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船行,即使房间的封闭性和隔音都做得很好,但因为整层只留给两个人,在彼此都不说话时,气氛就静得磨人,除了被无形中放大的呼吸和心脏搏动声,外面海浪反复拍打的潮涌也显得尤为清晰,海水不止冲击船身,飞溅上窗口,还涤荡着姜时念为数不多的冷静。
她喝下的那杯酒很甜,度数也不高,只是微醺,恰到好处地烧起了她的气焰,从甲板上楼的时候,她还觉得不算醉,只是壮了胆,但现在,她坐在床沿,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就有了真切的醉意。
房间里灯不算亮,窗面对着海面,透进一些清凌月色和波光,混着船身外亮度不一的照明,揉杂着拂上男人的半边肩膀。
沈延非靠坐在床头,长腿一条松弛地伸直,一条随意屈膝,西装已经脱了,丝质衬衫自有筋骨,挺括地覆在他略微起伏的肌理上,领口解了少许,下摆一改以往的矜重整齐,散乱地堆叠出阴影。
他颈间领带被拿掉,遮盖在眼前,结扣束在脑后,泛着薄光的枪灰色暗纹,与他冷白皮肤极具反差,显得下方高挺的鼻骨和薄唇像罩了层勾人的色调,就算不言不语,也在蚕食人心。
姜时念酒意越来越上涨,定定盯着他看,目光艰难从他脸上移开,落到他的左手,刚才她借着冲动,把他左手用发带固定在了床头栏杆上,免得他变卦乱动,只留下了骨节分明的右手。
此时此刻,他右手就放在衬衫的阴影旁,随着金属扣的轻响声在姜时念耳朵里炸开,她脸颊也控制不住地再次升温。
这幅画面实在……
超出她想象的性感。
她鼻腔隐隐发热,看到沈延非停住,唇边向上翘:“宝宝,你确定?真的不好看。”
“这种事,我又能好看到哪去,你当时不是也看得——”有些形容词到了嘴边,她说不出口,涨红着耳朵,轻轻咽了咽,坚持说,“你今天必须听我的。”
沈延非唇角弧度更深,不再多问,纵容地抬了抬头,向后略仰靠着,让她继续听见拉链。
“你当然好看,什么样子都最好看,”他口吻依然沉静,波澜不惊,但指尖已经按她要求的朝自己移过去,“我现在眼前是黑的,你离我这么近,也不让我碰到,我只能回忆那天,你在洗手台上对着我的样子。”
他声音太磁,不急不躁说出这些话,画面感过于强了,姜时念被点了若有若无的火苗,视线震颤地跟着他。
几句描述,阴影就变化显著。
姜时念口干舌燥,想喝水,想做些其他的,抿唇忍住。
她眼睛完全被勾紧。
庞大游艇的船身遇到海浪,很轻的一下颠簸,姜时念的鼻息忽然混乱,在不稳的光线里,看到他合拢。
明明两人隔着一点距离,根本没有直接的接触,但心理上在这一刻已经狂风暴雨,姜时念眼帘发烫,分不清是酒气,还是自己躁动。
她转不开眼,理智上觉得不该直视,她以前没这么坏,这么大胆,可实际上,高山霜雪的男人表露出这幅样子,怎么能抵挡,她快要晕船。
氧气被逐步抽走,她注视着他脖颈上渐渐绷出的青筋,墙上装饰的时钟无声滴答,时间好像永无尽头,他吐息很重,蓦地静止下来。
姜时念被酒精和情绪双重碾压,防线薄弱到底,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不禁膝盖发酸地凑过去,问:“怎么……停了?”
“这样不行,”沈延非声色不动,语气还是平稳的,引她靠得更近,“自己做不到。”
姜时念呼出的气息间都是醉意,抛开以前几次电话或者视频中的亲身经历,跟他讲道理:“我在网上看过正经的医学科普,说男人应该都可以——”
“我不一样。”
她慢慢发出一点温婉的鼻音:“嗯?”
已经跟他近在咫尺。
沈延非被束缚在床头上的左手,在她快要挨到跟前时,出其不意挣开,那条看似绑牢固的发带对他来说不堪一击,飘摇着掉下。
他握住她肩,拉到臂弯里,视野漆黑地直接压下去,终于尝到她口中果酒的甜。
“当然不一样,我是穗穗的男人,我有人疼,也有请老婆帮忙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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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时念这场忙,一帮就是不可收拾,过程纯享,隔天午后去楼下中餐厅吃饭,尽情奢侈了大半天的媒体同事们个个赞她脸色格外好,气血充盈,这状态不上镜简直可惜。
瞥到沈老板在旁边眼尾含笑,姜时念暗暗捏他手指,捏到红又给揉了揉,自己偏开脸,也没忍住唇边那点鲜活的笑意。
一船的官媒谁都不白来,各司其职,以最妥帖方式把沈老板哄老婆的点滴透露出去,换来全网哀嚎。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沈董惹老婆生气,看着身段怪低的,忘了他壕无人性,可以满地撒钱。”
“邮轮烟花换老婆一笑,太值了,值到我哭出来,为什么我没学传媒,不是姜老师同事!我也想免费出海,现场看我cp恩爱要死啊啊啊啊!”
