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腊月,马上就是春节,气温处在全年最低,婚纱店里面温度适宜,一面落地玻璃窗之隔的长街上,就只有萧瑟透骨,冷风像带着刀子,四面八方吹过,呼啸着把人割开。
商瑞衣角被刮得翻飞,眼睛里堆着长时间休息不好的血丝,他今天一早过来取婚纱,本来想给姜时念送去,让她亲眼看看,说不定还有缓和。
结果他眼睁睁目睹着那件代表他婚礼的婚纱,被沈延非吩咐当众毁掉,而他的未婚妻,现在穿着他曾经不以为然否定的手工白纱,被别人拥在怀里。
从生日宴到现在,一共才过去多少天,她就移情别恋这么快?!
他差不多个个晚上彻夜失眠,接受不了一个从前全心全意准备着嫁给他,不管他偶尔做得多过分,都会乖乖让步的女友,突然间变得他完全不认识。
他承认他这次心急,做得过激了,把她逼得有点狠,可又不是不能挽回,姜时念怎么能干脆到,好像从来就没爱过他。
连续太多天的焦躁悔愤和不能置信,终于累积到一个再也承受不了的姐姐,商瑞在寒风里喘得粗重,硬撑着最后的骄傲,不想让自己崩溃。
他死死看着对面落地窗里的姜时念,好像几天不见,她脱胎换骨了一样,美得张扬刺目,在沈延非怀里的样子,几乎要把他眼球灼伤。
她以前不是最怕沈延非么?!
能让她克服那些怕,除了要报复他之外,还想攀上沈延非的高枝是不是?
那他猜的也没有错,姜时念失去姜家的背景,不想就此跌落泥潭变成圈子里笑柄,所以拼了命也要抱上新的大腿稳住地位,只不过这大腿不是他,换成了沈延非!
商瑞胸口烧得发疼。
他紧攥着拳,关节崩得太用力,溢出几片淤血点。
商瑞拿起手机打电话:“照我昨天交代的那些,该发的到时候都发出去,舆论不用管,传得越乱越好。”
对面的特助欲哭无泪,壮着胆子说:“商总,这样对姜小姐实在影响很大,要不您再考虑考虑,铂君沈总的婚礼请柬各家都已经快人手一份了,早上还他正式派了个函送进您办公室,咱们要是再发,那不等于公开指责姜小姐……水性杨花吗。”
特助一直旁观,对两人的关系很了解,始终认为是商总在感情上不地道,尤其对于乔思月的事,太伤人了。
得知姜小姐分手另嫁,对方还是沈家那位,他暗地恭喜来着。
没想到商总拥有的时候不珍惜,一失去,反而歇斯底里地要抢回来。
商瑞怒极冷笑,直勾勾盯着婚纱店,看到沈延非在镜子前侧头,像在亲吻,他红着眼角寒声道:“除了闹大,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可用?!真让我眼看着她顺利嫁给沈延非?!她是我没过门儿的老婆!”
他深吸气:“外面话传得再难听,我都会娶她,养着她,沈延非就不一定了,沈家那种高门,不可能让个一身腥的媳妇儿进门,沈延非坐在那个位置,也不可能不顾影响。”
特助最后挣扎:“可不是听说,沈总都跟姜小姐领证了吗?不能轻易散。”
“婚礼都没办,领什么证?!听说了你就信?!”商瑞像被触到最疼的逆鳞,哑声道,“我要领个证家里都一层层关卡的,沈家人婚姻不可能这么草率,让你做什么就做!别他妈跟老子废话了!”
