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薇的工厂距离新区办公室倒是不远,蒋东舟开车,江听澜给孙薇打了个电话过去,说她们半个小时以后就要到了。
“好的,我在工厂的。”孙薇匆匆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听澜听到“嘟嘟”声音还有奇怪,平时这个孙姐话挺多的,今天怎么很着急似的,听她嗓子也有些哑,鼻腔像是感冒似的堵着,难不成感冒?
她知道孙薇早就离婚了,她丈夫是最先来鹏城打工的,结果她在家养孩子照顾公婆,一开始丈夫会拿钱回家,本来两人还商量要在村里盖大房子,结果好日子没多久,他丈夫就不怎么拿钱回家了。
说是厂里效益不好,后来连家都没怎么回了。
男人的借口是来回车费高,没什么钱就不要浪费了。
一年到头才能回家一次,回来呆不了几天就匆匆离家了。
他不回家孙薇还是要养家,家里孩子老人都要吃饭,她就开始种大头青菜,起早贪黑的拉去县城卖,一个女人家自己买了一辆拖拉机,凌晨三点就要从村里出发,批发给城里的菜贩子,卖完回来村里的人才起来做早饭。
后来日子终于好起来了,还主动给丈夫汇钱过去,说让他不要节约钱了,要常回家,孩子大了也想爸爸,男人确实回来了只是又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回来,还领回来一个四五岁大的儿子。
回家离婚来了。
孙薇说当时她觉得天都塌了,有两次她都跑到了河边准备跳下去一了百了,是还在上小学的儿子跑回来抱着她,说他会好好努力以后会照顾妈妈,不会再让她受苦。
她看到孩子可怜,要是她死了儿子以后也没好日子过,这才没了寻死的念头。
离婚之后她没继续留在村里,而是来了鹏城,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花世界让人过来就迷了眼。
走出来之后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真的不一样啊,一开始她是在餐馆给人洗碗刷盘子,因为裁缝手艺不错又经人介绍给去了服装厂打工。
她挺能踏实肯干的,生产部长也是个四十多的女人对她多照顾带着她学习不少生产管理经验。
孙薇那会儿白天上班,晚上还去报了夜大,一步步做到了副厂长。
后来因为老板女儿要在国外定居了,老板两口子就一个独女自然也过去,要处理厂子,因为厂子不大,老板夫妇人又好,同意她分期付款。
她才把这个厂子拿下来,直到现在。
自从加盟了江听澜的服装厂,有固定客户之后厂子又扩大了不少,门口小木牌的门头也换了。
站在门口等她们的不是孙薇,而是她的儿子孙杰。
“小江阿姨。”孙杰比宋子彧大一岁,长相和孙薇很像,个子比宋子彧稍微矮一点。
和宋子彧一样也是高三了,明年就该考大学了。
“小杰,你妈呢?”江听澜知道孙杰心疼他母亲,只要放假都在母亲的厂里帮忙。
听孙姐说一开始找她们听澜服饰加盟就是他儿子提议的,孙薇这人直肠子藏不住话,真心交你这个朋友那是有什么都说。
她告诉江听澜孙杰告诉她,她们没有足够的资本只能依附在大的企业脚边,而且签约的时候孙杰还说分配到他们那边代加工发到外地的货源他们不收那部分的费用而是要在听澜占股份。
母子俩也不是贪心的人,占比也就和江听澜分给韩旭的差不多,占了股份他们也更用心,虽然最终会稀释股份,但这些宋闻野都给他规避了以后有可能出现的任何风险。
如此江听澜也放心了,相处下来发现他们母子俩也确实好相处,现在反而像朋友了。
正好孙杰和宋子彧年龄差不多,两人也有得聊。
“我外公外婆来了在我妈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听澜在听到孙杰说外公外婆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
也没多想,估计是常年没见到感情生疏。
孙薇办公室里一个六十多的老头正对着她破口大骂,“这就是你说没钱?你弟弟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取上媳妇,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一点不担心?”还说没钱,这么大个厂子没钱?
“你都说了我是姐姐,我又不是他妈我担心什么?”孙薇站在一旁,脸上的红手印还没消,但一点都不屈服,因为前几天腿受了伤,还打着石膏,实在站不住了索性坐在门口边上的沙发上。
她每个月都有给父母汇生活费,别的和她没有关系。
“啪。”孙薇父亲别看年纪大了,手劲儿不小,一掌拍在桌子上,连同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都跟着抖了起来,随后听到他暴怒的声音,“混账东西,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真是翅膀硬了,当年要不是老子你能离婚带着孩子跑这么远?”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孙薇冷哼一声,“是,要不是你为了聘礼拿我去换钱,我不至于受那么些年的苦,如果不是你贪图别人离婚给的钱,我和小杰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就是谁也靠不住,她才带着小杰孤身来鹏城扎根。
“反了反了……”孙父抄起一旁的凳子就打算又打女儿一顿,“今天老子告诉你,有钱没钱都得给我拿一万块,不然老子就放火烧了你这厂子。”
放火他是不敢,打女儿却是敢的。
孙母一向没什么主见,平时丈夫对她也是拳脚相向,对女儿动不动就是摔巴掌,刚来迎着女儿就是打了一巴掌。
一般这种孙母都是看在眼里,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看到丈夫提着凳子还是忍不住惊恐的拉着他,“老头子,有话好好说,你这要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孙薇从小就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包括父亲打骂自己母亲像个麻木的看客,乍然听到母亲这么说内心还有些悸动。
哪知道母亲的话接下里让她对亲情完全失去了所有期望,“要是你被公安抓了我和军子咋办?”
