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电梯在十楼暂停,门打开,外面却并没有人等待,等待的时间流走,电梯门又自动缓缓合拢。


    陈肴言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微微皱眉:“你到底在犯什么病?我简直不能理解。”


    陈肴言觉得周冽言行做事毫无逻辑可言。


    单只从今晚的事情来说,陈肴言都无法理解。周冽开着门喧嚣聚会到凌晨,作为邻居,陈肴言避开走远些去休息以补充自己明日需要的精力,然后在离开的过程中还被对方这种毫不尊重的压制甚至威胁戏弄。


    陈肴言有点没力气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紧紧控制住自己的人,他确实是累了,身体在热水澡后就已经准备好入睡,但理智得强撑着,他需要休息,明天他还有大量的工作。


    甚至他的巴掌都少了力度,没有给对方威慑。


    周冽在他眼前嘲弄的笑了一下:“犯病?你居然会骂人,我以为像你这种自矜自贵的人,永远不会口吐污言。”


    他又说:“你不能理解?那你也得弯下腰低下头来看一眼啊。你理解谁?嗯?理解你的omega情人吗?”


    电梯下行的速度很快,陈肴言刚感觉到失重的眩晕,就提示已经到达一楼。


    陈肴言看了看放在自己两侧的手,冷冷道:“说完了吗?可以放开了吗?”


    “你就那么不想和我交流?”周冽抓着陈肴言的两边肩膀,表情阴冷,迫使陈肴言只能与他静距离相对视。


    陈肴言真的无法理解面前这个人的思维方式,电梯门关上又被按开,他眉心再次蹙起来:“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我加班回来真的很累。在家里,你们那边的热闹让我睡不着,我出去酒店睡,你又将我拦在这里。周冽,你到底要我和你交流什么?”


    “我以为我刚刚已经和你解释的够清楚。”解释清楚他根本不想扯皮纠结,只想最快的解决问题。


    周冽手微松,陈肴言直接重重挥开他,拎着东西直接往外走,走入冬日的寒夜。


    他听见身后周冽又再次追上来:“你回去睡,我等会上楼就关音乐让他们走。”


    陈肴言烦不胜烦,他冷冷的回头,面色此次是彻底凉下来,不带丝毫温度,与身后惨白的路灯光融为一体:“你能不能滚。”


    周冽停住了脚步。


    陈肴言没有回头的直接往前走,他感受到细小的凉意,铺洒在脸上手上,是碎雪,今年冬天的雪下的早,第一场雪就撒在陈肴言的头顶。


    而身后的周冽在看见那人的身影快速消失于黑夜中才被兜里的手机振动吵醒,接起来,对面的人咋咋呼呼:“我的小周哥,你不是说要下楼买酒吗?酒呢?人呢?”


    地上的阴影半天没动,直到一点烟雾飘起来,周冽点燃一支烟,顿了顿似乎在发愣,对面又催促,周冽才说:“招呼你叫过来的那些人,我上来之前都快滚走。”


    …


    第二天早上陈肴言果然发烧,发烧时的眩晕无力以及恶心是他早已习惯的体感,他已经能从身体的不适直接断定。


    但他这两天根本不能请假,后天就要开庭,他需要做的一应准备工作还特别多,他也没有事到临头交接换人的习惯。


    陈肴言感觉自己呼吸间都是滚烫的热气,喉咙刀割般碎裂的痛,他撑坐起来,找酒店前台要了退烧药送来。


    他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听到门口的门铃,拉开门,酒店服务生连同早饭一起送了进来。


    陈肴言掰着药片入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药,拿起药品说明书看,果然,上面的注意事项里面第一条便是孕妇/夫禁用。


    陈肴言只得再次打给前台,之后用退烧贴和酒精给自己物理退烧,等差不多温度降下来,已经上午十点。


    陈肴言在律所连同助理加班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中途又去看守所和毕敏方见过面,事情初步了解清楚,晚上开会的时候又将一直守在楼下好几周的毕方请上来。


    毕方还是怯懦,看见室内的alpha就往墙角缩,岳阳成无奈的很,只得往另一处对角线的墙角走。


    陈肴言喉咙很不舒服,今天一直在喝水,但此刻出口的声音依旧有点沙哑破碎。


    他让蔡雨替毕方讲清楚目前的调查情况,以及之后辩护的方向和可能的判决结果,询问毕方有什么特殊要求或是想法,之后便是签字确认。


    毕方听见他出口的几个词语,抬起头看了看陈肴言,缩在一起的手拿开了些,也终于走过来到办公桌前。


    陈肴言的高热又有点起来,阻隔贴严丝合缝的贴了一天,在腺体快速分化增值性别化的阶段,此时陈肴言身上不仅有感冒的后遗症还持续有分化的反应。


    陈肴言拎起大衣外套准备先走,蔡雨还在与毕方商讨走不开就看了看墙角的岳阳成,岳阳成很有眼色的跟了上来:“师父,我送你。”


    陈肴言并没有逞强,直接将钥匙给他。


    “师父,我们先去医院看看?”陈肴言今天虽然和以往那样一直在埋头高效工作,但说话的时候很少,午餐晚餐吃得少,坐在温和室内,脸色却随着时间越发苍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状态的不对。


    陈肴言摇了摇头,老毛病去医院也是老流程,而因为怀孕很多药他也不能吃。


    上次确认怀孕后,他自己私下学习了解过,不管是beta还是omega,怀孕的前三个月都最好不要用药,对胎儿的影响非常不好。


    他们下到一楼,岳阳成突然问:“师父,那个人是在看你吗?”


