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
楚栀免不了多想，因为这一点认知，心底的小窃喜汩汩冒出。
楚栀手脚无措地站在原地，听到几声细微的脚步声，越过书架，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光风霁月，一如三年前，席润野是一点儿没变。
楚栀对席润野有很多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高三坐在他的后座，悄悄打量他时。
席润野对学习很懒怠，甚至是懈慢，和他偶尔站在走廊漫不经心地抱手，浑身透着一股坏荡的痞气一样，但这股痞劲并不热烈，裹挟着几分冷，让他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
他的性子从他的卷子也能看得出，数学答案过于简洁，踩着分点写的步骤，物理过程更甚，繁琐的公式化简后写在他的卷子上，就是说不出的干净，语言干练，洋洋洒洒。
每当这样，前座的席润野有了动作，楚栀则会低头假装看书，手不自然地拽紧卷子的角，生怕小动作被发现。
此刻也一样，楚栀微微抓紧了身后的衣摆，看着他越走越近。
席润野看着眼前的女人，视线最后落在她手里的唱片。
“席哥！”一道爽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下一秒他扑到这边勾住席润野的脖子，嘴里嘟囔说：“搞不懂怎么非要来这家店，小巷子停车的地方都没有。”
席润野身姿挺拔，比他矮一点的廖梓铭这样做略显得滑稽。
廖梓铭也注意到楚栀，扬起笑容打招呼：“楚栀，你怎么在这？话说好久不见。”
听完廖梓铭叫楚栀，席润野不可察觉地挑了挑眉。
她叫楚栀？
楚栀笑，只敢看廖梓铭：“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来逛这儿。”
廖梓铭：“我陪席哥随便逛逛。”
两人高中是同桌，热络起来也全是因为廖梓铭是个过于开朗的性子，碰到席润野冷不丁的样子还能侃侃而谈。
廖梓铭拍了拍席润野的肩头，很懂席润野地介绍说：“楚栀，高三和我们一个班的。”
话题又一次拉到他们身上，楚栀不得不看向席润野，而他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眼神清透，透到带着淡漠。
或许他并没有刻意而为，但他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不怒自威，被注视的人不经意就会把他捧为上位者。
后来，当他把她抵在床紧靠的窗沿，没个正经说着诨话，楚栀只觉得她自己是傻了吧，竟然会觉得他似神明，高高在上，不染烟火。
楚栀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席润野坏笑说：“该是我把你这个天使扯下来。”
扯下来做什么？
他不要脸说，当然是做.爱。
楚栀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而如今的楚栀看着他，只有少女的窃喜，哪能多看到男人深藏起来的蔫坏。
楚栀虽不是特别擅长社交，但也不至于到社恐，最起码的日常交流和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可碰到席润野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变得不会说话了。
及时出现的肖芊薏缓解了僵局。
“副班？”肖芊薏从楼梯小跑过来。也注意到席润野，“你们怎么在这？”
廖梓铭是班里的副班长，大家都习惯叫他副班，毕业多年再见面也还是这个老称呼。
廖梓铭：“陪席哥逛逛，你们呢？”
肖芊薏：“巧了，我们也是逛逛。”
两人聊了几句，简单的寒暄完，约好下次有时间搞班级小聚会再一块儿玩。
