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考考你。”江渺稍稍侧头,便与原本就近在咫尺的男人鼻息相接,好像压根没听出他话里的危险意味, 笑意浅浅,“你有没有在那个人身上看出什么来?”
“哪个人?男的女的?”不能胡来,江明淮只能在她鼻尖上蹭了几下聊以安慰。
江渺嗔他一眼,“装什么傻?”
江明淮这才认真地向窗外投去一眼,目光在饭店门口的一对男女身上绕了一圈,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又多在那个男人身上停留了几秒,才微微拧起眉头, “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江渺满眼赞赏地看着他, “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不愧是我的男人!”说着, 在他嘴边啵了一口当做奖励。
男人面上没有明显的表情, 眼里却分明盛满了笑意。
江渺却很快就别过头,将身边的男人推远了些,“你先别说话。”然后按下车窗, 对着窗外那位扶着一名脚步蹒跚的女人走下饭店台阶的男人微微一笑。
“杜先生, 晚上好啊!”
半扶半抱着怀里的女人向前方轿车走去的杜脩铭猛然一顿, 听见声音看过来, 在看到江渺时, 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不过下一秒就换上了略有些惊讶的表情, “你是……昕然的小姨?”
江渺笑答:“想不到杜先生还记得我?”话落, 她的目光又落到杜脩铭怀里那位衣着性感似乎已经人事不省的女人身上,眼里多了些讶异:“这位是?”
“哦, 这是我的表妹。”杜脩铭面不改色说道,“小姑娘出来玩儿喝醉了,怕她父母担心,就来接一接。”
正说着,轿车司机下车来帮着杜脩铭一起把那女人带到了车里,杜脩铭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几步,抱歉地朝江渺笑笑:“不好意思,让江小姐见笑了。”
“杜先生真是个好哥哥!”江渺真诚地夸奖着,面上看不出丝毫虚伪来。
哥哥妹妹那一套的,她心里门儿清。
忽然又话音一转,笑容幽幽:“我刚才远远一看还以为是杜先生和自己的红颜知己在打情骂俏呢,还好只是表妹,不然这一会儿是知性美人,一会儿又是妖艳美女的,不知道的人还当杜先生艳福不浅了。”
夹枪带棒的一席话就是傻子也听出里面的嘲讽意味了,杜脩铭面色一沉,似有不悦:“江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我之间似乎只有一面之缘,无冤无仇的何必说起话来针锋相对?”
江渺立马换了一脸歉意,“抱歉啊杜先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别放在心上。”
杜脩铭沉着脸没说话。
“不过我想像杜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应该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在意我这点儿无心之言的。”江渺笑弯了眼,“好了,不打扰杜先生送表妹回家了,再会。”
说完,江渺也不看杜脩铭什么反应,便按上车窗,让司机开车。
目光追随轿车渐渐远去的男人嘴边却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转过身时,司机问他是不是回常住的那间公寓,车里的女人醉得人事不省,他已然没了兴致,吩咐了几句又折身进了会所。
车上,江明淮低头看着这个若无其事主动回到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宠溺又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渺答得坦荡:“救命的药。”
回想了一番刚才那场短暂却意味深长的对话,江明淮捕捉到了一点重要信息:“杜脩铭刚才提到了昕然,和昕然有关?”
江渺眼睛一亮,“你也认识他啊?”
“嗯。”
从这简简单单的一字答案里,足以能够听出他漠不关心的态度。
“我还以为像我们家明淮这样的大佬眼里是装不下这种小人物的呢!”
听不出她话里是刻意恭维还是别的什么,江明淮手下加了点力道,把人搂得更紧。
“我眼里只装得下你。”
“……”江渺语塞了几秒,目光幽幽,语气严肃:“不许勾引我!”
“好。”男人答应得爽快,“你先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对于江明淮来说,杜脩铭就算是势头旺盛的商界新锐,到底羽翼未丰。江渺说得不错,站在江海集团的高度,诸如杜脩铭一类的,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还入不得眼。
况且杜脩铭此人,才刚刚回国脚跟还没站稳就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眼下他的事业的确是高歌猛进,时间长了,势必会动到某些人的蛋糕,用不着江明淮去在意,别人就会先出手收拾他。
但是如果这个人和江家沾上了关系,江明淮就不得不过问了。
江渺把上次演奏会偶遇杜脩铭和洪昕然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明淮。
“昕然似乎挺喜欢这个男人的,英俊多金,绅士体贴,还温柔专一,未经世事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最容易被这样的男人给骗了,他倒是演的一手好戏。”
江明淮想起之前的亲眼所见,又见江渺对这个男人这么上心,很容易就找到了问题关键:“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气息不简单。”
江渺索性把他的脖子拉下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一个良心泯灭毫无人性的杀人犯,你说身上能有什么气息?”
