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做完一系列检查,确认身体倍儿棒,只是脚腕稍微有些扭伤的江明枝坐在病床上,升起桌板,将临走前一把抓住的试卷摊开。


    换药的护士瞅见卷子上硕大的‘高一年级化学期中考试’,十分贴心的给江明枝送了一支笔。


    临走前说:“小妹妹学习可真努力,继续加油哦!”


    江明枝浅浅微笑:“谢谢。”


    护士小姐姐被她的微笑闪了一下。


    如果江明枝这会儿照镜子,肯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的江明枝不仅跟她同名同姓,甚至还长得一模一样。


    但江明枝此刻的心思都在卷子顶部那个鲜红的2上。


    ——英语卷子能考个2分,着实也是个人才。除了最后几道题外全是选择题的答卷,就算是把答题卡扔地上,踩一脚,估计都是二十分起步的。


    “我这个儿子,也是足够厉害了。”江明枝心里想着,手下却不停,一个个字母从她笔尖成型,落在题目序号前方。


    甚至就连听力题目,她也根据上下问题,写了答案上去。


    ——高一的英语听力还没摆脱初中的框架,题目陷阱挖得如出一辙,完全可以做到从问题和选项反推出题人想法的地步。


    写完英语,接下来是物理。


    这个是曾经的江明枝最喜欢的科目,没有之一。


    因此,写物理答卷,江明枝的态度也比做英语卷子上心多了——这不代表她书写速度降下来,反而是写得更快,大题都写得满满当当,甚至还在写完后用折线将不同解法分隔开。


    足见对物理的重视。


    下一张卷子是生物,这是个就连竞赛都号称‘全国高中生背诵大赛’的科目,实在没有技术含量,江明枝下笔如飞的写完这张卷子,才堪堪放下笔,甩了甩手腕,端起桌边水杯喝了一口。


    期间护士来换过几次药,大夫也来检查了一下江明枝脚腕的情况——


    很多伤筋动骨的人,往往是摔伤、扭伤的当时没表征,几个小时后就会肿的跟包子一样,一碰就疼。


    好在江明枝伤情较轻,留观一下午,临下班前大夫最后给她做了一次检查后,见她身边也没陪床的,索性让她出院回家。


    “暂时别碰水,别剧烈运动,忌辛辣刺激性食物,按时喷药,没啥问题。”


    江明枝熟练到让人心疼的办了交接手续,自个儿去药房领了药,走出医院大厅,她愕然发现——自己卡里的钱交了救护车费、检查费后,现在只剩下六毛七分钱。


    完全不够打车的。


    “我可是个不愿意麻烦他人的人。”江明枝一边嘀咕,一边熟练的找到霍柏的微信,顺手发了个定位过去,同时还有三个字‘来接我’。


    儿子可不算是别人。


    再说,她借尸还魂过来一天的世间,除了给自己做身体检查,唯一干的就是给儿子写卷子。她得收点报酬。


    幸好,这个便宜儿子找她开过家长会,两人还维持着微信好友的关系。


    霍柏秒回:【不接】


    江明枝单手打字:【你的卷子都在我手上】


    野鸡毛的霍柏气得关掉电脑游戏,抓起外套,大步出门。


    江明枝见微信上再没消息,并未催促,只是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赊账了一个热乎乎得烤红薯,心满意足得啃着。


    “一会儿我儿子来了,给您付钱。”


    卖红薯的大婶吃惊:“姑娘你看着才十七八岁,都有儿子了?”


    江明枝笑容矜持:“有了,儿子都十六了。”


    大婶更加吃惊:“完、完全看不出来。”


    红薯有点烫,江明枝吹气,说:“哎,看着年轻也没用,儿子叛逆期,不听话,不好管啊。”


    ‘孩子不听话,成绩一般,丈夫不着家’——这大概是中年女性话题里不败的王者,大婶也跟着感慨几句。


    等到杀马特霍柏抵达,大婶瞅见他的尊容,心中对江明枝的怜悯更胜一筹,说什么都不肯要红薯钱。


    “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多糟心啊,大妹子,你也是个可怜人……”


    霍柏快要气死了:“说谁糟心?”


    吃饱喝足的江明枝完全没想到大婶能感慨到霍柏面前去,整个人面色也有些僵硬,催促霍柏给钱后连忙拉着他上车。


    坐在副驾驶上,江明枝忽然想到一点:“你今年十六?”


    霍柏还正炸毛着:“怎么,你是来医院看脑子的?这都不记得了?”


