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河》文/初厘
2022.11.13文学城首发
微博指路:@初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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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问过楚栀,觉得人生最遗憾的事什么。
她只是莞尔笑笑,故作从容地说:遗憾啊,就像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偷偷喜欢一个人时,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觉得再努力一点点,我应该能得到幸福,这会是故事最终的结局,但并不是。
每每,她只说了一半的想法,好友觉得,她遗憾的是爱人错过。
其实不是遗憾错过,遗憾的是连最开始偷偷喜欢他的那份美好也丢失了。
她也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开始。
所以楚栀和席润野分手后,她避开所有和他产生交集的可能性,不想让遗憾再增多。
但命运的玩笑还没开完。
在京北的初雪夜,一个她曾经第一次为他心动的季节里,她又遇见了席润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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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入冬后,气温骤降,风嚣张得很,忙了一上午的楚栀站在窗旁清醒许多,整了整身上的医生白袍,把扣子系好,顺手用鲨鱼夹把头发重新挽好,拉上玻璃窗户。
屋内暖气充足,她舒服地缩了缩身子。
这是她来北方第四个冬天,依旧觉得北方的冬比南方的冬过得舒服,北方的寒是干和燥,多补水就能解决,而在南方入冬只能加衣服,没有暖气,寒是刺骨的。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但她依旧对南方的冬喜欢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一些人和事,她逐渐变得不喜欢冬天,总觉得凄凉清冷,在这个没有生息的季节里,愁绪也多了。
手边的私人电话响起,她看了来电人显示,没急着接。
同一时间,护士敲开办公室的门,楚栀把电子版病例保存好,对门口说了声进。
小护士探出一个头:“楚医生用午餐时间到了,再晚食堂就要关门了。”
楚栀瞟了眼电脑右下角时间,轻笑一声:“看我,忙忘了。马上就过去,谢谢你提醒啊!”
淡淡一个笑,轻薄的刘海下那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弯出月牙的形,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小护士还是莫名的红了脸。
主要是楚医生长得稚嫩可爱,看起来比她还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一双桃花眼,特别是笑时,眸子水雾雾的,见到她的笑容,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
楚栀不知道缩在门旁的小护士在想什么,她收拾桌面,打过招呼后,拿过饭卡往七楼食堂赶去,出到门外才点下接通键。
“妈,怎么了?”
来电的是她母亲,傅巧蓉。
傅巧蓉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周末你记得去你外婆家吃饭,顺便给你外婆带礼物。”
“表姐和我说了,你放心。”楚栀走到电梯门口,摁下上楼键。
“还有啊,上次家里说的那几个人你接触有没有觉得合适的?”傅巧蓉问。
指的是上个月安排的五个相亲对象。
楚栀汗颜:“没什么结果,他们都不太喜欢我。”
傅巧蓉不信:“你找的说辞搪塞我的吧,他们瞎了啊看不上我女儿!”
“妈,你对我有误解吧。”楚栀好笑说,“有个人说我学历太高了不太好,有个人说我工资比他高不太好,还有个人说我没有京北户口,结婚有风险。”
听完傅巧蓉火冒三丈:“什么鬼?这帮人有病吧,学历和工作我就不说了,什么叫没有京北户口有风险,你妈我就是京北本地人,你怎么说也是半个,他们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楚栀知道母亲偏心自己,点头赞同:“是的,所以没有可以发展的。”
她发现自己摁到只停双数楼的电梯,插手到兜里,慢悠悠地往楼梯间走去,打算走楼梯去食堂。
一路上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她从电话分出注意力,微笑点头回应。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妈给你找!”电话里的傅巧蓉愤愤不平,就不信她的人脉圈找不到一个符合楚栀标准的男人。
楚栀被逗笑:“我说你就能找到啊?”
要真的是这样,也不会整天催她结婚了。
“你说,你给我详细说说。”傅巧蓉还真的较劲上了,看女儿的标准能高到哪里去。
“妈你就别为难我了,现在还没有想法可以了吧。”楚栀认输。
傅胶着急说:“你今年都二十六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有想法?隔壁家的吴阿姨孙子都会说话了。”
楚栀俏皮接话:“我们傅女士可是新时代女性,能因为隔壁家抱孙子就催婚女儿?
说不过女儿,傅巧蓉唉声叹气:“小栀,妈妈是心疼你,我就是搞不明白你这个孩子,家里条件好,给你的东西都不差,你这孩子怎么总自己找罪受,以前去新省也是,一个人在外生了好几次大病……”
楚栀打断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要不然傅巧蓉就停不下来了。
“行了妈,说这个干什么,你该干什么干什么,等放年假我回去看你们。”楚栀宽慰她,也退了一步,“你安排的相亲我都去,可以了吗?”
傅巧蓉立马来了精神,翻看手边的日历,离大年也就一个半月,她激动说:“说好了,妈这就给你安排!”
哄好了傅巧蓉,楚栀转移话题问了她家里最近的情况,顺手推开食堂楼层楼梯间的门,走向工作人员用餐区,打好饭菜随便找个空位落座,聊不到三分钟,傅巧蓉觉得没劲儿,就说先挂了,楚栀听着嘟嘟声无语得不行。
楚栀午餐用到一半,科室来了紧急电话,急诊有会诊,让她过去看看,匆匆塞了最后一口,收拾好盘子便往电梯间跑去。
嚼碎两颗青柠味的口味清新糖,手机嗡嗡作响。
等出了电梯,楚栀才接起:“阿萦,怎么了?”