道过别，两拨人分开走。
楚栀比往常沉默，跟着肖芊薏去柜台结账，注意力却放在了后面。
廖梓铭笑得挪揄地问：“这是要给顾浣夏买生日礼物？”
听到这个名字，楚栀呼吸一紧，不敢再听接下来的回答，拜托肖芊薏帮自己结账，去到书店门外等她。
隔着透明的玻璃，楚栀时而往里瞧去。
看似在看肖芊薏好了没，其实目光终点全是席润野他们。
架子前，廖梓铭正认真挑着黑胶唱片，看到中意的就往席润野怀里塞，介绍得起劲，比开门做生意的老板还要敬业。
席润野往回放，不满意廖梓铭选的。
楚栀也想知道他会给顾浣夏选什么样的黑胶唱片。
当席润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熟悉的红胶唱片上，楚栀脑子空白几秒。
和她今天见他时，手里拿的那张一样。
他……要给顾浣夏送和她一模一样的黑胶唱片？
思及此，楚栀心底一片悲凉。
她抬头要去看他的表情，却落入一张捕网，被困入其中。
席润野坦白地打量她，不知道要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楚栀闪躲，转了身，耳尖发红，庆幸今日她没有扎头发，耳朵完美遮盖好骤升的异样。
肖芊薏结账出来，把包装好的黑胶唱片递给她，瞧见她脸上染上一抹暧昧的红霞：“怎么了？”
楚栀嫣然笑笑，用手扇风，心虚地看眼天空：“好闷热。”
肖芊薏勾上楚栀的胳膊：“我也觉得！我请你吃学校门口的绿豆沙。”
楚栀正想离开，步子迈得比肖芊薏还大。
赶回学校，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杯绿豆沙，肖芊薏满足地大吸一口。
“没想到我们会遇见席润野，他可厉害了，我觉得这辈子的高光就是和这样的天才同过班。”肖芊薏一旦八卦就停不下来，继续说道，“他现在是我们学校宇航学院飞行器设计专业的，本科期间就和导师做研究了，奖拿到手软。”
“这就算了，席润野人高脸帅，家里有钱。”肖芊薏啧啧称奇。
楚栀听肖芊薏夸着席润野，她不知觉地莞尔笑着。
喜欢的人被夸赞，与荣有焉。
肖芊薏：“谁看不腿软。”
楚栀推她一把：“矜持一点。”
“我是替女同胞说的，不关我的事。”肖芊薏举手表无辜。
楚栀：“得了吧你，小心我告学长。”
“小人！”肖芊薏哼唧唧。
“听说他下半年研一了。”肖芊薏忽然想到什么，捧着绿豆沙转脸面过来。
楚栀动作一顿，惊讶：“就……研一了？”
肖芊薏往嘴里塞一个麻薯，吃得津津有味：“是啊，人家本来就是天才，虽然留级和我们同班一年，可不代表人家真的就我们这个水平，当年为了把他留在江都大学，他导师愿意给他留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名额。”
高考完，各大高校争着要省状元席润野的戏码上演得可激烈了，放假无聊的肖芊薏还特地跑去学校去观看，受过高等教育的几个老师差一点要争起来。
楚栀也以为席润野会去京北念大学，也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了，她在前三个志愿全写的是京北大学的隔壁学校，但因为奶奶要求严苛，勒令她改志愿，起码本科要在江都，不然出去会学坏。
爸妈宠她是一回事，他们孝顺，听老太太的话又是一回事，两件事冲撞在一起，爸妈舍不得她，嘴上说尊重她的选择，其实她知道他们舍不得她，锁志愿的前半个小时，她把志愿大学全部改成江都，最后被江都大学的医学院录取。
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发下去，学校给席润野搞了庆祝，楚栀才知道他也留在了江都，一直不喜欢奶奶严厉教育的楚栀第一次有这么点儿真心的感激奶奶的专.制决定。
“你不会不知道吧？”肖芊薏惊讶，“栀子你这是学医后，两耳不问八卦事，一心只读蓝色生死恋？”
楚栀唇角抽抽，推了肖芊薏一下：“你可闭嘴吧，就是爱看笑话。”
其实她都知道，只是故意不去知道的。
