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两只胳膊枕在脑海,躺在干草铺就的床铺,听着左右两侧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完全睡不着。
进入连州,经过简单的问询后,连州知府衙门便将他们这群人安置到了连州西部的一块荒地上,让他们负责开荒。
后来,又陆续来了一千余难民。
这么多人,建的简易小木屋有限,条件简陋,大家只能打地铺,几十个人一间屋,环境很是糟糕。
而且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距最近的村子也有七八里远,几乎看到什么外人,平日里能接触的当地人只有管事和运送物资的人、还有几个过来帮忙做饭的婶子。
这地方要说有什么还算让人满意的,那便是吃食了,一天两顿管饱。
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能吃饱饭,大部分难民还算满意。
可王小二想起那些留在城中吃香喝辣,左拥右抱,三天两头换女人的同伴们,心里就不平衡了。
在心里后悔了半天,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但没睡多久,外面的锣声响起,起床干活的时间到了。
王小二揉了揉还有些困的眼睛,翻身爬起来,穿上外衣,出去干活。
干活的地方不远,就在木屋七八百米远,附近都是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再远一些,是一片茂密的甘蔗林。
甘蔗甘甜多汁,曾有人想去砍几根甘蔗回来吃,但被管事的制止了,说那片甘蔗是有主的,不能动。看他的表情很严肃,估计这片甘蔗林的主人在本地应该颇有势力,是个大户。
不过管事再三令五申,还是有些不老实的,晚上悄悄去偷砍几根甘蔗躲在树林里吃完了再回来,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甘蔗挺好吃的,听管事说,他们开垦的这片土地也要拿来种植甘蔗,先前开垦的地,上了一批草木灰后,已经开始种植了,大家都抢着这个活干,因为种植甘蔗比开荒要轻松一些。
王小二也借着老母亲身体不好这个便利,谋到了种甘蔗的活儿。
只是今天一集合,管事却告诉了他们一个很不好的消息:“种植甘蔗的计划取消了,大家都去开垦土地。”
“为什么啊?房管事,这不还有好几亩甘蔗没种吗?”有人舍不得这份活,疑惑地问。
房管事眉头一皱,冷冷地说:“这我哪知道,都是上头的命令。开垦出来的地不可能不种,闲置着,种什么,听上面的安排吧,行了,都去干活,别围在这里了。”
难民们没办法,只得拿起锄头、砍刀、铁锹继续去开垦荒地。
王小二今天被分配去砍树。
这荒野里的树有些年份了,大的一个人都抱不住,只能用锯子比较快。
几个男人拿着一把大锯子锯树,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将这棵大树给锯断,王小二出了一头的汗,坐在地上喘气喝水。
这一通忙活,直到巳时三刻才收工回去吃饭。
今天中午的杂豆饭,米粒很少,大部分是各种豆子。
王小二端起碗便听到隔壁的严大壮神神秘秘地跟人说:“知道为什么不让咱们种植甘蔗了吗?”
“为什么啊?”好几个女人望了过去。
严大壮三十几岁了,因为家里太穷的缘故,一直打光棍。这次一下子接收到好几个女人的目光,他不免有些得意,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你们听说过刘记商行吗?”
因为信息闭塞,若不是遇上战乱之类的因素,很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离开出生的小村子,不少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城里几次。
所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还不耐烦地催促:“严大壮,说甘蔗呢,你扯什么商行啊!”
但还是有个别“有见识”的,举起手说:“我知道,我有个表亲以前是做小买卖的,去广州进过货。刘记商行是广州一个很大的商行,卖白糖、棉布还有食盐的,好像还有瓷器、纸笔等物,反正很多,不过最出名的是白糖。白糖大家听说吗?”
有些城里的居民知道:“见过,特别白,就是太贵了,去年我在铺子里看到,一两要六十文钱呢,啧啧,比黑砂糖贵了差不多一倍,谁吃得起啊!”
难民大多都是贫苦出身,听到这个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贵,都够吃十斤大米了,谁买那玩意儿啊。”
“所以你们知道这刘记商行多有钱了吧?”严大壮不满众人的注意力被转走,赶紧插话,借机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众人还是不解:“那跟咱们不种甘蔗有什么关系?”