沈延非不想让姜老师的工作被这些话题淹没,喧宾夺主,在网络这场热度狂欢过后,很快就让人压了相关讨论,换上姜时念实打实的履历和个人闪光。
穗穗一步步走到今天,踩了那么多荆棘才站上高台,感情也好,婚姻也好,只要他拥有就够,绝不能模糊掉她自身光芒。
短假结束后,姜时念在总台的工作回到正轨,忙归忙,但不会再占用个人时间,能给的都给沈延非。
她在北城电视台赶完的节目也陆续上线,不同领域,无一例外都成了爆款,人气水涨船高,本来就够受关注,几档实绩加持之后,姜老师直接跃升主持界大一线。
不久就是中秋,沈延非的意愿自然是想跟老婆两个人在家过,不受外面打扰,何况最近几天穗穗身体状况也不够好,总是容易累,需要休息。
但临近过节开始,沈济川一天五六个电话轰炸,被挂了拉黑就换微信,催着这个管不了的不肖子孙中秋回家,务必请上宋文晋和俞楠夫妻,两家团聚。
沈延非知道是自己太奢求了,穗穗有父母,不可能放他们单独过,正巧夫妻俩也抛了橄榄枝,表示沈老爷子实在太热情,电话都打到研究所了,那就干脆一起过,人多热闹。
姜时念听了想笑,问:“爸爸,你不是说一桌子都是资本家,你看不惯嘛。”
宋文晋没台阶可下,要被乖女气死,硬邦邦说:“那能怎么办,谁让我女儿偏要嫁资本家!”
姜时念不忍心再刺激他,定了时间,中秋下午提前跟老公把父母接到,在沈济川寂寞老头儿的盛情邀请下,早早回了沈家老宅。
这边刚一进门,沈惜就迫不及待迎出来,一把拉住姜时念的手腕,笑眯眯嫂子长嫂子短,想把她从三哥手里抢过去。
沈延非懒懒看了贼心不死的沈惜一眼,把姜时念往怀里收,沈惜挑起眉梢,身子往旁边一让,露出后面穿着缎面小衣裳,吭哧吭哧爬过门槛,摇晃往这边张着小手跑过来的三岁半小侄女。
小侄女长得精雕细琢,一眼看中姜时念,笑嘻嘻扑上来,软软抱住她腿。
沈惜一脸无辜:“三哥,这下你没办法了吧,堂堂家主,总不能跟大哥家的小屁孩儿置气是不是,我可没缠着嫂子,是她缠的——”
姜时念面对软萌小孩儿,下意识弯腰把她接住,捏了捏脸,笑着抬头跟沈延非说:“老公,她长得好漂亮。”
“哪有你漂亮。”
沈延非神色淡淡,一视同仁地拎起小侄女搁一边,揽着老婆进门,抽空扫过垮下脸的沈惜:“不想学沈灼扫地出门,就别动歪脑筋。”
沈惜愤愤不平,她只不过想跟嫂子尽情贴贴,怎么就这么艰难,拿软萌小可爱来助攻又犯了三哥什么忌讳?
她追两步朝沈延非的背影控诉:“好哇,三哥你现在这么小心眼儿,等嫂子怀孕,生下你扔不开的,看到时候你怎么办!”
正餐时间还早,沈济川先在前厅跟全家人喝茶,和宋文晋俞楠夫妻俩聊得火热,小侄女活泼,到处跑跳,没一会儿又悄悄贴到姜时念膝盖边,抬着脑袋甜甜叫她。
姜时念偷摸她脸蛋儿,一转头就对上沈老板意味深长的视线,他慢悠悠问:“喜欢?”
姜时念果断放开奶香小侄女,勾上他手臂,弯着眼靠他耳边轻声答:“还是喜欢你。”
晚餐在主厅里,要跨两道院,沈延非懒得跟全家人挤,扣着姜时念的手放慢了速度,带她走小路,绕到侧面的庭院时,天已经黑了,明月正高悬。
庭院里有架新搭的秋千,在风里轻轻摇晃,上面还放着小女孩的毛绒小兔。
姜时念看了几秒才转开,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也有一架秋千,掉漆斑驳,老旧得咯吱响,但依然是她黑暗童年里仅有的向往。
向往终归只是向往,怕试过了就会成瘾,怕快乐过痛苦就会加倍,所以她从来不敢靠近,没有真的玩过。
如同她最初对待沈延非,对待她的婚姻,可这世上也只有沈延非,能让她无所畏惧,奋不顾身。
姜时念准备往前走,手腕却被沈延非扣住,他拉她到秋千前,把小侄女的毛绒玩具挪开摆旁边,压着她坐下。
“我……”
“如果知道你喜欢,家里院子早就有了,”沈延非走到她身后,抚摸她挽起的长发,“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姜时念放松地往后靠了靠,高高仰头望他:“我只想要你。”
沈延非推她一下,她在温缓夜风里轻轻荡起来。
第一次坐秋千,姜时念新奇紧张,用力抓着扶手,荡回来的时候,被他稳稳按住,她笑着靠他身上,尝到了小时候最心念的那口蜜。
姜时念回头想跟他说话,无意间看到头顶的满月,她抓着他手指,让他抬头。
等她看够了,转过脸才发现沈延非始终都在凝视她,好像从头至尾就没动过,他眼里映进了光,满满当当笼罩住她,眸底是她完整的投影。
“我让你看月亮——”
沈延非俯身,扶着她后脑吻上去。
“穗穗,我现在看的,就是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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