他重重挂断,最后看一眼玻璃后的姜时念,转身进车里,砸了下方向盘,从扶手箱里胡乱翻出一支姜时念用过的口红攥住,靠着椅背疲惫地闭起眼。
姜时念还在镜子前,沈延非的手环在她腰上,他胸前和她脊背贴合,松紧适当,偏偏她婚纱薄,背上都是手工绣的蕾丝,稍微一动,就跟他西装互相摩擦,把里面若隐若现的皮肤蹭出热度。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她很小声,防止店员听见。
沈延非笑了笑,手臂不禁又往里收了一下,把她环得更紧:“再等一会儿,现在有人看。”
等到沈延非放开,姜时念觉得自己背上已经麻了,烤过似的发酥,一敲要断。
她赶紧借口上楼去换别的,跑出他视线范围。
等换完八套婚纱加礼服,已经是中午,沈延非陪姜时念在电视台附近一家私房日料吃了午饭,才送她上班,临下车前,姜时念跟他确认:“后天上午来电视台录节目,你那边计划没变吧。”
沈延非望着她回答:“只要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不会变。”
姜时念有一瞬被他的眼睛溺住,隔了会儿才清醒回神,她掩饰地低了低头,答一声好,下车快步走进台里大门,等确定沈延非绝对看不到她了,她才喘过一口气。
太难了,跟沈延非这样的人相处,时刻要保持满分冷静,不然他自有那种让你麻痹的能力,根本不经意的,就很容易蛊惑人。
他如果真的有心要跟谁恋爱,对方恐怕很难架得住。
姜时念收拾好心神,上楼回到自己节目组,刚一出电梯,就被各种荡漾目光包围,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从上次跟同事们聚餐喝醉,被沈延非抱走,她就一直匆匆忙忙的赶工作进度,还没正式跟大家说过这件事。
节目总导演神神秘秘抽出一张请柬,在姜时念面前晃了晃:“仙女,你什么时候把沈延非这尊大神搞定的,也太厉害了,都不告诉我们!”
姜时念接过来一看,是跟沈延非上次塞给商瑞那张相同的,她跟他的婚礼请柬。
他居然给电视台也送了。
她以为在他的视角里,她这些同事应该还不够资格去参加沈家的婚礼,没想到……
总导演笑呵呵炫耀:“整个台都有,人人都是发到手里的,可不是敷衍了事,礼物也人手一份,重得我都不敢接,念念,你绝对是我们全台的神。”
他压低声:“就商总那样的,甩了也好,我看他一副游戏人间的样,不是良配。”
姜时念不想让大家私下议论太多沈延非,道谢之后,就招呼工作,毕竟马上就要跟沈延非一起录节目了,有人听完起哄笑道:“咱这档节目要是不火,天理难容,这可不光是目前国内访谈节目天花板,还附赠最强档新婚夫妻超甜恋综——”
姜时念装作严肃,她们才意犹未尽的安分下来。
但等到后天一早,姜时念做足了准备,提前到台里检查摄影棚布置,等沈延非在公司开完早会过来录制的时候,就敏感发觉气氛有点异样。
昨晚她临走前,整个台里还是全员亢奋,才一晚上过去,就好像天翻地覆了,大家看她眼神闪躲,透着不自然。
童蓝脸色紧张,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语速飞快地小声说:“念念姐,商总一大早来过,刚走一小会儿。”
商瑞是台里最大赞助商,过来不算稀奇事,但这次明显和她有关。
姜时念皱起眉。
童蓝气愤掏出一张揉皱的请柬,好像为了跟沈延非的白色反衬,通体都是黑色,嵌着手绘婚纱形象,翻开里面,原本打印字体写的是商先生,姜小姐,被人在下面手写添上了名字。
商瑞,姜时念。
时间同样是二十号,地点,就是以前她跟商瑞定下的那个,她并不喜欢的酒店。
姜时念认得出,是商瑞的字迹。
她手指发紧,把这份请柬用力团住。
童蓝愤恨了一早上,已经有了微微哭腔:“他特意给整个台都送了,这干嘛啊,不是恶心人吗!而且请柬上打印的是姜小姐,一开始都没写名,什么意思,是打算跟乔思月那个姜小姐结婚,临时气不过才又手写换回来的吗?!”
她拉住姜时念手腕:“这一下弄得好像你跟他不清不楚,念念姐,沈总会不会生气,影响今天的节目,再影响婚礼怎么办啊!”
