定会被逼死的。也不知道周驸马下次把我送给谁,人家又不会像王爷这样,有君子之风,不近女色。届时我只能以死明志了……王爷大人有大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眉眼低垂,说的恳切极了,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声低泣。
不过她心里并没有多难过。她想,如果萧遇坚持送她回周家,那也没办法。先看能不能半路逃走,若不能,就在周家和周景云斡旋一段时间,再想他法。
走一步算一步。
还没到绝境,先别绝望。
以死明志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王爷……”
对方越安静,嘉言越忐忑。她甚至疑心,萧遇是不是压根没听她说话。
萧遇双目微敛,看向眼前的女子时,神色有些复杂。
他厌恶所有对那个人别有用心的刻意模仿,也厌恶眼前这个拙劣的赝品。她的眼泪勾不起他的同情,但那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他毫无预兆地稍稍心软了一瞬。
记得她在宫中时,一向怜惜弱小,尽自己所能维护旁人。
他想,仅此一次。
看在她的面子上。
于是,萧遇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是……”嘉言福身行礼,缓缓退下。
罢了,反正她也努力过了。
——
嘉言一回到后厨,徐嫂子便急急忙忙问:“怎么样?王爷找你做什么?”
高婶也好奇:“是不是要抬举你?”
老范不说话,但也看了过来。
“别提了,说是要送我回周家去。”嘉言喝一口水。
徐嫂子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恭喜啊恭喜,你要回家做小姐了。”
“是啊是啊,那句话怎么说?苟富贵,毋相忘。”高婶也附和,喜笑颜开。
嘉言脸上毫无喜意,慢慢说道:“可是我不想回。我哪敢做周驸马的妹妹呢?这次他把我送到齐王府,谁知道下次送给谁。我还是想留在这里。”
徐嫂子和高婶对视了一眼,很快想到周家妹子的遭遇,都收敛了笑意,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你跟王爷说了吗?王爷怎么说?”
“我说了,他只说让我下去,没说别的。算了,不想了,待会儿咱们做什么菜?”嘉言转了话题。
旁人帮不上忙,没必要让大家跟着一起操心。
“冰糖肘子,糟鹅掌,川贝枇杷汤……”老范扫了两眼,“再加几个素菜。”
“不错不错。”嘉言出声称赞,近前帮忙,同时思考下一步路。
这事儿有点难,谁让她现如今身份低微,身不由己呢。
当天晚上,嘉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钱财。
首饰两套,衣衫鞋袜若干,还有四两纹银。
完全不够安家。
何况她身份凭证还在别人手上,伪造一份也需要花钱。
以她现下的厨艺,出去做厨子,应该勉强够用。
可惜武艺还不行。
接下来好几日,嘉言勤勉上进的同时,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萧遇竟没再传唤她,也没派人送她离开。
嘉言有点懵,不会吧?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事情还真是这样。
那天萧遇除了找她询问情况,还派了暗探去打听。
暗探打听消息又快又准。
没几天,流言始末就呈到了萧遇面前。
原来,谣言的最初来源是那个叫候玉生的年轻人。
他在旧恋人处吃瘪后,很不甘心,接连发了几通牢骚,怒骂齐王棒打鸳鸯……
有心人听到后,加以利用,恶意传播。
后来越传越烈。
“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把人扭送到御史台。让御史大夫们自己看着办。”
萧遇原本没打算理会流言,但是有御史大夫参到皇帝面前,就必须处理了。
“你们不是也会散播消息吗?这个姓候的背弃旧盟,周驸马逼迫亲妹,大可以说道说道。”萧遇眉梢一挑。
暗探立刻会意:“属下明白。”停顿一下,他多问一句:“那周小姐……”
从打探的情况来看,这姑娘也可怜。外室之女,回家不久,被逼自杀,话都说不出来还被逼着上马车……
萧遇双眉微蹙。他称不上心慈手软,也讨厌拙劣的赝品,虽然她的死活和他无关,但他到底还是想起了那一瞬间的心软。
他睫羽低垂,缓缓吐出四个字:“不必管她。”
“是。”
流言的风向转换极快。
还没过多久,周驸马险些逼死亲妹妹一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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