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却偏偏生长在皇室,这个权利旋涡的中心。林西原本想守护他,希望他能永远天真地活下去,只可惜他身边的人明显不这么想,非要拉他进这泥潭之中,染上权欲的污垢。


    “唉!”林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但愿路儿没有误会。”


    春喜连忙劝慰道:“主子放心,七殿下对您一如既往,方才春寿说您受了伤,故而早早歇下,七殿下即刻便问起您的伤势,足见您在七殿下心中的分量。”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路儿果真没让我失望。”


    “主子慧眼独具,您看重的人自然错不了。”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我发现最近你其他没什么长进,拍马匹的功夫可见涨。”


    春喜一本正经地说道:“主子,奴才这可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您可不能冤枉奴才。”


    这彩虹屁拍的林西甚是舒坦,将手里的书递给他,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睡了,退下吧。”


    “是,主子。”


    春喜小心地侍候林西躺下,这才转身退出了寝殿。


    林西闭着眼睛想心事,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窗口处映出一个黑影,随即传来轻微的声音,紧接着窗子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跳了进来,紧接着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焦战看着林西绑着夹板的脚,眉头皱了起来,他轻轻坐到床尾,想要查看林西的伤势。


    林西无意识地翻身,抬起了那只受伤的脚,一阵剧痛传来,不禁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只是他面朝里,给了焦战躲起来的机会。


    “还真疼!”林西抬起脚,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嘟囔道:“这可怎么睡……”


    虽然他睡觉不会有太大动作,但翻个身啥的总会有,这要一翻身就疼醒,那还怎么睡。


    听到床上没了动静,屏风后面的焦战悄悄探出了头,只见林西转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他无奈地笑了笑,方才还说怎么睡,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焦战来到床前,看着他受伤的脚,眼底满是心疼,他悄悄躺上床,试探地将他搂进怀里,这样他一动,自己就会醒,可以阻止他翻身伤到自己。


    临近天亮时,焦战醒了过来,在林西的额头上留下一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春和殿。


    焦战并未像往常一样,即刻赶回国公府,而是在一处宫殿前顿住了脚步。他来到一间卧房前,在窗上敲了三下,随后离开宫殿,来到了距离宫殿不远的冷宫中。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他来到焦战身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主子。”


    “今日太子是如何受的伤?”


    “回主子,太子殿下下台阶时不慎扭伤了脚。”


    “是他自己不小心,不是旁人所为?”


    “是意外,不是蓄意伤害。”


    “近几日,宫中可有发生何事?”


    “德妃小产,说是淑妃指使,原本皇上要发落淑妃,可得知太子受伤后,便急匆匆去了东宫,之后便没了下文,奴才觉得应是太子与皇上说了什么,才让皇上改了主意。”


    “依你看,德妃小产一事,是何人所为?”


    “奴才以为此事与淑妃无关。”


    “哦,说来听听。”


    人影靠近焦战,低声在他耳边说着,随后便又恭敬地退到一边。


    “原来如此。看来太子已看透此间事,所以皇上才没了下文。”


    “太子聪慧,旁人不能及。”


    焦战点点头,眼底浮现温柔的笑意,道:“你回吧,若太子有事,及时禀告。”


    “是,主子。”那人没有逗留,转身离开。


    焦战走进冷宫的一处偏殿中,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左右看了看,来到桌前,按动按钮,随即机关开启,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他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抬脚走了下去。


    清早,林西从睡梦中醒来,回想刚刚做的梦,那条大蛇再次入梦,和往常一样紧紧缠着他,不过这次它只是缠住了他的腰,并没有缠住他的腿,就好似知道他的腿伤了一般。


    他再次摸了大蛇的皮肤,确实是温的,而且还是干爽的,手感很不错,完全没有蛇该有的那种滑腻腻的感觉。


    “温的,干燥的,这还是蛇吗?”林西坐起身,自嘲地笑着。


    “主子可醒了?”殿外传来春喜的声音。


    “何事?”


    春喜闻声走了进来,道:“主子,七殿下求见。”


    “这么早?”林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他自己来的?”


