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 您的菜品准备好了。”

    服务员推门而入,恭敬地朝阳台上的杜脩铭鞠了一躬。

    杜脩铭冷淡地回道:“上菜吧。”

    “好的。”服务员点点头,转身退出包厢。

    洪昕然似乎找到了机会, 装作不经意地躲开了杜脩铭的触碰,向餐桌走去,“先吃饭吧。”

    身后的男人目光微变,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坐到她身边, 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 “这是今年出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洪昕然点点头,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从头到尾也没有正面迎视杜脩铭的目光。

    “你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样?”杜脩铭皱起眉, 面色苦恼。

    洪昕然却忽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将手里捧着的茶杯放下, “我之前看到一条新闻,你和一个女演员一同从一个酒店出来,那是你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杜脩铭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面上却是十分的无奈:“然然, 你怎么能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等等, 你说的不会是28号那天晚上的事吧?”

    洪昕然皱眉, 终于肯转过来看他, “真的是你?”

    “假的!”杜脩铭面上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愠怒, “那天晚上我本来在和合作商吃饭, 不知道谁叫来一个女的,说是什么明星, 后来饭局结束我们一起出来就散了,谁知道那个女人不知好歹,暗地里找了记者故意拍些似是而非的照片,又放出新闻来炒作,我知道后就叫人立即处理了。”

    “真的?”洪昕然听了这个解释,又看他面色坦然不像说谎,已经信了七八分,可是怎么也挥不去心里的怪异感觉。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敢骗你,就天打五雷轰!”嘴上一边说着温柔诱哄的话,杜脩铭一边手放到洪昕然手背上。

    恰好服务员进来上菜了,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洪昕然连忙换了个坐姿躲开他的手。

    一盘盘精致的珍馐端上餐桌,服务员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

    “然然,你来尝尝……”杜脩铭的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洪昕然奇怪地转头一看,忽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连他的脸也看不太清楚了。

    她用力地甩了下脑袋,也没能把那阵晕眩甩出去,不仅如此,就连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坐不稳。

    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掌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然你怎么了?”

    “然然?”

    天旋地转间,她忽然落进一个怀抱,这个怀抱太紧了,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挣不开。

    没过一会儿,洪昕然感觉到自己掉进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身下软软的,很舒服,让她忍不住陷进去。

    面上忽然一阵温热,陌生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而且有越来越靠近的趋势,她本能地感觉到了抗拒,偏头躲开,下巴上忽然传来的剧烈疼痛令她恢复了一瞬的意识,她的头被人强硬地转了过来,杜脩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眼前放大,令她生出了巨大的恐慌。

    “你……”拼命想要逃开,身上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江渺打开这间豪华套房的卧室门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幅堪称香艳的画面。

    男人伏在衣衫半褪的女人身上,一只手捏着女人小巧的下巴,一只手正在毫不怜惜地拉扯着她的衣服。

    嘭——

    房间里猛然响起巨大的碰撞声,男人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似的,突然凭空跃起来狠狠撞向了旁边的衣柜,生生将柜子砸出一个大坑,碎木头掉了一地。

    杜脩铭还没回过神,身上的剧痛就先袭来,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地残破间,从骨头伸出传来的剧痛令他难以动弹。

    当他抬起头,便看到了走向床边的女人。

    是他万万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会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江渺走到床边,将意识模糊的洪昕然抱起身,又帮她把褪到肩上的衣服穿好,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倒在狼藉里的男人,面上扬起优雅万分的笑容,倾国倾城。

    “杜先生,又见面了。”

    “你怎么在这儿?!!”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上的痛楚,还是因为愤怒或是恐惧,杜脩铭瞪大的眼里血丝密布,用“目呲欲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江渺状似随手摸了摸怀里洪昕然的额头,她半睁半合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之色。

    晕眩感和无力感突然消失,洪昕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江渺的怀里,她惊魂未定地坐直了身体,先看看江渺,再看看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杜脩铭,模模糊糊的记忆忽然涌上来,看着狼狈的男人时,眼底猛然多了几分恐惧,忍不住撑着身子向后退了几下。

    江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

    感觉到肩上温柔的触摸,洪昕然惶然回过头时,在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在乎过甚至不以为然的“长辈”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宁静。

    “……渺姨?”

