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 江明枝从未见过长大后的江辞，甚至就连她记忆中那个孩童时的江辞形象也非常模糊, 不仔细想根本想不起来。
可她在看到这张模糊照片的第一眼时，就是下意识觉得，这个头发稍微有些长，在脑后扎起来，眉眼稍微有些狭长，但笑起来很温柔的男生就是江辞。
江明枝被这张照片震撼的整个人半晌丧失语言功能,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手机已经不知道熄屏多久了。
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是你吧，哥哥。”江明枝在心中小心翼翼地说着。
然后, 她赶紧快速浏览过这张报纸上面的文字内容。
报纸上果然刊登了他们俩的名字——
CI-JIANG.
ZHENG-HUO.
双层确认, 再次让江明枝的大脑久久不能运转。
“上辈子突然出现在福利院的人, 就是你。”江明枝先是用很笃定的态度想着, 后来又想到自己跟原主江明枝一模一样的容颜，心中多了一点不确定，于是又加了一句，“就是你，对吧？”
可惜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张照片，一张十六年前泰晤士报的照片。
并不能给她回答。
“我记得你的, 当时在福利院的时候, 管我们的阿姨就说你长得很漂亮, 等你长大后, 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你。”江明枝看着照片上的江辞，上辈子的过往好像电影的蒙太奇手法一般, 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出现、又划过。
江明枝抿了抿唇：“没想到你长大后留起了长发。但是这样真的很帅。”
不是那种传统长相中认为的帅，而是带着西方审美的高眉骨、眼眶微微凹陷的帅。
鼻梁高挺、薄唇浅浅的勾着, 若是换上一身白衬衣和马甲，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矜贵公子哥。
——跟霍峥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的长相。
霍峥的相貌更冷更锋锐一点，他脸上的线条、眉峰的弧度已经够锋锐了，但他那锐利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更是让他周身气场的凌厉程度拔高一筹。
这样的人太冷太硬，即便不说话，也带着拒人于三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
不过，十六年前——霍峥才十八岁，那会儿的他还完全没有现在这么强大的气场，看起来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冷傲的学神罢了。
江明枝把这张报纸的照片点击保存，存在自己手机里一个加密文件夹里。
做完这一切，她兀自嘀咕：“别的不说，至少我能确定霍峥和江辞是旧相识。”
至于当时霍柏在霍峥书房门口不小心听到的那句话——‘他的妹妹找到了’，这个‘他’如果代表了江辞的话，那霍峥这句话又是对谁说的？
江明枝感觉自己心中存了许多疑问。
可她现在并没有揭开这些秘密的实力，只能继续一步步发掘线索——终有一日，她能站在江辞当年所站的位置，去探索那一片未知的领域。
江明枝心想，自己其实是可以拿着这张报纸的截图去跟霍峥当面谈谈的。
但当时那位陈博士说了江辞早已故去，霍峥指不定是念在江辞的旧交情上，才找到她，照顾她。
江明枝在心里分析：“所以，我现在去找霍峥对峙的意义不大，他的履历在百科上一搜就能搜到，读大学时就开始接管家族企业，此后更是全身心投入家族企业的开拓中，所以，他对霍峥的研究应该也不算很清楚。我去找他说这件事，最多只能说明——他是看在江辞的面子上才照顾的我，至于其他的，霍峥肯定也告诉不了我太多。”
不是霍峥不想告诉或者不能告诉她，而是江辞所做的研究，霍峥恐怕也不知道。
要知道，陈博士当时给她讲了一天的课程，最后总结也是一句：“我所做的研究尚且不及江先生的百分之一。他所研究的东西太深奥，我这个脑子根本想不到那些。”
当时陈博士还苦口婆心的劝着江明枝，说：“但江明枝同学你可以的，你这么聪明，你从来没接触过我们专业的知识，仅仅在我杂乱无章的讲一些枯燥的概念，你就能将其串起，甚至还根据我的寥寥数语推断出相应公式——我不敢说你能比肩江先生的聪明程度，但你真的很适合研究理论物理。我在此真切地希望你能放弃娱乐圈的征程，转而投入理论物理的怀抱。可能做研究一辈子也赶不上当明星一天的收入，但那种全身心投入知识海洋的感觉，真的非常美妙，令人满足。我这个人就是纯粹的理科生，不懂得语言的艺术，不大会说话，说不出搞科学研究能看到的现实的好处——赚的没明星多，关注度也没有明星高，你甚至不能立刻看到成效，得不到心理满足感。但这种枯燥乏味的研究总得有人来搞，不是么？你……”
他这么说着，叶秘书都听不下去了，感觉陈博士这不是在劝江明枝投入理论物理的怀抱，而是彻底放弃理论物理，转向娱乐圈的怀中。
江明枝当时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研究江辞所研究过的理论。
但她不能说——因为她不能放弃娱乐圈的一切，这是原主的梦想。而当一个人又想搞研究、又想读高中，甚至还要混迹娱乐圈的时候，这个人即便说她会专心搞研究，着实也没几个人信。
因此，江明枝当时什么话都没说，陈博士含恨离去。
“人的精力是极其有限的，”江明枝垂了垂眼帘，“但我这三个目标都不能割舍。读高中是我的现在，娱乐圈同样是正在进行时，但科研是我以后终将倾其所有的为来。”
事已至此，再睡一觉吧。
养精蓄锐，才好大展身手-
与此同时，早早的被关进警察局的苏阿眠一口咬死自己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侵害了这一个姑娘。
另一边他的男朋友则把所有的锅都甩给苏阿眠：“警官，阿sir，这一切都是他怂恿我做的，我、我和他是才是情侣，我们俩做一切情侣之间应该做的事情，这是我们的自由。但是他觉得这样不够刺激，他、他有心理障碍，警官你知道吗？他一直就想看我和别人一起，这样他才能获得心理满足……这种事情他提议了很多次，我都没答应，但那次我喝了不少的酒，我才没把持住自己。但是，警官，要不是他一直在旁篡夺，还给我灌酒，我真的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啊警官。”
几位警察已经连续将这两人审问了好些天，但收效甚微。
苏阿眠这边的残害粉丝的罪证已经板上钉钉，吃牢饭是不可避免的。
他男朋友当然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即便他一个劲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苏阿眠，但他的一辈子也就这么毁掉了。
几位审讯的警察将所有笔录整理好，带去队长办公室。
“队长，我已经接连审讯了三天，他们对这次残害粉丝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对于其它的事情，一概不松口。”警花小姐姐拧着眉头。
队长看向另一边做痕检的队员，问：“两人的手机、电脑上东西都查过了吗？”
“查完了，十分干净，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当时报案的那位江同学到底是怎么搞到那份录音的。”痕检的队员说。
队长同样将眉心拧成了川字，他喝了一口浓茶，整个人陷入沉思，过了会儿问：“我记得江明枝来报案时曾经做过笔录，她应该有详细的说明自己是如何获得的这份录音。”
顿了顿，队长说：“你可以根据江明枝获得录音的途径，去顺藤摸瓜，查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存证。”
队员仍然摇头：“队长，这一点我们也想过，同样也按照江明枝同学的做法去追踪了聊天记录，但除了这份录音，再也没有其他痕迹。”
警花小姐姐说：“确实，再也找不到其他痕迹。”
当时江明枝报案之后，有不着痕迹的提醒过她，说这两个人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很有可能已经犯下多起案例。但是其他的受害人可能没有这位小姑娘这么勇敢，所以到现在公安机关并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队长说：“办案，不仅要从嫌犯这边入手，更要从受害者方面入手。既然嫌犯这边找不到突破途径，那就寻找跟苏阿眠接触过的粉丝。我知道这样可能是大海捞针，但我们身为人民警察，就不能放任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苏阿眠那个男朋友，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苏阿眠，同时苏阿眠这边也担下了所有罪责。那么他最多关三年就出来——他所受到的法律惩戒跟他所犯下的罪责并不对应。”
队长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身为警察，所要做的就是还原事情真相，不能因为我们能力不足，没挖掘到足够的信息，致使嫌疑人逍遥法外。”
“是！”几位警员立刻应生，转身过去从另一个角度寻找线索。
只有警花小姐姐转身后，见其他同事都走了出去，她又转身过来，小声说：“队长，既然之前那段录音是江明枝同学发现的，那么我们能不能请她当场外援助？”
这些天她也重新刷了直播，不断在心里感慨江明枝同学可真的太聪明了，如果有这样的天才学霸来帮忙，指不定还真的能从技术手段找到突破口。
“你是要我找编外人员？”队长皱了皱眉，“这件事牵连比较大，想要找她帮忙，首先得确定她一定能技术手段破解苏阿眠及其男朋友的电脑，找到那些被封存的录音甚至是录像，这样我才能跟局长去说，给她申请协查办案的资格证。倘若她参与进来后什么都没办到，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警花小姐姐连忙吐了吐舌头：“啊，那确实不大合适，我先走了，队长。”
毕竟江明枝不是公安系统内部的成员，不然申请调动她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但她是编外人员，这又是一起刑事大案，去找江明枝帮忙，就得明确她一定可以帮得上忙，不然上面怪罪下来，这个责任就得队长承担。
江明枝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警花小姐姐举荐来协助破案，她每天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保持充足的睡眠，然后起个大早去上课。
当然，江明枝第一天上课时听讲还算认真，但是当这天的课程讲完，江明枝就发现自己其实没必要坐在教室里听课。
——即便高中氛围很美好，但这些内容她全部都会，而且大部分老师讲了大半节课的习题，她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故此，第二天江明枝就去跟郑秋意老师协商，说自己在没有戏拍的时候过来听课，但可能不会仔细听讲，而是看手机上的网课录屏，或者自己刷一些大部头的理论书籍。
郑秋意老师并没有一口答应，她说：“说实话，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当然，并非是要你去找教导主任的意思，而是说，你得能服众——让咱们班的所有代课老师信服，不然你就是在我的数学课上可以做其他事，其他老师在不知道你实力的情况下，可能觉得你在看闲书，会比较生气。”
郑秋意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请几位老师各自出一套题，你就在我们办公室做，做完后大家改卷，如果你的成绩能让他们认可，自然可以在教室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顿了顿，郑秋意说：“咱们班也有几位同学已经得到了全班代课老师的认可，他们中有已经通过竞赛保送庆大的，也有申请到了海外名校的，还有的就是刷题很快且正确率高，这个同学就是华鸣，他特别喜欢在我的数学课上刷物理题，然后物理老师说他喜欢在物理课上刷数学题——我也跟他谈过，但是他说这样子他才能从刷题中得到快乐，后来我看他即便如此，连续几次考试排名不降反升，就由着他了。”
江明枝点头：“那我就来办公室考试，希望能用成绩打动各位老师。”
郑秋意点头，也不嫌自己要出卷子会比较麻烦，说：“没事，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就是稍微比高考题目难那么一点点而已。”
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郑秋意就在办公室里说了江明枝可能要跟班里那几位大神一样，可能会不听课的事情。
“我跟她说得是，咱们各出一张卷子，明枝来咱们办公室做，然后咱们现场改卷子，如果她能呢到大家满意的成绩，就算是默许她在课堂上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样？”
英语老师说：“我没意见。我看过她刷高考英语题目，好家伙，跟我的刷题速度都一样，甚至比我还快一点，毕竟有些语法问题是真的绕，我自己都要反应一下。”
物理老师说：“什么直播？今年的直播课不是还没轮到咱们么？”
郑秋意老师看着完全在状况外的物理老师，善解人意的将江明枝直播刷物理高考题的视频找出来，发到他手机上：“看看，看看再说。”
物理老师一边吃饭一边看，越看越目瞪口呆，他挠了挠自己已经秃顶了的地中海，迷茫的说：“这是快进放的吗？”
郑秋意说：“我给你发的是快进了二倍速的，如果你想看原版，我再给你搜一个。”
她从来都是这么的乐于助人。
物理老师看了看原版，整个人已经震惊到快要说不出话来，甭管他现在说不说得出话来，他现在是吃不下东西了——见猎心喜。
“这就是原版吗？这真的没有快进吗？这个真的没有剧本，都是自己现场写的吗？”
郑秋意摊了摊手：“剧本不剧本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当时直播高考数学的时候，是用左手刷题的，看的我目瞪口呆。”
顿了顿，她说：“再说，江明枝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一会儿你出一套题目给她不就成了？反正他是要在办公室，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作题的，着你还担心有剧本？”
语文老师说：“这样肯定没剧本，这要是有剧本的话，那就是咱们写的剧本。对了，说起剧本，我最近倒是写了一个，大家有空了都帮我看看，提一提修改意见，我周末给咱们歌舞戏剧团那边寄过去，看看能不能采用。”
郑秋意老师叹气：“你还没放弃自己写剧本的事情呢？”
语文老师已经一把年纪，但仍然有一个创作梦。
“哎，要不是为了生活，谁会愿意来坐班呢？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编剧，写出完美的剧本，挑选我心中最符合角色人设的演员，得到完美的效果。”
郑秋意老师提醒道：“我就说你怎么对江明枝同学这么友好，原来是因为她的演员身份。”
语文老师说：“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创作的那本校园军旅题材的剧本吗？那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在看到江明枝同学的一刹那，我觉得她就是剧本中的女主角——田奚倩。”
生物老师说：“别信他，他不是在看到江明枝同学时就觉得对方是他剧本中的女主角，而是在听到咱们办公室议论说江明枝还是演员的时候，才说她是剧本中的女主角。”
语文老师说：“你这话就说的没道理了。那我当然得确定了江明枝同学的身份，再敲定我的剧本啊，不然我还能一看到这个同学气质很好，就说她可以当剧本中的主角？”
语文老师的逻辑果然自洽，不愧是常年构思剧本的。
郑秋意说：“那……你确定你二十年前创作的军旅题材剧本能上演？要是真的能上演的话，你找明枝准没错了，她这个孩子身上书卷气很浓，别说饰演二十年前那会儿的高中生了，就是演民国时候为国为民的女大学生都非常配。”
语文老师连忙说：“对对对，我就看上她身上那股子书卷气之外的韧劲儿，军旅方面的题材，肯定得有韧劲儿。她真的跟我这个剧本十分搭。”
英语老师问：“听你的意思，你这个台本能上？”
语文老师扬了扬下巴，“当然，要是不能上，我说这些做什么。其实那个剧本很符合今年的政策和规划，台中有不少小领导给我打电话，说希望我组织人来饰演我那个本，这个暑假我几乎都住在台里，看了不少前来试镜的演员，但都不是我心中的田奚倩。找不到完美的田奚倩，我就宁愿这个剧本暂时不要上映。”
郑秋意感慨：“你确实是有几分完美主义在身上的。”
生物老师说：“确实，你头上的头发，我感觉每天左右的根数都是一样的。”
语文老师：“……没那么夸张，指不定我每天两边掉发的根数不一样呢。”
“也对。”
他们这边正说着，其他几位同样在食堂打了饭又关系较好的老师端来他们这个大桌边上吃，“我刚在排队打饭时候就看到你们在这说话，到现在还在说，到底说什么好事情呢？”
“我听说你们班来了个高考大省的尖子生，入学考那么难的题目，都能做到650分，这件事厉害了啊，他就算是今年参加高考，肯定也是能考到前五的大学的。”
郑秋意一边点头，一边叹气：“哎，是的。”
刚过来的那几位老师见她叹气，有些疑惑：“这不是好事吗？叹气什么？”
郑秋意说：“我叹气就是……就是感慨你们听的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我们班新转来了两位同学吗，这两个同学太厉害了，我都没什么好教的。你们刚说的那位同学挺谦逊的，即便学习很好，还是认真听讲，以考更高的成绩为目标；另一个更厉害，昨天听了一天课，觉得我们讲述的太小儿科，早上跟我申请说要自有安排上课时间呢。我们几个正要出题，如果她能过五关斩六将，那咱们就同意了，不是么？”
“你们要给江明枝出题？”郑秋意话音刚落，她背后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显然是十分了解江明枝的老师。
她问完后，也不管自己跟郑老师他们熟不熟，同样坐了过来，说：“郑老师，之前咱们林主任还跟我打招呼，说江明枝同学的竞赛很厉害，让我好好培养。但她现在都高三了，我又怕让孩子搞竞赛最后耽误了高考。既然她申请上课时间自由安排，我是不是能让她来搞竞赛啊？”
她话音刚落，原本跟她不熟的几位老师都心生佩服，原来这就是学校重金挖来的竞赛大佬。
竞赛老师继续说：“不过，这件事先别跟江明枝同学提，我也先出一套题考考她，过了后我再跟她谈。”
第32章
在正式开始高三生涯的第三天, 江明枝起了个大早，没有坐家里的车, 也没有让黄子开车，自己买了辆单车便往学校骑去。
——上辈子她宁愿开车也不敢骑这个玩意儿。
毕竟开车只需要自己坐在驾驶位上，脚上管着油门即可，更何况，车子外面还有一圈铁皮包裹着自己，可以说是安全又不费力。
骑单车就没这么轻松了。
首先, 自己的双腿是‘发动机’，得一直动着，车子才能向前行驶。
这对于上辈子身体虚弱、连跑步都不能的江明枝来说, 已经算是剧烈运动了。
因此, 江明枝心理上老是觉得自己身体很弱, 运动太过剧烈自己会累的喘不过气来, 再说，骑自行车这个速度对她来说太快了，外面也没有铁皮包裹，要是摔了身上肯定立刻就看到伤痕。
但自从在公司训练了一个暑假后，江明枝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比上辈子强壮太多。
她的大臂已经比刚穿越来那会儿紧实了许多，倘若高抬起手臂, 弯曲小臂, 还能看到胳膊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很好看, 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生机与活力。
——江明枝当时就在想, 要是自己变成个男的，那一定得把现在的自己娶回去。
然后舞蹈老师说她太自恋。
江明枝笑着见牙不见眼。
总归, 她对自己现在身体的任何地方都十分满意。
那么，只要克服心理那一道‘害怕摔伤’的恐惧, 骑自行车其实没什么难的。
其实，话说回来，江明枝并非想要骑车上学的。
首先，她答应过霍柏，坚决不在学校里暴露他们俩的母子关系。而霍柏作为学校里的校霸，几乎所有同学都知道他的太子爷身份。虽然说大部分人可能都是道听途说，他们可能连霍柏见都没见过，但校霸的传说永远在学校里流传着。
因此，江明枝便拒绝了管家派车接送她上学的提议。
霍家的车能不能被人认出来江明枝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么个价值不菲的车子出现在学校外，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即便这是一个贵族学校，外面接送孩子的豪车云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江明枝肯定是不能坐车霍家的车子出行的。