    春喜点点头,道:“七殿下自己来的,连个侍从都没带。”


    林西想了想,道:“你去告诉他,父皇英明,定会查明真相,让他不要担心。”


    春喜不解地问道:“主子为何不见七殿下?”


    林西解释道:“一边是德妃,一边是淑妃,一边是二皇兄,一边是路儿,我若插手,又该如何自处?索性该做的,我都做了,父皇自有明断。”


    “是,奴才明白了。”


    春喜转身离开了前殿,叮嘱殿外的春财和春禄侍候林西洗漱,自己则脚步匆匆地来到宫门口。


    林路等在门外,怀里抱着小狸,见宫门打开,春喜走了出来,连忙上前,道:“春喜公公,皇兄可起了?”


    “主子让我给七殿下带句话。”春喜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英明,定会查明真相,七殿下无需担心。”


    林路怔了怔,随即问道:“皇兄不想见路儿?”


    “七殿下不要多心,主子昨日受了伤,需卧床静养,实在不便见客。”


    林路急忙问道:“皇兄伤到哪儿了?”


    “主子伤到了脚,太医叮嘱要卧床休息。”


    “这般严重?”林路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道:“那路儿便不打扰皇兄了,春喜公公能否把小狸抱给皇兄,这几日路儿没时间照看,劳烦皇兄帮路儿照看几日。”


    春喜看看林路怀里的小狸,伸手接了过来,道:“也好,最近主子不能下床,有小狸在,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多谢七殿下。”


    林路见状笑弯了眉眼,道:“待过几日路儿再来看皇兄。”


    “七殿下慢走。”


    目送林路离开,春喜这才抱着小狸回了春和殿。


    看着春喜怀里的小狸,林西奇怪地问道:“小狸怎么在你这儿?”


    “七殿下说这几日不能照看小狸,想劳烦主子照看几日,奴才心想主子最近也不能下床,便代主子应了下来,若是无聊时,主子也能逗逗它。”


    听春喜说完,林西会心地笑了笑,道:“他是得知我要卧床养病,怕我无聊,才将小狸送来,还是路儿贴心啊。”


    “原来如此。”春喜恍然大悟,道:“奴才还嘀咕来着,就算七殿下没时间照看,但昭和宫不是还有那么多奴才嘛,还能照看不了一只猫儿,原来七殿下是专门来送小狸的,七殿下真是有心了。”


    林西伸手将小狸抱了过来,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


    小狸似是还记得他,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林西突然发现小狸戴着的项圈上,绑着个什么东西,便伸手摸了摸,是一张纸条。他微微一怔,将纸条解了下来,打开一看,是林路的笔迹。


    “皇兄,路儿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秘密,希望还能补救。”


    林西看完将纸条递给春喜,道:“处理掉。”


    春喜点点头,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纸条,纸条很快化为灰烬。


    “今日杨指挥使可来了?”


    春喜答道:“回主子,杨指挥使已有两日未进宫。”


    林西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找一下庆公公,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殿下。”


    看着春喜离开前殿,林西皱紧眉头,他和林路之间的秘密,就是玻璃的制作方法,林路说得不清不楚,他也不清楚到底泄露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并非林路主动外泄,应该是他试做时被人看了去。


    而林路用这种方式将消息告诉他,肯定是林路身边有旁人的眼线,而这个眼线他并不能确定,或者说并不能驱逐。若不能确定还好说,直接找出来便可。若不能驱逐,那就说明这个眼线要么是吴淑珍的人,要么是林清的人。


    玻璃的事非同小可,若是外泄,那他的计划便会被打乱,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还是谨慎些为好。


    一炷香后,春喜和余庆一起进了寝殿,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庆公公免礼。”


    “谢殿下。”余庆直起身子,道:“殿下,您找奴才来所为何事?”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将开办玻璃厂的事和余庆简略地说了一遍,道:“此事乃机密,我叮嘱过七皇弟不可外传,可七皇弟今日传信说,消息已然泄露,我猜测定然是七皇弟身边有旁人的眼线,便想让庆公公派人查一查,我要知道这人知道多少,其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余庆听后,保证道:“殿下放心,奴才定把事办好。”


    林西点点头,道:“对了,德妃的事,父皇如何打算?”


