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夫与齐王相识多年,观其此刻神色,忖度着开口:“不知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用眼神示意尤月清先行离去。
尤月清会意,冲齐王福身行了一礼,小声告辞:“小人先行告退。”
萧遇略一颔首,算是应许。
尤月清逃也似的离开。
待她走远,孟大夫才问:“怎么了?王爷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本是随口一句戏言,不知怎么,话说出口,他自己倒有几分紧张。
“没有,只是觉得她声音耳熟。”
“耳熟?是好听吧?”孟大夫笑道,“我上次就跟你说,她声音好听。你还不信……”
“你们走得很近?”萧遇打断了他的话。
孟大夫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也没有特别近,关系平平。就是人家姑娘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感激我帮她治病,所以时不时地会来看看我,偶尔送点东西。”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话时,他唇角不自觉翘起,眸中也流露出笑意。
萧遇面无表情点一点头,故意说道:“那就好。”
“怎么?”孟大夫忽觉不对,一脸警惕望着他,“什么那就好?”
“她是周驸马送来的人,留在我这里多有不便。既然你和她关系平平,那我还是把她送还给周景云好了……”
“不行!”孟大夫闻言,神情立变。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匆忙补救,“她都在这里快三个月了,送回去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不碍着你什么。再说,她平时干活也勤快。你若嫌她月钱多,大不了,大不了从我月钱中扣一些就是。要是真把她送回去了,谁知道她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萧遇扫了他一眼:“你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孟大夫:“我……”
“行了,知道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萧遇抬手拍了一下好友的肩头。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哪会真的把人送回去?只是看孟冲这么大反应,也不像是关系平平。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孟大夫这才想起问他来意,顺便转移话题。
“没事,就随便转转。”
孟大夫将信将疑。
萧遇没有多留,还没等孟大夫上茶,就转身离去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孟大夫颇有点莫名其妙。
——
傍晚,嘉言再次去正院洒扫。
毕竟齐王交代要每日打扫两次。
干活之前,她特意打听过,确定王爷恰好不在,打扫起来就自在多了。
不到两刻钟打扫完毕,归还用具后,她便开始自己了丰富多彩的生活:后厨观摩做饭学习厨艺、悄悄私下练武……
只要事先打探好,她就能完美避开齐王。
接连数日,她都没再见到萧遇的人影。
对此,嘉言甚是满意。
——她只想混段日子,多攒些银钱,并不想横生枝节。
可偏偏这天傍晚,她拎着扫帚要出正院时,恰巧碰到归来的齐王。
嘉言直接侧身避在一旁,心中暗暗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她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两人迎面对上,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萧遇只瞥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自顾自前行。
嘉言悄然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并未过多关注她。
也是,她现下就是个洒扫下人。他当作没看见她,不是正常的吗?
嘉言拎着扫帚,大步走出正院。
房门口,萧遇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真奇怪,明明身形、容貌都不一样,为什么会有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过借尸还魂。
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对自己说,太荒谬了,不可能的。借尸还魂只在笔记小说中看到过,现实中哪有先例?
何况如果真是她,为什么不透露身份?为什么不与人相认?而非要在王府做个下人?
当下他要做的,是肃清朝宇,是找出真凶,而不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设想。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把另一个女子当作她,从中寻求慰藉,是对她的亵渎。
嘉言并不知道萧遇的那些复杂想法。对她而言,没有突发状况就是最好的状况。
这不,一天又混过去了。
就这般混十天,一两银子就到手了。
以前她不缺银钱,现在哪还会嫌银子多呢?
成功熬到月底,嘉言换上了新发的秋衫,坐等下月初一领月银。
晚间她还和尤月清讨论了一番,这个月的月钱到底发二两还是三两。
最终两个姑娘达成一致意见,以齐王府的大方,多半是三两。
果然,次日府中发放月钱,嘉言成功领到了三两纹银。
她刚将银子塞进荷包,还没回到西侧院,就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周妹子,快去看看吧,你娘又来找你了,就在角门口呢。”
嘉言脸上笑意微顿。
一想到沈姨娘,她的心情就不受控制地沉重了一些。
“这回你娘还带了好多东西。”徐嫂子一脸笑意,“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嘉言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去看看,多谢嫂子告诉我。”
毕竟是周三小姐的生身母亲,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或许沈姨娘对这个女儿,也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
嘉言快步走向角门处,果真看见外面站着的家人。
除了沈姨娘,居然还有周三小姐的幼弟——周景澜。
“姐姐!”六岁的周景澜最先出声。
沈姨娘又一次红了眼眶:“言言。”
嘉言朝他们走了过去:“娘,景澜。”
“你又——”沈姨娘本要纠正她的错误,转念想到是在外面,没几个人听到,便硬生生止住了,“想着天冷了,我和景澜来给你送几件衣裳。”
“王府里发的都有。”
“你这孩子,王府里发的,怎么能比得上自家做的?”沈姨娘嗔怪着,将包裹往嘉言手里塞。
嘉言轻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周景澜插嘴:“姐姐,今天是初一,姨娘带我上香,顺便来这里看看你,你想不想我啊?”
嘉言笑了笑,以作回答。
说实话,还真没想。
“我可想你了,我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长兄给我请了夫子,教我读书。前不久又请了一个,教我骑射……”
嘉言只是含笑听着。
沈姨娘轻声道:“你看,你弟弟还是很想你的。除了我,就你们姐弟俩最亲了。”
嘉言微笑着点头,心里并无太多波澜。
周景澜年纪不大,话挺多,叽叽咕咕一直说着自己近来情况。忽然,他视线一转,看着嘉言腰间的荷包:“姐姐,你这个荷包好看,给我吧。”
嘉言下意识低头。
这荷包是她前不久做的,用来装一些零碎物件,并无特殊之处。不过现在里面放着她新得的三两银子。
沈姨娘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发髻:“你这孩子,怎么又看上姐姐东西了。你自己不是也有吗?”
“我的没她的好看,我就要她的!”小孩子提高了声音。
不远处看守角门的下人看了过来。
沈姨娘尴尬极了:“好了,好了,别闹,又不是在家里。”她转头看向女儿:“一个荷包而已,言言,你就跟他换换吧?你看你弟弟都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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