这一点还是上回她跟黄子出去吃饭，遇到了叶秘书他们，那些导演一直要跟着她，看她和黄子坐上车，刚开始江明枝没反应过来导演们在干什么，只觉得他们这样的举止很奇怪。
但后来就渐渐回过味来了，这肯定是在看她的车子。
当时江明枝就庆幸自己没坐霍家的车子，她觉得以这些导演的眼力见和人脉，几经周折后，打听到那是霍家名下的车子应该问题不大。
因此，开学这三天来，江明枝都没让吴叔派人接送。
吴叔这边不安排司机，那边黄子就放不下心来，他说：“明枝啊，你毕竟是明星，出行必须是要坐车的，这一样可以避免被粉丝认出来，你不知道，娱乐圈里有些私生饭真的挺过分的，跟踪什么的无所不用其极。虽然说咋们现在不大出名，也没演过什么戏，但齐导那边的电影马上就要开机了，嘿嘿嘿嘿，我仿佛已经看到你成为大明星，被无数人接机的时刻了。”
江明枝：“……醒醒。”
她其实没太听懂黄子这话是要给自己说什么，她想了想后终于理解了黄子的意思——以后她出名了，为了避免私生饭的跟踪，出行最好是要坐车的，但是现在她在娱乐圈还是查无此人的程度，最多算在主播里有点名气，所以，她现在出行可以不用坐车。
但黄子下一句话就推翻了江明枝的猜想。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因此，我，黄子，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纪人，以后就承担起接送你上下学的重任！”
江明枝见他如此态度，一时间不敢像拒绝吴叔那样干脆利落，她有些弱弱的说：“……不必了吧。”
黄子一双幽幽的目光看过来，江明枝鼓着勇气，继续说：“怪麻烦的。”
黄子说：“不麻烦，这是身为一名合格经纪人的职责！你要记住，明枝，你以后一定是大大大明星，我也会向着金牌经纪人的方向努力！我们要双向成就，双向奔赴——奔赴就算了，我怕霍总会解雇我。”
江明枝心说你看起来是有几分理智的。
因为黄子态度的决绝，江明枝实在拒绝不了他，所以，开学的第一天，黄子起了个大早，专程等在霍家门口送江明枝上学。
当时正好跟江明枝一起从家门口出来的霍峥看到黄子的车子，再见他居然要送江明枝上学，一时间神色有些微妙。
——这点细微的神情被吴叔看在眼里，他心中暗暗乐呵，看吧，先生果然对明枝小姐十分关注。
但江明枝当时急着去学校，开学第一天，她可不想迟到，因此一边往黄子的车子那边跑，一边背对着霍峥和吴叔挥了挥手：“霍先生，吴叔，再见。”
吴叔笑吟吟地回应：“明枝小姐路上小心。”
女孩子穿着高中校服，头发扎成马尾，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身后晃啊晃，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目，将女孩的发丝的轮廓照得几近透明。
这要是放在动漫里，绝对会被定格成为经典画面。
但霍峥也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坐上了自己的车子。
吴叔见霍峥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说自己送明枝小姐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但老人家的劲头总是无限的，在霍峥的车子驶离后，吴叔就已经想着——不着急，先生这才回国没多久，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嘛，不大会进展的那么快。
“哎，还是我们当年好啊，已经成亲拜堂的男女，只要互有好感，那可不是干柴烈火么。”吴叔一边往回走一边感慨，“现在大家都是太含蓄了，成亲了都这么含蓄，哎。”
这一点小细节没有在江明枝眼中留下任何痕迹，她只是担心着自己会不会迟到。
毕竟听霍柏说，那位林主任可是非常的讨厌——反正霍柏是很讨厌林主任的，他说林主任每次就守在学校门口，专门逮那些迟到的、不穿校服、头发长的男生和头发披散下来的女生。逮住后就是一顿思想教育，严重的还要叫家长。
江明枝这边虽然没有家长可以叫，但霍柏还说了，林主任跟他爸是同学，他在学校里但凡做点年少轻狂的事情，这中年老男人就告状去了。
当时江明枝一边听一边腹诽——林主任跟你爸是同学，你说他是中年老男人，那么你亲爹呢？
好在她知道霍柏对他爹的崇拜，别看他经常对着他爹摔门，但这孩子其实一点有损他爹形象的事情都不会说。她要是敢说出这句话，霍柏能跟她拼命，想着自己块头，还有经常做极限运动的霍柏，江明枝还是自觉地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有了霍柏耳提面命的传授经验，江明枝好说歹说是不敢迟到的。
只是她当时坐在黄子的车上时，心情是非常忐忑的——因为刚刚在下面还精神抖擞的黄子，这会儿一开车就开始打哈欠，非常惜命的江明枝恨不得自己坐上驾驶位。
因此，江明枝下车后，让黄子赶紧找个酒店补觉去，这样子开车回去真的太让人操心了。
黄子迷迷瞪瞪的下车，他说：“哎，真的不行啊，你让我熬夜通宵可以，但是你不能让我早起，我昨晚打游戏打到了四点，这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江明枝说：“反正你现在又不用上课，作息颠倒没什么，明天你就不用接送我了，我自己打车都行。”
听到这话，未来的金牌经纪人黄子不干了——他已经困到睁不开的眼睛都瞪了起来：“那怎么行，咱们身为明星，一定要有牌面！车子就是牌面！”
江明枝不想跟一个没睡醒的人废话，安排他进了距离学校最近的酒店后，赶紧跑去上课。
幸好没迟到。
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役，江明枝深知让黄子每天六点起床开车来霍家接自己是不现实的，她想着自己上形体课时骑过的单车，感觉自己也不是驾驭不了这种设备。
因此，找霍柏推荐了一款性价比比较高的单车，当天傍晚送到家。
当时黄子送江明枝回家，看到江明枝拆开单车的包装，在院子里试骑，问：“明枝，你买的车子？”
因为包装上写了江明枝三个字。
江明枝平衡性还不错，骑上去后感觉还挺好的，甚至绕着黄子的车转了一圈。
她说：“明天你就不用送我了，我骑车去上学，这样不会有损女明星的牌面了吧？”
黄子哑口无言。
但他离开前还是振振有词：“这样是不会有损牌面，但我作为金牌经纪人的责任一定要尽到。”
江明枝：“……”
结果，开学第二天，江明枝吃完早饭，吴叔那边熟练的给黄子打包好早饭，还是没看到黄子过来，江明枝正在思考要不要给黄子打电话，就接到了来自金牌经纪人黄子的电话。
开头就是哭嚎：“明枝啊，我对不起你，我睡过了，我刚刚明明感觉我都起床穿衣服洗漱了，但时被三十二道闹钟叫醒的时候，发现我还躺在床上，还在被子里。怎么办啊，我不能接你，你会不会迟到？”
江明枝的手机牌子不算好，接听电话时扩音比较严重，正坐在对面吃饭的霍峥听到所有话。
随后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霍峥着实觉得江明枝这个经纪人有些把他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居然觉得自个儿没来接江明枝上学，她就会迟到？
霍峥看了眼腕表，现在才七点过五分。
学校就在小区外不远处，即便江明枝现在出发走去学校，也都是不会迟到的。
要是放在以前，江明枝指不定跟霍峥一样的想法，但她现在已经能很好的理解自家经纪人的脑回路。
于是，霍峥就听到江明枝说：“要是等着你现在起床来接我，肯定是迟到的。不过没事，我就骑着昨天买的单车去上学，你不用来接我，真的。”
霍峥：“……”
霍峥吃完早饭，擦了擦嘴，正想着开口说自己送江明枝去学校，就看到楼梯处下来一个身影——顶着一头乱糟糟黑发的霍柏，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
他下来后，感觉家里的人有点多，这才回了神，睁开几乎要合在一起的眼帘，奇怪的问：“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家里？”
霍峥转头看向他这个儿子，目光带着审视。
霍柏对霍峥这种目光极为敏感，原本还只有两份清醒，被这目光一激，已经是五成清醒了。
他说：“刚才我听到有谁说‘迟到了’，我以为真要迟到了，就下楼来了。”
这句话说完，江明枝也看了过来。
霍柏此刻差不多算完全清醒。
江明枝张了张口，有些迷茫，说：“抱歉，可能是我说了‘迟到’两个字，传到楼上去了？但现在七点零七分，并没有迟到。”
霍柏：“……”
少年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看都不看他父母一眼，立马冲上楼，门再一次被狠狠的砸上。
江明枝：“……”
这怎么一个个的脑回路都要靠猜，她已经大概能做到顺着黄子的脑回路思考问题，但霍柏的呢？这孩子一句话不说，连一个提示都不给人！
江明枝跟霍峥道别后，骑上了自己的小单车，背着书包去上学。
这天的黄子好歹还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做梦以为自己起来了，其实还躺在床上，但第三天，黄子即便订了八十八道闹钟——跟唐僧取经路上的坎儿一样多，可还是没能把他从梦中叫醒来。
江明枝这天甚至都没收到黄子的电话，她心想黄子大概终于放弃这一点了吧。
于是开心的骑着小单车去上学。
别说，霍柏不愧是骑车高手，他推荐的车子型号是真的不错。
江明枝默默在心里给霍柏一个感谢。
——昨天，江明枝跟郑秋意老师说了自己想要课堂上自由安排的事情，今天各科老师就把卷子准备好了。
郑秋意老师七点三十五到办公室——她作为班主任，以往这个点都是只有她一个人到的。其他老师一般都是卡着七点五十的点来。只是偶尔语文和英语早读时候，这两位老师会稍微来的早一点，但那也是七点四十五以后。
反正这一辈的老师是真的没有老一辈的老师那么吃苦耐劳——郑秋意记得她读初中那会儿，早读前还有个晨读，那都是六点五十得在教室里开始读书的。
现在呢，六点五十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梦乡里。
郑秋意心想，当年六点五十晨读，起不来的是学生，是她这个辈分的人；现在八点上早读，起不来的是老师，还是她这个辈分的人。
别看身份是从学生换成了老师，但人还是那波人。
可是今天，郑秋意踩着以往的点，走到办公室前，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的谈话声。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怎么，今儿个其他老师居然来得早了？
郑秋意推开门，整个人豁然一冷，办公室除了她，其他老师都在。
就连以往课最少的生物老师也破天荒的出现在办公室里。
语文老师看到她来，哈哈一笑，说：“看，激动的只有咱们，老郑这可是稳如老狗啊。跟以往一样的点来办公室。”
英语老师说：“你一个教语文的，说话不要这么粗鄙。”
郑秋意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在激动什么，将包放在桌子上，无奈的说：“现在激动有什么用，等江明枝同学做完题评卷时候再激动啊。”
语文老师说：“那不一样，我给你讲，我昨天晚上把江明枝上次直播刷题的录屏看了两遍，看的我激动的呀，我甚至大半夜起来把她的高考作文抄了一遍，给我儿子看。”
“所以你一晚上没睡？”
“是啊，其实人老了是不能熬夜的，但我这也是太激动了啊，今晚一定早睡。”语文老师摸了摸自己脑门，感觉本就稀疏的头发要不保了，但他还是坚持着说，“我想着今天能现场看江明枝同学刷题，真的太让人振奋了。”
郑秋意原本觉得没什么——虽然当时江明枝直播左手刷高考数学题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她这个人一向不怎么热血，因此她是即便是激动也是比较含蓄的。
可被办公室的气氛一感染，郑秋意忽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胸腔里那股子喷涌而出的热血。
他们一整个办公室的老师数着指针，在分针、秒针通通划过十二的时候，郑秋意立马站起身，说：“我去叫江明枝来做题。”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语文老师说：“这……这节课不是她的数学早读吗？”
英语老师感慨：“很少见到咱们老郑这么激动的样子啊，她估计都忘了自己的数学早读了吧。哎，当时可是她跟教务处强调，说数学公式也需要多背诵，才给咱们班安了一节数学早读的。”
江明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出数学教材，看着这简单又带着逻辑性的数学课本，百无聊赖之下，在每一个数学公式底下写出正确的公式——高中的学数毕竟还是太简单了，很多公式都化繁为简，其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可以忽略的错误，还有些则是少了许多条件。
同桌见她在课本上写写画画，正惊讶着——毕竟在课本上涂画一向是学渣做的，学霸的课本要么是看着跟新的一样，要么就是翻起来又破又烂，像是翻看了无数遍一样。
而这两种学霸的划分中，前着一般被称为学神，就是那种同学们口中‘不怎么学、不怎么听课，还能考第一的大佬’。
同桌自从报道后知道江明枝的‘枝神’马甲后，一直觉得她是前者。
前两天上课时候，江明枝一个笔记都不做，书本和练习册光秃秃的样子也确实证实了同桌的猜测。
但今天枝神怎么突然在课本上画起来了？
正想着，同学们听到高跟鞋噔噔蹬的声音，紧接着出现在班级里的就是郑秋意老师那熟悉的脸。
她一进来，大家以为又要分析公式，就听到郑秋意忽然大声的叫了一句：“江明枝。”
江明枝正在心理推导公式，冷不丁被这么喊一下，整个人差点吓一跳，赶紧放下笔站起身。
与此同时，吵吵嚷嚷的班级里立马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全班同学四十多道目光在郑秋意老师和江明枝同学身上逡巡。
兴许是江明枝的表情有些迷茫，郑秋意赶紧放缓了语调，说：“来，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顿了顿，郑秋意看着讲台上空无一人的状态，皱着眉头问：“今天是什么早读？课代表怎么不真叫人。”
课代表是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坐在第一排，她弱弱的站起来，弱弱的说：“老、老师，这是数学早读。”
郑秋意：“……”
突如其来出现的理智让她把那句‘找你们数学老师去’给憋了回去。
对哦，这是数学早读。
是她的早读。
郑秋意老师作为九五后，能年纪轻轻的就当上班主任，职业操守非常强。
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对江明枝说：“明枝，你去我们办公室一趟。”
其实郑秋意听到这是她的早读后，想着自己就看不到江明枝写卷子了，当时很想让江明枝留在教室里上万早读再出去。
但她之前已经开口说江明枝去办公室了，这会儿出尔反尔怕是不太好……
可是，以江明枝的刷题速度，她上完这节早读，肯定是看不到江明枝刷数学题了！！！
就在江明枝准备离开座位的时候，有一次通道郑秋意老师的声音：“算了，咱们先上早读，上万早读再跟我去办公室。”
江明枝：“……好。”
同桌十分好奇，他都没见过郑老师这么出尔反尔的时刻，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他想问江明枝到底是什么事，但郑老师的目光频频落在他们这边，他只能把话咽回去。
江明枝大概能猜到叫自己去办公室干嘛，但郑老师的心路历程她是万万都想不到的，于是低头继续推导公式。
等在办公室的其他几位老师见郑秋意‘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开始议论起来——
“老郑不是说叫了江明枝就过来的嘛？”
“她有早读，肯定要上课。”
“那就让江明枝先来刷题。”
英语老师一副‘你们这群凡人’的姿态，说：“她恨不得自己盯着江明枝刷题，怎么会自己上课，让你们看着她刷题？”
语文老师气道：“老郑阴险！一会儿我上语文课，我也把江明枝同学带去上课。”
英语老师：“？？？别啊，咱们中肯定有人要上课的！！别互相伤害好不好！！！”
第33章
出尔反尔的让江明枝坐回座位上时, 郑秋意老师其实就有些后悔。
她这个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华国，心里的道德标准很高。
她刚刚过来时分明跟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们说了——“我去叫江明枝同学过来”, 但是她却因为现在是自己的早读课，想着以江同学的刷题速度，等到她回去后，数学卷子肯定做完了。
那岂不是丧失了近距离当面观察江同学作题的机会。
一念之差。
郑秋意老师让江明枝留在座位上。
等到半小时的早读课结束，郑秋意老师的内心已经由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道德的‘煎熬’变成了‘就这样吧’。
破罐子破摔。
铃声一响，郑秋意就带着江明枝从后门走出去, 火急火燎的赶往办公室。
班级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还在认真读书呢，直到发现教室外吵吵嚷嚷的充满了其他班级的欢声笑语后，才发现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已经没影了。
而她一大早就喊过的江明枝同学也跟着不见了。
“哎, 你同桌呢？”有人好奇的问。
江明枝的同桌摊开手：“一下课就被郑老师带走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男生们的小道消息简直比百晓生还要灵通, 有人立刻凑过来, 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趴在课桌上，说：“昨天午饭时候，我正好去教室食堂那边买辣条，见咱们班所有的老师都坐在一个桌上，还有个竞赛老师。”
“哇，大佬难不成要被挖去搞竞赛。”立刻有人猜测。
“我看着概率很大, 以大佬那个刷高考题的速度, 她根本就不用来听讲。”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声说。
“但是搞竞赛, 这个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啊。而且我觉得高考题跟竞赛还是相差蛮大的, 之前我在竞赛班，我靠, 那些题我死活看不懂。”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个子较矮，但看起来十分文气的男生。
“我靠, 你居然听不懂竞赛题，咱们班每次数学、物理的难题，就数你解答的最快，还经常被老郑叫上台写解法呢。”另一个男生惊叹道。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斯文秀气的男生摆摆手，“要我说，竞赛真的难，我感觉竞赛筛选的就是那种真正的大佬级别——怎么说，我其实也不太懂，但我就是觉得，竞赛强的人以后搞科研一定很厉害。现在社会上整天说咱们国家博士多少多少，人数贼多，但很多博士毕业后还不是拿着二十万块左右的年薪，跟本科生和研究生差不了太多。我觉得读这样的博士其实意义不大，当然，家里很有钱就是缺个文凭的话，当我没说。我是觉得，能在数学物理竞赛里拿到国家级排名的，以后一定是搞科研的料，是真正的大佬。跟这些博士不一样。”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大都还处于对未来比较懵懂的阶段，即便现在是个信息化的社会，但老师、家长耳提面命教导的就是‘你要好好学，啥也别管就是去学习，考个好大学，再读个研究生，能读到博士最好了’。
有女生听到他们的谈论，凑过来问：“那你以后要读博士吗？”
斯文秀气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一边摆手一边笑着说：“我本来是想读的，我觉得以我的实力也有资格读，但自从在竞赛班被打压了一个暑假之后，我觉得我这个智商去读博，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毕业，趁年轻一边打拼一边浪。”
周围人哄笑。
女生却极为认真的反驳了这个清秀的男生，她说：“你这样好洒脱啊，我很羡慕，但有点不太认同你的看法。我之前读初中的时候觉得我自己还蛮厉害的，不怎么学就能考年级第一，县城第一，来到这里后，排名一直在六七百打转。两年来我也认清了自己的智商，但我还是想要读博——我不觉得智商一般的人不能读博士。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种，有一出生就天赋出众的，比如咱们学校绝大部分人，但更多的是像我一样，一直努力着的人。我们也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去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
