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晚还是只能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看见里面的情况,她忍不住愣了愣。
家里的布置简单到显得有些空旷,冷冷清清一片,非常整洁。客厅里几乎没什么家具,沙发,茶几,除此之外,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不像是家,仿佛这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栖身之所而已。
玄关也只摆了一双拖鞋,没有给女孩穿的。
贺晟皱了皱眉,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只能弯腰从鞋柜里给她翻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放到她面前。
他说,“只有这个。”
虞清晚回过神,没有异议地乖乖穿上,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拖鞋。
她的眼睫眨了眨,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好像是零食,里面的包装还大多都是粉粉嫩嫩的。
不像是男孩会喜欢吃的零食,所以让她有点讶异。
她忍不住想,不会是给其他女孩买的吧?
如果是这样.......
虞清晚抿了抿唇,还是鼓起勇气试探问道:“这些..是要送给别人的吗?”
贺晟把那袋零食放到茶几上,神色自若地答:“不是,随手买的。你想吃就吃。”
听见这话,虞清晚悬着的心才轻轻松下几分。
哪怕她跟他并不算有多熟识,但也觉得他一定是个坦坦荡荡的人,不屑于撒谎。
而且,他又救了她一次。
客厅里沉寂片刻,气氛安静到有些尴尬,这还是虞清晚长这么大第一次深夜在异性的家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其实她根本不饿,但为了掩饰尴尬,虞清晚还是拿起了那个袋子。
她随便翻了翻零食袋子,看见一个类似口香糖包装的小盒子。
超薄....
意识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的瞬间,虞清晚的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连忙把东西丢到了茶几上。
她羞耻地咬紧唇:“你..你怎么....”
看见那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套,贺晟也愣了一下。
刚才那对情侣在他前面结账的时候多半是把这东西落在柜台上了,收银员就以为这玩意儿是他拿的,一块丢进来结账了。
拿也就算了,偏偏还被她看见了。
叫什么事儿啊?
贺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的感觉,好气又好笑,对上她惊恐的眼神,好像他真是什么拐女孩回家的变态似的。
他脸色黑了几分,语气有点重地解释:“不是老子买的。”
冷不丁被少年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虞清晚眼睛眨了眨,心里泛起丁点委屈。
不是就不是,他凶什么呀?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贺晟自知理亏,只好又耐着性子,放缓了语气说:“真不是我拿的,收银员结错了。”
说完,他就把茶几上那盒套子拿起来,果断丢进垃圾桶。
虞清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动作,似乎还在怀疑这东西是不是他买的,试探说:“你就扔了....”
贺晟扯了下唇角:“不扔难道还留着用?”
这句话就莫名含着几分歧义和危险的气息,虞清晚这下不敢说话了,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只能默默打开一盒草莓酸奶喝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拘谨得不行,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豺狼虎豹似的。
贺晟看着她的样子,抿了抿唇角。
这事儿确实是他的问题,她害怕也是正常。
思及此,贺晟有点烦躁地转身进卧室,丢下一句:“我去换床单。”
虞清晚:“哦......”
.......
对话似乎听起来越来越暧昧,烫得她耳尖发麻。
等他进了卧室之后,客厅里安静下来,虞清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会要让她去床上睡吧?
原本刚刚进他家之前,她想的是她睡沙发就好了,总不能让他把床让给她这个不速之客。
这时,头顶的吊灯忽然闪烁了下,下一秒,房子里的灯光全灭了。
小区里电路老化,停电的情况偶尔会发生。
随着突如其来的黑暗,虞清晚呼吸顿时收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指尖也攥紧了下面的沙发套。
贺晟早习惯了,从卧室里出来,刚想转身摸黑去厨房里拿蜡烛,就听见沙发上,虞清晚细弱蚊鸣的声音传过来。
“贺晟...”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感觉有些奇妙新鲜。
他抿了抿唇,语气听不出异样地问:“怎么了?”
寂静空荡的客厅里,女孩努力调整着呼吸,故作镇定的声线仍然能听出些许颤音:“你能不能别走....我..我害怕。”
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下,有点发痒。
他的喉咙动了动,“停电有什么可怕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贺晟却还是下意识朝着沙发上女孩的方向走过去。
虞清晚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刚刚突如其来的黑暗带来的恐惧终于缓解了一丝。
她怕黑,害怕睁开眼睛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因为人在死掉之后,眼前应该就是漆黑的世界。
虞清晚不想死,也讨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那种越是努力想要睁眼看清,却又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今天外面有乌云,把月光都遮挡住了,光线照不进来,四周都是黑暗。
虞清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能听见他衣料摩挲的声音越来越近,却看不清他人。
下一刻,宽厚的掌心轻柔覆上她的眼睛,少年的嗓音比同龄人多了几分低哑。
“闭眼。”
虞清晚呼吸一滞,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让她顿时感到安心,黑暗带来的恐惧终于得到一丝平复。
她调整了下呼吸,试图用其他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吗?”
“嗯。”
贺晟的事,虞清晚之前听邻居们提起过。包括他父亲欠下很多赌债,而贺晟作为养子被人追债的事,她上次还自作主张地帮他还了一部分钱,所以他们之间,也应该能算上朋友吧。
这样想着,虞清晚突然听他沉声开口叫她的名字,打破了客厅里的漆黑和安静。
“虞清晚。”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字正腔圆地唤她,让虞清晚也措不及防地怔了下:“嗯?”
