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门没有私自收徒的说法,惯例:每年新春伊始之际举办选拔,各位长老要在慕名而来的参选者里头统共选出一百名成为两仪门新弟子。今年新进来的这批才来俩月,本来要趁试剑大会长长见识,基于两仪门的声望和主办的身份,既是长长见识也是长长脸面。
不成想这下子可真是见了大世面,本想看看脸,好么没想到看着好大一个腚。
偌大的试剑坛鸦雀无声,十大门派掌门都站起身,还有两仪门几名长老,有的门派驻地离长安不远,早就听过轰动一时的长安命案,都望向眀逸臣,就在他刚刚接受众人赞扬褒奖的同一席案旁。
这个指控石破天惊,没人敢妄言,都在等着一个定论。
一丝丝的余光和一片片的私语也辐射向眀逸臣旁边的祁忘风,祁忘风一看眀逸臣那样儿也明白白玉楼几人所言不虚,到这地步声誉已经无可挽回,他仿佛瞬间衰老十岁,原先的白眉白须多么仙风道骨,此刻止不住地显出衰败之相,一旁夜明珠莹润的光照上去好像是给陈年腐朽的朽木架子镀上一层蜡,一切皆是徒劳。
或许若没有之前的那些质疑和指控,没有倾城派和袁惜莺,没有为魁首之位的诸多筹谋,也没有对眀逸臣的再三袒护,祁忘风这会子说话可能还有用,可是如今么…满盘皆输。
一旁有位两仪门的白胡子长老低声道:“掌门,掌门?眼下怎么办?”
祁忘风沉默,不仅是他,试剑坛仿佛冰封雪凝,无一人敢动作。
正在这时却有一人有了动作,正是风暴中心的眀逸臣!他飞快地从袖子甩出一枚东西,那东西磕在阶上应声而碎,而后迸发出一种气味浓烈的白烟,李沽雪立刻出声提醒:“此物有毒,快掩住口鼻!”
“拦住他!”眀逸臣趁着众人乱成一团猛然扑向受伤脸色煞白的温镜,裴游风最先反应过来,话音未落一把银针追着眀逸臣疾射而去,接着十大门派纷纷亮兵器,最后祁忘风也拔剑。
无论是何原由,无论你有千万种苦衷,在帝都屠戮近百人,这样的罪过正道武林岂能容你。
但是眀逸臣没有伤到温镜分毫,李沽雪一直守在温镜身边,李爷是伴随圣驾的人,想护一个人岂有护不住之理。而眀逸臣也似乎并没有真的想伤温镜,在距离李沽雪剑尖一寸之地他忽然身形骤矮往一边滚去。事情一下子有些大条,因为他身后就是一众大佬的看家家伙事,他临阵跑了,这些要命的兵刃一下子变成是朝温镜身上招呼,李沽雪连忙带着温镜闪到一旁,众人也纷纷住手改换方向。
奈何这一停一缓加上毒烟引起了不小的骚乱,眀逸臣找到可乘之机,他身形往场地边上一蹿,蹿到…袁掌门身后,躺着的袁惜莺旁边。
眀逸臣一手扼住袁惜莺的喉咙,一手指着众人:“退后!都退到另一边去!”
原来是声东击西!好卑鄙!但是大家互相看看,纷纷不敢妄动,梅试终宴上不能出人命,此次试剑大会已经不成样子,倘若再死个人,正道武林岂不成天大一个笑话,各家大佬纷纷指挥弟子们让开。袁掌门怒目而视:“把人放下来!欺负重伤之人算什么本事?”
眀逸臣阴森森地道:“若人人都像我一般有本事,她早就死个干净,何至于只是重伤,何至于今日还能跳出来坏我的好事!”
袁惜莺拖着重伤掰他的手挣扎:“放开我!”
眀逸臣躲在她身后,身形分毫不露,手掌一横劈在她颈后,袁惜莺一仰头软软歪下去,人群里响起几声惊呼,袁掌门急退三尺:“你待如何!”
眀逸臣雾霾一样的眼珠淬着毒液一般,寒光直欲噬人:“不如何,袁掌门要感谢我,她只是重伤。”
袁掌门暴怒,几名青鸾派弟子连忙拉住她,一直沉默的剑尊谢秋河忽然道:“倾城这女娃受伤果然是你动的手?”
听见这话眀逸臣沉默片刻,鼻翼翕忽,忽然仰天大笑道:“何须我动手,自有自诩正道的人比我还迫不及待!再说两仪弟子横行霸道难道是什么新鲜事?”他桀桀怪笑,“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出手犹豫断送良机!”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祁忘风脸上,也扇在两仪门脸上。眀逸臣却不再多言,待人群分涌辟开一条通道,他手上又一枚暖玉生烟扔出,带着袁惜莺遁出喜气洋洋的试剑坛广场,往涉灵崖方向逃窜而去。裴游风叹道:“狡猾,如今当如何?祁掌门,追么?”
他看着祁忘风祁忘风却没看他,只是道:“追,传我号令,沿涉灵崖搜山,必要将此子捉回还诸位一个说法。”
大大小小门派忙碌起来,组织搜山的集结人手,负责追捕的即刻上路。却不需祁忘风指令,两道倩影已然先一步缀着眀逸臣追去,一锈红一银白,李沽雪安慰温镜道:“袁掌门和于朝雨不会放他走的,放心。”
温镜脸色好了一些,李沽雪搭上他的脉。忽然,有意无意地,裴师转到他们跟前,似有若无地往两人交叠的手上看了一眼。李沽雪掩住两人袖子冲他一揖至地:“谢裴谷主施以援手。”
不远处祁忘风正和苦痴大师、谢秋河等商议,周围乱糟糟成一团,裴游风青绿的衣摆却嘈尘不染:“没有,祁忘风没有暗中伤人,因此本座便也没有出手救人。”
他这话说的…若是旁人温镜肯定冷眼骂一声狗屁,睁眼说瞎话,但他是裴师,温镜只能承认他这话说得很深,还没琢磨明白便又听他道:“事已至此,为挽救两仪门所剩无多的声誉,长安商贾也好,两仪弟子也好,祁忘风不会放过他。我要是你,倒会在他师父身上多上上心。”
裴师手里折扇有意无意偏一个角度,指向西南一个方向,温镜心头一震抬头四望!他师父,是啊朱明呢?两仪几个长老正陪着祁忘风议事,数得着的弟子俱在,但朱明呢?
朱明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试剑坛!
裴游风:“太乙西山再往西偏南有一座高峰名添霞坪,峰顶平阔如削,据闻朱明修习的道观即在峰顶,他刚走不久,还不快追?”
温镜和李沽雪对望一眼,拔腿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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