能进入这个高中，除了一些实在是关系非常到位的同学，比如霍柏，其他人基本上985都是稳上的，在此努力学习一年，指不定能冲个top5。
——这是因为当年入学时，学校便垄断了生源，将各地的尖子生全收入囊中。
女生的话让周围寂静了下来，晨光洒下，给她平凡又朝气蓬勃的面容上罩了一层光，看起来闪闪发亮。
——因为她的灵魂就是亮晶晶的。
不知道是谁开始鼓掌，班级里的掌声接连响起，直到连成一片。
就连一直把成绩看得跟命根子一样重要的转学生刘舒也备受鼓舞，在班级群里找到女生的名字，去主动加了她的微信。
——此前，刘舒同学加微信，都是根据上学期班级里的排名来的，前二十名主动去加，后面的则放弃，如果这些同学没有主动加他，那他也不会主动跟班级里的‘差生’交往。
女生见大家都鼓起掌来，脸上涌现了红晕，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在班级里一直不算出众，此次还是第一次被班级这么人认可。
她是从自家小县城考到这里的，学校免除了所有的学费、住宿费，甚至每学期还提供两千元的生活费，可以说是家里不花一毛钱，但她在这里总是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班里的同学都太厉害了，很多题目她看十几遍看不明白，但班级里一半以上的人甚至不用老师讲解就能做出来。
从前的县城第一，到现在的班里中下游，即便老师们一直鼓励着她，但她心里还是又莫大压力。
此刻在同学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居然还被同学们认可了，女生紧张极了，正好她旁边就是江明枝的座位，上面摊开有江明枝的数学课本，那两页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公式。
女生只是扫了一眼这边的公式，没看清到底写了什么，赶紧磕磕绊绊的说：“我也仅仅是代表自己的想法，你们不用给我鼓掌，真的。我其实很佩服你们这些天赋出众的人，尤其是新同学江明枝，我前两天在宿舍看完了她的直播刷题过程，真的很震撼。那个……我觉得她就是那种又聪明又努力的类型，我有时候会注意到她，我发现她上课听讲很认真——课本上也满是笔记，她有现在的成绩，真的是她应得的。”
在这种班级里，全班大概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不做笔记的‘天才’类型。
江明枝的刷题视频传出后，立刻就被同学们下意识划归到‘天才’里面，因此，在大家听到女生的话语后，赶紧看向江明枝桌上的课本——就现在老郑讲的这些题目的难度，根本没有做笔记的必要啊。
他们能在上数学课的时候不去刷物理题，已经是对郑秋意老师莫大的尊重了。
斯文的男生立刻把校服袖子撸到手肘上，探身过去看江明枝写得‘笔记’。
看第一眼，有些眼熟，好像就是课本上那个简单公式的推导。
第二眼，好家伙，有些数学符号都超纲了。
第三眼……
斯文秀气的男生直接把江明枝的书捧在手里，说出一句国粹：“靠！她在课本上推导真正的正确的数学领域的公式。”
“？”
斯文的男生也不给大家解释，说：“找林总和朱总，他们俩肯定能看懂。”
这两位同学一个是数学竞赛的国三，一个是国二。国二的朱总直接签约了报送了庆大，现在上课就是一边泡茶，一边偶尔对台上的郑秋意老师点个头，一副校领导来视察听课的模样。
正在把第一泡茶水往教师最后水槽里倒的朱总听到自己被叫，慢悠悠不急不徐的说：“等等，我泡个茶。”
斯文的男生带着江明枝的书挤出重围，冲到朱总身边，也不管他手里还有茶杯，说：“你看看这书上的公式。”
朱总有些不悦这个人的莽夫行为，但他毕竟已经保送庆大，要学着开始训练自己的涵养，于是不跟此人计较，偏过头去看书上的公式。
第一眼——这么简单的公式还需要写推导过程？
等等……
“靠！！”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国粹从朱总嘴里迸发。
他劈手夺过同学手中的书，仔细地端详。
“靠！”朱总再一次爆发国粹，“谁写的啊，哪位大神，快让我们来切磋一下。这个公式的推导之前竞赛课上讲过，但我们的四眼老师说不用管，因为竞赛时也不会考这个。”
可对于这些天才级别的学霸来说，谁管用不用考，越是难、越是对于应试教育来说偏门的东西，他们就越喜欢。
斯文秀气的男生惊呼：“朱总，你的茶杯摔了！”
朱总刚双手夺书，茶杯可不是没承载的物体，自由落体运动降落地面。
朱总这会儿还哪管这些，他的眼睛仿佛被焊在书上了一样，目不斜视，只是嘴上还在问：“这到底是谁写的啊？”
一个女生回答：“江明枝，新来的转学生。”
“牛逼啊，大神啊，原来这个公式还是这么推导，我昨天推导了一半就卡住，感觉怎么假设都不成立，原来是我钻牛角尖走死胡同了，这个推导方法真的太妙了啊。”
终于，在第一节 课上课前，班里同学都明白了江明枝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那是课本上化繁为简的公式的原始版本及推导过程。
是连班级大佬朱总都爱不释手啧啧称奇的推导过程。
不少人都跑去瞻仰了这推导过程，看了后才发现自己最多只能看到两行，再后面的公式对他们来说就不像是数学了，而像英语。
第一节 课正好是英语，英语老师见以往老神在在喝茶的朱同学目光炯炯地算着东西，走过他身边时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全然是自己看不懂的字母。
——他觉得这个像是英语，但连起来又不构成单词，所以，大抵是数学吧。
朱总不愧是能在教室喝茶的大佬，对着江明枝的推导过程，才用了不过半个小时，就完全理解了江明枝的思路。
同时自己也能按照江明枝的思路自主的推导公式了。
太激动了。
朱总赶紧看向新同学的座位，见江明枝不在座位上，立马站起身，这个动作把英语老师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朱总见全班人都在看自己，不过他没有一丁点怯场，说：“老师，我找江明枝同学，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在办公室写卷子。”反正这会儿还有五分钟下课，该讲的只是点已经过完了，看班级同学反应大概也是理解了的，英语老师索性合上书，点了人上黑板默写单词。
“您让她在办公室补作业吗？”有人好奇追问。
英语老师说：“哪有，江同学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学生，还是演员，对她来说，非必要的作业可以不用上交。”
她也不卖关子，继续说：“是全科老师没人给江同学出一份考卷，让她在办公室写，只要成绩符合标准，便可以自由安排上课时间，就比如朱同学。”
“啊！！原来是这样，一大早郑姐就叫江明枝同学去办公室，但她想到那是自己的早读，于是就把江同学扣下了哈哈哈。”班里的福尔摩士还是真的不少，一下就推断出了事情原委。
英语老师连忙说：“哎哎哎别乱猜，郑老师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即便他也在心里觉得郑秋意不厚道，但同事的面子总是要维护的。
说完正好下课铃响，英语老师担心自己说得越多，这群学生就推断的越多，连忙收起书本和教案，说：“下课，自由活动。”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跟着他往出走，英语老师余光瞥见身后的阵仗，有些懵逼：“你们、你们这是干嘛呢？”
有些男生是急性子，见他堵在门口，丝毫不怵，从英语老师身侧挤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当然是急着去看江明枝同学刷卷子啊！现场肯定比直播看起来刺激！”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赶紧跟上，仿佛晚了一秒就会损失一个亿。
这回，就连班级里那些很文静不爱说话的男女生也都跟着去了办公室。
英语老师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队伍，心说这群小兔崽子，不准抢了他的工位！
江明枝写题时候即便余光能扫到身侧景物变化，但多一半的脑子还是用在题目上的，尤其这张卷子的难度还不小。
所以即便身侧有穿着校服的同学围拢过来，她也没太注意——刚才下课铃响，同学们来老师办公室搬卷子、问题都很正常。
因此她继续落笔写卷子。
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我靠，这不是数学吧，咱们的数学题我怎么可能看不懂。”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物理？”
“也不像啊，物理的话，题目不会条件这么少的，至少也得画张图吧。”
“是数学竞赛。”朱总说。
“嘘，比说话，别打扰江同学思考。”有人低声提醒。
大家都安静下来。
英语老师顾及面子，不可能在走廊里做出奔跑的动作，因此等他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几乎已经围满了学生。
英语老师站在已经挤不进去人的办公室门口自我安慰——“至少江同学答应我等我下课了再写英语卷子，而且我还得给她放听力。”
高三老师的办公室几乎都在一块，为了方便同学们来问题时候，发现自家老师不在，就可以随便去其他办公室询问，老师们也都会细心讲解的。
因此，当其他老师路过这边，发现同事居然抱着教案站在门口，纷纷惊讶：“怎么了，咱们现在连老师都要罚站了？”
“犯了什么错，说来听听，给我无趣的人生增添一点乐子。”
英语老师没好气的说：“没犯错，班里同学太热情，把办公室挤满了。”
其他老师探头进去，果然看到了黑压压一片学生，于是他们更惊讶了。
但英语老师这会儿没有解释的心思——不然他怕这群同事跟学生一样，都要往里挤着看。
学生们还好，上课铃响的时候，总得像归圈的羊群一样回去，但这群老师……那说不定在他们办公室一呆就是一天。
果然，不出英语老师所料，第二节 生物课，生物老师就吆喝着大家回教室，只有朱总这位得了特赦权益的同学可以留下来继续围观。
如果说朱总刚开始看到江明枝所写的公式推断过程，还算惊艳，但觉得也就那样——毕竟他最近推断的时候走错了方向，现在借鉴了江明枝的思路，自己也能在一堂课之内推断出结果。
但是看着江明枝刷竞赛题，朱总的面色则由看到熟悉的题目的欣喜，渐渐转化为‘我靠，牛逼，刷题速度这么快’，然后再转化为‘艹，居然都不用草稿纸，这是真的牛逼的大神’，最后，看着江明枝九十分钟刷完一套他们当时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写完的竞赛卷子，朱总已经不大能说出话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江明枝写竞赛卷子写了两节课外加一个课间的时间，期间只是拧开桌上的水瓶喝了几口，写完后才搁下笔，揉了揉右手手指和手腕，抬起头。
竞赛老师这会儿并不在场，除了一脸凝重的郑秋意老师外，其他人对数学竞赛并不太感兴趣。
——要说是单纯的高中数学，老师们都还懂不少，甚至还愿意过来看看江明枝写得怎么样。
但这是数学竞赛！题目比大学数学系的好多题目还要难，所有老师都不忍面对当年大学时期被高数支配的痛苦，纷纷选择了逃避。
因此，坐在江明枝前面，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男同学就变得尤为显眼起来。
江明枝站起来，看向朱同学，她觉得这个学生有些眼熟，应该是一个班的。
“你找我？”她问。
朱总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然后看江明枝还是看着自己，显然是等他说有什么事。
朱总握着手里的属于江明枝的数学课本，忽然非常的不好意思起来。
——他兴冲冲的过来，原本是想跟江明枝继续讨论推导过程的。
当时在竞赛班里就是这样，大家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都会拎出来讨论一下，甭管对错——有些时候面对这道题是钻牛角尖的想法，却是另一道题的最优解。
因此，竞赛老师也非常鼓励大家讨论各自的想法。
朱总就是来跟江明枝分享自己那个碰壁的推断思路的。
可是，在看了江明枝流畅的刷题过程后，朱总忽然觉得——自己不配。
他那个碰了壁的思路，他觉得不可能给天才到惨绝人寰的江同学一丁点启发。
但朱总是个诚实的、耿直的，不会撒谎的人，在江明枝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本以为江明枝最好的反应就是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没想到江明枝听了他的思路后，居然抽出了一张草稿纸——那可是在她写竞赛卷子时候都没用到的草稿纸！
江明枝在纸上速度极快的写着公式，约莫五分钟的功夫，她忽然点了点头，然后将椅子拉到朱同学身边，坐下，说：“你的思路其实也可行，只是推断起来稍微有点绕，我给你算一遍，你看一下。”
说着，她在演草纸上开始写推导过程，基本上每写三行就去看看朱同学，看他理解了没，要是朱同学没懂，江明枝还能再拉出去一个箭头，用更通俗的方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算这一步。
两人一个讲解，一个听，都没注意到身后再次来了一波老师和同学。
只是这回都不是他们班里的，而是那个带着竞赛班同学过来的老师。
“我靠，这个推断牛逼啊。”
“那个女生是江明枝吧，旁边听她讲解的好像是去年竞赛班的大神朱总啊。”
“牛逼，居然给朱总讲题。”
同学们在这边感慨，竞赛老师则看向了被郑秋意老师拿在手里的江明枝的竞赛答卷。
毕竟是自己出的题，答案基本上都在记在心上，竞赛老师先没看过程，只是扫了一遍答案，她心想，只要江明枝能写对五分之一，那就完全有资格进入竞赛班。
——毕竟这套题的难度真的很大。
第34章
教数学竞赛的女老师个子不高, 身板清瘦，五官秀气, 目光锐利，不苟言笑，头发干练的脑后扎个马尾，是那种一看就是大学霸的女生。
“但大学霸归大学霸，以前没见到她神色这么凝重过啊。”郑秋意老师在心理默默的想。
难不成是江明枝这张卷子做得不好？
江明枝在刷竞赛题之前，已经刷过了郑秋意老师出的数学卷子, 看着那不到半小时就写出的满分试卷，郑秋意老师十分满意，十分开心。
当时她的表情就是——合不拢嘴。
这是一位老师看到自家学生成绩好的正常反应。
因此, 郑秋意老师下意识觉得竞赛老师眉头紧锁、一脸凝重的表情, 就是——江明枝看着是把卷子写得满满当当, 其实没有一道题是对的。
这种事其实并不罕见。
对所有科目都适用。
有人语文作文洋洋洒洒九百字, 结果立意跑偏，只能拿及格分；有人历史大题把答题框都写满了，但没有一个时间点是对的；政治就更恐怖了，理解错题目意思的人数不胜数；至于郑秋意老师最熟悉的数学，她对这种场面真的不能更熟悉——班里的同学经常把大题写得满满当当，她只能戴上眼镜在里面找正确的公式, 找到了给两分友情分, 找不到零分。
郑秋意老师见竞赛班的同学还在看江明枝给朱同学讲题, 悄悄地拉竞赛老师出了办公室。
竞赛老师忙于看卷子, 被身边的人一拉就走，也没什么思考的余地。
等到出了教室, 这会儿人才有点懵——干什么呢这是？
见她终于从试卷中抬起头来，郑秋意老师小声提醒：“江明枝同学虽然可能……”不大适合竞赛。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觉得竞赛老师能意会到，于是接着说，“你表情别这么严肃，办公室里学生那么多，好歹给孩子留点面子。”
竞赛老师缓缓在脑子里敲出一个问号。
但现在江明枝这张试卷上的所有答案都是正确的，她已经十分惊讶，现在正在看江明枝的解题过程——数学这门课就是如此，答案对了还不行，每道题的过程必须详略得当的写清楚了，太详细的话费卷面，太草率省略了关键步骤还得扣分。
至于过程写错了，最后歪打正着得到了正确答案的，就是零分。
要是江明枝的答案只有五分之一正确，竞赛老师肯定不会在这会儿墨迹时间看卷子，而是大手一挥，让江明枝来竞赛班培训。
但、但问题是她答案全对啊！！！
这是什么水平？这是江明枝现在根本用不着培训，就能去直接参加省上的预选赛、复赛，最后再进入国家队，代表华国出征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竞赛老师严肃的外表下，是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
——简直比当年男朋友求婚时还要激动。
因为太过激动，竞赛老师对郑秋意老师的话反应慢了半拍——什么叫好歹给孩子留点面子？
难道是说让她一会儿不要再办公室大力夸奖江明枝同学，照顾照顾其他竞赛同学的内心情绪？
不然岂不是太不给全竞赛班同学面子了。
竞赛老师想通了，对郑秋意老师缓缓点头，然后继续看卷子。
她知道自己得加快时间，不然一会儿中午放学，学生们还要去吃饭的。
好在江明枝同学的字迹非常清晰明了，跟竞赛班有些同学的字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竞赛老师抓紧时间，在里面找熟悉的公式和计算方法——一找一个准，这简直比标准答案还要清楚明了。
约莫十分钟的功夫，江明枝这边刚好给朱同学讲完以他思路流程走的推导过程，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是郑秋意老师和竞赛老师。
竞赛老师拿着江明枝的试卷，凝重又严肃的目光落下来，说：“嗯，我看了江明枝同学的答卷，非常优秀，满分。因此，江明枝同学，我代表数学竞赛课题组邀请你加入竞赛班。”
她原本还想说江明枝在竞赛班也可以非常自由，只要成绩不下滑，基本上她把知识点发给江明枝就行，不用天天来刷题。
但考虑到郑秋意老师刚才说的‘照顾其他孩子的面子’，于是她就把后面这句话收了回去，到时候私底下给江明枝说就好了。
不然这个差别待遇，有可能会让其他同学心生落差感。
竞赛老师此言一出，不仅是郑秋意老师，就连办公室其他老师，全都愣在原地。
竞赛班的同学们对此道比较熟悉，有人忙问：“老师，江同学刷的是哪一类题？”
竞赛题目分为A、B、C、D四类，难度依次递减。如果似D类题目，大家经过一个暑期的魔鬼训练，基本上都能在规定时间做完，正确率达到60%以上，至于全对的，班里也不是没有人做到过。
只是那些人，就是班里公认能拿到国奖、进入国家队，保送庆大或者燕大的。
可毕竟班里有人可以做到满分了，这会儿再来一个满分的同学，大家也只会见怪不怪。
竞赛老师说：“B类难度。”
竞赛班的同学们纷纷凑过去看老师手中的试卷。
“啊？B类？”
“老师你不会在拿我们寻开心吧！”
“可是咱们老师从来不开玩笑啊。”
“卧槽，真的是B类，这道题的例题昨天讲过，至于这道题，咱们班现在好像还没人能做出来，就连火神也没做出来。”
火神，就是一个喜欢带着红色棒球帽的男生，再加上他刷题正确率十分高，大家尊称起为‘火神’。
竞赛老师由着他们看卷子。
其实她昨天想过出D类，或者C类难度的竞赛卷，最后甚至已经将C类难度的卷子打印出来了，但今天交给郑秋意老师那一刻，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换成了B类。
她想的是，毕竟是林主任推荐来的学生——林主任的履历她十分清楚，毕竟那是她的学长。竞赛老师觉得，庆大的高材生推荐的学生，肯定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所以她在最后一刻，换成了B类。
当时，把这张卷子交给郑秋意老师的时候，竞赛老师就有些后悔了。
——江明枝同学就算是再聪明，就算是有林主任推荐，但她也还是个高三生啊，又不是从其他学校挖来的竞赛天才，在没有系统的学过竞赛知识之前，刷这道题是真的难度超标了。
毕竟有太多的超纲知识点。
可卷子都给出去了，还能要回来不成？
竞赛老师只能打定主意，不管江明枝的过程写得如何，只要她结果正确，或者就是她结果不对，但过程思路是对的，这两者加起来能做对的题目有五分之一，20%，她就邀请江明枝同学来竞赛班。
——虽然这样有些不公平，其他进竞赛班的学生都是C类试卷正确率20%。
但江明枝同学毕竟高三了，她只有一年的时间，竞赛和高考只能二选一。再说，数学竞赛不是说考就可以考的，这就跟奥运会一样，每年有固定的举办时间，要是江明枝同学选了竞赛，那就得努力一年，经过国内的重重海选，进入国家队后，再去参加明年七月在伦敦举办的总决赛。
因此，竞赛老师一般不大支持高三的学生继续搞竞赛，竞赛真的太残酷了，全国数十万数学竞赛生，最后能保送去读大学的只有3%左右，这还得在学校的大力推荐下。
一般学生有的拿了省二，最多也只是得到一些985的高考加分政策，而假如学生完全忽视了高考，拿了这个加分也考不到心仪的学校。
只能说，不管高考还是竞赛，一切都是又残酷又诱人的，有的人可以凭借聪明和努力借此翻身，进入名校，此后再跨入中产阶级；有的却投入巨大回报甚少，最后成了芸芸众生。
可以说，竞赛老师在来之前，已经把劝退江明枝的腹稿打好了。
她觉得江明枝同学刷高考题这么厉害，只要今年不荒废，别说考庆大和燕大了，她完全可以在里面随便选专业。
所以，假如江明枝同学竞赛能力一般，最好还是别走这条路了。
可……
可她考了满分耶。
B类难度——全国决赛，国家队入选考题也就是这个难度而已。
而一般情况下，只要把B类难度的考题做到正确率50%，就可以稳进国家队。
——稳进国家队就可以随意选择保送庆大还是燕大。
当然，有的同学有一些特别理想的理工学校，也会放弃庆大和燕大。