    余庆如实答道:“皇上将此事交给了广信,目前正在调查当中。”


    “嗯,此事便交给庆公公了。”


    “殿下尽管放心,奴才不日便给殿下一个交代,奴才告退。”


    “春喜,代我送送庆公公。”


    “是,主子。”


    余庆刚走,关胜就带着人来了。


    林西打量着殿内的两人,看打扮都是宫里的内侍,一个三十岁左右,一个二十岁左右,都长得白白净净,若是放在现代,这模样绝对称得上帅哥,只可惜他们已经没了做男人根本。


    “关公公,他们的手艺如何?”


    关胜答道:“他们的手艺都是顶好的,殿下放心便可。”


    “那他们的嘴巴可严实?”


    关胜再次答道:“奴才敢拿性命担保,他们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看来关公公十分信任他们。”林西又仔细地打量了打量,道:“你们叫什么,家是哪儿的,家中还有何人?”


    “回殿下,奴才长青,家在云南,家中已无亲人。”


    “回殿下,奴才长春,家在漠北,家中已无亲人。”


    “一个云南,一个漠北,还真是天南海北。”林西转头看向关胜,道:“若本宫没记错,关公公老家也在云南。”


    “殿下没记错,长青与奴才是同乡,一同被送进宫。”


    “原来如此。”林西边说边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却没找到两人的名字,看来他们是原剧外的人物。


    “这样吧,本宫给你们三日,你们照我画的花样,一人做一件瓷器给我。”


    “是,殿下。”


    “春喜,把桌上的炭笔给本宫,再拿张纸。”


    “是,主子。”


    春喜将炭笔和纸递给林西,又拿了本厚实的纸板垫上。


    林西想了想,在纸上专心的画着,很快草稿已经打好,他又开始慢慢细化,许久之后,他将画好的图递给春喜,春喜随即将图稿递给关胜。


    关胜详细无比的图纸,不禁有些惊讶,道:“都说殿下在书画方面的技艺已经登峰造极,奴才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林西被他夸得脸上一热,这奉承得痕迹太明显,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关公公这话过了,不过是张图稿而已。”


    “过了吗?”


    关胜见林西竟有几分脸红,不禁微微怔了怔,随即垂下眸子,遮掩眼底的笑意。


    “过了。”


    “可这是奴才的肺腑之言。”


    这马屁拍的,林西有些招架不住,干咳了一声,道:“本宫知公公忠心,但谦虚使人进步,以后还是要谦虚些。”


    “是,殿下,奴才受教。”


    “三日之期,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回去吧。”


    “是,殿下,奴才告退。”


    关胜悄悄抬眼瞧了瞧林西,白皙的耳朵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见关胜离开,林西不由松了口气。


    春喜见状笑着说道:“主子,您怎么还脸红了?”


    “脸红了吗?”林西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春喜肯定地点点头,“红了!”


    林西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昨日学的诗可会背了?”


    春喜一怔,连忙说道:“主子,奴才方才想起还有事未办,奴才告退。”


    “现在想到跑了?晚了!”林西凉凉地看着他,道:“胆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日天黑之前,抄写《长歌行》一百遍,少一遍,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一百遍?”春喜闻言顿时垮下了脸,道:“主子,那首诗那么长,一百遍是否多了点?”


    林西好笑地看着他,道:“敢和本宫讨价还价,那就两百遍。”


    “不敢,不敢,一百遍就一百遍,奴才这就去抄。”


    春喜脚底抹油,脚步飞快地离开寝殿。


    下午,林西正准备午睡,春寿进殿通禀,“殿下,二皇子求见。”


    林西闻言顿觉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和我有何关系,还都奔着我来了。”


    “那主子要见吗?”


