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信的邮递员还多了两句嘴:“你家还有大西北的亲戚啊?这信走的可不容易,一走就是快俩月的。”
徐老太看见信就湿了眼眶,小儿子日日在眼前还好,大儿子去了老远的地方受罪,哪儿能不叫当娘的心疼呢?
王樱跟邮递员扯了两句,把人送走。
要说这就是现在没娱乐活动的问题了,大家跟谁都能唠两句,可惜的是这会儿看徐老太的激动样子,还是赶紧把人送走拆信吧。
徐霜初中毕业,读个信还是绰绰有余。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这里的天特别高,风也大,还有那种黄羊到处跑。牧民都说了,黄羊肉格外鲜,我还没吃过黄羊肉。你送来的炒面很好吃,就是有点噎,你下次记得放点山核桃碎……跟咱妈说,我这里一切都好,还有姑娘给我送鸡蛋……”
徐明絮絮叨叨,写了足足七页纸。
徐老太眼角闪着泪花,笑骂道:“这一皮脸!”
王樱虽然没见过这位大伯,但是光看文字就能感觉到这人的欢快。
不是谁都能在大西北写什么黄羊肉和蓝天的。这人没吃到黄羊肉,却详细的把牧民说过的口感都给写了一遍……提到有姑娘送鸡蛋还嬉皮笑脸的。
王樱直觉徐明的性子是要比徐霜欢快许多。
徐明最后还问候了王樱这个没见过面的弟媳妇,说回头给她寄个羊绒帽子,说是牧民有会织这个的,看上去就贼暖和。
王樱心下熨帖,觉得徐明这人实在是周到。
徐霜念完,徐老太把眼泪擦了,急急就要徐霜写回信。
王樱:“那也不着急,这几天我们再寄一次东西,把信也放进去,到时候进城一块寄走。”
从他们这里到大西北太折腾了,路上就是一个多月,这一来一回就是三个月,实在是等不起。
上次给寄过去的炒面,估计现在徐明就吃的七七八八了,还得再寄点东西去。王樱觉得可以寄点菜干和白糖,西北吃菜难,听徐明自己说的,粗粮那边倒是不缺,就是缺菜。
王樱这么一说,徐霜也就同意,徐老太拉着王樱的手有点不好意思。
王樱却不觉得有啥,这一家子,谁能撇开过日子啊。而且徐明现在沦落到这样,也是冤枉的很,他本来在省城做研究做的好好的,平白被丢去大西北干体力活。唉,能帮就帮一点吧。
王樱趁着进县城之前的时间门,去通知了程淑芬和程玉,程淑芬和程玉的口粮一直都是个难题,她们两个人在大队没有自留地,吃菜都是靠着钱菊花那边的。作为回报,程玉会时不时弄点野物回来加餐。
王樱觉得钱菊花应该也是知道程玉能弄到鱼了,不过程玉悄悄告诉王樱,钱菊花从来没有问过她从哪儿弄的鱼,反而是每次帮着遮掩。
这就很妥当,王樱叮嘱程玉。
“最近你跟你菊花婶子商量下,你们也偷摸上山去多弄点野物下来,鱼也多弄点,你看是藏你菊花婶子那边的水缸里,还是给鱼晒成干。反正家里多留点粮食不坏事。干菜也留点……”
叮嘱给程玉,也是因为现在这两家关系好,两边经常在一起吃饭,王樱觉得东西留程淑芬这边不安全,但是放钱菊花那边就没有问题。
钱菊花养着猪,猪味道大,来的人少,再加上钱菊花现在泼名在外,瞧见有那探头探脑的人来,她就找田有福说有人要来偷猪尾巴。
刚开始王樱也很无语,偷猪尾巴是个啥罪名?