这是国家给国家队集训成员的优待。
每年国家队集训成员只招收不到六十人，这批人中还有些是去年已经加入的，今年继续培训，准备去国外参加比赛，为国争光的。
竞赛老师想到这里，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每年全国无数所高中为了这个国二及国一的名次几乎挤破头，但她面前的这位姑娘，现在就有横扫全国竞赛天才的资格。
怎能让人不心动！
郑秋意老师听着竞赛班同学们叽叽喳喳的感慨和议论，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江明枝同学把竞赛题也做了满分？？？
可竞赛老师刚才那么严肃，搞得她以为这是一张零分试卷。
生物老师环视过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的表情——有惊叹、有不可置信、有震撼、有懵逼，他也是那个比较懵逼的，因为他不太了解数学竞赛的流程及在学生们心目中的神圣性。
于是在一片感慨声中，他弱弱的举起手，说：“我能知道，这个B类难度，很难吗？嗯……我对这个不大理解，就是，B类难度考了满分，能、能怎么样，保送吗？”
他们生物类竞赛被学生们戏称为全国高中生生物知识背诵竞赛，难度一般不算大，但题量是真的大，就非常考验学生们对知识点记忆的牢靠程度。
就是你得熟练到把题目读完，在脑子里就反映出答案。
不然这套卷子怕是就做不完了。
——对了，读题还不能太慢。
因此，他确实不大清楚数学竞赛的难度分级。
一个离生物老师最近的学生说：“老师，数学竞赛的B类难度，怎么说，这就是全国决赛和世界总决赛的难度级别。”
他蔫儿坏的说，“考满分能不能保送我不知道，能把过程和答案的正确率稳定在55%和60%左右，就大概是全国六十名了，庆大和燕大随便选。”
顿了顿，他满意的看到生物老师震惊的表情，继续说：“要是能答对70%以上，大概就能全国前十，这时候就有机会角逐最后代表我国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总决赛选手——就跟奥运会一样，运动员其实很多，但是能代表国家参加比赛的也就是那几个最出色，出错率最少的。咱们最后要选出五个正是选手和一个替补选手，代表国家队出征。”
这些都是竞赛培训刚开始就教给大家的。
得让学生们有目标，这才能有动力去刷题。
英语老师已经震撼到无以复加，他问：“那、那江明枝考了满分……”
“虽然满分只是代表了这一张卷子，但其涵盖的知识面很广，代表了江同学涉略广泛，只要她进入竞赛班，花两个月把竞赛的知识点过一遍，稳定考出90%以上的高分应该是信手拈来。”竞赛老师说。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样好像不是太给其他同学面子。
哎，她这个人就是情商不大够，喜欢实话实说，郑老师安排的这个活儿，她真的是做不到。
眼看着整个办公室老师们的震惊之色愈发明显，江明枝总算找到自己说话的档儿，她赶紧说：“谢谢老师，即便您不来邀请我，我之后也会跟郑老师提想要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
她伸出手，笑着说：“很高兴加入数学竞赛班。”
“哪里哪里，你能加入我才是最开心的。”说完，竞赛老师本来就一脸凝重的脸色愈发麻木——她怎么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郑秋意老师忽然发现，这位竞赛老师往常看着十分高冷严肃，其实内心单纯又简单。
高冷严肃只是她的保护色~-
因为刷数学竞赛考题用了不少时间，江明枝下午上课后继续去办公室刷题，一直刷到下午四点，才把所有老师出的答卷写完。
郑秋意老师让江明枝先回去上课。
就在她刚走出办公室的一刹那，郑老师迅速站起身，将办公室门关上。
“赶紧赶紧的，说说江明枝同学的成绩。”她活泼的神色和催促的语气，浑然不像个威严的班主任，而是要跟好朋友分享好消息的大学生。
把自己的笔落在办公室的江明枝刚转身回头过来想去拿，就听到了郑老师兴高采烈的话。
她很善解人意的没有敲门，而是转身往教室走去。
——这会儿进去，诸位老师估计就会社死一把了。
她想，毕竟大部分都是九零后的老师，是不需要那么严肃的。
就连一直以严肃面孔示人的竞赛老师，跟她一交流发现她也有一点呆萌的潜质。
微风拂动江明枝的发丝，把她的脚步都吹得轻快几分。
“江辞，我也来参加数学竞赛了。明年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总决赛同样在伦敦举办，跟你当年一样。”江明枝心里想着，面上带了满满的笑容。
她会追着江辞的步伐，看他看过的风景，去寻找一切的真相。
办公室里。
英语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犀利：“英语，满分。”
“语文，满分。这篇作文我十分满意，印刷在下个月的校园文学月刊上，供同学们传阅。”
英语老师补充：“明枝的英语作文也可以印刷，放在学校的英语角。”
“历史，满分。”
“生物，满分。”
郑秋意一愣，打断大家的报成绩声音：“等等，咱们班不是都选择了理化生么？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老沙昨天找了我，他说江明枝同学直播高考那会儿选择了历史，没选择生物，这才让我也出一份历史卷子过来的。”历史老师说。
“哦——”郑秋意嗯了一下，然后脑子再次有点卡壳，“所以，你们俩这回都出了卷子？”
都怪她早上太激动，没仔细数卷子。
历史老师和生物老师同时点头。
生物沙老师补全了郑秋意即将出口的话，他说：“还都是满分，我都想找政治和地理的卷子也让江明枝同学刷一下了。”
紧接着，办公室里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倒不是觉得沙老师是在开玩笑，而是大家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那就真的太让人窒息了。
良久，郑秋意老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重重的咳嗽一下，说：“那个……既然江明枝同学没提去刷政治和地理，那咱们也就不提了哈，一会儿我去趟林校长的办公室，把这件事汇报一下——咱们学校每个上课可以自由安排的学生都得在林校长那儿挂个名头的。”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因为林校长主管教学这方面，学生们稍微有点点出格举动，他就能逮住把人说一顿，说得人恨不得现在就发奋图强，考个庆大或者燕大回来。
语文老师有些担忧：“要不然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咱们学校其他上课自由安排的学生都是保送了的，来学校上课只是为了继续体会高中生活。可是明枝还只是个转学生，她才来上学了三天，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真的担心林校长会一个电话打给她父母。”
说完最后一句，语文老师赶紧消音。
毕竟，开学时候的个人信息登记上面，江明枝的父母那一栏都是空的。
双双亡故。
幸好高中生的个人信息登记没有已婚和未婚这一栏目，不然她结婚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英语老师善解人意的盖过语文老师这个失误，附和道：“是啊，咱们一起去找林校长吧，他有时候脾气特别倔，可能不看这些卷子的。”
生物沙老师说：“人多力量大，趁现在还没下班，咱们一起过去。”
他们几个来到林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在待客。
坐在林校长对面沙发上的男人身穿深色西装，鼻梁高挺，山根明显，一双眼睛好看到极致，却因为周身气场和威压，让大家不敢仔细打量。
林主任起身介绍说：“这位是咱们的校董，你们有事情不必避讳。”
至于是哪位校董，他没明说。
然后林主任问：“什么事？”
郑秋意老师上前一步，将江明枝同学的试卷呈给林校长，说：“校长，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江明枝同学的考卷，此前我们也都看过她直播刷高考题，因此就每人出了张卷子给她，想着她成绩如果有稳定又高得话，其实可以不用每堂课都仔细去听，作业也可以根据个人情况完成。”
她隐没了江明枝主动提出这件事，而是说这是他们一群老师的想法。
原本以为林校长会发飙，毕竟江同学才转学来三天。
没想到林校长笑吟吟地说：“好啊，我记得江同学来的时候，说过她还要在演艺圈继续拼搏，请假去拍戏什么的，你们别太在意。还有，她跟同班同学相处的还好吧？”
郑秋意老师说：“很好，今天还给一个同学讲题了。”
在郑秋意老师一脸疑惑中，林副校长对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说：“咱们江同学就是乐于助人，不错不错。”
紧接着林副校长又问了一些江明枝在班级里的情况，郑秋意也都一一说了，知识她每回答一句，林副校长都要再给对面的男人重复一遍。
搞得一群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且，林副校长还扣下了江明枝的试卷，说他要端详一下。
什么叫端详？？？
等他们都出去后，林副校长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霍总啊，真的，您真是有远见，挑选夫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霍峥挑了挑眉：“一如既往？”
林副校长说：“对啊，霍柏的母亲，这个男孩性格是比较张扬，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性格温顺了的？可是他聪明啊，又长得帅气，那些运动训练都很强，给咱们学校拿了可多奖回来——有好些都是国际上的大奖，这些足够他去那几所常青藤院校了。”
只见霍峥原本在听到江明枝消息后有些柔和的神色再次冷硬起来，说：“我之前没结过婚。”
林副校长一愣，他心说这个他知道啊，未婚生子嘛。
霍峥却不再多言，只是拿起江明枝的卷子开始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霍峥的眉头舒展起来。
——江辞的妹妹，果然是跟他如出一辙的聪明。
第35章
林副校长悄悄打量着霍峥的神色, 直觉他对这位年纪较小的夫人，并不是没有感情。
可……可不办婚宴也就算了, 怎么结了婚连他这个老同学都不知会一声？
林副校长对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跟霍峥并不是一个阶级的存在，但他好歹跟霍峥在同一所学校读了十年。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外加大学四年，都是关系很铁的哥们儿。
最后又在毕业十一年后被霍峥邀请来管理学校。
——有这么多情分的叠加因素在，霍峥他举办婚礼不给人知会一声，当真就显地有些冷血无情了。
但林副校长毕竟在社会上已经摸爬滚打了十多年, 并非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因此，他是做不出当面质问霍峥这种事情的。最多, 就是稍微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地询问一下‘老朋友, 你结婚怎么不找我们喝杯喜酒啊’。
再说, 普通老百姓结婚, 是看重那个红本本，那个是带有法律效益的约束双方是一个家庭的关键。
要是离婚后再去二婚，放在婚恋市场上就没那么吃香了。
但对于豪门来说并非如此，豪门出身的人结婚前都会做各种各样的财产公证，结婚离婚再结婚再离婚，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因此, 一个豪门承不承认‘灰姑娘’的关键, 在于是否举办婚礼, 是否将此事广而告之。
林副校长心说, 不办婚礼那就是霍家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并不认可这个儿媳……这件事虽然让人唏嘘，可也并非多难理解的。
一个比自家孙子大四岁的儿媳妇, 霍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指不定还骂霍峥鬼迷心窍呢——这件事说出去让旁人怎么想。
可是，问题来了, 霍峥他为什么对他这个好友都要瞒着此事。
林副校长着实想不通。
他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反正现在气氛不错，霍峥看起来心情也挺好，林副校长话说出口后，才觉得自己狗胆包天，可说都说了，还能咽下去不成？
霍峥抬起头，那双眼睛看向对面的林铭鑫。
他们俩和江辞到底是少年时一同成长的好哥们儿，即便三人毕业后分道扬镳，江辞留校搞研究，林铭鑫去授课创业，霍峥自从大学时候就接手了家里的企业，毕业后压根就不像其他公子哥儿一样从基层磨练，而是直接接手项目。
多年后，江辞故去，林铭鑫因为大形势不好，创业过半而中道崩殂，在霍峥的邀请下投靠了他，霍峥则是把霍氏的很多分部做到了世界顶尖的地步。
因此，对林铭鑫来说，他心中对霍峥的感情，早已由当年的‘铁哥们儿一辈子的兄弟情’，变成敬畏、敬重居多。
——谁长大后不是闰土呢？
林铭鑫在霍峥投过来的目光的时候，一直给自己打气，让自己继续保持狗胆包天的状态。
至少这会儿不能泄气。
但出乎意料的，霍峥这时候的目光中没有什么威压，反而是带着无奈和抱歉。
他说：“刚领结婚证的时候，她说她现在是艺人身份，事业刚起步，能否对外宣布结婚的消息，要听公司安排。所以我们就隐瞒了下来。”
林铭鑫：“？？？”
林铭鑫：“！！！”
不是！！！您堂堂霍家掌权人的身份，结婚领证是否对外宣布，居然要听小小年纪的夫人的话？
这一刻，林铭鑫心中霍总那说不一二的冷血形象瞬间崩塌。
这个确实是事实，当时的江明枝确实哀求过霍峥不要把结婚的消息公布出去，不然公司那边不好交代。
而当时的江明枝还不知道霍峥就是霍氏的掌舵人。以当时的江明枝的想法，她作为艺人，一切都要听公司安排——这便是当了两年练习生后培训出来的效果。
霍峥最大程度的尊重了江明枝的想法。
不过，他没给林铭鑫说得是，他当时跟江明枝结婚，并非跟她有什么感情，而是出于照顾江辞妹妹的心理。
家中两人一直分房睡便是证明。
霍峥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觉得自己犯不着喜欢一个比霍柏大四岁的小姑娘——不然总感觉差辈分了。
霍峥的想法从没变过，那就是等到日后江明枝羽翼逐渐丰满，只要江明枝开口提，红本本的结婚证随时可以变成离婚证。
——他从来只是照顾故人妹妹罢了。
至于后面这些弯弯绕绕，霍峥不打算让林铭鑫知道，毕竟这会涉及到很多国家机密——江辞当年所做的研究，要是没有国家在背后支持，他也没这个权限去做。
碰巧，最开始的时候，江辞的研究都是霍峥出资资助的，因此，他也能拿到一手的资料。
林铭鑫被霍峥这句话震得不轻后，开始啧啧称奇：“不会吧不会吧，我跟你相识二十多年，都没发现你居然……”是个情种。
最后这句话他还是不大敢放肆说出来的。
林铭鑫赶紧岔开话题，说：“虽然我知道吴叔肯定会把事情告诉你，但咱们俩既然都坐在这儿，我再给你赘述一遍——那天的情况就跟今天高三年级老师过来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当时是霍柏他们班的老师一起来到我办公室，说霍柏的家长不仅给他卷子上签了字，还把所有的题都写完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用了九种解法。要知道，那可是竞赛题！当时他们就竭力要求我请江女士来给咱们的竞赛班讲课，不需要太多，一周来一天就够了。我心里那个惊慌啊，但又拗不过这些老师，最后还是去了你家。后面的事情江女士应该都跟你说了，那天还恰好碰到了招生的赵主任，他来邀请江女士来学校读高三……哎呦，那天的场景可真是让我记忆犹新。”
霍峥颔首，感觉耳边仿佛浮现出江明枝清脆中带着笑意的话——“赵主任是通过微博联系的我，我们也早早的约好了时间，没想到才刚见面，那位林校长就来了。他都找到了家里，直言要见霍柏的母亲‘江明枝’女士，我再打扮的成熟一点装长辈已经来不及，被他们发现了学生江明枝和霍柏母亲江明枝是同一个人。”
江明枝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起初提到‘结婚’的忐忑和紧张，反而是自然和从容。三个月不见，她好像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婚姻关系，把他当关系亲近的丈夫来看待，会跟他分享生活中的趣事；也带入了霍柏长辈的角色，话语中那个只比她小四岁的少年就是小辈的孩子。
浑然不知，她自己也才刚满二十岁，是刚入学两年的大学生的年岁。
因为江明枝不再像最初那样唯唯诺诺、怯手怯脚，让霍峥在面对江明枝时候，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对她点个头就走——毕竟说了话后，江明枝就会紧张到无所适从，让霍峥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人。
他倒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和江明枝结婚这个决定，只是下意识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现在这样松弛有度的相处模式，让霍峥觉得挺舒服，反而喜欢上回家，一家人共用晚餐。
偶尔再出去散散步，感觉站在江明枝身边，一天的疲惫都会消散。
林铭鑫见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霍峥那边都没有丝毫反应，不禁有些紧张，以为自己说太多了，听着聒噪。
没想到在他话语停下来的时候，霍峥居然对他点了点头，看起来是比较满意他的话。
林铭鑫：“？？？”
这是他今天受到的第二波冲击。
第一波就是霍峥那句‘我们结婚没广而告之的原因是她不想说’。
林铭鑫其实暗地里狠狠的掐了自己好几下，以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魔幻了。
然而他着实没想到，更魔幻的事情还在后面。
直见霍峥拿起桌上的卷子，将其整理整齐，拿在手里，说：“我走了。”
林铭鑫：“？？？”
他赶紧开口：“那是江明枝同学的答卷。”
霍峥回头，用眼神给他传达了询问的意思——我知道，怎么了？
林铭鑫张了张口，一时间居然无法作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是她今天刚写的试卷，一会儿指不定她老师们要拿回去。”
霍峥‘哦’了一声，说：“就说你端详完后不知道放哪儿了。”
然后走出了林铭鑫的办公室。
林铭鑫这回已经不是满脑子问号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已经装不下如此多的问号——溢出来了。
您拿走自家夫人的卷子，还要让我背锅？？？
可作为打工人，林副校长不得不欲哭无泪的背下这口大黑锅。
毕竟霍总说了江女士不想把结婚的事情公之于众，而他听自家媳妇的。那么林铭鑫这边要是敢把事情泄露出去……
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办公室一边踱步一边喃喃：“我之前还是小瞧了江明枝同学啊，原本以为她能跟霍峥结婚已经是手腕通天，没想到霍峥他他他他他他还是个妻管严！！！”
他走到镜子前，对自己说：“小林，以后对江女士一定要客气客气再客气，那才是能拿事的主，记住了吗？”-
霍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拿了江明枝的卷子回来。
只是看着那锋锐又不失清秀的字迹拜在自己面前，就有种想要收集的感觉。
等坐到车上后，霍峥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心态——就好比那种将孩子历年奖状收集起来的家长。
霍峥：“……”
他按了按眉心，将自己这种思想打散。
江明枝对他来说，跟霍柏的意义可不一样。
江明枝这边完全不知道诸位老师在林副校长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谁，要是知道的话，她现在心中一定会盈满一种叫‘尴尬’的情绪。
——自己的试卷被拿在一个是她丈夫身份的男人面前，想想都羞耻感爆棚。
正是因为不知道，江明枝这会儿正跟班里同学愉快的相处。
“哇，枝神，你真的名不虚传，我刚刚去办公室交作业，咱们老师现在还在说你厉害呢！”一个瘦瘦的女生说。
其他人赶紧询问：“怎么说的？”
“就说枝神各张卷子都是满分啊，而且刷题速度还贼快，这样的天分来读一年高三就是浪费了。只可惜那种特殊入学通道也必须有竞赛成绩在身，不然就怕开了枝神这个先河后，后续社会上其他人想要以同样的方法来进入大学，那高考的权威性就会降低。”女生记忆力很好，说得像模像样。
“我靠，枝神真的牛逼，朱总，你今天不是去办公室找枝神了么？你觉得枝神怎么样，是不是也能保送庆大？”
