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桥村矿石场是海舟矿业100控股的子公司，换言之，鲁宏达同样也是水桥村矿石场的董事长兼最大股东。
比起极岛工程和运输队的负责人,审鲁宏达时遇到的阻力相对大了一些。
游弘翊跟他交锋十二分钟,他依旧不愿意开口。
游弘翊身形往后一靠，胳膊搭在桌面上，手里把玩着一直钢笔,“西山度假村的古墓也是你们干的吧？”
鲁宏达也不惧同他对视,装傻道：“警官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西山那个项目就是单纯度假村而已，还古墓？你们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游弘翊也猜到了鲁宏达的想法，他无非就是想先装傻套警方的话，看看警方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再根据警方掌握的证据挑挑拣拣地交代。
但凡嗅到哪些信息警方手里并没有掌握，他肯定闭口不提。
游弘翊也听梁丘苑说过，一开始抓到鲁宏达时他傲慢又慌乱,看来经过一晚上的沉淀,这家伙也镇定了不少。
不过警方现在得到的证据足够多，游弘翊也不介意将这些证据展示出来。
“听不懂是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示意身边的警员把鲁宏达给西山度假村法人的汇款记录和私下协议的照片拿了出来。
“你花钱找人给你顶雷，让他给你当法人,不就是你担心一旦出事儿你自己好脱身么。”
“来,好好想想,这件事儿你该怎么狡辩。”
警员将打印好的一摞a4和照片放在审讯椅的桌板上一一摊开。
鲁宏达低头看着这些证据，半天没说出话来。
游弘翊看见他那表情，哂笑一声,“如果没什么想说的了,那就把你这几年都盗过哪里仔细交代清楚。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但是主动交代和被我们查出来性质肯定是不一样的。”
鲁宏达慢慢抬起头,鼻翼翕动，脸部肌肉抽动了两下，眼底依旧透着防备，“交代与不交代，我不都得面临牢狱之灾。”
“你干了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指望能逃过牢狱之灾？”游弘翊身体前倾，压低上身，严肃地说：“牢狱之灾也有区别，你知道像你这种非法盗取国家宝物走私海外、组织团伙暴力抗警、枪击警察、走私枪支、非法拥有枪支、非法雇佣外籍雇佣兵、非法组织黑she会活动、暴力危害他人以及公共安全的行为都是什么罪么？你知道数罪并罚你可能面对什么处罚么？”
看着鲁宏达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的挣扎和动摇来回交替，游弘翊手指弯曲，指关节叩了叩桌面，继续加码：“我们都能查到你身上，你可以猜除你之外我们还抓了多少人？再猜猜这些人会不会为了寻求宽大处理把你供出来？”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同事正在审极岛工程和给你们做运输的负责人，你能保证这些人对你做的事情守口如瓶吗？你应该清楚自己交代和被别人供出来的区别吧？你好好想想，你是自己老实交代，还是等别人把你供出来。”
鲁宏达垂头抿着唇，脸上血色尽失。
良久，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你赢了。”
游弘翊并不意外他这个反应，挑起眉梢，“现在可以说了么，你一共盗取过多少古墓？”
鲁宏达抬起头，不答反问：“能给我一支烟吗？”
做预审时嫌疑人总会有各式各样的请求，像要只烟、要杯水等等这样的小要求刑警一般都会满足。
游弘翊自己不抽烟，身上也不会备着烟。
好在身旁的小警员兜里有烟，闻言掏出一根烟，又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一并递给他。
鲁宏达自从发达以后抽的都是黄鹤楼，百元以下的烟都很少抽，更别说小警员给他的这种几元一包的劣质香烟了。
他接过香烟后放在鼻尖前嗅了嗅，劣质的烟草味让他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鼻子有些不适。他眉头微微皱起，却还是认命地将烟叼进嘴里点燃。
小警员看见他对这只烟嫌弃的神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鲁宏达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尼古丁的作用让他精神缓和了不少，他终于老实回答起游弘翊的问题：“我做这行时间不长，算上你们发现的西山度假村和水桥村矿石场一共就盗过四个古墓。”
“那另外两个在哪？”
“也全部都在江城，一个在江城云雾山，而另一个还是在南山。具体的你可以查我公司的财报记录，去年和今年年初业绩贡献最多的两家矿石场就是盗墓地址。”
“现在说说另外一件事儿。”
游弘翊翻了两下桌上的资料，又问：“江城信投的总经理杜玉龙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给他卖命扛事儿？”
鲁宏达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反问：“我替谁卖命了？警官，盗墓我都认了，这事儿你总不能诬陷我吧？”
“我诬陷你？”游弘翊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他的桌板上，唇角牵起冷笑。
“你现在的犯罪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盗取国家级的文物并且走私出国，单这一项罪名就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而且你真的就认为你不说，我们就拿江城信投的总经理杜玉龙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就凭他私下和你的交易就够他在经侦那边喝一壶的，你这么负隅顽抗也救不了他！”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鲁宏达冷汗都下来了，他狠狠吸了口烟，强撑着回答：“跟杜总经理他没关系，他就是看我的公司效益好给我投资而已，我做的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