    江渺竖起手指头朝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看向已经强撑着痛苦站起来准备扑向床头座机的杜脩铭,眼珠稍稍一动。

    杜脩铭好不容易爬起来,正准备打电话叫人时,忽然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先是双手朝外伸直,接着是双腿拉直叉开,然后是整个人陡然离开地面腾空而起,最后“嘭”的一声,撞到旁边的白墙,牢牢地贴在墙上无法动弹了。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

    往日的矜傲从容在杜脩铭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满脸惊骇地看向江渺,这间房里最诡异的闯入者!张开嘴想要怒吼质问,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也说不出半个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脩铭面上的惊恐之色越积越厚……

    “有没有觉得世界很奇妙?”始作俑者江渺却笑得怡然,只有眼里的冰冷昭示了她的怒火。

    “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女人,当时也是这个姿势被你绑着,流干了血,无论如何哀求你放过她们,你就像我现在这样,面带微笑地冷眼望着。”

    不顾杜脩铭听了她这番话后,已经惊恐到扭曲的表情,江渺依旧平静地说道:“给你第一笔投资的女富豪茱莉亚,一直默默喜欢着你为你付出一切的合子,还有酒吧的陪酒女,身材火辣的嫩模……”

    一一细数着每一条葬送在杜脩铭手里的人命,江渺慢慢敛了脸上的笑,轻声反问他:“少女的鲜血,滋味是不是很美妙?”

    “没办法,神创造的世界太大了,我有时候实在是照顾不到那么远,不然……”她冷冷勾起嘴角,看进杜脩铭被恐惧占满的眼底,“我会在你割破茱莉亚喉咙的上一秒,就让你见见地狱是什么模样。”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心里埋藏最深的秘密?别担心,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江渺说完,半扶着被这前所未见的场面震慑住的洪昕然下了床,还淡定地问她:“能走吗?”

    洪昕然觉得腿有些软,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江渺握住她的手,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通过那只白皙柔软却异常温暖的手传进了自己的身体,洪昕然脚上的力气奇迹般的在一刹那之后恢复了。

    亲身经历了这魔术一般的场面,她看江渺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江渺拉着洪昕然往外走去,走到卧室门口时,才恍然想起墙上还挂着一个人,她又退后几步,悠然自得地看过去。

    “对了,我还知道你打算欺负了我们家昕然后,再对我下手,从那天晚上饭店门口的事情以后,你就对我起了杀心,还想先……”那个龌龊的字江渺没有说出口,但是只要一想到杜脩铭脑子里的那些肮脏画面,就恶心得要死。

    于是本来已经陷入极度恐惧与绝望中的杜脩铭感觉到了全身骨头断裂一般的生理痛苦,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却连痛嚎也没办法发出来。

    “可惜了,谁让你遇到的不是别人,偏偏是我呢。”江渺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能杀死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临走前,送你一份礼物吧。”江渺冲他眨了眨眼睛,带着微笑转身走了。

    又是嘭的一声,杜脩铭从墙上重重地摔回地面,他艰难地动了一下,发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只不过巨大的痛苦仍然裹挟着他。

    正当他拼了命似的握住桌脚想要借力爬起来时,眼前忽然多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啊——”

    听到屋里传来的那声尖叫,洪昕然不由浑身一颤,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渺,“您……您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让噩梦成真了而已……所以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做噩梦了吗?”

    洪昕然只觉浑身一冷,脑子里浮出一个可能性……

    “没错就是你想的原因。”她的话还没问出来呢,江渺就先抢答了。

    “那……”

    “没事,那个东西早就走了。”江渺柔声安慰道,阴是阴,阳是阳,秩序是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首要条件,就算生前有再深的仇怨,江渺也不会容许那种东西在世间横行。

    真实情况没有影视剧或者是小说里说得那么夸张,凡人只要开了什么阴阳眼就能看到满大街的鬼。真实世界里其实没有那么多所谓的鬼,除非是生前遇到过什么机缘,或者接触过什么灵物,死后灵魂才能停留在世上。

    不知道杜脩铭是运气好还是点儿背,他手上那么多条人命,竟然有两个人生前都沾过机缘。

    茱莉亚虽然是西方人,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叫合子的女孩身上一直带着一件沾了灵气的家传饰物。

    尤其是合子,爱得越深,怨气越重,她几乎纠缠过所有曾和杜脩铭走得近的女人,其中就包括洪昕然。

    洪昕然已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这下是彻底安心了。不过还是有些难过,这辈子第一次动了心的男人竟然那么不堪,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一辈子都要毁了。

    想到这里,洪昕然看向江渺的目光既感激又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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