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业集团燕桥分公司办公处会议室内,气氛一片沉凝,顾砚廷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许可文件到今天为止已经延迟八天了,为什么还下不来,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顾砚廷冷睨着在座的一众员工,毫不客气地斥责他们。
有人弱弱地出声解释道:“顾总,好像说是有人举报我们进场操作违规,所以签发部门又给返回去了,说要重审调查,在确定没有违规后许可文件才能正式签发给我们。”
顾砚廷整个人都像是在冒火,毫不客气地指着在座的所有人一起骂道:“一群废物,我发工资给你们让你来是帮我解决各种问题的,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现在项目无法启动,资金干耗,你们说怎么办?”
在场的员工嘴巴发苦,只敢在心里腹诽,他们哪知道怎么办,许可文件迟迟签不下来,就是你当老板的得罪了人,有人看你不顺眼举报使绊子,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打工的,解决问题办法的办法可不在他们身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回答顾砚廷的话。
顾砚廷环顾一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冷冷发号施令:“项目耗不起,再给你们五天的时间,文件如果还是拿不下来,你们也不用来了,统统都卷铺盖滚蛋回家吧!”
众人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敢怒不敢言。
顾砚廷说完以后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离开了会议室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顾砚廷心中燥郁的怒火再也压抑不知,他胡乱地扯散自己的领带,抓起办公桌上的水晶笔筒狠狠砸了出去。
他想来燕桥拓展新市场,却比他原先自信满满设想当中遇到阻碍还要多,这里有些人不想他这个外来和尚来分一杯羹,从他拍到那块地开始到现在,一直有人在从中作梗给他使绊子,顾砚廷被闹得焦头烂额,却也没能在短时间内想到最优解决办法。
这本来已经够他烦了,但显然令他恼怒烦躁的还远不止这个,就在这个时候,顾砚廷的助理叩了两下门之后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办公桌上被砸乱过后的一片狼藉,他先是愣了愣,停顿一瞬后才走到怒气未减的顾砚廷身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小声说道:“顾总,您看一下这个,这篇帖子火上来得太奇怪太巧合了,我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好像是安夫人和严先生找人弄出来的。”
这个助理是顾砚廷的心腹,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都是这个助理替他去办的,所以很多顾砚廷的事助理都知道。
顾砚廷暂时忍住还没发泄完的怒意,从助理手中接过手机,沉下目光认真地看了下去——
《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请求我的大女儿救我的小女儿一命》
看到这个标题顾砚廷心里顿时就升起了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他耐着性子从头开始仔仔细细地看下去,通篇文章看下来,越看到后面眉头就皱得越紧。
看完文章以后,他又往下滑去看下面的网友评论,乌七八糟的一片,都快吵起来了,主要就是支持大女儿捐肾和不支持大女儿两派网友在那里激烈地争辩,他看了一下阅读量已经上百万了。
顾砚廷把手机丢还给助理,闭上了眼睛,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气来,再吸气再呼气。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拿过自己自己的手机找到安雅兰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以后,顾砚廷先沉默了一瞬克制住自己破口骂过去的冲动,而后才开口问道:“喂安姨,我问一下,现在网上那篇什么请求大女儿救小女儿的帖子是不是你们找人弄出来了的。”
电话那头的安雅兰听着顾砚廷的质问也先是沉默了一瞬后才唉声叹气地回答:“……是,是我和耀宗商议之后让人去办的……可是砚廷啊,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等得我们耐心都快没有了,你一直让我们不要随意去找那丫头不要擅自动作,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了宁宁好,我们也一直在听你安排行事。
可是……可是这两天医生说宁宁的情况又恶化了一点,我是真的急啊!你公司里的事又忙得没有多余时间顾及宁宁这边,砚廷,你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现在的心情吗?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好,我想先试探一下,在网上先造个势,说不定倒是后能影响到那个丫头。”
顾砚廷再次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如果不是顾及到对面的女人是馨宛的亲妈,顾砚廷是真想直接一句蠢货骂过去然后直接撂电话不再管安家这档子破事。
可是安家是馨宛的的家人,现在生命垂危急的是馨宛生前最在意的亲妹妹,馨宛当年在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一直让他一定要替她照顾好自己的妹妹,这是馨宛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顾砚廷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心爱的女人守好这个牵挂。
而且馨宁是无辜的,她才十七岁,本来那么灵动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像她姐姐一样会跳芭蕾,他必须得想办法让她活下来!