    陈肴言闻声抬头看向玻璃门外,与此同时,周冽也正穿过空际的大厅直视他,玻璃被清洁人员擦的极其干净,陈肴言可以看清楚远处周冽的眼睛,里面很深处似乎有情绪藏匿。


    陈肴言没有停留,直接收回视线,没有说停电梯而是直接到达地下一楼。


    在地下车库,岳阳成坐上驾驶座都准备打火发车,旁边的窗户突然被人敲响。


    他开了窗户,那张刚刚出现在大厅的脸带进来停车场内的冷气,对方的眉目冷峻带着无形的强势。


    周冽直接伸手进来开了车门,对岳阳成说:“你去找东区,尾号688的车送你回去。”


    下属送回家的时候,陈肴言一般都坐在副驾的位置,他皱了皱眉看向闯进来的人。


    陈肴言的队伍组起来才半年,岳阳成作为组里少有的alpha,平日里算是除去陈肴言之外组里第二的能量和武力担当,但此刻,在周冽的对比衬托下,陈肴言突然觉得岳阳成怎么如此小、如此稚嫩甚至柔软。


    周冽带进来海风般冷冽的气息,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受拘束的、肆意妄为的、凛冽的、割人的。


    车行上路,陈肴言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周冽突然说。


    可能某些人的存在感就是如此强烈,陈肴言脸偏向外侧,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种如有实质的视线在脸上摩挲的感觉。


    “今天我是来找你的,我想说,你不用再去住酒店,他们不会再来,我也不会吵你睡觉。”


    “我搬到你对面,是因为…孩子。我说过我有责任,我该负责,所以在最终解决这件事情之前,我都会和你一起照顾他,同时也…照顾你,这是我的初衷。之后你有关于这件事情的各种问题、困难,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陈肴言感觉今天的车开的格外的缓慢,他想起刚刚看见的周冽宽松牛仔裤右侧不明显的扩大,那里面是裹缠的绷带,也难怪他会带着司机过来。


    “你听到了吗?”周冽这句问话并没有怒意或是呛意,甚至有点不容易察觉的笨拙。


    陈肴言从来都是一个人,自己靠自己是他从小长大的行动标杆,他不习惯也从没有依靠、等待过别人。


    他本想直接拒绝说用不着。


    然后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在酒店的那两个小时,无法用药,高烧的他本就无力,酒精被他没看清楚打翻过一次,玻璃碎片扑在脚底,手心现在还有两个伤口。


    陈肴言很不喜欢要等待别人帮助的这件事,他不想让自己处于不可自控的弱者地位,但他更不可能直接不计较后果的去影响腹中的胎儿。


    所以早上在酒店的陈肴言其实有点狼狈。


    想到这里,陈肴言轻轻吸了口气,止住了本想出口的拒绝,说:“听到了。”


    车前窗粘着几片细小但完整的雪花,在橙色路灯光下泛出与之相反的温暖色泽,红绿灯前,周冽突然伸手过来直接覆上他的额头:“你果然在发烧。”


    陈肴言微微皱眉,很不喜欢对方突然的不打招呼的触碰,但伸过来的手臂上却带着他已经有点熟悉的浅淡的海盐味。


    “去医院吗?”


    陈肴言没吭声,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周冽调低空调的温度,说:“难受你就睡一会,我在这里,你放心。”


    陈肴言困极,混沌的大脑甚至已经无法体会字里行间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松懈,但腹中的胎儿连同各类激素的影响,让他没有抵抗过生理的下意识反应。


    红绿灯前,周冽轻轻踩下刹车,右腿处的伤口其实还并没有完全愈合,除去走路的时候他都很少使力。


    t级联赛选拔赛两个月后召开,周冽不想到时候再错过,所以他回过神来在医生的嘱咐下,开始注意自己的腿。


    他看向身边的人。


    陈肴言头偏向车门方向,露出的左侧下巴和耳尖泛红,周冽知道,即使看起来剔透温润,那也一定是冰凉的,就如陈肴言这个人一样。


    雪积成冰,陈肴言像冰那样坚硬寒凉,组成他的每一片细小雪花,再漂亮,也是冷的。


    但周冽看着他微皱的眉心,还是看过了整个红灯的70秒时间,直到后车鸣笛示意,周冽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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