黑暗里,她看不见的地方,贺晟的喉结无声地滑了下,声线冷淡。
“我说过,离我远点。少沾点晦气。”
他妈不要他,从小把他扔给别人,养父欠了一屁股债,贺晟不觉得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她靠近的。
安静片刻,虞清晚摇了摇头,慢慢道:“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都不能说自己。”
“我从小在福利院里长大,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我还有病,很难治好的那种,不知道哪天就死掉了,所以收养我的人也不想管我。”
她说这些时,语气过分平静,越是这样,反而越惹人心疼。
贺晟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敲了下,冰封的湖面不易察觉地裂开一丝缝隙。
他的脑子里又忍不住回忆起之前在医院里的场景。
住院的人都有家人陪同,只有她自己,形影单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在病床上,望着病房外萧条的景象。
静默片刻,他又听见她轻声说。
“贺晟,我也很晦气的。”
所以,我们负负得正吧。
女孩的嗓音平静又轻缓,回荡在寂静的黑夜里。
不知道怎的,贺晟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下。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人总要抱着些希望,才能在这个冰冷又残酷的世界里苟活下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房间里,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呼吸声清晰可闻,交缠在一起。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身野猫叫声,虞清晚的神经骤然紧绷,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脚下却被沙发脚绊倒。
贺晟眼疾手快地去伸手扶她,却骤然被她扑倒在沙发上,手掌心下意识护住她的头和腰,害怕她被沙发或者茶几哪里磕到。
她的长发轻轻刮蹭过他的锁骨处,一股浅淡的药香不知不觉钻进鼻翼间,手里的触感软得惊人,好像没长骨头似的。
他喉结滑了下,下意识收了收指腹,却不想蹭到了腰窝上,两人皆是一僵。
她好像很怕痒,整个人都轻抖了下,羞耻到声音都快染上哭腔。
“你干嘛...”
贺晟想解释,薄唇动了动,最后又放弃了。
摸都摸了,他还解释个屁。
虞清晚感觉到身下硬邦邦的肌肉触感,炙热的体温徐徐传来。
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客厅的灯就恢复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等看清身下的景象,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刚刚被她扑了一下,t恤下摆往上缩了一段,落出一截冷白劲瘦的腰身,线条感分明。
虞清晚的呼吸都忍不住屏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就发现他的耳垂透着薄薄的粉色。
少年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喑哑:“先起来。”
她回过神,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就听见贺晟问:“摔到没有?”
“没....”
虞清晚努力克制着过快的心跳,问他:“我..我能去睡觉了么?”
贺晟面色不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嗯,你进去睡。”
她没注意到,少年的耳根也悄无声息地红了。
等人进了卧室睡觉,贺晟随便拿了条毯子在沙发上躺着,只是一闭上眼,女孩柔软的睫毛刷在掌心的触感好像还清晰存在着。
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掌心,试图把那点异样感赶走,却始终无济于事。
门虚掩着,没关严实,女孩清浅的呼吸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这个年纪,偶尔有些荷尔蒙的冲动纯属正常,但贺晟对这种事儿没什么。
他整天忙着四处赚钱还债,其实没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尤其主动贴上来的女孩,大多数都是冲着他这副皮囊,也不是非他不可,换了别的男人一样。
越是这样,贺晟就更觉得这种事做起来没什么劲。
就连上次乔思思主动上来,手都快摸到他那里,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偏偏这次不行。
女孩的腰都像她那样?
又细又软的,好像他再多用点力气就能掐断了,身上还有一股香味。
贺晟又翻了个身,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没法静下心来睡觉,烦躁得不行。
而且脑袋里莫名其妙又想起那盒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的套。
某一处蠢蠢欲动,似乎有了叫嚣起来的架势。
艹。
-
次日一早,虞清晚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床上爬起来,下意识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
刚一打开卧室的门,就听见门口清晰可闻的谩骂声。
想起自己还是在贺晟的家里,虞清晚瞬间清醒过来,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
熟悉的声线贴在耳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嘘。”
虞清晚立刻反应过来,无声地点了点头。
砸门声愈演愈烈,她的心脏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因为恐惧和惊骇。
虞清晚只好努力维持镇定,屏息凝神,仔细分辨了一下外面的人声,好像是上次来追债的人。
也只有这些人会没素质地闹出这么大的声响,丝毫不顾及扰民,妥妥的流氓做派。
大概是听着屋内许久无人回应,砸门声渐渐弱了下去,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很快,砸门声再一次响起来,只是这次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确认安全了,贺晟这才松开捂住她唇瓣的手,虞清晚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出声:“他们在敲我家的门?”
“嗯。”
他眸色晦暗地盯着她,声线冷得分明:“看见了?再跟我走得近,那群人早晚会缠上你。现在已经缠上了。”
听见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虞清晚沉默着,纤长的眼睫低垂着,片刻都没说话。
看着她安静不语的模样,贺晟扯了扯唇,以为她终于后悔了,意识到了他这个人不该招惹,眼底更暗下来。
“怎么,后悔了?”
女孩静默片刻,忽而又抬起清亮的眸子望向他,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做好了决定,里面像是燃烧着一簇火苗。
“你还欠他们多少钱?”
没等他回答,虞清晚又坚定道:“我帮你一起还吧。”
贺晟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垂眸看向她。
视线相汇,他看见她澄澈的眼底倒映出他的影子。
她的语气极为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还清了,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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