姜时念站得笔直,指节发白,低声说:“别慌,冷静点,今天还有重要工作,不能耽误。”
童蓝着急:“可是等会儿沈总一来,万一知道这个,他肯定——”
肯定会动怒,至少也会影响他对姜时念的态度,到时候整个台里无数人盯着,本来就有人表面恭喜,背地里嫉恨看不惯,一旦她因为这个当众受冷待,那不是……
姜时念垂了垂眼睛,把所有情绪压住,这时候外面有人跑进来通知:“沈总到了,已经进电梯。”
姜时念抬起头,不管别人看她什么目光,脸色如常地安排大家各就各位,绝对不可以影响既定行程。
摄影棚最后一次查看布景,调整镜头灯光,所有人严阵以待,等着看沈延非可能出现的反应。
很快提示音一响,本层楼电梯门打开,沈延非穿枪灰色西装,长身玉立在轿厢的灯光里,手臂随意挽着大衣,身后跟两个日常随行的董事办特助。
他脚步从容出来,直接走到姜时念面前,微抬了下眉尾,慢声跟她说:“穿职业装很漂亮。”
姜时念绷到有点要炸的状态莫名像被他揉捏了一下,微微松弛,众目睽睽之下,她忍不住小声叮嘱:“正经录节目,不要表现很亲密。”
沈延非淡笑,目光笼着她,完全不介意自己妻管严的样子。
周围紧张围观的不止是这档节目的成员,还有很多其他组的,本身靠近年关,大家工作量已经不是很大,又听说沈总会来,都想来见见大佬神颜。
再加上今早商瑞这个插曲,说不定可以亲眼目睹姜时念的修罗场。
姜时念没有时间跟沈延非提商瑞的事,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提,她收拾好心情,进入到工作中的专业态度里,忘掉自己本身是谁,微笑着请沈延非进入镜头,按事先沟通好的台本内容开始录制。
《沙发茶话》这档节目是偏轻松的面对面访谈,主持人和嘉宾各坐在小沙发上,中间放一个原木茶桌,姜时念精通茶艺,边游刃有余煮茶,赏心悦目,边闲聊般犀利地挖出大佬各种内幕。
姜时念虽说穿了职业装,也是偏古典的款式,配上素手纤纤摆弄茶具,极出效果。
第一盅茶煮好的时候,台本进行一半,谈完了铂君集团近几年的发展内情,干货很多,姜时念抬手为沈延非斟茶,接着问:“沈总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的?从小就被家族熏陶吗?”
沈延非接过她的茶碗,白瓷在两人发热的手指间交换,皮肤短暂磨蹭,却拉扯出密密细丝,让姜时念忍不住一蜷,险些洒了,沈延非及时抬起,顺势握住她烫红的指尖。
全程不过两三秒,稍纵即逝,但姜时念控制不住的耳根升温。
紧接着,沈延非平稳开口:“没有被家族熏陶过,我高中以前都在学校,很少回家,做生意从大学开始,美国当时环境适合,我也急需赚钱。”
急需赚钱这个词,好像很难和如今的沈家家主联系起来。
姜时念顺着问:“为什么?”
沈延非笑了一下:“想寄回国内,当时有人很需要。”
姜时念察觉到这是个隐私问题,不方便镜头前多问,但有另一件事,并不算绝对的秘密,她出于私心,趁这个机会提出:“沈总是在美国读的大学?没有考国内学校吗?”
很短的停顿之后,沈延非抬起眼帘,视线从她明艳的脸上缓缓摩挲过去,不甚在意地答:“考过,因为一点意外耽误入学,就改去国外了。”
姜时念及时把“什么意外”咽下去,但她正坐在沈延非的右侧,偶然一个角度,借着明亮灯光,她意外看见沈延非右边太阳穴那里,竟然有一道已经颜色很浅的伤,一直划到右耳。
也是这时候她才关注到,沈延非右耳里面今天戴了一只很小巧的内嵌式蓝牙耳机,米白色,跟肤色相近,几乎融为一体,不容易发现。
姜时念愣了几秒,她跟他结婚到现在,都没注意过这道伤,可见时间很久了,如果不是灯光太亮,应该看不出来。
而沈延非见她略有空白,已经适时替她补充上了新的话题,她没法再问,而且,也不适合这时候问。
第二盅茶煮好喝完以后,访谈内容正式结束,姜时念起身跟沈延非道谢,一脸完美的营业笑容:“沈总辛苦了,访谈效果特别好,知道您忙,可以先离开,等我们剪好初版,会马上交给您过目。”
摄影棚里里外外,至少大几十双眼睛往这边紧紧盯着。
沈延非仍然靠在沙发上,匀长指间捏着老婆交给他的茶碗,抬眸弯了弯唇,他姿态闲散,但一举一动都是典雅贵重,只觉得松弛舒展,丝毫没有其他豪门权贵的浪荡。
他侧头看她,下颌线锋利明晰,含着笑自然而然问:“我没那么急,就在这儿等太太下班,不方便吗?”