严大壮嘿嘿笑道:“那关系可大了。我跟金婶子打听过了,房管事不让咱们动的那片甘蔗啊,就是刘记商行的,听说这个刘记商行跟知府大人关系可好了。所以知府大人将这块地划给了刘记种甘蔗炼制白糖,甘蔗的种植收割都是金婶子他们村里人来做。”
他这一说,王小二记了起来。
这片甘蔗林的尽头不就是金婶子他们村子的方向吗?
那这就说得通了。
金婶子是做饭打饭的一个中年妇女。
本来房管事从难民中挑了十几个人出来做饭打饭。但很快就出了岔子,因为这些人被举报偷藏粮食,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多打饭,不认识的则打一点点。
出了这档子事后,房管事也不愿用难民了,干脆从村子里找了十几个人过来做饭。那些人跟难民没有任何关系,自是不会偏袒他们任何人。
金婶子是其中话最多最和气的妇女,这严大壮为了多打点饭,经常往她身边凑,极尽殷勤,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所以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王小二故作疑惑地问:“严大壮,你还是没说到点子上,这跟咱们种不种甘蔗有什么关系啊?”
“就是,你小子能不能说重点?”其他人也不耐烦地催促道。大家吃完饭休息一会儿还要继续去干活呢。
严大壮见大家都不满,这才不故意显摆了,压低声音道:“那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告诉其他人啊。听说这个刘记商行准备搬走,离开连州。”
“为什么?这好好的,他们干嘛要走啊?你胡说的吧。”大家都不怎么相信严大壮。
严大壮见被质疑不高兴了,急急辩解:“我骗你们做什么?往年,金婶子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要来收割甘蔗了,今年之所以还没动,就是听说刘记好像不做了。金婶子他们村里几个去帮刘记干活的伙计这几天也回了家。”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将信将疑:“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严大壮嗤了一声,指了指北边:“这还用说啊,当然是怕那红莲教打来啊,咱们封州杀了多少大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连州守不住了,第一遭殃的肯定是那个刘记。”
这倒是,大家想起城中的惨状,虽说遭难的不是自己,但也心有戚戚焉。
“难怪房管事今天的脸色很不好看。哎,要红莲教打过来,咱们这还能有口饭吃吗?”有人担忧地说。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惶恐的神情,王小二也跟着垂下头,一副很沮丧的样子。
这个消息打击得大家连聊天的兴致都没了,气氛一直低迷到中午。
快要干活时,路边忽然过来了好几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很宽,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路,车帘都是用绢布做的,赶车的马夫穿的衣服上半点补丁都没有。
马车在路边停下,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玉面公子。
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身着锦服,露在外面的手比他们的脸都还细腻,一瞧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看到他,素来严厉的房管事马上变脸,屁颠颠地跑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一礼:“七公子,您怎么来了?”
只见那好看的年轻人回头,冲房管事笑了笑:“房管事,辛苦了。”
房管事连忙摆手,指着甘蔗林说:“七公子可是来看这片甘蔗林的?这可要榨不少白糖啊。”
刘子岳叹息了一口气:“是啊,可惜了……”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房管事落到穿着破破烂烂,用好奇目光打量着他的难民,道:“这片甘蔗林我不要了,白白放在这里也是浪费。房管事,以后隔一日给他们每个人一根甘蔗。”
房管事愣了下,然后连忙行礼道:“七公子您真是个大善人。”
刘子岳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甘蔗林,摆手道:“左右都是不要的,放着也是浪费,房管事安排吧。我得去探望探望于大人,顺便跟他道别。”
说着回到了马车上,车队继续向北而去。
大家发现,后面几辆马车上,都是堆的礼物,有些装在箱子里,有些露在外面。光是放在外面的便有精美的棉布、绸缎,更别提锁在箱子里的了。
这可真是有钱人,难怪房管事那么殷勤呢。
房管事回来,扫了一眼众人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以后每个人隔一天分一根甘蔗,大家不要再去地里偷甘蔗了,若是被发现,以后两日一根的甘蔗就取消了。”
偷甘蔗毕竟不光彩,若是被发现,少不得挨罚,如今能正大光明吃甘蔗,谁还去偷啊。
不少人欢呼:“多谢房管事!”