江明淮趁机在她侧颈亲了一口,才配合地给出答案:“怨气。”
刚才他看到的那股气息就是怨气,死人的怨气。
“昕然和他接触久了难免被那东西缠上,虽然那些东西对人造成不了直接的伤害,不过扰得人夜夜噩梦不断,长期下去肯定对身体有损。”
“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对啊。”
所以江渺才会在第一次见到洪昕然的时候,因为看到纠缠在她身边的怨气,送了她一只镯子镇住那个东西,即使洪昕然收着不带,那些东西对沾染了江渺气息的物件都恐惧得很,就再也不敢去纠缠洪昕然了。
还有另一件奇怪的事。
江明淮最开始并没有看到洪昕然身上的异样,可是今天一看到杜脩铭就察觉出来不同,再回想了一下过去一段时间,明显的变化是他和江渺越来越亲近之后才发生的。
其实在过去十几年,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最开始是过人的早慧,然后是那个梦,再然后是超乎常人的理智冷漠;直到少年时,他发现自己能够在身边人开口之前就知道对方要说的话,渐渐的,这种情况愈演愈烈,逐渐发展到他能够预知到未来一年甚至是几年之内发生的所有事。
对此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奇,甚至隐隐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觉。
江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或者说,解释了这一切。
芸芸众生里,他能看清每一个人的未来,唯独看不到江渺的。
正如江渺,她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惊讶于江家降生了一个没有在预料命运里的孩子,更看不到有关这个孩子的一丝一毫。
所以她来了江家。
虽然仍旧不知道江渺的真正身份,但这并不妨碍江明淮相信命运,是命运将他们赠送给彼此,他们是彼此的礼物,也是归宿。
“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爱管些闲事,以后呢咱们俩一个就负责赚钱养家,一个就负责多管闲事,怎么样?”
“好。”只要她喜欢就行。
江明淮最终还是没有守住约定,对着怀里的人深深吻下去。
*****
饭店偶遇事件过去没两天,江渺又在一个社交场合遇到了杜脩铭。
这是一家画廊的开业酒会,画廊老板有些背景,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因为圈层不同,和江家没什么交集。不过对于江渺来说,想要搞到一张邀请函,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杜脩铭那会儿正和画廊老板等人站在一幅画前品评着,他今天一来就买下了一幅几百万的画作,自然受到了众人的追捧。
其中还有不少长相姣好的美人想要跟他攀谈几句,傍上交情。
江渺没让其他人注意到自己,只把焦点集中在杜脩铭一个人身上。
当她故意走到离杜脩铭不远的一幅画作面前假意认真欣赏时,对方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杜脩铭看到她的第一眼是惊讶的,然后就是不易察觉的轻蔑,但他还是主动上前搭讪了。毕竟不管她那张嘴有多令人生厌,却实在长得漂亮,身份上又是洪昕然的长辈,为了后续计划,暂时不好撕破脸皮。
“好巧啊……我还以为杜先生生我的气,不愿意再搭理我了呢。”杜脩铭主动来打招呼时,江渺立马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杜脩铭笑容温和,依旧是谦谦有礼的模样,“怎么会?江小姐无心之失,我要是斤斤计较还算什么大丈夫?”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杜先生不计较!”
“你喜欢这幅画?”杜脩铭指了指面前的画。
扭曲的黄昏夕阳,浓墨重彩的红色,画风看起来有点诡异。
江渺望着画微微一笑:“我蛮喜欢这类抽象意境的,你看这夕阳的颜色,就像少女流淌出来的鲜血一样。”
杜脩铭插在裤兜里的手忽然一紧,面上依旧温和,“江小姐的想法还真是独特。”
“杜先生不觉得吗?想象一下,纯白如雪的长裙,美丽动人的少女,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将一身白裙逐渐染成鲜红的颜色……”江渺满脸惊叹地说着,“那样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等她惊叹完了转过头来发现杜脩铭脸色不太对劲时,连忙捂住嘴:“抱歉杜先生,我可能平时爱看恐怖片所以说得夸张了一点,你别往心里去。”
杜脩铭慢慢勾起嘴角,幽深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没事,个人爱好而已。”
“希望我没有影响到你。”
“怎么会?”
江渺笑靥如花,“比如晚上做噩梦什么的……嗯,你就当我说笑好了。”
话落,她叫来画廊经理,直接买下了面前这幅画,直到离开时也似乎没有察觉到杜脩铭越来越阴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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