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即使泉水边沿有遮雨的凉棚,也不是在户外泡泉水的好时候。


    夏夕月打了个呵欠,爬起来抖落纱衣上的水,迷迷糊糊地回到屋里。


    水灵根的修士,自然不用担心头发干不干的问题。她随手一挥,乌发上湿漉漉的水便自行剥离,一阵小雨似的哗啦洒进院子里。


    夏夕月干干爽爽,推门而入。


    她目光在屋里一扫,很快落在之前自己带回来的柔软大床上,开心地扑了上去。


    刚打了个滚,屋门砰一声响,被人从外撞开,重重摔砸在墙上。


    一道人影卷着外面的狂风,踉跄落进屋里。夏夕月蹭的坐起身,诧异地看着进来的人:“你……”


    话音未落,凌尘的身影已然在眼前放大,朝她倒了下来。


    夏夕月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扶。不过凌尘显然还有意识,没有砸到她身上,而是一手按住她,另一只手一撑,撑住了床榻。


    ……一个奇怪的床咚。


    夏夕月:“……”是不是每次她从地底出来,都要被这么咚上一次才算结束?


    说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床比树软,还是上司的学习速度惊人,她感觉这一次的“咚”,比上次顺利了很多,至少没再磕到脑袋。


    夏夕月看向凌尘,顺着神识欲言又止:“你没事吧。”


    头顶,凌尘眼神冷的像是要杀人,那杀气并不是针对她的,而是对着别的什么东西。但离得这么近,乍一看还是有点吓人。


    夏夕月默默停嘴,偷偷拽过被子挡过下巴。片刻后,还是觉得有点虚,又把被沿往上拽了拽,只剩一对眼睛露在外面:“……只卖劳动力。”


    凌尘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把被子拨到一边。


    夏夕月的神识当中,很快响起他的声音:“你刚去过地底,其中一些阵法上有我留下的印记——发现你去找南弦,我要借题发挥来找你的事,才符合常理。”


    夏夕月:“……”你的渣男形象立得也太成功了……不过想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渣,怎么会把刚收的亲传弟子捆在地底下当三伏火的净化器。


    ……


    夏夕月的床上没有纱帐。


    不过凌尘竟然自带了一顶。


    或者说,作为隐仙宗,甚至可能是整个修仙界最富的人,他的本命空间范围巨大,而且空间里什么都不缺。


    凌尘抬手把床帐搭上去,白纱像被无形的线悬吊在屋顶,徐徐垂下,模糊了外面可能的视线。


    两个人像之前那样,熟练地演了演。


    阴沉的雷云在外面徘徊许久,终于渐渐散去。


    凌尘感受着窗外的变化,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


    刚才他好好地在岩洞里“闭关”,什么都没干,冷不丁就被雷劈了一下。


    还好当时他身在洞府之中,重重岩石阻挡,并无大碍。凌尘想起之前察觉到的阵法异动,猜到这种变化可能是夏夕月去过地底之后引起的,于是径直找了过来。


    如今看来,还真被他猜对了。


    对面,夏夕月耸了耸鼻尖,隐约嗅到了一点焦味。虽然混在凌尘的一身冷香中不太明显,但她鼻子灵,确实闻到了。


    往窗外偷瞥一眼,发现阴云退去,夏夕月忍不住问:“天道究竟在从哪观察我们?”


    凌尘显然心情不好,不太想说话。


    但听到她问,还是勉强顺着神识答道:“每个小世界都不一样,有时是从上空俯视,有时似乎有特定的能量核心,还有的是通过万物的眼睛……好在不管哪种,智能都不算高,不难应付过去。”


    夏夕月:“这样啊,那……”


    凌尘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垂眸看了她一眼:“?”


    夏夕月在悄悄扳他的手:“脖子酸。既然糊弄一下就行,你不用掐得这么用力。”


    “……”凌尘回过神,松开手坐起身。


    他转过头看了看天色:“好了,我先走了。”


    夏夕月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用完就丢的渣男发言,她想起什么:“等等,还有一件事。”


    凌尘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回过身看着她。两人离得不远,还在神识能够沟通的范围。


    夏夕月提起先前的状况:“我刚才遇到了原之卿。他在出口附近的湖边看到了我,还主动找我搭话……我担心他顺着那一带寻找,发现地穴的入口。”


    凌尘思索片刻,摇头:“出入不可逆,他执着于那边,反而不容易找到真正的位置。你若有空,倒是可以多去那附近走走,确切来说,那是整个隐仙宗当中,最难抵达地穴的地方。”


    顿了顿,他又道:“就算真的找到,那些阵法也不是轻易就能破解的。你平时该做什么便继续去做,最后透露些线索给他便是——有他捣乱,等时日到了,才更方便南弦从地下离开。平时多留些神,别让他拿走三伏火就够了。”


    “……”那些机关阵法有那么管用?