王小二看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目露深思。
前头李大壮还说这片甘蔗是那刘记商行的,房管事应该做不了主,但他见了那个富家公子哥一面,回来就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显然应该是对方的决定。
果然,有人问了出来。
房管事如实说:“七公子一向仁慈,念你们不容易,给大伙儿加餐。”
“房管事,这七公子是何人啊?”有人问道。
房管事有些不耐:“七公子就是这片甘蔗林的主人啊,行了,问这么多干什么?休息好了,继续去干活。”
这天下午王小二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等到晚上,大家都躺下后,他翻身爬了起来,以要小便为由出了屋,来到树林里,仿着猫头鹰的叫声,叫了几声。
很快,好几道黑影悄悄摸了过来,小声问:“王哥?”
王小二轻轻点头:“走。”
几人跑到了林子更深处,这里白天都很少有人来,更别提晚上了。
借着点点星光,王小二小声道:“那个刘记商行你们打探到了多少消息?”
“王哥,严大壮说的只是九牛一毛,听说这个刘七在连州有好几个庄园,种植了大片的棉花、甘蔗,在广州还有船厂,贼有钱了,估计封州城内那些大户加起来都不他的对手。”
“我也听说了,以前这刘记商行还招募了好多村民去他们庄园里定居干活。就给咱们做饭的那个花婶,家里有个亲戚好像都举家搬迁过去了,听说那边一个月的工钱都有一贯,花婶现在还在后悔呢,但那边好像已经不要人了。”
“白糖多贵啊,听说刘记一年能产几十万斤呢。啧啧,咱们要是拿下了这刘记,不就可以随便吃糖了吗?”
“瞧你这出息,他们这么多白糖,肯定卖的钱更多啊。等将军拿下了连州,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王小二想起今天刘七今日出场的排场,好几辆马车,还有二十几个骑马跟随的护卫,确实是个相当有钱的人。
“那这也的等将军的消息了。知道那个刘记的人今天来干什么吗?”
“我知道,傍晚的时候,听房管事说,那是刘记的东家,去辞别于子林的。看来他们俩关系非常好不是空穴来风。”
王小二听到这话,眯起了眼,说道:“不能让他将财物都带走了,咱们得想办法通知将军。”
他早就对这地方呆腻了,如果将军能早点攻下连州,他就可翻身做主人了,也不用受房管事那劳什子气了。
其他人也赞同,一是因为贪婪,二是不想再继续过这种苦日子。
几人商议好,派了两个人回封州报信,其余的人则老老实实地回去继续睡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人太多,管理又比较混乱,直到中午吃饭时,房管事才发现少了两个人,他连忙问跟这两人同屋的:“怎么回事?你们屋的人呢?”
同屋的人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是去上茅房了吧,今早咱们起床就没看到他,当时还以为他先起床了。”
同屋的人也说不清楚,毕竟大家也没认识几天,天天干完活回来吃过饭就天黑了,倒头就睡,彼此也不了解。
见问不出什么,左右两个大男人自己不见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房管事就不管了,让大家继续去干活。
刘子岳特意绕了一圈,在难民们面前露了一面,放出要离开连州的消息后又按照原定计划,进城见于子林,跟他道别。
进城时,他表现得异常高调。
因为局势紧张,连州城只开了一个城门,所有人进城都需要仔细盘查,因此入城的队伍排起了长队。
但刘子岳不遵守这个规矩,他从高高的马车中探出一个头,皱眉说道:“怎么要这么久?派人去通知一声于大人,就说刘七来向他辞别。”
“是,公子。”鲍全拱手道。
然后直接道前面故作趾高气昂地说:“我家公子是于大人的好友,今日来向于大人辞别的,差爷通融通融。”
那官差盯着看了几息,认出了他,连忙说道:“原来是鲍管事,七公子是自己人,就不用排队了,快请进吧。”
鲍全直接带着队伍插队进了城,衙役查都没查那箱子。
后面排了一个多时辰的难民们不干了,有大胆的嚷嚷道:“凭什么他们就不用检查排队啊?”