强忍着内心的暴躁,顾砚廷把安雅兰的解释听完,他无力地揉揉额头,虽然忍住了没有破口骂过去,但语气到底没有那么好了,“安姨,你们这么做是嫌宋静姿还不够警醒吗?上网宣告天下也同时告诉她我们就是为了要她的肾?”
安雅兰却依旧认为自己这般做法其实没什么错,还想反驳:“我也请了很多水军,事情闹大了,利用网络舆论,到时候人尽皆知了,她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说不定她就扛不住压力了。”
顾砚廷暗骂一句傻逼,“那如果到时候她周围的人反而是站在她那边的呢?安姨,这种网络舆论是最不靠谱的,即便你请了水军,也有可能会反转,很可能最后是我们遭到反噬。”
顾砚廷刚刚大致但看过评论,有很多网友在说大女儿应该捐肾就小女儿,听安雅兰现在这话,这其中应该很大一部分是她花钱买来的水军,但他同时也注意到了,支持大女儿不捐肾的人也不少,而这部分人就是实打实真正的网友了,他很担心安雅兰这样的手段最后他们这边反而会弄巧成拙。
“安姨,你应该明白,她现在的生活根本不缺钱,不缺钱的人没那么容易自我牺牲掏出自己的一颗肾来,我这些日子和她接触下来,发现她不吃软更不吃硬,你们这样做一旦让她知道了真相,只会激得她更加逆反。”
顾砚廷揉着额角努力解释给安雅兰听,说起宋静姿他心中也是充满无力,这个女人是真的有点难搞,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就像一块硬邦邦的铁板,他完全踢不进去。
安雅兰似是把顾砚廷的话听进去了一点,但又不太甘心:“砚廷你说的我明白,我们很小心的,反正那丫头根本还不知道宁宁要换肾的事,她应该也不可能知道这篇文章是我们弄的……”
正说着的时候,顾砚廷的手机又有一通电话进来,他那拿过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皱着眉直接挂断,这几天里他经常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什么说他没有公共安全意识啊消防安全意识淡薄,甚至还接到过自称是消防部门的人的电话,顾砚廷也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骂一声就直接挂掉,后面再有打来他烦不胜烦直接挂断。
挂断电话后他继续和安雅兰通话:“你们这帖子弄的这么大动静,万一她要是察觉到了呢?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就说好了,你们不要自己乱来。安姨,这个帖子的事就到这里,先放着,我回来处理的,你们暂时先别管了。”
虽然不赞同安雅兰他们私自行事,但其实现在的顾砚廷也无计可施,他并没有想立刻把这个帖子的风波平息掉,说不定后面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利用一下,之所以不让安雅兰再管这事,只是不想让安雅兰和严耀宗那两个蠢的再把事情搞砸了。
“我知道我知道,砚廷我知道你是为了宁宁好,也知道你的用心,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太着急了,宁宁这几天情况一直不太好,我真的……”
“安姨,我知道,我也急,这关乎宁宁性命的事我一定会管的。”
才说了几句话,手机又嘟嘟地响了起来,也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一遍不成第二遍锲而不舍,顾砚廷再次挂了那电话,继续忍着逐渐暴躁情绪安慰安雅兰。
电话那头传来安雅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昨天晚上宁宁又发病了,疼得整晚都没睡,砚廷,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听你的,但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我等得了,但我怕宁宁等不了!”
顾砚廷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安姨你相信我。”
安雅兰还是止不住哭哭啼啼,顾砚廷耐着性子继续安慰着,而就在这时,刚刚退出去的助理再次敲门进来,看顾砚廷还在打电话,顿了顿就等在那里没有退出去。
顾砚廷知道助理这样应当是有要事要和自己说,于是赶紧找了借口三两句话搪塞电话那头的安雅兰,挂断电话后他问助理:“怎么了?”
助理回道:“顾总,消防的人来了,说要见顾总您,人现在就在前台那边。”
顾砚廷皱眉,因为心情非常糟糕,所以面对助理就没再忍着,“消防?他们找我干嘛?今年的消防检查不是已经过了吗?你们怎么回事?让安监部的人打发一下,这种事都来烦我,是觉得我很闲没事干吗?一群蠢货,我花钱开工资给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助理被喷得缩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自认倒霉,连忙转身躲了出去。
助理出去之后,顾砚廷又砸了一个杯子才算稍稍地宣泄了一点他此刻心中的暴躁火气,然后整个人陷进办公桌后面的真皮椅子里,开始思考那些需要他解决的问题。
只是还没消停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就又被人敲响了,去而复返的助理硬着头皮从门外把脑袋探进来。
顾砚廷冷眼看着他,目光中已经隐隐有了发火的征兆,“又有什么事?”