    “不见,就说我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是,主子。”


    见春寿转身,林西出声叫住他,道:“你附耳过来。”


    “是,主子。”


    春寿上前两步来到床前,弯下腰靠近林西,林西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春寿连连点头,随后转身离开寝殿。


    林耀在宫门外来回踱步,虽然面上不显,可看得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吱呀’,宫门打开,春寿从里面走了出来,行礼道:“奴才见过二殿下。”


    林耀连忙挥挥手,“免礼。”


    “谢殿下。”


    “太子怎么说,可要见我?”


    “回殿下,主子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太子病了?”林耀微微皱眉,道:“太子的病情如何,可曾叫了太医?”


    听林耀这么问,春寿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多谢殿下关心,已经请了太医,汪院使特意叮嘱奴才,主子需要静养,不宜劳神。”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劳烦公公代我问候太子,过几日我再来探望。”林西的身子向来弱,这个林耀清楚,林路和林清来见他被拒之门外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论林西是真病,还是假病,他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两不相帮,林耀也就没有再纠缠地打算。


    “二殿下。”春寿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主子有几句话,让奴才传达。”


    林耀怔了怔,随即说道:“洗耳恭听。”


    春寿上前,小声说道:“主子说皇上英明,魑魅魍魉皆逃不过他的法眼,二殿下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林耀闻言心里一紧,急忙问道:“太子可还有话?”


    春寿摇摇头,道:“主子只说了这些,奴才已如实转告。”


    林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道:“劳公公代我谢过太子。”


    春寿微微躬身,道:“殿下的话,奴才一定带到。”


    林耀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春寿见他走远,退回宫门内,招呼门口的内侍关上了宫门。


    内侍讨好地走上前,问道:“春寿公公,今日咱们东宫可真热闹,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些主子们挨个上门求见?”


    春寿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记住了,在宫里当差,少看少听多做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内侍心里一紧,连忙告罪道:“是,公公教诲的是,奴才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春寿闻言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好好当你们的差,能跟着主子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公公,奴才们定好好当差,效忠太子殿下。”


    春寿没再多说,转身回去复命。


    转眼三天过去,林西接连几天都梦到了那条大蛇,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总觉着抱着它睡觉很舒服,尤其是它身上刚刚好的温度,以及摸上去很不错的手感。


    林西坐起身,像猫儿一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没有因为翻身碰到脚而痛醒。他试探地活动了活动,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难道我睡觉变老实了?”


    “主子,您醒了吗?”殿外的春喜听到动静,连忙问道。


    “进来吧。”


    春喜从殿外走了进来,道:“主子,关公公带人过来了。”


    “这么早?”


    “不早了,现在都辰时中了。”


    “辰时中了?”林西微微有些惊讶,自从他解毒以后,为了能尽快恢复健康,他每天都坚持早睡早起,就为了晨起打拳,已经形成了生物钟,没想到今天竟然睡过了。


    “奴才看主子睡得沉,便没打扰主子。”


    “让人打水吧,我要洗漱。”


    “是,主子。”


    林西洗漱完,又在春喜的侍候下换了衣服,这才让关胜三人进了寝殿。


    三人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奴才等参见殿下。”


    “免礼。”林西看向他们手中捧着的托盘,道:“看来是已经做好了,都拿出来看看吧,”


    “是,殿下。”


    长青和长春对视一眼,率先掀开了绒布,露出了托盘上的东西,这是一个莲花形状的盘子,白色打底,透着淡淡的粉,颜色的层次过度的十分好,加上中间勾画的淡黄色的花蕊,看起来惟妙惟肖。


    “不错!无论是形体,还是勾画,都能看出你制陶的技艺精湛。”


    林西没想到这宫里的太监,竟有这样的技艺,真是大开眼界。


    “多谢殿下。”


    长春见林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将托盘上的绒布掀开,露出里面的莲花盘。


    与长青的莲花盘相比,长春的是艳粉色打底,渐变的红色,十分夺目。


    若长青的莲花盘是圣洁的少女,那长春的莲花盘也是妖娆的少妇,各有各的风韵。


    林西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你们俩的技艺不相上下,都是可用的人才!”