“别瞎想了，想要报送庆大，首先要参加竞赛，还得是数学和物理竞赛，这些简直不要太难了好吧。”
“可我今天中午吃饭时候还听到竞赛班有个女生说枝神要加入竞赛班的事情。”
“啊？”
“高三进入竞赛班，这风险太大了吧，要是没考过，那岂不是连普通的985都悬嘛。”
“我也不知道，那个女生说今天咱们郑老师已经跟她们竞赛老师商讨江明枝在两个班里随便选课上的事情了，还说郑老师特别舍不得，但还是含泪答应了……”
说话的男生话音还没落下，忽然感觉后背一凉，紧接着全班都安静下来。
就在他想要转头看看背后是出什么事的时候，听到郑秋意老师的声音：“含泪答应？”
男生：“……我错了郑老师你罚我吧。”
郑秋意：“……”她都要被这群小崽子给气笑了，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但是她作为九零后，不能跟一群零四后计较，有其她还是老师，这会儿说多了只会越描越黑。
她留下一声冷笑，转身去台上，说：“这节课，咱们讲一下例题，来把学校印刷的白卷子翻到三十二页。”
下课后，郑秋意老师故意晚走了一会儿，跟收拾好书包放学回家的江明枝走在了一起，她说：“今天的情况真的不是那谁说得那样……”
自来熟的郑秋意老师人生第一次尴尬到快要社死。
江明枝说：“我知道，郑老师，他们太夸张了。”
见江明枝如此善解人意，郑秋意的心总算放下来。她以后要防备一点了，办公室里有学生在的情况下，甭管是不是自己班级的，都不能说话，要保持身为老师的神秘感。
不然真的不知道会被这群学生传成什么样。
江明枝走到车棚，找到自己的单车，戴上头盔，护腕，护膝，这才上车骑行。
霍柏正好这会儿也过来，见到江明枝这一身装备，从鼻子里哧出一口气：“差生文具多。”
跟在他身后得钱江很是迷茫：“柏哥，你文具也不多啊。”
江明枝骑车路过他们，留下一串响亮的笑声。
钱江看着她的背影，连忙说：“柏哥，是那个、是那个好看的姐姐！”
霍柏一下拍开他的手：“谁是你姐姐。”
钱江愣了一下，小声说：“好看的妹妹。”
霍柏气得骑上车就走-
晚饭时候，霍峥一如既往的出现在餐桌上，因为他在，霍柏即便想要出去浪，这会儿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过来吃饭。
江明枝发现，霍峥虽然不大说话，更不怎么批评霍柏，甚至偶尔还专门欺负他，但霍柏对霍峥的敬畏、崇拜心理一直都在满格。
她忽然就觉得这少年还是蛮可爱的。
——以后要是她有小孩，看到小孩自己满满的崇拜，就算是小孩犯什么错，她都不会忍心批评一下的。
她想，可能这就是霍峥对霍柏学业不做要求的理由吧。
未成年人嘛，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真的太不容易了。
等到霍柏吃完出去玩，江明枝和霍峥继续老年人运动——饭后遛弯。
这仿佛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江明枝说了今天考试的事情，但是她说得十分普通，没有把今天老师们激动的情绪和浮夸的场面描绘出十分之一。
她说：“好处就是以后大概可以不用写作业。”
霍峥：“写高中作业对你来说确实浪费时间。”
江明枝见霍峥如此抬举自己，笑着说：“也对，我现在身上的活儿挺多的，今天黄子给我发消息，说齐导的电影下周五开机，让我最近有时间去试一试妆造。”
霍峥问：“什么题材？”
“青春校园，不过不是那种爱情疼痛文学，大概是讲述在1920年左右，风雨飘零时期，少年人友谊的故事。”江明枝说，“剧本还没给我，只给了一个大概的人设，我挺喜欢的。我要饰演的是女三，父母高知，独生女，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学业上没考过年级第二，人际交往方面也都是班里很不错的。按理说这样的环境是会培养出一个乖乖女的。但她其实性格有些古怪，是那种看似乖巧，其实内心隐藏着巨大黑暗的人。具体情节就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背后有人跟踪，经过在书上学习反侦察手段，她自己发现了跟踪者是前几天救下的一个小混混。”
江明枝走到了喂鸟的凉亭，彩色羽毛大鸟已经等候在原地，看到江明枝来的时候，黑豆大小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是在看到她身边还跟着霍峥后，鸟头立刻很拟人化的转过去，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可是，在江明枝来到凉亭后，鸟儿还是温顺的任由江明枝摸摸脑袋。
江明枝接着说：“按理说，这样的场景，一般人都会选择报警，但女三偏不，她自己反追踪了这个混混，甚至还找到这个混混的居住地，发现他很穷，房子里还有个生了病身体很虚弱的妹妹。她心地比较好，猜测混混跟着她可能是想找她要钱，于是她把自己的零花钱从窗口抛进去。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却被找混混索债的其他人堵住了，那些人认出她来，说她就是那天坏了他们好事，救了小混混的人。”
见霍峥听得仔细，没有不耐烦的神色，江明枝心中忽然一动。
她说：“其实，我以前没有可以分享这些事情的人，但是你对我很好，你还不会要求我做到什么，我就下意识想跟你汇报我最近的状态和进展。”
黄子不同，黄子虽然对她很好，但黄子是经纪人，他们俩是合作关系。即便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总的来说，黄子会为了让江明枝能更好的在演艺圈发展，会push江明枝和他自己。他们会为了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
但霍峥是那种，你可以无拘无束跟他交流，分享一切心情的人，跟着他在一起，可以不用被push。
倒不是江明枝不喜欢努力，只是她喜欢自己去努力、去制定计划方案、去做到自己梦想中的一切，而不是被人push着去做。
——这就是她的反骨。
霍峥不知道怎么着，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心跳莫名的停了一拍，甚至心底还升起了一股十分陌生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真的太陌生了，陌生到霍峥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比前几次这种感觉升腾起来的时候好了一点，霍峥隐隐的抓到了一点意味。
江明枝说完后，想看看霍峥的反应，但让她失望的是，霍峥只是点了点头，还没有在她怀里的撒娇的鸟儿给的反应足。
江明枝想，可能就只是她比较喜欢跟霍峥倾诉日常，但霍峥面对她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表达欲。
……做人有些失败啊。
不过江明枝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正常，她到底跟霍峥年岁相差了大一截，年纪大的人大抵都是不喜欢跟太年轻的人诉说心底话的。
因为他们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多，有些事情觉得不足为道；还有些事情，在特定的场合没有说出来，后续也就渐渐落上尘埃，不会再单独拎出来了。
这或许就是经历过社会风吹雨打的样子。
江明枝如此想着，转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眉目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厉，目光确实柔和的，嘴唇紧抿，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突出的喉结和线条硬朗的下颌。
不知道怎么着，江明枝忽然就想到了黄子发给自己下一部戏梗概中的男一号——民国时期的军阀。
正好，江明枝脑子里浮现出剧本梗概里的一个片段——
军阀问姑娘：“为什么不报警？不求助？”
姑娘抬起头，即便遍体鳞伤，但还是看不出一点心理上的落魄，她目光很凉，带着好奇，问：“有用吗？”
第36章
在演戏方面, 江明枝是一个纯新手，并且她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天赋在内, 因此只能选择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在拿到导演给的梗概后，不断地在心理琢磨人物做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动作时的具体想法。
此前，她一直拿捏不准女三号在被欺辱后，面对救场军阀的那一句带着好奇地‘有用吗’。
因为，在江明枝看来, 此刻女三号的心境大抵是绝望疯狂或者歇斯底里。
可是，此刻，当她蹲在地上抱着鸟儿, 抬头看向面容被光影分割了的霍峥时, 面对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 江明枝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能体会到女三号的心境了。
——她是一个学生, 一个未满十八岁的青春期少女，对这个世界尚且了解的不甚清楚，因此，她看待未知的事物，都是十分好奇的。
再加上她出身于一个父母皆为高知的家庭，这样的家长或许比普通家庭看起来更开明一些, 在那个年代让女孩子出去抛头露面、去读书。但女三号却只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浓浓的掌控欲。她觉得父母只是在将她打造的符合他们的心意, 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觉得父母只是需要一个听起来‘新派、优秀、乖巧、聪明’的女儿罢了。
江明枝忽然讲自己代入女三号的角色, 原本明亮柔和的眼眸里带了点天真, 还有些好奇，开口：“有用吗？”
霍峥的嗓音低沉悦耳：“什么？”
江明枝却已经高兴的拍拍手站起来, 说：“我刚才忽然有点体会到女三号的心境了。”
霍峥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江明枝刚才讲述的故事中那个表面看起来很乖巧, 其实内心颇为离经叛道的姑娘。
她走近一步，距离霍峥只有一步之遥：“谢谢你。”
霍峥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明枝接着说：“是刚才你的眼神，让我带入了概述中所描绘的场景，这才体会到了她的心情。总之，霍先生，你好像又帮了我一回。”
江明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该道谢的时候绝不含糊。
霍峥此刻的心情十分……奇怪，用他的话来说，确实是奇怪，是一种从没出现过的心情。
此刻要是来一句‘女人，从没有人这么单纯的给我道谢’，那就是妥妥的古早霸总文学。但霍峥仔细思考良久后，发现自己心情很好并非是因为江明枝给他道谢，而是因为他、不靠财力和权力，仅仅依靠自己自身，就给江明枝提供了一点情绪价值。
……这是霍峥自从成年后少有的体会到自己被人需要着的感觉。
霍峥眉目和神情都舒展开来，看起来像是打了胜仗却还是板着脸让将士们戒骄戒躁的将军。
——明眼人都知道他很高兴，但是他还是要装着一副冷脸的样子。
只有那只鸟儿，黑豆大的眼睛有些不善的盯着霍峥。
好像在说你这是在跟我宣战吗？
但不得不说，除了人之外的动物群体中，对于强弱有着更清楚的认知，比如这只鸟就知道她和霍柏干架五五开，如果找准先机，指不定自己能赢；但它要是对上霍峥，那就是只有被抓去炖汤的份，因此，鸟儿也不敢在霍峥面前造次。
江明枝不知道这只鸟心中的弯弯绕绕，她跟着霍峥溜达一圈，回家洗澡睡觉。
第二天又是新的上学时间。
这几天江明枝早上坐在竞赛班里听老师们过各种要点知识，自己懂得她就大概的听一下，继而在脑子里琢磨女三号的行为特点；自己要是涉猎不多的，江明枝就先把脑子里的女三号放在一边，仔细听老师讲课。
数学竞赛有一点同生物竞赛差不多，那就是考点范围十分庞杂，虽然说最后可能只出几道考题，但是这几道考题到底考什么知识点，那就是星辰大海了。
不然，就是以他们老师这个专业的讲题技巧，怎么会培养出一个国一都难呢？
还不是因为考点太多太杂，即便是再怎么聪明的学生，也很难把每一个知识点都吃透，都能把题作对。
竞赛老师已经习惯了班里学生们不做笔记的情况，见新来的江明枝同学听完一早上后，书本还崭新崭新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问：“明枝，今天的知识点你以前都看过吗？”
江明枝摇头，说了自己之前没怎么了解过的知识点。
“哦，看来你所喜欢的领域偏物理学一点，今天讲的大多都是更偏计算机方面的，”竞赛老师得出了结论，又问，“那你觉得听起来困难吗？主要是这些内容其实在上个暑期已经给竞赛班的学生们过一遍了，这次是巩固加深记忆，因此没有从太基础的内容讲起，你要是觉得哪儿不大明白，尽管问我。”
江明枝点头：“谢谢老师，都明白了。”
正好走在江明枝身边，准备去接水的男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靠’了一句：“真不愧是枝神啊，今天过知识点的速度都这么快，一早上过了十六个知识点，你都明白了？”
“陈小超，你快去接水，把你没动的知识点仔细深入的去思考，不会的再来跟我讨论。”竞赛老师见男生表情如此浮夸，忍不住笑道。
陈小超一点也不惧怕老师，反而嬉皮笑脸的说：“那我的问题就多了，说不定咱们能讨论到天荒地老，把其他同学的时间都占了。”
“就你会贫嘴。”竞赛老师也笑了，“简单的题都仔细思考，再不济跟同桌交流。”
说到这里，竞赛老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明枝，因为你来得晚，再加上你是班里的单数学生，暂时没有同学能跟你当同桌，不过，你有问题跟我讨论就是。”
陈小超接了水回来，又是一句横刀：“老师，我觉得枝神不需要同桌，她昨天给朱总讲题讲了那么久，最后朱总看待枝神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崇拜，我就没见过他用那种目光看人，连看你都没有。”
竞赛老师：“……”她觉得这个学生有些讨打。
江明枝说道：“老师，正好我也不能尽到一起讨论习题的同桌义务，我自己一个人坐着就挺好。”
她没有明说，但竞赛老师跟郑秋意老师已经交流过了，也知道江明枝除了学生的身份外，还有一层演员的身份，前者让她可以在教室里学习读书，后者则是要出去拍戏，以后走上大荧幕的。
竞赛老师没再说其他，只是给江明枝这边单独布置了几张练习卷：“这些都是他们暑期练过的，是各个知识点方向的习题，你抽空练一练，下周交上来，怎么样？”
这些练习题虽然看着只有几张，但基本上一面有十道题左右——要知道，数学竞赛决赛也才出六道题而已。
因此，这四张卷子，一张卷子四面，一面有十道题，那就是一百六十道题。
陈小超还想凑过来看热闹，看到这么多题目后，整个人都被吓麻了，赶紧后退，一不小心后腰还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疼的他嗷嗷直叫。
江明枝打眼扫了一下题目，发现难度跟她昨天刷到的竞赛试卷差远了，这个应该是最基础的练习题吧。
这些题虽然刷起来会快一点，但是架不住题目多，而且知识点也很多，所以，想要刷完，还是要费一些时间的。
而明天，也就是这周六，正好是江明枝跟齐导约好的试镜时间。
当时齐导的原话是，如果试镜没问题，就直接进组，他这个人拍戏起来六亲不认，最好乖乖呆到杀青，不然他这把老骨头就会生气。
黄子当时担心江明枝听到这番话后会生气，连忙安慰：“燕京这边的老导演们确实有这个规矩，在演员进组之后，不许轧戏、不许出去接拍广告，直到能自己戏份结束杀青，不然就得一直在剧组里留守。当然，一些特殊情况——比如生病或者家里有急事，这些肯定还是批准的。”
江明枝原本还以为自己能结束一天的拍戏后去回学校上课，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规定。
在竞赛老师说完下周交这套题的时候，江明枝说：“老师，多布置一些题目吧，我这周六进剧组拍戏，可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出不来，您把能布置的题目都给我。”
竞赛老师一愣：“一两个月？咱们省的预赛马上就开始了，我给你报名了。”
“考试得话，那边肯定是批准参加的，并且我戏份不多，有时候接连一两天没我的戏份，我估计也能回来上课吧。”江明枝说。
竞赛老师的面色这才稍有缓和，但她马上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打印一些卷子出来。”-
第二天，黄子和江明枝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进入剧组。
刚进去的时候，就听到有经纪人对他的小艺人说：“你看啊，这种刚来就推着拉杆箱的，就是事先内定好的角色，千万不要跟他们起冲突，知道吗？不然上面的人要是生气，能把你的角色改到无限趋近于零。”
江明枝：“……”
在酒店房间放下行李后，她问黄子这话是真的吗。
黄子说：“当然是真的了，所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面前，咱们也不要惹其他大佬……”
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等等，咱们有霍总在，完全可以在娱乐圈里当螃蟹。”
江明枝：“？”
黄子走了两步，说：“横着走啊！”
江明枝：“……”
黄子见自己冷笑话并不被江明枝回营，也不气恼，说：“明枝，我见到你带了俩大箱子，以前你都没带这么多东西的，到底带了什么呀？”
江明枝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卷子。”
——她当时只是客气的给竞赛老师那么一说，没想到，竞赛老师反手就挥舞给她两箱卷子。
以后，她恐怕要一边拍戏，一边作题咯。
第37章
黄子心知江明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 内心十分震撼，以至于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箱子的卷子啊！
江明枝其实也在为这些卷子头疼, 她是刷题速度快，但她也不是印刷机啊，这么多题目，还都是竞赛题，不得刷到猴年马月。
可是当时说让老师‘加作业’的人是她，这会儿出尔反尔未免太不君子。
江明枝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甭管她现在年纪大小，但面子肯定是要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破往下写。
如此想着, 江明枝打开箱子, 将其平摊在地面上, 开始整理这些卷子。
黄子原本已经准备出门了, 关门时回头扫了一眼，更是整个人眼睛都瞪圆了。
——靠，他原本还想着明枝就算是拿了很多卷子，至少箱子里有一半装的应该是自己的行李，但是就他单独扫的这一眼看来，明枝这两个箱子里恐怕都是卷子。
黄子：“……”
这就是真正的学神吗！
他这等凡人终究是连其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这是真话, 别说让他在拍戏间隙去做了, 就是给他两个月, 还能让他上网查答案, 他都不一定能做到十分之一。
于是，黄子一脸怀疑人生的关上门, 去找负责人商量江明枝拍戏的后续事宜了。
等到黄子回来的时候，江明枝已经把这些卷子叠成厚厚的一摞, 堆积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
这个整理速度真的太快了。
黄子不禁在内心感慨，他刚才出去回来也才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黄子打眼一扫，又忍不住拿了一张出来看，发现这一张是数学，下一张是物理。
——倒不是说他一看题目就知道这是物理，只是卷子上打头印了‘物理竞赛试卷’这几个字。
黄子不禁有些疑惑：“明枝，你没有按照学科分门别类地整理吗？”
江明枝比他更疑惑：“这些难道不是数学竞赛题吗？”
这些不都是教数学竞赛的那位老师给她的吗？
黄子感觉自己有些被说服了：“哦，这些都是数学竞赛啊。”
于是他默默的讲两张卷子放回原位，动作小心翼翼，十分担心自己稍微动作幅度大一点点，这些卷子就会在顷刻间倒塌。
黄子这么一说，江明枝也没多想，直到江明枝觉得自己应该先写一点题目，避免以后刷通宵。
于是她抽出最上面的卷子，正要找笔，忽然开口：“这怎么会有物理竞赛题目？”
黄子正在一边用电脑给江明枝列拍戏的行程单，听到这话赶紧起身凑过来：“这真的是物理竞赛题？”
江明枝指着抬头最大的那一行‘物理竞赛试卷’给黄子看。
语气中带了点困惑和不确定：“这里写了，应该是吧。”
黄子感觉自己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说：“可是你刚才说这是数学竞赛试卷。”
江明枝：“……是只有数学竞赛老师给了我卷子，但是她如果让其他竞赛老师也帮忙印刷了卷子，估计就掺进来了。”