姜时念脸颊一热。
后面时刻关注这边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愣住。
很多人没参加那晚的聚餐,不知道沈延非态度,现在亲眼一看,只觉得震惊到离奇。
以前也不是没听过沈延非的传闻,这位金字塔顶的沈家家主别看性情好像温和,实际冷血狠毒都藏在内里,身边也从没女人,更别提结婚对象。
怎么会对姜时念这么偏爱。
现场灯光师和道具师这时候走上前处理布景,以免太亮晃到沈总的眼睛,道具师经过沈延非身边时,外套口袋里一个对折的卡片掉出来,“啪”的落在沈延非脚边。
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张卡,就是早上商瑞特意送过来的结婚请柬,沈延非应该还不知道,等他看见,姜时念跟前任不清不楚——
沈延非俯身拾起黑色请柬。
姜时念定在原地,一刹那准备了很多简短的话来跟他讲来龙去脉,请他不要多想,但沈延非只打开扫了一眼,就慢慢折起来,随意至极地顺手扯成两半。
面积巨大的录制现场,从里到外鸦雀无声。
沈延非散淡靠在沙发背上,语气和缓问:“还有哪位,想故意把这张请柬掉在我这里的,现在可以一起过来。”
道具师顿时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
全场没有一个人吭声,噤若寒蝉。
沈延非不疾不徐站起身,拉过姜时念的手腕,揽上她绷紧的腰:“或者有谁想拿这个去参加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我不介意把我跟念念的请柬收回,毕竟她喜静,也不爱人多热闹,如果大家换一个地方,那也很好。”
他话音落下,从《沙发茶话》节目组的成员开始,纷纷找出那张烫手的黑色请柬,都赶紧撕了团了,嫌脏似的扔进就近垃圾桶,热切地表示衷心。
沈延非从始至终都风平浪静,他公然转头,唇贴近姜时念耳边:“别管,交给我处理就行,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你都不用介意。”
商瑞的小动作他提前知道,这些请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把风浪掀起来,让舆论对准念念,就为了引起集团和沈家不满,阻止她好好出嫁。
但这些事,不是只手遮天的强压就能彻底处理干净的,再提前摁死,也早晚都必然有一个爆发。
商瑞跟念念的婚讯,虽然之前没有正式对外界公开,但很多人都知道,不是秘密,念念突然转头跟他结婚,婚期又是同一天,等到正式婚礼的时候,她本身就会面临很多窃窃非议。
他不可能让念念带着这些不干不净的议论跟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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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录制完成以后,只剩三两天就是春假假期,等假期结束,马上就是婚礼了。
姜时念跟沈延非一起在望月湾的别墅过了除夕,没有回沈家老宅,当天晚上她积极包了虾仁饺子,捏第一个的时候,怕沈延非不信任,回头跟他说:“我手艺很不错,以前在姜家的时候——”
她在姜家,经常被要求给家里做饭,做的不好,会被嫌弃,做的好了,又说她不像个千金小姐,果然骨子里就不值钱。
沈延非袖口挽起,几步走近她,低头从身后半拥住她,把她固定在自己和料理台之间。
姜时念僵住。
随即手就被他握上,他捏着她手指,而她手指捏着饺子皮,就这样互相缠绕,糊里糊涂包好一个放下,又换下一个。
等够两个人的分量包好以后,沈延非说:“姜家是姜家,家是家,以后你不需要做饭,婚前协议里可没有满足我口腹欲这一条。”
姜时念垂着眼,轻轻失笑。
整个新年,姜时念都是在筹备婚礼里过的,秦栀放下自己的事,全力来帮她,争取在有限时间里求完美。
大年初七,眼看着婚礼正日子要到,秦栀犯愁:“念念,你从哪出嫁定了没,要是没有合适的,去我家好不好,我那里就是你娘家。”
姜时念说:“我想的是在我那间公寓里,我这些年赚的钱基本都给姜家了,就那套房子是我自己的。”
这边还没商量完,姜时念手机上就收到沈延非的微信:“有空去澄园d09看看,哪不满意的让人改。”
秦栀在旁边瞄到了,惊讶扑过来:“澄园?那不就望月湾斜对面的别墅区?我靠不是吧,沈延非这是已经给你准备房子了?!”