但钱菊花说了,她老早之前就听人说过偷猪尾巴的事,猪割了尾巴又不会死,猪尾巴拿回家添个肉菜。所以就有人盯着猪尾巴偷。
有了钱菊花这样告状,那些偷偷来扒门的人也不敢来了。
现在割猪尾巴,那叫割社会主义的尾巴。
谁也不敢这样干。
总之有钱菊花在这儿,就跟个定海神针一样,程淑芬程玉两人也不至于因为落单被人欺负。
王樱这么一说,程玉就明白了,她点头答应:“我回头就去。”
樱姐前些时间门就说了,今年的粮食要紧张,让她自己多注意。
至于注意什么?当然是早点囤起来呀。
程玉没跟王樱细说,其实她早就在山里找了一个干燥的山洞。她在那儿放了些自己找到的能吃的野果子和野菜,还有些干草。
平日里那边就是她的落脚地,她偶尔会在那儿睡个午觉。
现在,程玉觉得是时候开始囤起来了。
她打算两边都准备,先给钱菊花家存点肉和野菜,再把晒干的肉往山洞里放一点。反正地方只有自己知道,有备无患嘛。
跟程玉通了气,王樱就揉了揉正在屋里比划字的钱麦苗和钱麦穗两姐妹。
她俩身上都穿了一件新衣裳,却不是钱菊花做的,而是钱菊花的娘家妈给准备的。
钱菊花上次给三个女儿改了姓,就带着孩子回了一趟娘家,把事情跟娘家说了。
娘家那头怎么也料不到钱菊花居然能这样干,一家子全懵了。
最后还是钱菊花的爹去找了钱家的族叔,那族叔抽了一口烟,发了话。
“族谱这个后说,毕竟是跟着咱们姓了钱,这就是一个祖宗了。你问问你家丫头,要是回咱大队来,我找大队长问问可还行不行。”
这一问,钱菊花一话没说就拒绝了。
她给孩子改姓,又不是图个认祖归宗,纯粹就是不想叫孩子随着田大柱姓田而已。
至于上族谱,回娘家,她也不乐意。回来干啥?她娘家早不是她家了,嫂子进了门,哥哥成了家,那就是哥嫂的家。不是自己的家。
她的家就在靠山村,她有朋友在那儿。
钱菊花带着孩子回来说一声,是给亲爹娘一个交代,省的自家大队的人在外面听说了,再瞎胡乱猜。
钱菊花的爹把消息传给族叔,那族叔没计较这些,倒是点了钱菊花她爹一句。
“随了咱的姓,就是咱老钱家的人,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往后你两口子也多少上点心,给你丫头搭把手,她一个带三个娃,也不容易的。”
至于上族谱,人不回来的话,就没这个必要了。谁知道钱家这丫头后面还改嫁不改嫁。
钱菊花的爹娘回去一想,觉得也是这个意思。
孩子的姓随妈的少,既然随了,那当姥姥姥爷的也要有态度出来。
这不,顶着钱菊花嫂子的不乐意,钱菊花的娘找了家里一大块准备做被单的布料给两个孩子一人做了一件上衣。
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毕竟是头一次。
钱菊花自打结婚后,还是第一次收到从娘家来的东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但是麦苗和麦穗姐妹俩不觉得,她们长这么大,难得穿上一次新衣裳,还不是过年!
美的都不肯脱,头发辫也梳的很规整,脸洗的干干净净,瞧着就可人疼。
王樱给俩人一人一颗糖,她现在跟小孩打交道多,跟个拍花子的一样,兜里日常带几颗糖。
麦穗把糖塞嘴里,脸颊鼓起来一个小包包,麦苗则是珍惜的收起来,准备拿回去咬两半,一半给钱菊花,一半自己吃。
钱菊花这些时日也忙的很,大队长发了话,双抢前后要宰一头猪,要是能上一百五十斤,就给她满工分,钱菊花正忙着给其中几只上膘,就指望着养出一只一百五十斤的来。
王樱照惯例又去洒了一次灵泉水,这才悠悠哉哉回家去。
时间门过得很快,没几天就到了要进城的时间门。
这次要进城办的事情可多了,首先是要去给徐明寄东西,要给陈东送干菜,还要参加考试,还要买缝纫机。
这一算时间门,一天时间门也不够,徐霜的考试就得花去大半天不说,那考试还是得赶大早上开始。
王樱就提议去县城住一晚,两天事情全办了。
徐霜是去考试,住陈东家里就成,王樱和徐老太就不合适了,两人准备去住招待所,反正离着陈东家不远处就有招待所。
于是两边都各自去准备,王樱去找田有福开介绍信,说是要带徐老太去县医院做个检查,直接开了两天的介绍信。顺道她还带上了不少自己最近做好的药材,甚至一些没做好的,王樱也带上了。
因为预计好后面自己要有两个月不进城,王樱还带上了家里所有的票,准备顺便采购一波。
采购什么呢?