助理张了张嘴,看顾砚廷的表情莫名有些古怪,虽然很不想进来这一趟,但想着如果不来说事情可能要闹大,只得舍生取义了,“那个……顾总,外面那两个消防说是专门来找您本人的,说是……说是您做了一些危害公共消防安全的不当行为,是来给您做检讨教育的……”
助理弱弱地往下说着,都不敢去看顾砚廷。
顾砚廷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死死盯在助理身上,语气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玩意儿?消防来给我做检讨教育?”
助理咽了口唾沫,声音细弱的就像蚊子一样,“他们是这样说的,说有人举报您不遵守公共消防安全秩序,他们多次联系您您都不肯配合,所以就找上门来了,他们说……他们说如果您再不配合的话就请公安过来强制让你配合,顾总,我觉得这事不宜闹大,咱们才刚来燕桥,总不能和地方职能部门的人对上吧,所以还是见一下得好……”
顾砚廷看着门口畏畏缩缩的助理,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的胸腔和大脑被火烧得快要炸裂了。
助理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着顾砚廷的下一步指示。
顾砚廷笔挺挺地站在那里将近有个三分钟的时间才把心中的火气勉强压制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向助理,“把人带进来吧。”
助理得到指示离开去领人,顾砚廷深吸一口气,把刚刚被自己扯散的领带又重新系好,将金丝边眼睛带回去,也在旁边玻璃酒柜的反光镜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等助理敲门把人领进来的时候,顾砚廷又恢复成那个风度有礼的商业精英。
进来两个穿着蓝色消防日常制服的男人,年纪一大一小的样子,年轻的那个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
顾砚廷见到两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迎上前去,“欢迎,不好意思,我工作比较忙,怠慢了,不知两位今天来有何贵干。”
两个消防干事虽然已经在外面被晾了好一会儿了,但面上倒是一切如常,年长些的那个和顾砚廷敬了个礼,公事公办开口直奔主题:“顾砚廷是吧?是这样的,我们前几天接到举报说你在澜山公馆小区的枯叶堆积的花坛边连抽七根香烟,并且还将这七个烟头在都没有熄灭的情况下全扔在原地了,而当时距离你最近带有灭烟的垃圾箱不过三米远……这是当时的监控,你看一下,你面的人是不是你?”
顾砚廷听着年长消防干事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年轻的消防干事把手机递过来,顾砚廷只能配合着凑过去看,监控里就是在几天前夜晚他在那个姓陆的警察家楼下坐在车里抽烟的画面。
顾砚廷看着渐渐皱起来眉头,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带有不可思议的那种表情,事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就因为他扔了几个烟头,消防就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上门来要检讨教育他?
顾砚廷的第一反应是姓陆的警察搞的鬼。
年长的消防干事继续说下去:“第二天那些烟头在那里被人发现了,物业就去查了,你既然在那里租了房子,就应该知道,澜山公馆上个星期我们的人刚刚才去做过安全消防安全教育的宣传,你这一路开车进小区,应该能注意到小区的各个地方都贴了消防安全提示标识,其中禁止随地乱扔烟头的占很大一部分,你难道一个都没看到?”
消防干事这种严厉的像是在教训他一样的口吻令顾砚廷脸上的表情都快要挂不住了,他极力忍耐着,当初租澜山公馆的房子时,租房的一应事宜都是底下的人代劳的,但他想着或许可以因为他在这里租房一事让姓陆的对他产生不满,从而他和宋静姿之间多多少少能产生嫌隙一些嫌隙,所以租房人的信息都是留的他本人的。
而现在就因为这样,他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顾砚廷努力保持住,就听那消防继续严肃地说着:“他们物业的人前几天有打电话找过你,本来他们也不想怎么样,就只是想提醒你一声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可是你态度却非常恶劣,不是挂他们的电话,就是直接破口骂人,所以他们就向我们举报了,希望我们出面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育,让你下次不要再犯了。”
听着这话,顾砚廷整张脸越来越僵硬,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见那年长的消防目光严肃地瞥了他一眼,从年轻的消防手里拿过那个文件夹,摊开来给顾砚廷看。
这是一份关于消防安全宣传的文件,都递到顾砚廷眼皮子底下了,他不得不看了几眼,上面写的大概就是各种消防安全知识还有各种原因引起的火灾造成的危害等等。
年长消防:“我们接到举报后也给先后联系过你很多次,但你对此的态度非常恶劣和消极。”
消防部门的人数次联系过顾砚廷,但他的电话不是故意不接就是开口骂人,本来他们也只是想就教育提醒一下,但因为他这种无视且挑衅的态度,小事就化大了。就刚刚两个消防干事来在外面被各种搪塞敷衍不让他们来见顾砚廷,两个人心里也有火,这还是什么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了,见一面这么困难?