在得知他们会在一所大学念书，还会有很多见面机会的时候，她开心了一晚上，也仅是一晚上，第二天的班级聚会，顾浣夏给席润野告白了，在大家起哄声下，席润野应了，角落里的她看着人潮汹涌，她应该是那天晚上唯一难过的人吧。
那以后，她刻意避开，害怕在学校偶遇他们，也不想插足其中，偶尔会看到席润野，但也是远远看一眼，便收起多余的心思，每日沉浸在学习和实验里，努力让自己好受这么一点。
“他和顾浣夏挺久了吧？”肖芊薏感慨。
楚栀哽咽，装成没事人：“嗯，挺久的。”
肖芊薏才发觉楚栀的不对劲，凑头过来：“你怎么了？”
“没。”楚栀笑得阳光，“在想课题。”
肖芊薏逗她开心：“知道了，在你和老唐心里，就爱小白鼠，我都要排第二。”
“好啦，难得休息，你回去休息吧。”肖芊薏推着楚栀往前走，“改天我再约你吃饭。”
楚栀回到宿舍，里面有交谈声，她消极情绪太多，不想进去坏大家心情，便提着购物袋沿着校道散步。
用完晚餐，楚栀去实验室取个东西，经过综合楼下，上面有人叫道：“栀子。”
楚栀抬头，看到女人一头蓝色头发，加上那一张微微冷着的脸，御得不行。
“稚京？”楚栀仰着头笑问，“你怎么在这儿？”
柳稚京看着下面的女人因为找不到她所在的方向，在原地小转了半个圈，那个样子有点傻，本来她就长得幼，但傻气的动作不显得笨拙，反而娇憨得打紧。
“练习，来看么？”柳稚京问。
柳稚京是学临床的，和楚栀一个宿舍，不过她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儿医学生的特质，染头纹身，不学习的时间里都在外面闷头搞自己的兴趣爱好，住宿舍三年，楚栀一直很好奇柳稚京在玩什么。
楚栀笑意加深：“要！”怕柳稚京反悔，她抱着袋子往电梯跑。
去到五楼，柳稚京站在电梯口等她。
柳稚京领着楚栀去到练习室。
走进宽敞的练习室，看到角落摆放着几个练习乐器，白色的钢琴分外惹眼。
“你玩乐器？”楚栀惊讶问。
柳稚京：“我朋友们玩，这间教室也是他们和老师申请到的。”
楚栀佩服柳稚京的人脉圈，印象中像这样的配置的音乐教室不是单单靠音乐生的身份就能弄到手。
楚栀对什么都好奇，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四处张望，小心地抚过乐器，最后在钢琴前坐下。
“会弹？”柳稚京拉过凳子，靠着窗边坐，就在钢琴的里侧。
楚栀打开琴盖，手搭在黑白琴键上，微微一笑：“会的。”
也就是会特意学的几首。
柳稚京：“试试？”
楚栀蠢蠢欲动。
手搭上琴键，不需要去想弹什么，她弹了耳机里听过最多的那首《flangflang》。
过完一小节，她想去看柳稚京的表情，发现教室窗外站了人，晃神一下，敲到了旁边的黑键，整首曲子的美感随即破坏掉，刚入迷的柳稚京也回过神顺着她视线看去。
不知何时，席润野站在门外。
弹了这首歌的楚栀有点怕，像做错事一般，背过手，僵坐在原地。
偶然知道这首歌是席润野最喜欢的，现在他听到她弹会有什么感想？
驻足的席润野依旧如山间晨雾，高深莫测，捉摸不定他此刻的想法，只能感受到投向她的眸光越发幽深。
“席哥！”
顾浣夏穿着一身舞蹈练功服跑过来，笑得明媚：“我是在隔壁教室。”
楚栀自嘲了下。
席润野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顾浣夏也不奇怪。
席润野淡声说：“嗯，知道。”
顾浣夏往里看了眼，并不认识两人，可刚刚席润野看得有几分入迷，好奇问：“认识的朋友？”
席润野双手抄兜：“走吧。”
他没说是不是，态度却表明了一切。
楚栀抿唇看着前面的钢琴，不禁懊恼，失落更多。
不过也就是一小会，她往上扯了扯嘴角，努力保持好心情，告诉自己别矫情。
本来他们就是仅限于高三时期关系陌生的前后桌，他能记得她名字就算好了，自己又在奢求什么进一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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