家里没油了。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家用油太废了。一钵子猪油也撑不了太久。尽管家里的自留地已经全种了油料作物,但还是撑不住这个消耗。
王樱寻思着自己得进城去趟黑市,扒拉点油票出来。
除开油,还有糖,家里的糖也费的很。还有肥皂,牙膏……
算来算去,出门就是个花钱的活。
纵然王樱手里家底四位数,也不禁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买个缝纫机就得去小一百,等到双抢过后还要把隔壁的房子推了重盖,这么东拼西凑的,这点家底根本经不住霍霍啊。
王樱这边满心忧虑的开始收拾东西,徐霜那头也跟万国栋请了假。
万国栋难得到饭店,他还是头一次听徐霜说他要考一级厨师证,一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你要考厨师证,我怎么不知道?”
徐霜:“我没说吗?之前我的申请您不是盖章了吗?”
万国栋气结,暗骂徐霜是个小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店里的那些需要盖章签字的东西,他向来都是不看直接盖的吗?
万国栋文化不高,年纪上来了,看东西尤其费劲,所以他都是等着徐霜整理好,他只用在上面该盖章盖章,该签字签字。
鬼知道哪一张是什么考级申请!
万国栋胸口都疼了,他本来经过今年开春那事之后,就看徐霜格外不顺眼。领导安排个事情,他这人推三阻四的,明显就是没有把他万国栋看在眼里!
本来是打算卡一卡徐霜的考级的,结果对方竟然动作这么快速,在今年就申请下来了。
这倒是叫他心里惶恐的厉害,徐霜手艺好,等到证件考下来,他说不好翻过年就能往县城调了。
万一徐霜回头就给他举报了怎么办?
或者再来一个更不好说话的愣头青,他跟谢跃进的那档子事还能继续干吗?
万国栋脸色都白了,汗珠往下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为难徐霜了,他就想把徐霜留下来。就算是要走,也只能是把谢跃进带出来再走!谢跃进当了厨师,他们俩那事才好继续操作。
最好是徐霜今年不要去考什么一级证,就当个三级的厨师有什么不好吗?
可偏偏他现在也想不到能阻止徐霜去考级的办法,徐霜拿了盖章的介绍信就走了。
万国栋心灰意冷的找到谢跃进:“小谢,你也加把劲吧,最好是今年去把初级证考下来。”
为今之计,就是让谢跃进接过徐霜的班。不能让店里空出来,再叫上面安排人来空降。
谢跃进叫苦,他倒是想考,关键是他考不下来啊。
徐霜不给他推荐,他还能找人帮忙给解决,但前一阵子他去了县城找了一个厨师,叫那人帮着带带他,最起码把他带到能考初级证。
可对方一说初级证的考试内容,他就抓瞎了。
光是刀工一项他就过不了。
谢跃进苦哈哈的:“好的,领导,我一定努力。”
至于怎么努力?还是得求在徐霜头上。
谢跃进觉得自己最近太不顺了,先是办婚宴的事左右为难,再是考证的事情夹杂着迫在眉睫。
偏偏两个都要靠徐霜。
谢跃进连叹气都没劲了。
徐霜拿了介绍信,又带了一篓子的干货,王樱带着徐老太去坐车,让徐霜先骑着自行车进城去找陈东。
三人到了城里陈东家汇合。
陈东的四合院里正是热闹的午饭时候,王樱拉着徐老太进门,在前院就被一个吊眉梢的老婆子拦下,那老婆子左右打量着徐老太,看的徐老太不自在极了。
王樱往前一挡,就隔绝了对方的眼神。
“这位大娘,您是有事吗?”
吊眉梢的老太太呸了一口吐地上:“狐狸精!”
王樱、徐老太:???
正当两人懵着的时候,另一个上年纪的妇女插话进来:“呦,马老太,你这是干啥呢?真当自己是陈师傅的老伴了?看见个老婆子就念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跟陈师傅领证了呢。”
这番讥讽,几乎是瞬间门就让王樱明白了。
哦是陈师傅的桃花哎
徐老太一脸无奈,她跟陈东就没那档子关系,别看徐霜在陈东处学手艺,但是俩人根本不熟!
倒是徐霜的爹生前跟陈东是有一些交情。
“这位大姐,你真的是误会了。我是陈师傅徒弟的亲娘。”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吊眉梢的老太太更来劲了。
“好哇,我说你是谁呢!你儿子天天过来抠他师父的钱票,肯定是你这个当娘的指使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徒弟,不给师父送东西,反而是盯着师父的家底子扒拉!”
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王樱挺身而出:“这位大娘……我看您这个岁数也不像大娘,我叫您奶奶吧。您说陈师傅的钱票都给徒弟了,这关您什么事?您是跟陈师傅领证了还是住一起了?您什么立场来问我婆婆这种话?真是好笑,就是个邻居,连个亲戚都算不上。管得宽的跟你住在太平洋中心一样,碍得着你什么事啊!”