说到这里，江明枝才反应过来黄子最开始看了她的卷子后问她为什么不分门别类地整理，然后江明枝说这个是数学竞赛卷子，黄子就不再说话了……
难不成他相信了这就是数学竞赛试卷？
见江明枝即将转过头来，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黄子赶紧跳到自己的电脑边，端起电脑挡着自己的脸。
声音从电脑屏幕后传过来：“是你语气那么笃定地说这就是数学卷子，我、我虽然是重本毕业，但我是文科生，文科生从来不学习这些玩意儿的。”
说着，他指了指被江明枝拿走两张卷子后的第三章卷子，说：“你就是说这些英语字母都是数学题目，我也相信。”
江明枝默默转过头捂脸：“这是文科生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黄子：“？”
江明枝只是踮起脚大概扫了一眼这张卷子，说：“这是英语竞赛试卷，我的经纪人大人。”
黄子：“……”这卷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说数学学到最后，都是一连串的各种公式字母吗！
网络欺骗我！
江明枝见黄子愤慨的放下电脑，赶紧说：“没事，竞赛题目本来就不具备普适性，看不看得懂这个，会不会做题，跟日常工作和人际交往没有任何关系。”
她语气诚恳：“不必勉强自己学这个的。”
黄子确实有被安慰道，但还是死鸭子嘴硬：“你这么厉害，我这个经纪人当然也得稍微厉害一点啊，不然你以后要是出国去参加数学竞赛，外面有记者采访我，问我你最近状态如何，我接一句你为这个英语竞赛准备了很多……”
江明枝想着那个画面，说：“没事，如果我出国参加竞赛，你可以放假休息，差旅费全报销。”
黄子当时就激动起来：“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黄子将那边负责人发来的试妆造、试镜的流程整理好，给江明枝做了简单明了的时间安排后，又拉着她耳提面命的说了一番：“明枝，这是咱们第一次进组，而且还是影后影帝云集的剧组，咱们作为新人，一定要准时，所以我把每一项时间都提早了半个小时，明天早上八点试装，那我七点十五过来叫你，咱们七点半出发，怎么样？”
江明枝作为娱乐圈的纯新人，对拍戏等完全没有概念，只是最近在努力的对着剧本琢磨人设。
除此以外，进组该主意的情况等，她一概不清楚。
江明枝心想，幸好自家经纪人十分靠谱，而且耐心又细致，于是她重重的点头答应。
黄子这边甫一出门，忽然看到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当年是助手时候，所跟的一位金牌经纪人。
黄子不禁有些尴尬，侧过头去，他心想，这边走廊很暗，再加上他当年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跟现在已经变化良多，对方大概时认不出来他的。
再说，当时对方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大经纪人，手底下不少大腕，中等的小明星更是想挤破头来他的手下。对方肯定是不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小杂碎的。
可就在这时候，黄子忽然听到那个大经纪人的声音：“黄子？”
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跑不掉，于是索性站直了，说：“魏老师，好久不见了。您最近可好？”
大经纪人年纪已经不小，脸上有络腮胡，这让他看起来比原本的年纪更大。
正因为如此，给他那双眼睛平添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好，”魏老师声音低沉，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黄子，忽然开口，“你的艺人也来参演齐导的电影？”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用陈述句的口气说的。
并且，黄子注意到，最近分明是试镜和试装造的时间，可魏老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断定出事情真相。
这让黄子感觉自己完全被洞穿了。
他点头哈腰：“是。”
“确定了戏份，女一现在还有两个影后在争，女二也有三个人在争，你家艺人饰演的角色是司空雯？”魏老师接着说。
黄子这会儿背后已经冷汗直流，因为魏老师说得每一句都很准确。
他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个苦笑，说：“魏老师，您就别为难我了，您……您不是调查过我？”
魏老师却忽然笑了，厚厚的一层络腮胡这会儿给他带来的是一种憨厚的气息。他语气温和了不少，说：“既然都见面了，便下去喝杯茶吧。”
黄子觉得自己在魏老师面前就像没穿衣服的小孩子一样，什么都瞒不过他，本能的想拒绝。
就听到魏老师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吗？”
黄子忽然神情一凛，继而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的跟着魏老师下楼去。
这个酒店有一点好，那就是隔音效果非常棒，再加上酒店内房间面积大，靠在床边正在写卷子的江明枝并未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丝一毫动静。
一楼的茶馆里，台上有说相声的演员，魏老师习惯性的点一壶败火的菊花茶，捻了几颗花生米在手中，一边细细的搓去红衣，一边说：“首先，现在是早上九点钟，如果你带的艺人性别为男，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在这会儿轻手轻脚的出来。你一向对女生比较照顾，因此，我判断你所带的艺人性别为女。”
黄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正准备将茶杯放下，就听到魏老师笑着说：“喝吧，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
“接下来，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竞争女一的演员有一个是我带出来的影后，另一个的经纪人我认识，并不是你。”
黄子说：“以我现在的资历，不足以给影后当经纪人。”
“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在小一辈的经纪人中，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魏老师说，“当年你还在我手下当助理的时候，孙晓卿就想把你调到她身边，这已经足以证明你的能力。”
孙晓卿，就是这次魏老师带来争夺女一的那位影后。
她是老牌影后了，在两年多前黄子还给魏老师当助理的时候，她已经拿到了影后桂冠。
黄子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说：“那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但这也证明我进步空间大，我会跟在明枝身边一起进步的。”
魏老师点了点头，不再多说，黄子喝了好几口茶水，感觉嘴里还是愈发的干了，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魏老师走后，一个身段婀娜，容貌漂亮中带着英气的女人走了过来，坐在魏大经纪人身边，有些好奇的看着黄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渐渐想起来这人是谁。
“两年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炸/药/桶？”
魏大经纪人笑了笑，说：“这件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年纪小，出道被公司力捧，排了一些流量电视剧，后来转电影方向，热度虽然够了，但一直没积攒什么粉丝。可是黑粉却不少，我记得自己当时被骂哭了，被他看到后，他开了十几个小号去跟那个人探讨人生，最后愣是把人说得心服口服的过来给我道歉。”
这件事对于流量明星来说或许不算什么，谁还没上万的死忠粉呢？
但对于一直被公司力捧，飞得太快以至于根基不稳的孙晓卿影后来说，被人这么维护着还是头一次。
当然，作为影后，孙晓卿并会因为这一点感动就想要把黄子调在自己身边。
她是后来发现黄子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腼腆，其实内里有些闷搔，对骂就没输过，而且做事认真仔细，一般都是再三确定，才会拿过来跟自己说流程。
——这年头能耐心细致到黄子这般的人真的不多了。
这是孙晓卿想要要人的根本原因。
——如果能有一个死忠于自己，绝无二心，跟黑粉对上有战力，还能把日程安排的一丝不苟的助理，她觉得自己每天都能少掉很多头发。
当时本来都说得好好的，好像是因为一件事，具体是什么孙晓卿想不起来了，黄子忽然就离开了魏大经纪人麾下，这还是两年来她头一次见到黄子。
孙晓卿畅想了一下当年，忽然说：“分明才是两年前的事情，我怎么都感觉过去半辈子。人还是老了啊。”
魏大经纪人笑着说：“你在我面前说老？”
孙晓卿横了一眼：“心里老不行吗？今天齐导还一直说我没把女一号的天真烂漫演出来。幸好另一个人年纪比我大四岁，妆造怎么画都不像学生，在这一点就被淘汰了。我算是躺赢，白捡了个角色。”
魏大经纪人补充：“还是齐导的贺岁片。”
孙晓卿笑了起来：“人走了那么久的霉运，总该走走好运了，不是吗？对了，黄子来是要干嘛的？想要找你说份工作？直接推荐来我这里谢谢。”
魏大经纪人摇了摇头，说：“并非如此，他已经有艺人了。”
孙晓卿再次暴露智商，说：“他带着艺人来试镜齐导的贺岁片，那这艺人应该不算查无此人的类型，两年不见，这小子混的还行了。”
魏大经纪人：“……”短时间内他实在不想把事情解释两遍了，只是说，“据我所知，他的艺人应该是明早试装，下午试镜，你要是好奇，明天下午没事了就来看看。”
孙晓卿以为一切都是黄子告诉魏老师的，点了点头，说：“好，我明天看看时间安排。”
黄子回去后转转反侧一下午，觉得自己应该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明枝，毕竟他现在是明枝的经纪人，要对明枝负责——而他跟以前的老东家之间还有些纠纷，这些事情瞒着明枝，万一之后闹出了篓子，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黄子先给江明枝发了条微信，一分钟内没回。
——好，他可以确定这位应该是正在做题，没看手机。
打电话过去，果然，几秒内被接通。
两分钟后，黄子再次来到江明枝房间，他讲自己早年曾在魏大经纪人手下讨生活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会儿我就是刚进娱乐圈，我还不知道里面这些弯弯绕绕，碰壁好几次后，总算应聘到魏老师麾下。一干就是两年。”
他今年二十六，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二十四岁从魏老师那边离职，之后就一直给江明枝当经纪人。
这些都是很稀松平常的履历，江明枝却从黄子口中听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难过和悲哀。
江明枝原本是个不愿意揭别人伤疤的人，但黄子这些话却让江明枝感觉其中有古怪，她挑了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询问：“你当时是为什么要进入娱乐圈？”
黄子愣了愣，目光中带了苦涩：“我、我妹妹一直想进娱乐圈，但其实对于普通家庭、相貌只是在普通人中比较出类拔萃的女孩子来说，娱乐圈并不好混。因此我父母一直不大同意她去涉足娱乐圈，甚至提出老两口把房子卖了，给她买个她喜欢地段的小房子，让她能安稳生活。她当时确实答应了，之后以看房为由，拿走爸妈那一笔卖房的钱。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对，但当时她才十七岁，我当时埋怨她不懂事，现在想来，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黄子接着说：“后来，她拿着那笔上百万的卖房钱，去整容、削骨、抽脂，医院有的项目她都做了。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她就是我妹妹。不是说她整容失败，手术其实可以说的上是成功，但她的脸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对我来说十分陌生。”
江明枝点头，这一点她能理解。
黄子说：“这件事我都不敢让老两口知道，他们劳累了一辈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不能动怒。我便一直瞒着他们，甚至租了一套市中心的公寓，说这是妹妹买的房子，爸妈都很开心。我以为我把事情糊弄过去就成，后来我妹妹也知道错了，她做那些手术其实很疼的，需要人在身边支持……当时她都整了，我只能假装我站在她这边、支持她，然后她挺了过来，等伤口愈合后，签约了一家公司，进去当练习生。”
说到这里，黄子才说到江明枝所问问题的答案：“她年纪小，我担心她被人欺负，听说当经纪人能护住自家艺人，所以就想给她当经纪人。但我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刚毕业大学生，我在娱乐圈里同样是渺小的一叶扁舟，跟我妹妹差不了多少。在四处碰壁之后，魏老师的团队签约了我，让我当他的助手之一。这就是最开始我进入娱乐圈的事情。”
听着他这么描述，江明枝忽然有了一点很不好的猜想。
因为这个猜测，她甚至都没敢把后面的话问出来。
黄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终究进入不了妹妹所在的公司护她，加上她那边通告很多，事物很忙，我这边联系她的时间也从最开始的一天一次，到后来的三天五天，甚至一周一次。我一直都没有觉得我妹妹有什么不对劲，在她过十九岁生日的那天，我给她发了个大红包，正愁着这会儿给她打电话是不是会打扰到她训练，没想到她居然打过来了，她在哭，听筒里好像有风声，然后……然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说到这里，黄子已经说不下去，将手机上刚搜到的网页推过来给江明枝看。
——【震惊，十九岁花季少女跳楼自杀。】
黄子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称职的经纪人，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只是一抹脸，说：“我当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魏老师团队的，魏老师人不错，那会儿说要帮我，可他一个经纪人，又不是警察，能帮到我什么？我报警了，还不断地发动媒体，最后……最后得知真相是女团里的女生们互相扯头花，她被排挤，一时想不开了。”
“我这个人情绪有时候很不稳定，那会儿妹妹不在了，爸妈受惊之余卧床不起，我脾气很暴躁，对一直再陪我的魏老师说了很多撒泼的重话，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他所带的影后孙晓卿可能会饰演齐导电影的女一号……咱们在这个剧组里，以后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对不起，明枝。”
江明枝抬眸：“节哀。你没有做错事，不用说对不起。况且。既然你都说了魏老师曾经悉心栽培过你，那么他应该会体谅你当时的心情；再不济他很小心眼，这件事记恨两年，记到现在，也不至于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她重复道，“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以齐导的性格，在他的贺岁片上，什么人都不足以对此指手画脚，你不用担心他删减我的戏份还是什么。我反而比较担心你，他今天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黄子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我就是害怕他，反正，只要明枝你不被影响就好。”
这件事说完后，江明枝也没了刷卷子的心思，跟黄子下楼去吃了饭，休息半小时后又去健身房跑了一会儿，最后回屋洗澡睡觉。
事情都过去两年，警察也已经结案，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可是，跟以往沾枕头就睡着的情况不同，江明枝在床上来回滚动，就是睡不着。
……算了，还是继续其来刷题吧。
江明枝一直刷提到十一点，此刻，放在另一边空椅子上有五张已经写完的试卷。
而另一边那高高一摞卷子，感觉好像并没有少多少。
江明枝：“……emo了。”
第38章
江明枝站到试卷旁边, 发现这些摞在椅子上的试卷已经到了自己肩膀的高度。
“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啊。”江明枝哀嚎一声，可惜此刻并没有人能听到。
而布置了这么多卷子的竞赛组老师们甚至一边伏案批改作业一边高兴的讨论, “江明枝同学出去多久？我给她印刷的卷子足够她做到全国总决赛。”
以上是物理竞赛老师的发言。
“我的也是，”生物竞赛老师说，“不过生物竞赛本来就题量大，因此，我印刷试卷时候专门把字改小了，这样原本需要印刷六张卷子的题量, 一张卷子足以，只是需要江明枝同学自己用白纸写下答案，粘贴在卷子上了。”
化学竞赛老师吃惊的看着他：“你这也太狠了吧, 题目小到字都不够写, 真的太有我的风范了！”
生物老师哈哈大笑两声。
只有数学竞赛老师在旁默默听着他们的讨论, 一言不发。
等到大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转过头来看这位大学霸，数学竞赛老师才缓缓开了口：“明枝跟我说，她这一场戏大概两个月拍完。所以，我的数学竞赛试卷虽然多，虽然囊括了所有考点，但也并非刷完这些就能去参加总决赛。”
顿了顿, 她继续说, “也就是说, 我给她印的数学竞赛试卷, 是需要她在两个月内做完的。而你们的试卷，其实是让她在半年内做完吧？”
物理老师一张老脸渐渐肿成猪肝色,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办公室里最年轻的老师的面色，说：“我……你当时……我……我传话不到位, 我以为就是印刷所有试卷呢……”
他渐渐在数学老师的目光中消音，“我错了。”
办公室里沉默良久，专门把字印小的生物老师弱弱开口：“那……咱们印刷那么多题目，明枝同学肯定在两个月内做不完。”
数学竞赛老师一张脸已经如罩冰霜，她冷冷地开口：“把‘们’去掉，谢谢。”
生物老师：“……嗷。”
数学老师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首先，江明枝同学并不是高一新生，没必要将所有竞赛都搞起来，这样太费时间了。因此，她当时只给物理竞赛的老师说，他这边可以出一些题目，到时候让江明枝带去剧组刷一刷。她的想法很简单，物理数学不分家，刷一些物理题目，对提高数学竞赛难题正确率，也是有显著帮助的。但是没想到，物理竞赛老师不仅会错意，印刷了大半年的题量，甚至还撺掇了生物和化学竞赛老师。一门课大半年的题量，以江明枝同学的刷题速度，或许可以在两个月内完成；两门课得话，可能时间有些紧张，但也不至于太过紧张，只要像挤海绵一样挤一挤，总会有的。可三门课、四门课——尤其还是生物这种你压根就提高不了时速的科目！提高不了时速不是因为题目难，而是题目多、回答的字数多，学神和学霸同时做生物竞赛卷子，可能同时完成。但当两人同时做数学竞赛卷子，这时间差都拉开了。
四门课啊，数学竞赛老师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大。
“江明枝同学是个人又不是神，她一天也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她说到这里后停顿住，转过头去不愿意多说。
可她实在憋不住，还是开了口：“在邀请江明枝同学来到数学竞赛班之前，我跟她的班主任郑秋意商量好，保证不会过多占用江明枝同学的课余时间，毕竟这孩子拍戏什么的也不轻松，不能让人像机器一样连轴转。这是郑秋意老师将江明枝交到我这边后，专门跟我说的。她还因为知道我要让江明枝同学刷题，专门让自己办公室的老师不给她布置一丁点作业，减负，你们知道吗？”
物理老师讪讪的开口：“都怪我，那要不我现在去给江明枝同学打电话，说这些卷子不用全部做完，挑着写就行。哦对，只需要写完数学的就好了。”