    夏夕月回过头想想,发现如果没人引路,还真的极其难找。她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


    凌尘又回去闭关了。


    虽然目前看来,这样也逃不过在关键时候被雷追着劈的命运,但比较起来,还是要比平时在外乱逛要安全得多。


    夏夕月原本还觉得对付火毒颇为辛苦,此时一看,上司好像也没能轻松到哪去,顿时就有了一点拥有难兄难弟的踏实感。


    休息了一阵之后,她精神抖擞地爬起来,继续研究药草和各种秘境,以及隐仙宗的地形。这样一来,等仙山之试时,她就能及时找到解除蛇毒的东西,防止南弦觉醒神识时一不小心真被咬到。


    几个月眨眼即逝。


    很快,又到了去清扫南弦体内火毒的时间——如果间隔太久,原本只是贴在经脉中的火毒,会渐渐融入经脉,到时候就很难处理了。


    ……


    地底深处,流淌着火浆的岩穴当中。


    南弦察觉到有人靠近,从修炼中醒来,睁开眼。


    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从洞口进来的夏夕月。


    他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无力地重复:“我说过,你不必再做这些。”


    夏夕月全都没听见,坐到他对面,仗着南弦被捆得结结实实,把手搭到他肩上,探进自己的灵力,吸引着经脉中那些尚未沉淀的毒素。


    南弦清晰地感觉到火毒被从经脉中渐渐抽离。意识到这么下去的后果,以及夏夕月将来的处境,尽管知道可能没用,他还是只能狠下心喝止:“停下!”


    才刚吐出两个字,没等尝试把人怼走。夏夕月的灵力忽然一滞,竟然真的停了一下。


    南弦微怔:……这么听话?


    夏夕月:“……”啧,习惯了。


    南弦神君从小把她捡回家带大,虽然此时面前的只是神魂,但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夏夕月刚才的注意力又集中在经脉之中,于是下意识地真的停了。


    总被这么打断可不行。


    片刻后,她忽然灵光一闪,脑中仿佛燃起一根照亮了思绪的小蜡烛。


    夏夕月收回灵气和搭在南弦肩上的手,从袖中抽出一段仙气缥缈的鲛纱。


    这是之前裁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因为实在漂亮,而且珍贵,夏夕月没舍得扔,干脆洗干净裁剪成几条缎带,随身带着备用。


    鲛纱在地底火浆的照射下,如同一片闪着星光的薄雾。南弦感受到上面的丝丝凉意,目光落了上去,微带疑惑地看着夏夕月的动作。


    下一秒,就见夏夕月慢慢抬起头,目光幽森地看着他。


    然后在南弦本能感觉不妙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用缎带封住了他的嘴,最后绕在他脑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南弦:“……”


    这都是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方法!该不会……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里一沉。


    但仔细一看夏夕月,触及她平静却仿佛微带得意的眼神,又逐渐想:这大概只是她自己想到的,而不是……不是凌尘那个混蛋干过什么奇怪的事,而夏夕月无意间跟着学会了。


    ……


    夏夕月对南弦脑中的奇怪画面一无所知。


    没了他在旁边念经,夏夕月自在了不少。她寻找着最合适的抽取速度,很快卷走了南弦经脉中浮动的火毒。


    因为速度控制得好,南弦没像上一次那样被腾起的火毒激得头晕,但灵力溅起的毒素,本身就是极大的刺激,几番循环下来,他还是难免有些失神。


    等好不容易挨到一切结束,夏夕月解开了那条缎带。没等南弦视线聚焦,口中立刻又被她灌进来的灵液填满——小师妹喂药的效率很高,手法却令人不敢恭维。


    南弦呛得低头咳了几声,等终于能说出话,一抬头,眼前又只剩岩洞拐角处的一片衣摆——夏夕月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压根不打算听,每一次都消失得飞快。


    ……


    夏夕月同样被体内多出的火毒,燎烤得不太舒服。


    但心里却颇为轻松:她感觉自己找到了最高效的流程,并开心地决定以后也按这个方式走,不给南弦叨叨的机会。


    每次火毒处在发作边缘,身体似乎都很渴求水分。


    回药峰的路上,夏夕月踩着飞剑,俯首看到下方原野上的粼粼波光,忍不住又本能地有些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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