衙役冷哼一声:“这可是刘记商行的东家,我家大人的至交好友,也是我们连州的贵人,你们能跟他们比吗?”
难民们有些不服气,但当地排队的居民却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原来是刘记的人啊,难怪了。”
“可不是,我家那个侄子前两年搬迁去了刘记的庄园,听说现在都住上新房子了。”
“我以前有个邻居全家也搬去了,听说刘记特别有钱,可惜了,当初我家里那口子犹豫不决,怕是骗子。”
“可不是,我家那死鬼也是,当初我想搬去,可他偏偏要说谁会这么大方,给一贯钱每月的工钱,不敢去!”
“这刘记的老板来跟于大人辞别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啊,我知道,我姑父的侄女的丈夫的妹妹的大姑姐一家在刘记庄园做个小管事。听说封州这不是乱了吗?刘记那么有钱,怕连州落入那些……手中,所以现在就准备离开连州呢。听说正在收拾钱财,能带走的值钱东西都要带走,等风声过了后,没事再回来。”
“那他们打算去哪儿啊?”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打算去广州坐船北上吧。这些有钱人肯定在北边也认识不少人。”
“你们说刘记老板都要跑了,咱们要不要跑啊?”
“我也想跑,可家里就那几亩地,没什么钱,也没多少粮食,这能跑到哪儿去啊?”
“可不是,万一连州守住了呢,于大人可是个好官。”
……
大家七嘴八舌,最后都歪到要不要跑路这事上去了。
同样,关于刘记商行要跑路的消息在城内外也传得沸沸扬扬。
不多时,连于子林都收到了消息。
去见刘子岳时,还用这事调侃他:“殿下,听闻您要举家搬迁到北方去,真的假的啊?”
刘子岳白了他一眼:“都部署好了吗?”
“差不多了,如今就等鱼儿上钩了。”
次日下午,他们便接到了消息,开荒队伍中有两人消失了。
于子林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子岳。
两人都很高兴,跟赵世昌通了气后便在城内外安插了一些人扮作流民、进城买卖东西的农民,城里的小商贩等,以便能盯着城里进进出出的生面孔。
封州城本就是一座只有几万人的城市。
动乱发生后,有一部分逃出了城内,还有一些又被魏达的人杀了,如今城里居民约莫还剩三分之二左右。
其中少量是红莲教的忠实教徒或走狗,更多是普通的老百姓。
老百姓们对那一夜的暴动很畏惧,因此事发至今,哪怕红莲教对外宣称不会对他们动手,这些老百姓也大多都躲在家里不出门,家里值钱的东西、粮食等物也全部找地方藏了起来。
搞得封州城内冷冷清清的,一片死寂,大白天的街头上都很难看到一个人,想买点东西都困难。
对于这种情况,魏达很无奈,外地商旅不敢入城,百姓不敢出门,那他们红莲教上哪儿去收税?没税怎么让跟着他的弟兄们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至于乡下,太分散了,村子与村子间的距离很远,更重要的是前阵子村民们才交了田赋,如今家里恐怕没多少粮食。
而且一个村子里大多就那么两三个姓,沾亲带故,对外非常团结,有些乡民也很彪悍,若是要抢走他们所有的粮食,这些人搞不好会跟他们拼命。
魏达盘算了一下,去乡下抢粮食杀大户太不划算了,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弄来大批的银钱或是粮食。
没想到当天傍晚,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将军,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将军。”
魏达欣喜不已,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很快两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走了进来,激动地给魏达行了一礼:“属下李成、贾敬见过将军。”
“你二人辛苦了,连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魏达一只手托住一个,将二人扶了起来。