年长消防干事把这份文件递给顾砚廷,也不跟他来虚的,“鉴于你这种完全无事公共消防安全和他们人身安全的行为,且不配合的消极态度,我们现在对你进行当面的检讨教育,希望你以后都能牢记在心,以后不要再犯了,不要再随地乱扔烟头,来,读一遍。”
顾砚廷全身像是石化了一样拿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甚至还看到那个年轻的消防拿出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他……
出生娘肚来到这个世上,顾砚廷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
轰地一声,顾砚廷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中轰然炸裂,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来,他的脸生理反应不受控制地开始慢慢涨红起来,他咬着牙极力忍耐着:“这……两位,没……没必要吧,对不起,我工作比较忙所以电话没接到,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都不会再乱扔烟头了,你看是不是就不用这样?”
年长消防干事可不吃这一套,他们之前是给过他愉快交流的机会的,但这家伙根本不当回事,中间有一通电话打过去他大概是烦了,直接发火把给他打电话的消防干事一顿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态度恶劣嚣张到了极点。
年长消防干事年色严肃:“念吧,相信这一遍读下来一定能让你记性深刻牢记在心了,如果你在这里不想念,我们去派出所念也是可以的,念完以后再写一份检讨书。”
公司新项目的许可文件被人举报后打回去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都还在虎视眈眈的,这时候他必须稳住,不能出任何差错,这事绝对不能闹到警察面前去!
顾砚廷将所有想法在脑中过了一遍,紧紧地拽着拿几张纸,手指骨节都泛白了,他觉得自己牙齿都在颤抖,沉默了许久,在面前两个蓝色制服不容置疑的目光中,微微张开嘴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2022年11月是燕桥市消防安全重点宣传教育月,消防安全是所有人都应谨记在心的一道命题……”
通篇读下来也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等顾砚廷将最后一个字读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在一种屈辱的羞耻中虚脱了,他死死攥着手里的纸看向自己正对面正拿着手机录屏的另一个消防,脸上想挤出微笑都有点困难:“那个消防员同志,这个录像是不是就没必要了……”
年长消防从文件夹里又拿出一张白纸放在顾砚廷的办公桌上,听到他这话,直接道:“有必要,我们现在在抓的就是你这种典型的反面教材,你知道燕桥秋冬交季气候干燥有多么容易引发火灾,这个月以来我们的消防员几乎每天都有火情出警。
你那天那种行为,但凡有一个烟头的火星引燃了花坛里的枯草枯叶,前面就是一幢高层居民楼,还是夜晚大家都在家里准备休息的时间,整栋楼一旦着起来是什么后果你有想过吗?那么多条人命你背不起,所以很有必要,你,来,现在过来写一份检讨,深刻认识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行为以及之前拒不认错的恶劣态度。”
年长消防干事从兜里掏出一支笔递给顾砚廷,两个蓝衣服同时目光如炬定在顾砚廷身上。
此时的顾砚廷一直以来习惯佩戴在脸上的温润谦和的微笑面具已经彻底龟裂了,他整个人都在发麻,全部的力气都用在克制上,他怕自己压不住此刻体内已然崩溃的情绪和面前两人打起来。
努力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住之后他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从年长消防手里接过笔,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后在自己曾经对着底下员工气势恢宏的办公桌上俯身下来,手微微发颤,开始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检讨书几个大字……
……
助理将两个消防送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本来打算缩回自己的办公室去,路过的时候却被顾砚廷的秘书叫住了,说顾总喊他进去。
助理此刻头皮发麻,发根都是竖起来的,他很恨自己刚刚在引两个消防进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及时退出去,以至于看到了一些老板大概想杀人灭口的画面后再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进去很可能就是顾总要让他卷铺盖走人。
助理硬着头皮进去,就看到老板正捧着自己脑袋坐在办公桌后面,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让人看不见表情。
“顾总……您叫我?”助理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顾砚廷抬起头来,面目阴森地看着助理,看得助理手上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过来许久,助理才听到顾砚廷咬牙切齿的声音缓缓问道:“你带着那俩人进来出去的时候公司有多少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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