来电的是她好友许萦。
许萦不意外楚栀接电话的速度,准确来说,楚栀能在这个时间接她电话实属难得。
“我定的餐厅在你医院附近,具体地址我后面给你发,可以么?”
许萦昨晚来电,特地约楚栀今晚出门吃饭,还是工作日的晚上,说是有事情告诉她。楚栀再忙,听到好友这个语气也不好拒绝。
“可以,你定就好。”楚栀吃的方面很随意。
挂掉许萦的电话,楚栀在进病房前摁了两下常备在门口的酒精免洗手液,摊开后很快干掉,留下凉凉一层附在她皮肤上。
送来的孩子刚抢救过来,说有先天性心脏病史,急诊医生就呼叫了儿科会诊。
楚栀只是个住院医,大体了解了情况,其他还得等带她的老师到了再说。
这一忙就到晚上八点,楚栀换下刷手服,戴上去的项链勾住了针织衫,废了好大的劲才解开,拿上毛呢大衣,把碍事的长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在关上柜门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眼的疲惫压不住,唇色发白,唯一能看的就是这双眼睛,因为浅色眸的优势,让她看起来不至于太沧桑,倒也澄清明亮。
犹豫了下,楚栀伸手去通勤包深处摸了摸,拿出许萦送给她生日礼物,一支口红,淡抹一层,精气神好了许多。
赶到定好的餐厅,许萦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楚栀放慢脚步,不着急去打扰进入状态的好友。
“别等了。”许萦先注意到楚栀,“我饿了,赶紧的。”
楚栀这才在许萦面前落座,脱掉围巾和大衣,在暖烘烘的室内单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银制的锁骨细链,衬得她锁骨窝骨感明显又好看,可惜吊坠藏在衣服下,瞧不清是什么形状。
明明长得一张很幼的脸,穿着打扮却偏知性成熟,有三分违和,更多是觉得是视觉享受。
楚栀看着许萦:“现在说还是吃饭说?”
许萦:“现在吧,没什么好拖的。”
楚栀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我打算回江都了。”许萦说完,没笑。
楚栀懂,不是开心的决定,她也说不出恭喜。
“我支持。”楚栀举杯,冲她淡淡笑。
紧张的许萦在楚栀从容的微笑中找到了这么一点儿信心。
“什么时候回去?”楚栀给许萦倒水。
许萦把心事说出来,轻松许多:“打算先回去看看,过段时间再决定后面的事情吧。”
楚栀了解许萦的心情,不管是不是开心,向来保守的许萦难得跨出一大步,作为她的好友是绝对支持的。
用完晚餐,楚栀邀请许萦去家里住一晚。
公司在附近的许萦要回去拿个资料,临走前调侃:“我觉得我就是给你‘暖房’的。”
听过暖床,第一次听暖房,楚栀推搡许萦,笑着催她快一点。
楚栀后一步出到餐厅门外,不知道外面何时下了大雪,屋顶早被厚厚的雪覆盖住,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不少人拉着围巾抵寒,头发和眉毛都染了雪,鼻尖浮上生理性的红,喘息着,呼出来的白气模糊了面容。
这是京北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雪越大,明年春越晴朗。
楚栀在屋檐找了个雪飘不到的地方,静静望着这场无声狂肆的雪。
风吹过,楚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想到许萦要离开京北,她心底空落落的,以后这座城市又少了一个聊得上话的好友了。
她是个喜欢有安全感热闹的人,所谓的安全感热闹就是和熟识的好友凑在一起玩乐,人不要太多,三两个,有说有笑就好了。
以后,怕这样的热闹也没了。
惋惜归惋惜,楚栀不后悔来京北,这是她的第二个故乡,没有太多故人知道她,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保护圈,而且家人也在,想到这,唇角挂上了柔美的浅笑。
雪是湿的,路上的人都撑起了伞。雪景美,她起了玩心,手伸出廊檐去接雪。
抬眸时,撞上一道灼灼的目光,她一怔,名字撞入脑海。
——席润野。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穿着简单的深灰色棉服,里面是黑色的毛衣,领口有雪,颀长的身子像雪地里郁色的青松,站姿随意,带着几分懒劲,泛白的手握着伞柄,微微抬了伞沿,露出他整张脸。
俊朗的脸带着几分痞气的厌世,阴郁消沉,犹如困兽,而无框眼镜下的那双眸映着雪光,闪动着,看向她的目光直白又灼人。
楚栀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很久远的场景,连此刻心跳的悸动都是青涩的。
他走向她。
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惊讶。
她心慌地愣在原地。
脑海里的记忆打乱重组,有意去遗忘的记忆汹涌而来。
没等他开口,楚栀乱飘的余光看到撑伞走来接她的许萦,逃跑似地奔跑出去,任由大雪落在她身上。
不敢回头,害怕他叫住她,害怕他接下来会说的每一句话。
楚栀喘着气,抑制不住心底酸涩的情绪喷薄欲出。
——为什么他们还会再遇见啊……
他们也不该在这样带着太多深意的初雪夜遇见。
像有可能,又像玩笑话。
她清楚地明白。
他们没有可能了。
再相遇,像极了一场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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