李成和贾敬兴奋地说:“将军,属下有个好消息要禀告将军。”
魏达高兴地点头:“你们说。”
贾敬开了口:“将军,连州有个刘记商行,听说特别有钱,那天属下看到他的马车上都镶了金……”
“等等,刘记商行不是在广州吗?”魏达的信息比这两人要广得多,早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刘记商行了。这个商行最出名的便是三样产品,棉布,白糖和食盐。
能拥有盐场的商贾,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魏达不是不垂涎刘记商行的财富,只是太远了,连州都是块硬骨头,更别提广州了。
贾敬说:“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但属下三日前见过刘记商行的东家一眼,是个年轻的小白脸。听说他在连州有不少庄园,专门种植棉花甘蔗等作物,咱们被派去开垦荒地的地方旁边就是刘记的甘蔗林。”
李成也证实了这点:“对,而且咱们本来是要开垦荒地种植甘蔗,跟那片甘蔗林连成一片的。但后来管事的又突然说不种了,属下打探来的消息是刘记商行看封州落入了咱们的手中,那小白脸怕了,想带着这些年攒下来的财富躲去北方,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将军,刘记商行一年产白糖几十万斤,肯定还种了不少粮食,若是拿下连州,这些都是咱们的了,弟兄们也不怕饿肚子了。”贾敬说。
李成瞥了他一眼:“不光是这些,还有甘蔗林和大片的土地,咱们可学那连州知府,让难民去给咱们种粮食种棉花种甘蔗,一天就给他们两碗稀饭就成了。这样以后咱们就有源源不断的白糖棉花和粮食可用。”
两人描绘的这番蓝图实在是太美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计划若能顺利执行,那红莲军的粮食短缺问题将迎刃而解,甚至还可以招募更多的兵员,拿下南越其他州县。
南越远离京城,驻军很少,听说还都是当地自己组建的野路子军队,估计战斗力也不怎么样。
等全部拿下南越后,只要再守住封州,连州,毁了广州、高州的码头,他就可以做南越的土皇帝了。朝廷要想打过来,可不容易。
依他说,这地方虽然偏僻落后了点,但比江南还适合他们红莲教发展。
不过虽然他大力发展了教徒,但现在封州城中的红莲军也只有六千人左右。
这些人守城还行,想要攻打连州可不容易。
魏达当即派了些探子继续去连州打探消息,然后又给占领了袁州和并州的两支红莲军送了信过去,让他们各派出三千兵力,配合他攻打连州。
北边江南那里,今年红莲军一直处于颓势,被晋王打得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想要保住扩大地盘,他们只能南下,因为北上很容易碰到朝廷的大部队,他们这点人手若是碰上晋王的十几万大军,哪有还手之力。
袁州和并州的红莲军属于魏达的下级,也很清楚这个道理,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回信,表示愿意全力配合魏达。
人手搞定了,很快探子也带了消息回来。
“将军,连州城的驻军在增多,最近一段时间大概调遣了数千人进入连州,据属下初步推算,兵力应该在七八千左右。”
魏达算了一下,应该差不多。
据以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送回来的消息,南越有两万水师,此外还有六千名兵。
民兵战时打仗,闲时种地,平时都没什么训练,而且分散在各地,不足为惧,南越真正的兵力应该是那两万水师。
南越重视连州,也不可能将兵力全部派到连州,广州、高州等地多少要留点人驻守,连州现在部署了七八千人算是比较合理的一个数字。
但自己也只有一万二千人,还要留一千驻守封州,以免封州百姓□□。
一万一千人对上七八千,兵力上并不占压倒性的优势。
连州占据了地利之优,攻城比守城难多了。
所以强攻肯定行不同,逼不得已的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招。
可不强攻,那要怎样才能拿下连州呢?