    江明枝不跟杀马特讲礼貌问题,幽幽道:“你不怕交警查你未成年人驾驶机动车?”


    霍柏:“……呵,谁怕这个。”


    就在他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前面十字路口出现了一位交警。


    霍柏:“淦。”


    两人换了位置,摸着这辆明显非常高级的车子,江明枝说:“我开车次数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霍柏咬着牙:“你他妈以前没开过车?!”


    江明枝微微一笑:“这不就第一次了么。”


    话音还没落下,她踩下油门,车子行驶了出去。


    霍柏全程抓着天花板得扶手,一路上紧张的面色酱紫,回去后看都没看那些给江明枝签字用的试卷,随手装在书包里,躺在床上缓解心情。


    其实江明枝开车还是非常稳的。


    死过一次的人,其实都是非常惜命的。她其实会开车,车技并不比老司机差——上辈子有些科研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进行的,每天除了科研,就是开着越野出去兜风。


    她之所以那么说,纯粹就是跟便宜儿子开个玩笑,让他忽视红薯大婶的话。


    至于霍柏事后能不能意识到事情真相,那就得看霍柏的智商了。


    有早先的红薯垫肚子,晚饭江明枝吃的不多。


    白天请假出去的管家在得知江明枝不小心摔了一下,还去医院后,整个人无比愧疚,甚至还要请家庭医生再为她诊察一番。


    江明枝拒绝了管家的好意,她这就是纯粹的扭伤,修养两天就没事了。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但是管家找来阿姨,要扶着江明枝回房的举动,她倒是没拒绝。


    ……毕竟她不知道自己房间是哪个。


    万一进错了房间,房间里还有人,那岂不是颇为尴尬。


    阿姨也是宅子的老人,扶着江明枝时,一直念叨着她最近吃饭太少,让她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自己提——“自从小少爷刚出生,我就在家里做饭了,起初小少爷也特别挑食,十岁那会儿瘦的跟猴一样。现在不也是一个结实的男娃娃么?”


    江明枝心说十六岁的男娃娃?


    阿姨见她没说话,继续说:“枝枝小姐,您就是太瘦了,一定得好好吃饭的。”


    把江明枝送到房间里,阿姨就离开了,江明枝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忙了一天原本应该是极度困倦的,但她初来乍到,又接触了这么多人,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


    江明枝在心里盘点自己身边的人——


    第一就是儿子霍柏,十六岁,外形非常叛逆,也偶尔爆粗口,但心地还算善良,她稍微说一下‘卷子在我手上’,这小破孩就开车来接她了;


    第二个则是管家吴叔,年纪比较大了,头发花白,应该快七十岁,是霍家宅子的老人。对她这个年轻的夫人也不见丝毫歧视,反而很是照顾。


    江明枝上辈子虽然不是豪门,但出生在孤儿院的她早就尝尽人间冷暖,再加上后来科研能力出众,也接触过一些顶级豪门,反正她觉得豪门水很深,一个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世没家世的新媳妇,在家里的地位一般都不如那些在家中呆了几十年的老仆从。


    但吴叔完全没给江明枝盛气凌人的感觉。


    第三则是自小就在家里做饭的刘姨,据说跟霍先生的母亲有点沾亲带故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一点关系,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着家里所有的人。


    江明枝发现,霍柏对刘姨的念叨都不会表现得那么叛逆。可见这位阿姨是真心照顾着家里的。


    “霍先生人还没见着,但家里人心地都不错。他经常出门在外不着家,家里氛围还能这么好,肯定是个极有能力的人。”江明枝觉得,家里氛围都这么好,霍先生本人应该不是个‘昏君’和‘暴君’。


    想到霍先生,江明枝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现在所睡的房间虽然大且布置温馨,但在这里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件属于男人的用品和衣物,就连刚才在洗手台刷牙时,牙具也只摆了一套。


    难不成她跟霍先生分房睡?


    这个念头一出,各种‘表面夫妻’‘契约夫妻’的猜测就像脱缰野马一样,收都收不住。


    对啊,如果是正常夫妻,怎么会新婚三个月只聊天四句?以原主对霍先生的崇拜,怎么会不在朋友圈晒一下婚纱照等?就算是不能对外宣扬,那手机里总该有存图吧!


    江明枝讲相册全翻了一遍,甚至还破解了一个私密相册,里面都是原主自己的东西。


    别说婚纱照了,就连一个男人的单人照都没有。


    “哎,那还是希望霍先生最近别回来了,不然我要是没认出他来……这夫妻情就太塑料了。”


    如此想着,江明枝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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