    长青和长春齐齐行礼道:“多谢殿下夸赞,奴才不敢当。”


    林西看向关胜,笑着说道:“关公公送来的人,本宫很满意,从今日起,他们便留在东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与东宫外的任何人接触。”


    关胜虽然好奇林西要做什么,却也知道作为奴才的禁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但凭殿下做主。”


    “关公公回去吧,以后若有事,本宫会派人知会你。”


    “是,殿下,奴才告退。”


    待关胜离开,林西看向春喜,道:“你带他们找个房间住下,有事待午后再说。”


    “是。殿下。”


    春喜刚离开,殿外便想起通禀声,“主子,杨指挥使回来了,现正在殿外侯着。”


    林西一怔,连忙说道:“让他进来。”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殿门便被打开,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快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


    “谢殿下。”


    林西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精神不错,笑着说道:“杨指挥使似乎心情不错。”


    杨潇深吸一口气,道:“这还多亏了殿下,若不是您提点属下,属下也不会那般轻易便下定决心。”


    “看来是已尘埃落定。”林西感兴趣地问道:“表哥与我说说,你怎么处置的那些人?”


    杨潇没有隐瞒,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那些……蛀虫,被表哥弄进诏狱,好好修理了一顿。”


    林西本来想说‘人渣’来着,一想那些人好歹是杨潇的亲戚,有点不太好,于是就改成了‘蛀虫’。


    “说来惭愧,属下知道他们打着属下的名义干了不少坏事,但属下没想到他们竟这么丧尽天良,属下这次打算如实上报,该如何发落,就由皇上做主。”杨潇脸上满是愧悔之色。


    林西点点头,道:“表哥就不怕受牵连?”


    “不,不是牵连,是罪有应得,若不是属下纵容,他们也不会这般无法无天,属下受罚也是应该的。”杨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表哥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殿下说的没错,他们就像长在身上的恶疮,用药压制是没用的,只能拿刀剜掉腐肉,才能彻底根除。”


    “表哥能及时醒悟,也不枉父皇对表哥的看重。”


    杨潇看向林西的脚,关切地问道:“殿下,您的脚是怎么回事,为何伤得这般严重?”


    “无碍,就是扭伤而已,是我想事太出神,没留意脚下的台阶。”


    杨潇自责道:“怪属下,若早点醒悟,殿下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这跟你有何关系?”林西听得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表哥将那几房的女眷赶出府,她们就没闹腾吗?”


    “她们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怎会不闹,只是被收拾了几回便怕了。”杨潇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道:“不过张氏去了刑部,要告我忤逆不孝,刑部的官员并未受理。”


    “告你忤逆不孝?”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她那张老脸还真是厚,表哥给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她可领过半分情?况且,她不过一个妾室,奴婢一样的出身,也敢让表哥孝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潇自嘲地笑了笑,道:“是啊,现在回想过往,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能那么蠢,容忍他们那么多年。”


    “那表哥与杨夫人的关系可曾受到影响?”


    林西清楚杨潇和刘玲儿的关系,按照规矩,主母若无子,可抱妾室的子女到身边抚养,妾室不可违背。杨旭只有一妻一妾,妻便是刘玲儿,妾是青莲,因为杨旭与青莲是青梅竹马,所以杨旭独爱青莲,与刘玲儿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受宠爱不说,还无子傍身,刘玲儿心中难免怨恨,故而杨旭死后,出于怨恨也好,想给今后找个依靠也好,把杨潇抱到了身边。


    这就是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种下的恶果,杨旭、刘灵儿、青莲以及杨潇,都是受害者。


    “殿下放心,属下与母亲之间相安无事。”


    杨潇的话,林西听明白了,他会孝敬刘灵儿,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却不会像亲生母子那般亲近,说到底他还是无法释怀。


    “这样也好。”这种事旁人也不好劝,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杨潇转移话题道:“属下听闻最近宫中不太平,殿下如何打算?”