游弘翊直起身子环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你这样把所有锅自己背，江城信投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在江城信投利益集团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也应该知道警方已经端掉江城信投旗下好几家违法公司了，你看江城信投有救过谁？”
“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警方查到江城信投也是早晚的事儿，他们早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还妄图江城信投会保住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游弘翊的这番话像冰锥一样刺进狠狠地扎进鲁宏达的胸口，刺骨的寒意顺着胸口血液流遍全身上下，最后直冲头顶。
他一个激灵，头脑倒是清明了不少。
确实，他到底在幻想什么？杜玉龙那个老狐狸现在可能正想着怎么把一切罪名推到他头上妄图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吧，怎么可能想办法保他。
一如当初“灵感汽车”等公司出事儿，江城信投第一时间跟这些公司撇清关系，再把罪名都推给他们，将自己塑造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样。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来回翻涌，他苦笑一声，“如果我拒不交代，我这种情况会判死刑吗？”
游弘翊盯着他的眼睛，沉声开口：“这要看你交代的是不是我们警方已经掌握的了，如果你能给我们提供重要信息或是证据，那才是你有想立功悔过的表现。”
“我明白了。”鲁宏达吸了口烟，缓缓诉说，“其实我以前就是江城市的一个小混混，一直跟着大哥一起跟别人打架。因为我出手狠，很受大哥赏识，后来大哥娶妻生子金盆洗手了，他的小弟就全都跟了我了。”
“我是因为赌博认识的江城信投的总经理杜玉龙，他觉得我人够狠，很赏识我。我跟了他没多久他就把一个盗墓团伙交给我，并且教会我如何利用公司身份带着这个盗墓团伙有组织有纪律的盗墓。他说这样盗墓速度快能赚钱，还不会被警方发现。”
鲁宏达说完之后还不忘给自己求情，“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其实赚的也不多，盗墓的大部分利益我都给了江城信投的杜总经理了，剩下的还要分给兄弟们、极岛工程的两兄弟以及帮我跑运输的庞斌。还有啊，雇佣兵的事儿不是我干的！”
游弘翊问他，“你有什么证据吗？”
鲁宏达急忙回答：“雇佣兵、矿石场的经理廖炎，以及出货的库房那都是江城信投杜总经理的人，那些人都是找他开工资的。你可以去查我的公司账目和个人账户，我就从来没给这几个人开过钱！”
……
游弘翊出来之后，沈斯珩和郝正初这边早就已经审完了，两人正在会议室跟其他刑警们一起讨论案情。
见游弘翊这么久才从审讯室出来，沈斯珩同情地问：“这种老油条不好搞吧？”
“是不好对付，简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游弘翊疲惫地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强打起精神招呼众人开会。
等人到齐了，他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开口道：“刚才预审的时候大家应该也看到了，盗墓这件事儿江城信投参与感是非常强的，这也印证了咱们之前一直的一个猜测——江城信投之所以是江城投资界的巨无霸，很大可能是他们投资的项目有可能背后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违法行为。”
沈斯珩出来的早，他刚听着郝正初说完之前市局跟江城信投的交锋。
他奚落道：“这江城信投怕不是研究过《刑法》吧，他们这是专门在《刑法》里寻找挣钱的买卖？”
游弘翊不置可否。
他道：“这次鲁宏达提供了不少证据，这些证据直指江城信投的总经理杜玉龙。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一鼓作气揪出江城信投的这只黑手。”
“同时我们也要预估到这个案子的难度，江城信投在江城市盘踞多年，他们很可能已经有了弃车保帅的计划，所以我们还需要掌握更多的证据，争取能给予江城信投致命一击。”
“明白！”
游弘翊说完，转头看向沈斯珩和郝正初，“你们有什么新线索？”
沈斯珩坐直身体，正色道：“我们找到了极岛工程负责人说的那个账本，和鲁宏达交代的四个盗墓地点完全吻合。”
“我这边也是一样。”郝正初汇报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查到运输队还给江城信投投资的一家地产公司运输。根据运输队负责人庞斌所说，他们就是正常给那个工地运输钢筋和水泥。我们查过运输队的账目，分局派出所也出动警力去查过那家地产公司，目前都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游弘翊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会议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来电显示上写着阎风的名字。
游弘翊忙接起电话，几句话的功夫，他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挂了电话，他一字一顿地对众人说：“江城信投总经理杜玉龙落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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