下午姜时念按地址去了澄园,d09门开着,里面有人还在布置细节,一见她就笑着打招呼,叫她太太。
姜时念大致走了一圈,三层的独栋别墅,完全按年轻女生的独居风格装修,甚至衣帽间都是满的,两个衣橱里挂满各色旗袍。
她打开跟沈延非的对话框,试了几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几秒之后,沈延非的微信先跳出来:“我们姜家大小姐,对出嫁的娘家还看得上吗。”
姜时念的各种回答都卡在喉咙里,隔了很久才跟他说:“你不用这么费心。”
不——
他随即回:“值得。”
婚礼当天是正月十二,正月十一这天,姜时念就应该在澄园过单身夜了,隔天一早时间到,沈延非才能带人来接,再去婚礼现场走仪式。
而且集团里的公事太多,沈延非到现在还在忙,好像傍晚还有场正式的签约仪式,至少要晚上结束,为了空出婚期,已经很不容易。
商瑞搅起的事始终没听到后续,只听说商家生意好像突然出了大问题,各处都是可能要命的漏洞,整个商家都焦头烂额。
姜时念以为商瑞终于放弃了,暗暗松口气,认真准备着明天婚礼。
下午婚纱那边正好打来电话,说需要调整细节的主纱紧赶慢赶总算是拿到了,这就给直接送到澄园去让她最后试穿。
天黑的时候,婚纱送到,秦栀和童蓝都在澄园这边帮忙,围观姜时念试纱。
姜时念刚把头纱戴好,童蓝那边电话就响了,她走到一边接听,很快情绪激动地骂了一句,又急忙忍住,推门出去进院子,生怕姜时念听见。
但姜时念已经听到了,跟秦栀对视一眼,秦栀脸色沉下来,预感很不好的翻出手机,她很多群都开了消息屏蔽,没有提示,一打开微信,才看到一大排的九十九带加号。
秦栀犹豫着不想点,姜时念拿过来,直接点开,最新的消息正在往上飞快刷,很多都带着截图和链接。
姜时念打开最近的一条,页面直接跳转到微博上,大标题鲜明刺目。
——“当红美女主持人姜时念疑似婚前劈腿,为了攀上高枝舍弃未婚夫。”
姜时念脑中一凉,仿佛始终悬在半空的巨大冰块骤然砸下,在她婚礼的前一个晚上,要把所有平静都毁掉。
里面的爆料人一副熟知内情的口吻,绘声绘色描述姜时念只是姜家的养女,根本不是真正千金。
为了稳固地位,她看不上原本未婚夫的家世,转头缠上了铂君集团的沈家家主,并且手段了得,短短几天就哄着深居简出的沈总答应与她结婚。
而原本的未婚夫商先生,苦苦挽回得不到回应,还一心不改,坚持在原定时间地点要与她办婚礼。
两场婚礼的婚期,都是明天。
各种营销号闻风而动,开始扒出姜时念曾经的各种照片和履历,但没有找出黑点,只好拿她过分稠艳的脸和身材说事,编出各种风言风语,一时之间无数知情人都冒出来,说她是如何对未婚夫始乱终弃,为了地位去爬沈总的床。
这些新闻堆在那,是要彻底把她的婚姻搅碎。
而距离这些新闻被爆出,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姜时念身上发冷,狠狠攥着手机,她的头纱刚戴上,还没取下,她来不及管,深深吸气,打开当初电视台给注册的个人官方账号,在编辑框里一个一个打字。
她不能容忍自己再被他们拖入泥潭。
她不想回到那些暗无天日里。
比起这些,她更不能让沈延非无辜受连累,这个时间,他甚至还在签约仪式的现场。
姜时念咬着牙,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都描述清楚,写了近千字的长微博,手微微轻颤着来回检查,准备要发出去的时候,童蓝忽然从门外快步冲进来,过分激动地扑上前,一把抱住她冰凉的手臂。
“念念姐!你别急!别慌没事!你看……看这个!”童蓝手忙脚乱,说话也语无伦次,只知道把手机举到姜时念面前,一段有些摇晃的视频已经播放完毕,正在开始重播。
画面上是一场严肃的跨年度合作签约仪式,本身就有很多财经号在热切关注,但现在,这段现场匆忙被拍下来的视频,已经占满了各大娱乐和新闻账号。
很少公开在媒体面前露面的沈延非,在签约现场穿一套纯黑色正装,眉目凌厉冷淡。
时间显示正式仪式已经结束,现场有很多记者追上来,小心翼翼问:“沈总,不知道您看没看到网上的消息,据说您明天就要跟姓姜的那位主持人结婚,是真实消息吗?”