孙母这辈子都没主见,眼里只有丈夫和儿子,丈夫是天,家里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儿子是宝,什么苦都舍不得他吃。
女儿就是移动的仓库,需要什么都找女儿。
要是真把女儿打狠了,丈夫被抓了,女儿再不管她们怎么办?
“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我看谁敢抓我。”说着就举着凳子朝孙薇走过去,“赶紧拿钱,不然老子打死你。”
孙母这会儿也哭哭啼啼的,一面拦着丈夫一面好言相劝女儿,“小薇你就把钱给我们吧,小杰也到了快说媳妇的年纪,你也体谅体谅咱们做父母的心好吗?”
孙薇悲凉的看着眼前的人,被打一巴掌她没哭,来鹏城带着小杰也没哭,偏偏这会儿眼泪止不住,这就是她的家人啊,她打着石膏他们问都没问一句,眼里只有钱。
“你看你养的好女儿,真是翅膀硬了,别以为一年给几千块就能把我们打发了……赶紧给钱,不给钱老子打死你。”
“哎哟。”孙父大步朝女儿走过去,结果还没动手就感觉一股大力直接把自己踹倒在了地上,头磕在一旁的茶几上发出“咚”一声,他感觉脑袋里眩晕了好几秒才开口哎哟一声。
“老头子……”孙母看着丈夫额角渗出的鲜血惊呼一声,“你流血了,你有没有事啊。”然后见丈夫眼白翻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起身怨毒的看着罪魁祸首。
是孙薇的儿子孙杰。
“你这个小野种……我打死你。”孙母并不喜欢孙杰,从他很小的时候这个小兔崽子看到他们去找女儿就会瞪着他们,后来女儿离婚她和丈夫是不同意她带着这个孩子的,本来不带孩子还可以让她借给隔壁村的一个死了老婆的木匠,结果别人听说带着个儿子就死活不同意了。
要是嫁给那个木匠多好,还能帮衬着家里,儿子要结婚家具也不用找人打了。
所以他们全家都是恨孙杰的。
孙杰站在自己母亲跟前,没用力就把人掀翻在了地上。
“妈,你把我支开就是因为他们?我不是告诉过你要还手吗?你不敢动手就让我来,我不怕什么报应。”孙杰眼里只有母亲,什么长辈在他跟前都什么也不是。
孙薇也不是支开儿子,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她也想过动手,但这始终是自己父母。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孙父孙母也清醒了,特别是孙父暴怒的像要杀人一样。
孙母去缠着孙杰,孙父抄起桌子上的布剪刀就朝孙薇冲过来,若说刚开始只是吓唬她要钱,现在是想要命了,谁敢拦着他要钱,他就要谁的命。
孙杰要护着母亲又要阻挡孙母,孙父这会儿使出蛮劲儿还差点划伤他的手臂。
江听澜和宋子彧本来在隔壁会议室,听到响动也跑过来。
过来就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像疯了一样,举着剪刀问,“钱在哪里?”
当看到突然出现的人以为是厂里的员工,更是嘶吼着,“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我砍死你们。”
孙薇拐杖已经在混乱中被踢开,自己也跌坐在地上,疼的冷汗涔涔。
看着江听澜害怕父亲伤到她,吓得赶紧叫她,“江妹子,你们先走。”她都过得够惨了,怎么还能连累无辜的人呢?
宋子彧拉过江听澜站在自己身后,蒋东舟停好车上来正赶上这一幕,赶紧过来帮忙把发怒的孙父制止住,利落的接过孙薇递过来的绳子把人捆住。
孙杰也再次把孙母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赶紧帮忙把人捆起来,然后过来扶起母亲,“妈,你没事吧?”
孙薇摇摇头,再去看还在门口的江听澜,“江妹子,没事吧。”
江听澜摇摇头,说没吓到是不可能的,因为听孙杰说办公室里的人他外公外婆,却不料亲生父母竟对女儿外孙有赶尽杀绝的想法。
“孙姐,怎么处理?”蒋东舟把人捆了防止他们骂人连嘴也堵上了服装厂啥也不多就是布和绳子多,倒是方便了。
孙父孙母这会儿刚才那股拼命的劲儿已经过了,呜呜的望着女儿。
孙薇看着江听澜忽然问,“如果报警警察会管吗?”她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被家暴是常有的事情,以前都是村支书给解决,别人也会劝大家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她虽然在外头跑了这么些年,内心却依旧受曾经被压迫的禁锢,所以急需要一个人肯定自己的选择,而江听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总是说一些自己听都没听到过的事情。
“我可以帮你推荐律师。”江听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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