数学竞赛老师闭了闭眼，开口：“不用了，我已经给她发了微信。让她根据自己的时间随便写一写，在不想写题目，又没有戏拍的时候，可以看看书，自己把书上的知识点过一下。就当作刷过题目了。”
“那就好那就好。”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总算松了口气。
物理老师赶紧保证：“以后我再也不靠自己的理解去主张事情了，一定会问明原委，老师，别生气了哈。”
办公室的氛围很好，每个老师虽然各有脾气，但年纪大一点的总会稍微包容学校新来的年轻气盛的老师们，道歉的态度那可谓是十分的诚恳。
要是放在另一个小年轻身上，可能就是这么一句：“我都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揪着这一点不放，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数学竞赛老师也没料到办公室的老师们居然会这么包容自己的脾气，在大家伙的顺毛捋之下，她也终于将这件事放下。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我今天太生气了，抱歉。”
数学竞赛老师想的是，既然她那条微信发出去了，就是默认江明枝同学这两个月只管好好拍戏，可以不用刷题的意思。
所以就接连给她传了一些竞赛书籍的pdf，让她没事了可以打印出来看看讲解。
江明枝那点回复了收到两个字。
心里确实放松了很多，这回再躺到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黄子七点十五分准时敲响了江明枝的房门。
这会儿江明枝已经洗漱好，正在梳妆台边做最基础的护肤。
她说：“马上就好，咱们七点半一定可以准时出发。”
黄子点点头，尽职尽责的站在一边，不打扰江明枝的动作。
等到江明枝收拾好自己，跟黄子走出房间，时间刚到七点二十五分。
穿过长长的走廊，江明枝开口：“我看到你做得日程表上面写了，今天是女三号、男三号、女四号今和男四号的试装时间，怎么走廊上静悄悄的？”
她说得比较委婉，其实除了她被基本上定了女三号的人选外，其他三位还都有不少人来竞争。因此，按理说，这会儿试镜的人数应该不少，可怎么走廊上除了自己和黄子，一个人都没有？
是不是有点早？
黄子其实也觉得可能是有点早了，但在他眼中，试装、拍戏的时候早到十几二十分钟，是艺人的基本守则。
况且，一想到今天还有人在竞争角色，黄子立刻阴谋论起来，他说：“可能是咱们出来的比较晚，他们恐怕都不想迟到，或者是想要早点化妆，所以早早的去排队了。”
江明枝有些怀疑。但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半，对于学生来出门时间刚刚好，跟江明枝以往的作息相呼应，她的适应情况还算良好。
等到了化妆间，黄子上前去推门。
轻轻推一下……没动。
再一下，还是没动。
第三下，就在黄子准备使大劲儿的时候，江明枝忽然开口，说：“门好像在里面反锁着。”
只不过她声音有点小，黄子没听清楚。
但他还是稍微停顿了一下，调整好身形，预备，使大劲儿，撞门——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身穿黑衣，衣服前襟上绣着‘安保’两个字的中年男人迅速冲过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其他巡逻的安保也都往这边赶。
江明枝：“……”
黄子一脸茫然，“我们来化妆。”
对方原本压根不信，但是在看到江明枝的相貌后，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可依然保持狐疑态度：“你们来试镜，化妆，试装造？那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化妆间的开启时间？”
黄子一愣：“还有开启时间？”
对不起原谅他是一条土狗，压根没经历过这么高大上的场面，没进过这种贺岁片的高大上剧组。
安保人员更加狐疑，就在他们准备叫人的时候，一个起个大早出来跑步的负责人看到这一幕，赶紧小跑着过来。
“黄兄弟，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安保人员显然是认识负责人的，听到他的话，大概猜到这俩人或许真是来试镜的。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正在巡逻，看到这俩人鬼鬼祟祟的进来，然后这男的一直在东张西望的找什么，我就稍微留意了一下，发现他想用暴力破坏咱们的门。于是我立刻制止了他们。”
江明枝：“……”她现在回屋里睡觉还来得及吗？
黄子：“……诶你这个人咋说话呢……”
负责人其实一脸懵逼，但这会儿能做的也就是赶紧拦住他，然后让安保人员继续去巡逻。
黄子给负责人解释说是自己带着艺人前来试装，并不是什么想要意图不轨的歹徒。
负责人问出了和安保人员一样的问题：“你……我不是发给你时间表了吗？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黄子义正词严：“你说了八点开始，我七点十五去叫我的艺人，我们俩七点三十二分到达这里，只提前了二十八分钟，有什么不对吗？”
负责人沉默了一下，违心的说出一句话：“没毛病。”
然后，在黄子‘就该如此’的目光下，弱弱的说：“可是，我发你的时间表，是已经提前了半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负责妆造的造型师是八点半开始上班的。”
江明枝捂着脸，不想开口。
黄子显然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么一道弯弯，整个人愣在原地。
顿了顿，他才强行挽尊，拉住负责人的手，说：“看来咱们都很喜欢提前半小时，同道中人啊。”
负责人眼泪汪汪，说：“是啊，同道中人。”
江明枝：“？？？”你们俩是忘了大明湖畔的江明枝了吗？
你们俩同道中人，一个给造型师的上班时间写成提前半小时，一个更过分，提前四十五分钟来叫我，这两项叠加，她就是整整早来了五十八分钟。
——为什么你们俩的习惯，要让一个卑微、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二十岁女高中生背负啊！
江明枝此刻涌上了回去再睡个回笼觉的冲动。
但身为学生，一般情况下这个点都是在上课的，江明枝最近作息调整过来，这会儿也没有困意，于是问了负责人食堂在哪边，准备过去稍微吃一点。
负责人连忙叮嘱：“少吃点，不然一会儿可能会影响妆造。”
江明枝应生：“好的。”
说完她一个人过去吃饭了，不是黄子不想跟过去，只是负责人拉住了黄子的手，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我说老朋友，你、咱们无缘无故让人家提前了一个小时，她都没生气？”负责人问。
黄子惊讶：“生气？我家明枝很少生气的。”
负责人又说：“你不如看在咱们曾今在魏老师手底下公事过的面子上，给我透个底，这位江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齐导专门给我打招呼，让我伺候好江小姐也就算了；咱们这部电影的总投资商、发行商那边的大佬也给我打电话，让我多多照顾江明枝小姐。”
黄子：“……我就知道。”
说完，他语调又幽幽了几分，眼睛里甚至还带了笑意，“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黄子再次重复，这回他唇角都翘起来了：“我就知道。”
他磕的cp总会在无形中撒糖。
这一对真的太低调了，出了当时叶秘书请各位导演吃饭，他们恰好撞到了外，后来每次磕到他们俩的糖，基本上都是从别人的嘴巴里或者是别人的微博里。
负责人：“……行了，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吧。你当年婉拒孙晓卿影后，我都为你捏一把汗，不过你现在抱上这跟大腿，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而且这位江小姐的后台很明显比孙影后要硬啊，看起来脾气也好，这么被你折腾都没生气，哎，你小子真是有福气。当年能被孙晓卿看中，这回又有新的收获。”
负责人提起这一茬子的事情，就让黄子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家妹妹。
那个年仅十九岁就消失在人间的妹妹。
当年，要是如果他进入娱乐圈的梦想也算是圆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黄子跟负责人道别后，去食堂找江明枝。
江明枝已经打了两份饭，一份放在自己对面，显然是给黄子的。
这么早起来，黄子估计也没吃饭。
黄子其实不大饿，他昨晚基本上是通宵了，这会儿肚子里塞不下什么东西。
但剧组的食堂还算是不错，清粥小菜做得鲜香十足。
就是黄子这个没胃口的人，都将盘子里的食物完全吃光。
反之，江明枝这边的饭菜量几乎只有黄子的三分之一，她还在细嚼慢咽的吃。
显然是将刚才负责人的话听进去了。
倒不是让她节食减肥，只是马上要上镜试装，要是吃太饱，肚子鼓起来，那真的是要命。
江明枝吃完后，跟着黄子再过去化妆间，门已经开了，有一个瘦小的男生在打扫卫生，见到门外有人进来，立刻热情的招呼，给黄子和江明枝每人一瓶水。
——在娱乐圈，这个勾心斗角眼中，处处都是江湖事非的地方，除非是自己人，否则谁也不敢喝别人倒的水，于是大家招待人，默认就是封闭的瓶装水。
给的人安心，喝的人也安心。
距离江明枝坐下后不到一分钟，外面再次来了个女生，这个女生江明枝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电视广告中见到过。
女生和她的经纪人同样获得了两瓶水。
不过女生倒是没和江明枝跟黄子坐在一边，四个人之间隔着茶几，泾渭分明。
女生悄悄打量了江明枝一番，转头过去跟经纪人说话：“这俩人看起来有点陌生，但是那个女生很漂亮啊。”
经纪人说：“是真的漂亮，不过她没做动作，不知道整没整。”
女生惊讶：“可是，我不是听说齐导不喜欢整容的吗？”
经纪人说：“那也只是不喜欢，并没有说绝对的不接受整容的女明星啊，有时候要是哪个大佬非要往里塞人，就是齐导也扛不住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女生说，“我觉得她没整，她的骨相太优越了，这么看过去，整个人就好像是白玉雕刻的一样。”
经纪人给她打手势，“咱们声音小一点，其实我也觉得她不像是整过的，整过的不会这么自然——反正我看有些整容的明星，电视上上镜效果蛮自然的，真人呢？那是真的奇怪啊。可能是整容得多次，有时候动了哪儿，刚做完的时候面部就会很奇怪。等到多次手术结束，指不定就好了。但也得一直维护，不然脸很容易塌。”
女生赶紧点头：“对，就是这样。既然是天然的美女，又是这种角色，我是不是该给她打声招呼啊？”
经纪人连忙拦住她：“没见过的人，还不知道对方品性怎么样，别冒然上去，上回你在机场主动跟人家一个什么团打招呼，被人家说你蹭热度的事情都忘了？”
女生立刻偃旗息鼓：“好吧。那说说行李的事情，上此就是在机场等行李的时候才遇到了那个团，这回的行李，我说我要带两个箱子，一个装我的被子枕头，一个装衣服化妆品，你非要让我只带一个箱子，还说齐导不喜欢奢华娇气的女明星……可是我昨天都听说有人拉了两个箱子过来，齐导那边手下的场记负责人对人家很是客气。”
“我跟你讲，客气的那都是特殊情况，你看看绝大多数女明星不都是带了一个箱子吗？也就只有孙晓卿这种影后级别，也才是带了两个箱子。咱们跟影后比不了。”
女生有些生气：“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啊。你都不会哄哄我。”
黄子在一旁也听完了全文，心想，女士，你要是知道就是你对面这位姑娘拿了两个箱子过来，而且那箱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卷子的时候，不知道不会很惊讶。
这边听着别人闲聊打岔，黄子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的，齐导的御用造型师沈小寒老师踩着八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的点出现在化妆间里。
他一来，在场的人都站起来，沈小寒老师也十分客气，对大家颔首致意。
抬起头时，沈小寒忽然看到了那张让自己灵感爆棚，几天之内就想出了十二套妆造的女生。
“江明枝？”即便时隔五个月，他还是准确的叫出了江明枝的名字。
江明枝心想化妆师跟自己一样，都提前做过功课吗？
幸好她的经济人是黄子，不仅时间观念很强，还是个包打听，早早的说了今天的造型师的沈小寒老师。
——这个名字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江明枝的耳朵里。
当时她参加那个直播高考刷题的节目时，第一天去化妆间，那两位造型师中有一个好像就是沈小寒老师的徒弟，他当时说沈小寒老师是‘明星向前冲’的造型师，当时在确定了江明枝就是嘉宾之一后，沈小寒老师愣是对着江明枝的照片，灵感爆棚的做了十二套妆造。
一套比一套惊艳。
但到底已经隔了五个月，要是再算上之前通知的三个月，那就是八个月，江明枝不觉得沈小寒老师这样的大忙人还会记得自己。
她颔首说：“沈老师好。”
可事情总是出乎人的预料，沈小寒见到她后，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脸上，甚至还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她的皮相和骨相。
“很能给人灵感的姑娘，江女士，”沈小寒说，“原来你就是今天早上尝试妆造的女三，要是早知道是你，我一定早早的过来，请坐。”
黄子心想现在造型师都可以把恭维的话说得这么的坦坦荡荡了吗？
只有那个一大早过来打扫卫生的男生听到自家师父口中说出来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是懵逼状况。
——他是真的从没见过师父对谁有这等态度！
那个坐在对面等候的女生也是同样的震撼，她问自家经纪人：“这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沈小寒老师？”
经纪人点头：“是。”
女生小声说：“那他刚才的意思？”
经纪人心理已经凉了半截：“他的意思，恐怕就是女三号已经被定了。不过咱们本来竞争的就是女四号，只要这个不被内定，咱们就还有希望。”
这边的谈话尚且传不过去，那个徒弟看着师父给江明枝选了一套衣服，让她换好后过来上装。
等到江明枝从试衣间出来，他才愕然发现——这个姑娘居然就是师父最近做得最多的建模造型！
他一直以为这是电脑合成的人物。
没想到，居然是真人？
第39章
到了沈小寒这个咖位, 已经不会亲自给电影里的三号角色之下的演员做妆造了。
他今天来这里，也只是指导徒弟们给女三号、女四号、男三号和男四号做造型。
毕竟是齐导的贺岁片, 是奔着拿奖去的，妆造这方面自然不能落下。
但看到江明枝的那一刹那，沈小寒忽然发自内心的感谢自己——感谢自己交了齐导这个朋友。
不然，他真的只能对着家里的模型去做自己梦想中的妆造了。
沈小寒老师让江明枝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她身后，微微躬身, 说：“齐导跟我说有个大美人要出演女三号，让我好好准备造型，我本来还在纳闷什么人能被齐导称为大美人。看到你的那一刹那, 我觉得齐导真是说得太对了。”
江明枝觉得沈小寒老师稍微有些自来熟, 不过搞艺术的好像都这样——对于能看入眼的人像家人一般亲近, 而对于看不过眼的人, 那就是一个达咩。
江明枝觉得有点小小的荣幸。
“您过奖了。”
“不是过奖，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也从来不会说违心的话。”沈小寒双手的指尖点在江明枝的太阳穴处，看着镜子里的人，说, “你恐怕不认识我, 但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了。大概是五个多月前, 你受邀去参加那个星光台的台柱子综艺, 而我是那场综艺的造型师。当时看到你照片的瞬间，我整个人就灵感爆棚, 不知道在脑子里过了多少种造型。可惜我画画技术一般，不然我能把自己关在画室几天几夜, 画出最好看的肖像出来。”
沈小寒说到这里，打开梳妆匣，逐一挑选粉底的颜色，在自己手背上试色。
然后继续说：“后来，你被那个抓进去的明星顶了位置，我还跟负责人闹了一通，可惜人微言轻，对方只是请了我吃了顿饭就草草了事。”
当然，现在那个负责人好像被换下来了。
毕竟苏阿眠是他钦点进去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连星光台的台柱子综艺都被迫叫停整改，负责人要是还能牢牢坐在这个位子上，除非这个星光台是他家开的。
后面的话沈小寒没说，他整个人心直口快，但也知道有些事说多了就成了嚼舌根。
会显得整个人很不高大上。
身为明星们最为追捧的造型师，沈小寒时刻都告诉自己，必须保持高冷。
说话点到即止便是高冷的第一步。
沈小寒试好了各种色号，便开始拿着化妆刷在江明枝脸上涂涂抹抹。
在这个过程中，他神情非常的专注，甚至隐隐带了严肃的感觉，好像是那种即将做学术汇报的大佬一般。
江明枝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原本想学一下化妆技巧什么的，但目光扫过沈小寒老师专注的目光，忽然想到，原来不管什么行业，做到头部的人永远都是自信、认真的。
她觉得让沈小寒老师现在拿着稿子去做汇报，恐怕也很像那种商界的精英。
这是给人的感官。
上辈子江明枝就听过有人问她：“Z神，你为什么永远都看起来这么佛系啊，就是……怎么说，那种大佬、你这种级别的大佬，在看学术论文时应该是永远目光锐利的，就是给人一种——我说的就是真理，没人可以反驳的感觉。”
可江明枝从来都给人一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的感觉。
特别的与世无争，也特别的没有大佬风范。
江明枝当时说得是：“我这种走几步都要小命呜呼的人，认真不起来。”
她不是没认真过，当年确实有为了突破一个难题废寝忘食的认真劲儿，但后来的代价就是ICU半月游。
作为最惜命的江同学，她在此之后，每当要进入认真状态时，就给自己脑子里设定一个‘关机键’，这样的心理暗示之下，便给人一种自己好像从来都懒散敷衍的模样。
但她这句回答却被对方当作自我调侃，那个问话的姑娘依然是一脸崇拜，说：“你随意就能做出我们普通人一辈子也研究不出的成果，真的太厉害了！Z神，你真是我辈楷模！”
江明枝：“……”啊，不是。
她做研究时候其实是很认真的，只是没有进入‘忘我’的境界中。毕竟随时都要留一点心思注意现在几点了，是不是该吃饭了，该午休了。
可这话江明枝又不会对不熟悉的人解释，于是这个乌龙就越闹越大，当时江明枝即将离世的时候，还看到某些外国的心怀不轨的机构甚至还努力的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她的消息。
因为对方都觉得她研究出现在的这些成果是尚且未尽全力，倘若她哪天想开了要尽全力……那可怎么整？
江明枝思绪飘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小寒已经给她画好了面部妆容，开始打理头发。
“头发方面，比较简单，”沈小寒老师这会儿也退出了自己的‘忘我’境界，“一切都根据那个年代特有的时代感来梳。不过，你头发是真的多，而且发质也非常好。年轻就是资本啊。”
作为一直把江明枝当自己灵感来源的造型师，当然对这位‘灵感来源’比较了解，除了研究过江明枝的骨相和皮相之外，就连她一贯的眼神，甚至血型和星座，沈小寒都搭配过。
不然怎么能被称为內娱最厉害的造型师呢。
江明枝觉得这会儿听到什么‘独有的年代感’还是很靠谱的，但后来沈小寒老师就聊起了血型、星座、天象等，江明枝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她隐隐感觉，这个跟那什么量子纠缠好像有点点关联性啊。
果然每个领域研究到最后，都会进入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状态吗！
江明枝内心感慨，看着自己的头发在这位造型师的手中一点点的化腐朽为神奇。
“真厉害。”她由衷感慨。
此刻她的目光还是上辈子那种与世无争的佛系，但镜子里的女孩已经跟她以往的气质截然不同。
镜子中的女孩穿着民国时期女学生的校服，弯弯的柳叶眉，秋水点眸，鼻子精致小巧，嘴唇薄厚适中，单看唇妆是稍微有些顿感的，但是江明枝的脸型带着英气，便减弱了顿感，看起来就是哪家矜贵的大小姐。
这么一来，这套为她量身打扮的妆造就好像让她直接融入了那个时代一样。
沈小寒老师化妆好看又迅速，此刻旁边给其他几位试镜演员的妆造才画到一半。
江明枝没有起身，依然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渐渐将当时把霍峥假想为那个军官的场景带入，目光中佛系渐少，多了点高中生看世界时的无所谓和天真烂漫。
但在那个特定的年代背景下，每个人的目光和身躯又都是沉重的，因此，她嘴唇微微抿着，通过调整面部表情，立刻让她多了点反抗的心思。