王樱这一连串,把吊眉梢老太太给喷的都哆嗦了。
王樱也不恋战,直接拉起徐老太就往后院走:“娘,咱们走。我倒是去问问师父,现在这邻居都管这么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是街道办呢!”
王樱这一场大展神威,到了后院还能听见前院那吊眉梢老太太的怒吼。
“你个小娼妇!你敢去陈老哥面前说我的不是,我撕了你的嘴!”
徐霜到的早,已经在跟陈东一块喝茶了。
看见俩人过来就直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陈东十分八卦的问:“前院咋的了?我咋听见莲嫂子在那儿叫唤?”
王樱:“……她叫莲嫂子啊?没啥,师父,你倒是桃花很旺嘛”
陈东把肚子一撅,他年岁上来,肚子怎么都收不回去,看着跟怀胎六个月似的:“樱丫头,你瞧瞧我这样的,我能是有桃花的样子?”
王樱:“合着要是真有能看上您的,您还怪愿意的?”
陈东慌的摆手:“那哪儿成啊!我可不要结婚,我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好吃的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不用养家糊口,日子也过的美滋滋。”
徐老太脸上尴尬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陈东的脸色瞬间门涨成了猪肝色。
“我没有!”
陈东活像是清白被人污蔑了,十分委屈:“我就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啊!她凭啥能觉得我就跟她是一家!我就算是找,也不能找她那样的!”
王樱笑着问:“我倒是瞧着那位大娘中气十足,没准真在一起了,能给您伺候的好好的呢!”
陈东急赤白脸:“可别了吧,她哪儿是看上我,怕是看上我的家底子了。她家里男人去年没了,儿子三个带一票孙子孙女的,我要是今天松口,明天她就敢带着一票儿孙住我屋来。还伺候我,怕是盼着我早点没了吧!”
王樱倒是不晓得还有这样的内情,凑趣道:“那怎么办?我看着那位老太太倒是胸有成竹的。卡着前院,眼光利刷的很呢。”
这碰见一个差不多岁数的老太太就赶紧拦下来警告,怎么看都很猖狂啊。
陈东急的转圈:“她再这样干……我就告领导去!”
这一个院子基本都是国营饭店的福利房,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就那老太太的男人,活着时候还是国营饭店的洗菜工,不过这活去年就传给她家的小儿子了。她家的大儿子也是国营饭店的,在另外一个厨师手底下干切墩。
陈东虽然手艺不如何,但靠着早年捐家产捐的多,就连国营饭店现在的地皮和房子都是原来他家的。所以在国营饭店内部很能说得上话。
他想着,实在不行,他就去告领导。
领导总能管得着吧?
王樱给陈东说了个明白的:“早点说吧师父,回头人大妈再往外毁你名声,你就叫架在那儿了!”
陈东拍着脑袋:“马上的!”
他可不能叫别人以为他准备找老伴啊,这传出去说不清的!
徐霜显然想的更远:“师父你在饭店内也说清楚点。”
那老太太的儿子在干切墩,谁知道是不是打算借着陈东的名头做点什么。
前面的话陈东还能姑且当做乐子说,徐霜这话一出,陈东显然是严肃了很多。点头嗯了一声。
说完了无关人员,几个人就热热闹闹准备吃饭。
徐霜带了一条鱼和一只兔子来,陈东更是大气的出去割了一条肉回来。
中午的菜就是仔姜双椒兔、粉蒸肉、剁椒鱼头、香焖鱼腩、红烧划水。
几样菜都是硬菜,陈东还打了一壶酒回来,喝的脸色通红。
王樱挨个尝过去,双椒兔又麻又辣,鲜香味美,兔肉很嫩,跟以前吃的兔肉干完全是不一样的口感。嫩嫩滑滑的兔肉入口带着野山椒的酸辣,直接激活味蕾。
粉蒸肉软糯,剁椒鱼头麻辣冲鼻,香焖鱼腩滋味丰富,红烧划水则是最大限度激发了鱼肉的鲜活。
王樱吃的不亦乐乎。
陈东更是一竖大拇指:“好,你小子明天的考级应该是没问题了。”
这几样菜做的调味比他强多了,这要是还拿不下一级证,才是有猫腻呢!
吃完了饭,三人就出门去,先去交了药材,然后就一起去看缝纫机。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