    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又在宫中值守,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线,他知道宫中发生何事,一点也不奇怪。


    林西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这几日我称病不出,闭门谢客,不打算掺和其中。”


    杨潇眉头微皱,道:“可此事事关淑妃娘娘,恐会牵累七殿下。”


    “父皇英明,自有明断,我不便插手。况且就算淑妃被降罪,也不会牵累路儿。”


    杨潇点点头,道:“殿下不参与也是明智之举。”


    “有件事还需表哥帮我调查一下。”


    “殿下请说。”


    “表哥帮我查一下长青和长春的底细。”


    “长青和长春?”杨潇微微皱眉,在脑海中搜索这两个名字。


    “他们是内官监的太监。”这种不知名的小人物,便是杨潇也不可能全都记得,林西便直接点名其身份。


    “内官监?殿下可是察觉他们有何不妥?”


    “我要开办玻璃厂,需要能工巧匠,更需要他们绝对忠心,不会泄密,故而想让表哥查查他们的底细。”


    玻璃厂的事,杨潇知道一些,林西也没必要隐瞒。


    “好,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辛苦表哥。”


    “属下告退。”


    下午时分,林西刚刚睡醒,便听到春喜禀报,说是余庆求见。


    余庆进来时,春喜正侍候他洗脸,“奴才参见殿下。”


    林西擦擦脸,道:“公公免礼。”


    “谢殿下。”


    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公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奴才不负殿下所托,已经查明一切。”


    “哦?那公公快说来听听。”


    “殿下,七殿下身边的眼线是吉祥,他被德妃娘娘收买,为了监视七殿下与殿下之间的往来。”


    这三天,余庆在调查林路身边的眼线,广信在调查孙茹被谋害一事,两人可谓忙得脚不沾地。


    余庆的调查简单粗暴,直接将林路身边的吉祥和如意带去了东厂。忘了说了,余庆兼任东厂厂督,这也是林西找他调查的原因,只是调查的结果有点出乎林西的意料。


    “德妃?”林西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说道:“此事父皇知道吗?”


    “奴才不敢隐瞒,如实禀告了皇上。”


    “那父皇怎么说?”


    “皇上震怒,奴才来时已命人传召德妃。”


    “单单是这件事,父皇不会是这般反应,可是德妃娘娘被谋害一事,也已经水落石出?”


    余庆感慨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确如殿下所料,广信那边也已调查清楚,淑妃娘娘是被陷害,一切都是德妃娘娘一手谋划。”


    “怪不得父皇会震怒。”林西点点头,道:“吉祥可曾将制作玻璃的秘密透露给德妃?”


    “吉祥只敢远远地看一看,然后待七殿下休息时,偷偷瞧一瞧七殿下剩下的边角料,并不知道七殿下在做些什么。”


    林西听到这儿,不由松了口气,道:“没有泄露机密便好。路儿可知此事?”


    “奴才审完吉祥,便来回禀殿下,还未来得及告知七殿下。”


    林西点点头,道:“公公挑个机灵点的奴才给路儿,别的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忠心。”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林西犹豫了一瞬,道:“二皇兄近几日可曾去见过父皇?”


    “二殿下昨日去过御书房。”


    林西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他知道再问便是犯忌讳。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先告退。”


    “路儿的事就劳烦公公了。”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御书房内,林扈正在批阅奏折,殿中跪着三名妃子。


    广信来到殿前通禀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已在殿外等候。”


    林扈头也不抬地说道:“让她进来。”


    广信应声,来到殿门前,扬声说道:“皇上有旨,宣德妃觐见。”


    孙茹刚刚小产,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林扈突然召见,让她心中忐忑,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进了御书房。


    孙茹扫了一眼殿中跪着的三人,神色平静地来到殿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林扈合上手里的奏折,抬头看向孙茹,淡淡地说道:“你可知罪?”