沈小寒原本只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甚至在争得江明枝同意的情况下开始拍照。
毕竟是第一次讲自己的灵感付诸于自己的灵感来源，他真的挺激动的。
可就在江明枝的目光和表情微微调整以后，沈小寒手中的手机渐渐滑落，直到‘嘭’得一声砸在地上。
旁边的造型师都惊讶的看过来，不过那些正在化妆的明星们则没动，对于他们来说，听到一点动静就大惊小怪，便没有风度了。
造型师门原本只是好奇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江明枝的一刹那，所有人几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内心浮现两个字——我靠。
江明枝脸上带了不轻不厚的一层妆，这让最近都没怎么化妆的她稍微有些不适应，因此，没有低头去看手机，而是抬眸看向自己面前的沈小寒老师。
此刻，她的目光和表情，依然是反抗中带着烂漫天真。
沈小寒不可控制的抱住了头，“我的天，我的天哪！！”
他话音落下，正在化妆的明星们也都按耐不住好奇心，侧头看过来。
不过明星们的角度不算太好，再加上江明枝又背着光，因此大家看的不算很清晰，只能看到女孩子精致高挺的鼻梁在光晕中熠熠生辉。
沈小寒已经忍不住，拉着江明枝起来，说：“走，咱们现在去找齐导试镜。”
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的作品展示出来。
江明枝微微一怔，不过还是跟着沈小寒的力度站起来，然后跟在他后面走出妆造室。
齐导这会儿正在敲定女二和男二的人选——这是从昨晚就选到现在的。
在不考虑得不得罪人的情况下，他对选演员已经挑剔到一个极致——说实话，如果不是叶秘书那边的安排，如果不是这么大的霍氏的面子，齐导其实不会考虑江明枝这种看起来精致漂亮的新人演员的。
毕竟电影是投放入大荧幕，可以供影评人反复刷看，来写评价的。
可叶秘书那边的面子真的大过天，齐导实在没办法拒绝。
只能收下江明枝。
当时他还想过给江明枝安排一个女四或者跑龙套的角色，只要来他的贺岁片里露露脸就行。
但叶秘书对江明枝的态度，外加上最后江明枝开得那辆车，都让齐导颇为想不通。最后在他的深思熟虑之下，给了江明枝一个女三的角色。
当他把这个决定发给叶秘书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在一天后发来了一条语音：“可以，她很满意。”
这声音明显不是叶秘书的，但叶秘书也没解释这个声音是谁的。
齐导回去后甚至找自己业内专门做录音调音的朋友听，最后大概分辨出，这个声音好像是霍氏集团那位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现任掌权人的声音。
虽然并非百分之百的确定，但也足够让齐导震撼到那几天都睡不好了。
——他后来甚至后怕的想，如果真是那位的话，这件事一定不能透露给其他朋友知道，毕竟秘密一旦多一个人知道，传播的风险就大一分，要是追根溯源，他这个小导演压根就不够大佬塞牙缝的。
因此，齐导对调音师好友‘你怎么录了人家霍总说话声音’的追问避而不答，再也不提讨论江明枝身份的事情，回去就赶紧仔细地琢磨女三号的戏份。
一定得拍得让江明枝满意。
齐导正好试完一个女儿号的戏份，正要收工，门帘就被挑起，沈小寒站在原地，对着身后说：“江小姐，快进来。”
正在喝茶的齐导闻言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他接连咳嗽半天，总算把气息调整好后，抬头一看，只见此前饭局上那位看起来佛系又淡然的漂亮姑娘此刻俨然已经是他心目中女三号的形象。
身高、身材、相貌、发型、目光，甚至就连抿唇的动作，都跟他心目中的女三号学霸姑娘分毫不差。
齐导先是呆愣了片刻，随后整个人猛地一震，起身太急，以至于身体已经做了这个动作，但精神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各项协调能力有了一瞬间的瓦解，整个人直接被口水呛到，再次咳了个昏天暗地。
“沈小寒，你真的厉害！”齐导缓好后，用呼唤宝娟的沙哑嗓音说，“真不愧是你，简直让我心目中孟芸活了过来。”
孟芸，就是剧中女三号的名字。
沈小寒掏了掏耳朵，他觉得齐导这个声音简直是侮辱了自己的妆造，并且侮辱了明枝同学的微表情。
实在是太难听了。
“您能不能缓好再说话，别那么着急，”沈小寒没好气道， “这声音让我听了难受。”
齐导这会儿居然没生气，说：“真的太厉害了你……”
还是那么的沙哑，气得沈小寒要走。
看得江明枝和刚才试镜的女士一脸懵逼。
试镜的男士心想，以前真没看出来，齐导和沈小寒老师的关系这么亲近，这么怼对方都不带生气的。
他不知道，起到并非被怼后不生气，而是他真的惊艳于这身打扮的江明枝。
以至于被趾高气昂的沈小寒踩在脸上，也一点都不带发怒的。
太惊艳了啊。
这就是他想要的演员——他此前还是真的怕江明枝虽然身上有学生气，但梳妆打扮下来，演不出孟芸那种天真中带着探索社会底线的张狂。
可江明枝一出现，他就觉得心目中的孟芸从剧本中走了出来。
这个女孩子是个好苗子，以后还有剧一定主动邀约！
男士这边感慨完，才走到旁边，看清了江明枝的相貌，一时间，他第一反应就是孟芸。
他心想：“如果我能成功试镜男二号的角色，也算是跟孟芸有较多对手戏的演员了。”
对着这张脸，基本上可以一秒入戏。
齐导这会儿忙着打量江明枝，同时夸奖赞美之词全都堆砌在沈小寒老师身上，没人注意到，沈小寒的最新一条微博评论已经快要被网友们刷爆了。
【哇哇哇哇，哪里来的漂亮姐姐啊。】
【这也太好看了啊，不愧是沈老师，这个妆造绝绝子！】
【给你一秒钟的时间，我要知道这个女生的姓名，快。】
【楼上你不够霸总啊，我给你一秒钟，要知道这个女生的全部信息。】
【我靠，这个骨相太优越了吧，绝对可以秒杀内娱千千万万明星。】
【秒杀什么，不要搞雌竞好吧？】
【什么玩意儿，听到一个新词就随便用，艳压群芳怎么了？不行啊？】
【某些人不要太激动了啊，不要随便戴高帽子，不要影响我我舔小姐姐的盛世美颜。】
【弱弱的举手，只有我觉得这个小姐姐有点眼熟吗？】
【我也觉得稍微有一点眼熟，但仔细一想，脑子里好像没有这号人。】
【真的搜不到啊，沈小寒老师太过分了，就发了两张照片，也不附带个介绍什么的，如果结果介绍麻烦，直接艾特一下小姐姐的微博，我反手就是一个关注好吧！】
不一会儿，＃求沈小寒老师回来解释清楚＃就被网友们自发的顶成了热搜，然后一波又一波的网友进来，一波又一波的看，一波又一波的求小姐姐微博。
成了一个完整的正反馈循环。
可沈小寒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机到底做了什么，他现在还在跟齐导展示自己的化妆效果。
“我在五个月前光是对着明枝的照片和视频都做了足足十二套妆造，现在对着她本人，即便我没研究过她身上的民国女学生妆容，但我知道孟芸的特点。真的跟她十分契合。完美！”
黄子在江明枝化妆的时候，正靠在沙发上补觉，忽然被接连的手机震动声音吵醒。
打开手机一看，基本上群都是微博找来的。
黄子不禁有些奇怪——他现在登的是经纪人微博，再加上自从明枝有了不少的粉丝之后，有真爱粉追着江明枝关注找到了黄子，因此他早早的设置了陌生人消息接收但不做提醒。
现在能给他弹窗消息的，也就只有熟人了。
可是……熟人为什么要找他？
难不成是给明枝介绍戏份？
可是，介绍戏份通过微信显然更加方便啊。
黄子满怀疑惑的打开微博。
【黄子黄子，对不起不是有意打扰你，但室你看看这个，这张图，是沈小寒老师刚才发的微博里面的图，请问这个是江明枝老师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请问这个是枝神吗？】
【枝神枝神，枝神现在接了什么戏份啊？看着定妆照真的好好看。】
【先前我还在想枝神好像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更新微博，也没有发自己的状态了，我还担心枝神就此被雪藏还是怎么了，看到枝神有戏可以排，我真的太感动了，先哭为敬。】
【真的是枝神吗这个？】
黄子看着那些不大熟悉的头像，这才想起来，其实早在江明枝还不火的时候，他曾经跟不少江明枝的粉丝互关过。
所以，现在来找他的都是明枝的老粉了。
想到这里，黄子打开未关注人私信，消息更是铺天盖地，黄子登时睡意全消，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
——是啊，他最近跟着明枝去培训，又去上课，已经很久没有更新明枝的状态了。
不过这也是公司要求的。
公司那边的负责人说：“咱们明枝已经把学业和事业两不耽误的话放了出去，现在最好就是趁着这段时间沉淀积累，直到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再做宣传。虽然说现在明枝训练的很辛苦，也卓有成效，至少这支舞是跳得非常好的。但观众们显然不可能对明星们要求这么低。尤其在明枝学业刷题那么厉害的情况下，大家自然也希望明枝在娱乐圈这边的进展能跟学业齐平。所以，咱们现在一定要忍住，厚积薄发，才能一鸣惊人。那些咋咋呼呼的，容易泄气。”
黄子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这边会严格按照公司的要求发各种文案的，不会给明枝扯后腿。”
公司那边的负责人满意的点头走了。
此刻，黄子先是追到沈小寒老师的围脖上，看到他发的那两张照片，确认这就是明枝无误后，才赶紧将这个转发给负责人，配文：“怎么办，沈小寒老师那边已经先宣传上了。”
负责人对他的消息应该是格外重视，立刻回复过来：“谢谢你的提醒，我们已经了解到此事，正在处理。”
黄子忽然感觉有些轻松，这就是有一个靠谱的团队的感觉啊！
公司的负责人看到黄子的消息后，立刻给齐导打了电话，问他这边宣传的事情。
齐导有些懵逼：“我们还没开始宣传啊？要是宣传明枝，我都想把她压轴了。”哎，可惜咖位不够啊。
说完后，齐导才反应过来，这边不是跟自己商量日后宣传的事情，而是现在已经出现的一波宣传。
他赶紧按照那边的说法点开微博，热搜词条第三。
齐导：“……”
他现在是不是可以用违约的由头罚沈小寒给自己白打几年工？
那边的负责人继续说：“我们观察了一下，发现评论都是非常友好的，暂时先做按兵不动处理，你这边宣发暂时别管，让这件事自己慢慢降温，最后宣发将江明枝小姐作为第一个即可。”
电影的宣发一般不像游戏的职业联赛，讲究首发等位置。
最近几年电影宣传，一般都是咖位越高越往后，当然，首发的咖位也要不低。
不过，首发一个新人也不是不行，毕竟江明枝的相貌真的没得挑，看网友们自来水的反应就知道了。
【我觉得这就是枝神，但是黄子那边不给反应，我好着急啊。】
【真的不是枝神，枝神只是大学霸，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目光，让我一瞬间就走入民国了好吧？】
第40章
江明枝以前没有上大荧幕的经验, 她的台步、站位等基本上等同于零。
虽然之前暑期在公司培训的时候，有老师讲过站位等问题, 但是，纸上谈兵跟真刀市枪的操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尤其是江明枝这种在学校里散步都有可能会迷路的废柴。
不过，江明枝深知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着实有些太特殊了，一时半会儿的训练，其实提升不了什么站位水平——她觉得这个东西就跟上阵杀敌一样, 总得实地的练了，才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
再说, 她最近都忙于学校的事情, 放学回去后, 霍峥最近又是天天在家, 每天晚上都拉着她去遛弯。
江明枝就算是想对镜自己苦练台步，也没有这个机会。
因此，她主要将精力放在琢磨人物、怎么去刻画人物让人物更生动上。
这个就不需要外界的场地、打光等效果，只需要将齐导发过来的梗概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琢磨人物在面临某些突发情境时的应对手段，以此来反推人物的主要打算和心理想法。
——只有站在人物的角度, 特定的去想某些事情, 才能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个人物的灵魂。
江明枝是这么想的。她也是如此做的。
她的记忆力本来就好, 看过一遍梗概后, 就将其记在脑海里。然后偶尔上课走神的时候在思考这位名叫孟芸的女三号上课时会想什么、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理去面对一直把她控制在手掌心的父母的？
并且，她的心态肯定不是从一而终, 而是从一些过度桥段来发生改变的。
周围的事情对她影响很大。
——比如，当时那位救下孟芸的军阀。
齐导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 甭管咖位大小，在圈子里地位高低，他都是一视同仁——自己闭着眼睛随手翻到剧本哪一页，就给前来试镜的人看哪一页，然后让他将其饰演出来。
但是面对江明枝，齐导将剧本推给对面的她，说：“沈小寒老师做得造型真的很不错，我甚至以为自己心目中的孟芸已经从剧本中走了出来。这样吧，明枝，你来挑一幕戏，当场演绎下，我看看效果。”
话是这么说，齐导对江明枝的演戏其实并不抱希望。
毕竟江明枝真的从没上过大荧幕，初次接触这么大制作的电影，肯定会表演的一塌糊涂。
齐导都想好了，到时候无论江明枝演成什么样，他都要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以最温和的态度、最诚恳的语调，说着最不得罪人的话。
要是没有那条疑似霍总的语音，齐导定然是不会做到这等地步的，但是有了霍总在，即便这只是疑似霍总，齐导也会将江明枝供的高高的。
不然他怕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不保了。
……总体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对于一个电影人来说，得罪了商界只手遮天的霍峥，他就真的算是玩完了。
江明枝不知道齐导心中所想，听到这番话后，正打算找一幕自己有点信心的戏，将其呈现出来。
就听到沈小寒说：“咦，老齐，你改习惯了啊，以前你都是自己翻剧本的，现在居然让演员自己来翻看。”
说着，他转头看向江明枝，说：“齐导的习惯就是拿着这一摞剧本，你随手翻开，翻到那一幕就演上面的情景就行。
江明枝理解了沈小寒的意思，原来翻看剧本，并非是自己找一幕自己感觉擅长的，而是拼运气啊。
她心中其实稍微有了点紧张。
可是并没有多忐忑。
这里没有那些她上网搜到的拍摄现场的各种铁架子和机器，周围人也不多，虽然地方小，看起来似乎有些拘束，可是这样子不用在大庭广众下演戏，也让没有舞台经验的人稍微能放松一点。
至少江明枝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她按照沈小寒的说法，垂眸，指尖随意的落在某一页，翻开。
【现场及其混乱，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颗粒冰雹，狠狠地砸在那些一滩狼藉上。
几个警卫兵不需要吩咐，在四周开始搜查起其他线索。
只有那位身姿颀长，穿着长筒军靴，手上带着在昏黄灯光下都雪白的手套，看起来跟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他走到女孩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丁点怜悯，冷冰冰的像一台机器。
可是，他终究是人，不是冷血无情的机器。
他见过太多的死人、残骸、断肢，此刻看着似乎并没受到致命伤的女孩，心中倒是没有一丁点的怜悯和同情，但他心中有一点好奇。
“为什么不呼救？”
这院子周围都住了人，只要她喊叫，别人就会听到，即便这个念头少了很多见义勇为的人，但总会有些良心未泯的存在去帮忙报警。
女孩抬头看着他，目光很清澈，用那种最为单纯的语气，疑惑的提问：“有用吗？”】
片段到此结束。
在江明枝看这个片段的时候，齐导正在恶狠狠的瞪着沈小寒——他什么时候要沈小寒当自己的嘴替了？
他什么时候改了习惯了？
他就是想不着痕迹的方方水，不行吗？
这都要给他堵回来！
沈小寒被瞪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齐导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他感觉自己一点都没说错做错，而且还给江明枝化了这么好的妆！
分明是应该得到嘉奖才对。
就在沈小寒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齐导眼疾手快地捂住沈小寒地嘴，不然他担心对方可能会说出来一些让彼此三人都下不来台地话。
在一旁试镜男二的演员还没走，显然是觉得江明枝这个姑娘很漂亮，很适合剧本中的孟芸。
但外表永远只是第一要素，后面的管卡还很多，需要眼神、肢体动作等，现在很多女明星演起戏来五官乱飞，就是因为资本下场的太多，导致导演也没办法调整这些。
男二号想的是——一个他此前从没见过的女孩子，别说见过，更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女孩子，肯定在圈子里是查无此人的，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甚至齐导还专门让她自己翻页。
态度如此的客气。
很明显是带资进组的。
因此，他就想看看这个女孩的演技。
江明枝完全没注意到心思各异的三人，她看到这一幕后反而松了口气——因为有霍峥的存在，她感觉自己已经大概能领会到女三号孟芸的心情了。
于是她往前走了几步，将这一页展开的剧本放在齐导桌上。
齐导先前看她眉头舒展，以为她是翻页翻到了什么简单的戏份——比如在学堂读书，听到外面的枪声，却对此不闻不问，仍是继续读书。
这一幕好的演员可以演出多重效果，但只要江明枝做个在课堂上读书的动作，他老齐就算是江明枝过关了！
于是齐导怀着这样的心情，低头看向江明枝翻开的那一页。
……卧槽，怎么是这个剧情的升华点！
看着齐导明显的怔愣神色，沈小寒也不跟他计较什么瞪眼捂嘴的行为了，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此前沈小寒是跟齐导讨论过剧本的，毕竟只有熟知人物的设定，才能做出符合人物性格的妆造。
看到这一幕，沈小寒立刻笑起来：“这个不好演啊，眼神、语气真的太难把握了。”
之前齐导还说，要是有人把孟芸演成了封建时期被欺负的小媳妇，他一定会当场吐血三升的。
江明枝说：“那我开始了。”
说着，往地板上一坐，她这个裙子的裙摆还算大，质地也很好，随着她坐下的动作，在地面上铺展开一点。
看起来带了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齐导看到这一幕，心中立刻下了决断——这是一个有品味的女子。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做到随意坐下时，让裙子的弧度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看起来更为上镜。
但齐导对江明枝的演技、或者说是对她理解的孟芸的性格还是不抱希望。
这么小的年级的女孩子一般都受了国产电视剧的荼毒，在这种时候最容易演成凄苦可怜兮兮的姑娘。
可是齐导还是让人打了光，毕竟剧本中的场景比较黑暗，只是模拟着廊灯的光，在江明枝身上落下了浅浅的一束。
就在齐导以为江明枝要佝偻脊背，怀抱着自己痛哭的时候，直见江明枝挺直了脊梁，但她却稍稍偏了偏脑袋，同时下颌也昂了起来，好像面前出现了一个站着的高很多的人。
齐导一下愣住了。
这回是真的呆愣，是一切源于内心狂喜的呆愣！
从没有演过什么戏的江明枝居然把孟芸的筋骨给把握住了！
世上简直没有比这个更让他震撼的消息了！
这会儿，即便是江明枝台词说得再糟糕，眼神再怎么不对，齐导也觉得她是孺子可教的。
毕竟能根据梗概就把握出一个跟现实女孩子相差巨大的灵魂，真的太难了。
但让认更加震惊的还在后面。
直见江明枝某种那种对新世界带着探索和压抑的低沉的目光没变，但眸中带了一点点的真真切切地疑惑——“有用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所以才问面前的军阀。
女孩子清清冷冷的声线传出，齐导直接拍案而起：“绝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孟芸！”
紧接着，他大喜过望的继续说：“我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能遇到你！”
孟芸这个女孩子身上有太多的离经叛道，但她表面上又是一个特别乖巧的乖乖女。
这种角色很难演好。
但江明枝毕竟是霍总推荐的人，他要是给人安排一个女四号，未免太不给霍总面子，女一女二却因为戏份太多需要影后挑大梁。
因此，齐导已经做好仔细给江明枝讲课的准备了。
但江明枝真的太棒了！
“你就是天生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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