魏达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派出去的探子。
王小二他们这些人扮作难民都被朝廷接收了,安排去了开垦荒地。
这说明,扮难民进入连州是行得通的。
若是能送个几千人进去,潜伏在城中,攻城的时候里应外合,只要里面的人能够打开城门,让他们攻进去,他就可以用重赏来提振士气,再利用人多这个优势,拿下连州城。
于是,魏达又让人精挑细选了一千名忠心耿耿的教徒,扮作难民和城外的农民前往连州。
派出人后,他犹觉不是特别稳当,又向袁州和并州各要了两千人马,凑足了一万三千人的大军,只等内应潜进连州便开始行动。
自从封州□□发生的消息传出后,连州城内每日都不断有难民涌入,有时候几十个,有时候上百。
最近这两日人更多了,一天来了好几百,除了封州的难民,还有从并州和袁州来的。
听说这两个州府也沦陷了,连州城内百姓惶惶不安,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在思考举家逃难的可能了。
这样的情况下,每日进出城门的人数倍增,尤其是入城的队伍,更是经常排起了长龙,不光是有各色各样的难民,还有许多乡下百姓觉得乡下不安全,来城里投亲,或是进城多买点食盐之类的,万一连州真的陷落了,他们也能躲在乡下苟且一段时日。
这样的后果便是短短数日,连州城内便涌入了一千多名难民和乡下的百姓。
这给衙门的安置工作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衙门还是将难民安置在铜锣巷,但因为人数太多,衙役人手不足,并不能完全看住这些难民,难民们悄悄离开铜锣巷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这都是表现,实则于子林早安排了善于阴藏踪迹的人在铜锣巷周围盯梢。
所以他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并汇报给了刘子岳:“公子,最近来的这三四批难民中,大部分应该都是魏达的人,这其中有几个身手灵便的特别活跃,估计是在踩点,咱们城里有多少兵力,怎么个布置法,估计都被对方摸清楚了。”
刘子岳笑着说:“那府衙呢?”
于子林说:“他们怎么会放过我呢?府衙也来了好几趟,估计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拿下他这个连州知府,对连州驻军的士气打击肯定很大,若是百姓因此恐慌,乱起来,他们就更容易得手了。
刘子岳笑了:“看来他们是要行动了。从封州到连州有一百多里,大军行进速度并不快,一天顶多只能走几十里,魏达要么是已经出发了,要么准备出发了。派人通知黄思严,让他准备好,迅速出发去封州,抄了魏达的老巢,绝不能让他有退回去的机会。”
他们这次可是要收复封州,不能只守不攻,趁着魏达的兵力大部分被引出城,黄思严正好来个黄雀在后,偷了他的家。
于子林也很兴奋:“是,臣这便派人悄悄出城去通知黄统领。”
黄思严和赵世昌分工,一个守城,一个攻城。
连州绝不能陷落,因此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更有经验的赵世昌。
刘子岳点头:“事情不宜拖,咱们再给魏达一剂猛药吧。于大人,我来向你辞行,作为我的至交好友,你是不是该送我一程?”
于子林默了片刻就明白了刘子岳的意思。
他一走,城中衙门群龙无首,红莲教要想发难,这可是个好机会。怕魏达还在犹豫,殿下真是不遗余力地给他制造机会。
他当即笑道:“是应该送殿下一程。”
次日上午,在连州城外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和难民看到一支队伍出来。
打前面的马车很是豪华,不过这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最令人侧目的是马车前后都有穿着官服的衙役护送,显然这支队伍主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当帘子的一角掀起来时,露出两张俊俏的脸。
看守城门的差役连忙行礼:“小人见过于大人。”
于子林摆摆手:“我送七公子一程,起来吧,按正常程序走就行,我也不能特殊,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差役听了这话,赶紧查验,因此车队在城门口停了好一会儿,这让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于大人要送友人离去。
躲在队伍中的探子也看到了这一幕,等刘子岳的车队离开后,他当即跟同伴使了个眼色,寻了个要去方便的借口脱离了队伍,然后匆匆去报信,留下的这个则在这里继续盯梢。
如今魏达的人马就驻扎在离连州二十多里外的密林中。
南越的地广人稀造成野外很多地方荒无人烟,这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只要往密林中一躲,哪怕距连州只有这点距离,连州的驻军也不会发现。
听到探子的汇报,魏达当即意识到好机会来了,立即派了一支队伍前去半道上拦截于子林。
若是于子林今日送完了人还要回城,他们半路便可将其拿下作为人质。
若于子林没回来,他们可在城中悄悄散布于子林逃跑的消息,引起城中的动乱,明天清晨在城中多处发起暴动,将城中守军吸引过去,再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届时连州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魏达当即让探子继续回去排队,赶在天黑前入城,通知城中的内应,明早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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