“现在盛传,姜姓主持人抛弃了自己的未婚夫商总,转头选择跟您结婚,是冲着——”
沈延非转过身,直面拍摄的镜头,冷声打断:“需要我提醒各位吗,她名字叫姜时念,不是所谓的姜姓主持人。”
还要发问的记者们集体消声。
沈延非漆黑眼瞳扫视面前的所有拍摄设备,音色低沉:“不久之前,不就是各位的媒体同行曝出商总在潭门港豪车游艇陪别人出海,疑似情变?热搜持续了三天,姜小姐及时止损,跟这种私生活不检的人提出分手不是理所当然?”
“至于我,”他甚至弯唇笑了笑,一字字掷地有声,“对姜小姐蓄谋已久,在她分手的那一刻,就主动提出追求她,请她和我结婚,她不过是好心答应我,有什么问题?”
现场好像一切嘈杂都死寂下来,只剩下沈延非清冷震耳的声音:“她姓姜,或者姓别的什么,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娶姜时念这个人,也不需要其他人评头论足。”
视频后面兵荒马乱,拍摄的记者已经傻了,追着沈延非干脆转身的背影。
姜时念怔怔看完,视频又开始循环重播,她靠在墙边,不记得来回看过多少遍,才垂下已经僵到发疼的手臂,闭上眼。
他怎么能……
公开说这么离谱的解释。
他把自己摆在哪了。
一句根本不切实际的“蓄谋已久”,把她彻底从这场脏污的乱流里摘清,她是姜时念,她是没有犯错的受害者,她主动跟商瑞干净分手,可实际她却是带着目的,答应跟沈延非结婚。
婚前这场搅动舆论的风波,会给沈延非带去多少麻烦。
他居然这么平常地告诉媒体,一切与她无关,是他蓄谋已久,要娶她回家,完全抹掉了她在其中的心机。
姜时念喘了几口气,隐约听到秦栀和童蓝,还有很多别的人在安慰她,她嗓子干涸,有些说不出话,朝她们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攥着手机回过身,从楼梯上慢慢下去,想找个最安静的地方,给沈延非打个电话。
她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往别墅的地下室走,那里没人,方便说话。
地下室只开着声控的应急灯,光线昏暗,姜时念走到转角,彻底听不到楼上的响声,发凉的手指才按住手机屏幕,找出沈延非的号码,微微抖着按下拨通。
等待音响起的第一声,熟悉的手机铃声就猛然从她斜后方传来,有些闷重。
姜时念手腕一颤,电光火石间想起那个方向直接联通着地下车库,她莫名喘不过气来,想要转身去看,那道铃声就伴随着车门被关上的响动,骤然变得清晰,离她越来越近。
姜时念鼻子里不受控制的发酸,攥紧手忽然转身,声控灯这时候恰好暗下,只剩楼梯口洒下来的光线隐约照明。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接过她手中死死握着的手机,替她挂断。
昏暗里,他的轮廓模糊不清,唇间热度却带着逼人的侵略性,低声问她:“有什么想说的?不用打电话了,我在这儿。”
姜时念抿着唇,心脏在某一刻轰响着搏动。
沈延非抬起手,碰了碰挡在她脸上,那层她都顾不上去取下的纯白头纱。
“没有要跟我说的?”黑暗在蔓延,他嗓音磁沉,“但我有。”
姜时念嗓子哽住,慢慢后退,脊背抵上坚硬的墙,胸腔里氧气好像在飞速消耗,呼吸越来越困难,被迫略仰起头。
沈延非垂眼,在若有若无的光里凝视她,白纱下急颤的睫毛透着不安。
他像之前无数次跟她耳语时一样,在她涨红的耳边,唇磨着白纱,慢慢地问:“姜老师,是不是答应过,婚礼之前,你要教我怎么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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