    孙茹心中一紧,连忙说道:“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放肆!”林扈扫落茶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吓了众人一跳。


    孙茹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臣妾确实不知错在何处。”


    “看来是朕太宠你了,以致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肖想永远不会属于你的东西。”


    “臣妾向来本本分分,从未做过逾矩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实话实说,朕便从轻发落,否则……”


    孙茹的心砰砰狂跳,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快速地盘算者。


    就在此时,广信突然出声说道:“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见皇上。”


    孙茹一怔,脸上顿时变了神色。


    林扈将孙茹的表情看在眼底,道:“让他在外面候着。”


    “是,皇上。”


    林扈等了一会儿,见孙茹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很好,那朕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


    孙茹抬头看向林扈,脸上一片伤心之色,道:“皇上,臣妾刚刚痛失皇嗣,身心俱伤,实在不知何处触怒了皇上,若真做错了何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为您养儿育女的份上,饶恕臣妾。”


    林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柳嫔、徐嫔、张贵人,你们来说说,皇嗣被谋害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却无人开口,柳莹儿见状率先开口,道:“皇上,德妃娘娘的孩子是……是她自己打掉的,跟淑妃娘娘无关。”


    “柳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怀的可是龙种,爱惜还来不及,又怎会打掉?你到底受谁指使,竟用这般荒唐的理由陷害与我?”


    能怀上龙种,是每个嫔妃都期盼的事,没有谁会想着打掉,孙茹这般反驳正说到点子上。


    柳莹儿接着说道:“若是能生,德妃自然不会打掉,只是您胎像不稳,根本保不住,所以才利用腹中胎儿陷害淑妃娘娘。”


    “皇上,她撒谎,臣妾的胎像很稳,且已满五个月,还是个皇子,不曾想竟被人谋害。”孙茹说着哭了起来,道:“如今臣妾没了皇儿,还要被人如此诬陷,他们这是想逼死臣妾,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柳莹儿忙说道:“皇上,妾身说得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审一审给淑妃看诊的太医。”


    孙茹挺直了身子,道:“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尽管去审。”


    柳莹儿见孙茹如此有恃无恐,不由心里有些打鼓,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德妃娘娘为了取信我等,亲口所说,徐嫔、张贵人都能为嫔妾作证。”


    林扈看向徐敏秋和张明丽,道:“你们怎么说?”


    徐敏秋和张明丽对视一眼,出声说道:“皇上,嫔妾不知,嫔妾并未听说。”


    张明丽也跟着摇摇头,道:“嫔妾也不知。”


    柳莹儿一怔,随即看向徐敏秋和张明丽,道:“你们……你们撒谎!皇上,她们撒谎!当初我们被德妃娘娘叫去宁安宫,德妃每人给了我们两千两银票,让我们诬陷淑妃娘娘,还说事成之后不会亏待我们。皇上,您要相信嫔妾,她们合起伙来欺瞒皇上!”


    徐敏秋出声反驳道:“皇上,嫔妾和张贵人是去过宁安宫,只是并非德妃娘娘召见,而是嫔妾等求见的娘娘。嫔妾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怀上龙种,却被淑妃无故迫害,让嫔妾失去了皇儿。


    嫔妾心中怨恨,可淑妃势大,嫔妾无法撼动,便求上了娘娘,希望娘娘为嫔妾做主,哪里想到娘娘竟也遭到毒手。嫔妾得知消息,决定拼死也要将此时禀告皇上,柳嫔、张贵妃亦是如此。今日柳嫔突然反口,定然是淑妃收买,望皇上明鉴。”


    张明丽接话道:“皇上,徐嫔所言属实,嫔妾可以作证。”


    孙茹看向柳莹儿,失望地说道:“柳嫔,你的皇儿也是被淑妃所害,你竟为了点好处,便忘了杀子之仇,简直不配为人母!”


    柳莹儿见状彻底慌了神,道:“不是!皇上,她们都在撒谎,嫔妾是收了德妃娘娘两千两银子,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就在庆安宫嫔妾的卧房里。嫔妾并未受淑妃娘娘收买,嫔妾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望皇上明鉴!”


    听到这儿,林扈也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广信。


    广信眉头紧锁,现在的情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似乎陷进了一个圈套。他跪倒在地,道:“奴才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林扈看了看殿中众人,道:“给德妃看诊的太医是谁?”


    “回皇上,是胡连均胡太医。”


    “把他叫来,朕要亲自审。”


    “是,皇上。”


    广信领命,起身出了大殿。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余庆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扈抬头看向他,道:“太子的伤怎么样了?”


    “回皇上,殿下的伤已无大碍。”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去请太子过来。”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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