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厌睡到凌晨五点,醒了,看到丁茵给他留的字条,于是晕头转向地去了三楼的客房,接着呼呼大睡,一觉到中午。
宏宏和霜霜把他从床上薅醒,在他耳边吹哨子,呐喊道:“小舅!小舅!起床了!”
丁厌满脸痛苦地顶着鸟窝发型坐起,要不是提不动,他就把这俩小兔崽子的头塞进马桶里。
“小舅小舅,快去洗澡,妈妈要带我们去吃饭。”霜霜把她玩过的亮片金粉撒在丁厌的头发上。
宏宏对她做着鬼脸。
丁厌察觉不对,刨了刨头毛,探出手要去抓人,俩小孩快一步下床跑了,比猢狲还灵活敏捷。
他去客房的浴室洗了澡,吹干头发,在手心挤了两泵洗手液,然后走下楼去寻找他可爱的外甥们。
宏宏和霜霜坐在沙发里荡着腿玩平板,丁厌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椅背后方,两只手伸向前方,在俩孩子的脸上又涂又抹,尖叫怪笑声响彻客厅。
在他们打打闹闹时,妆扮好的丁茵走下楼,她穿了条包身的针织长裙,身段袅娜娉婷,雪白的皮草搭在臂弯间,长卷发垂腰;脸更不必说,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妈妈好美啊!”两小孩齐声道。
丁厌:“姐姐像梦露!”
“你们三个的嘴可真甜。”丁茵带着香味的纤手以此抚过他们的脸,然后面露异色道,“咦,怎么黏糊糊的?”
一大两小争先恐后地跑去洗手洗脸。
丁茵带他们去尝了一家味道很好的私房菜,之后她要去听音乐剧,所以才打扮得这般隆重。
她有约会,丁厌就要承担起替姐姐带孩子的职责;可他瞄着这对龙凤胎,心里没底,他真的能管得了他们吗……
令他发愁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他还想问问楚瀛在哪里,好把那条手链还给对方。
他何德何能戴得起三四万的手链!?
冬天室外冷,丁厌偷懒地带外甥们躲进商场,花了点钱把俩孩子关进游乐场的弹簧蹦床,自己坐在休息区玩手机。
:你在哪里……
给楚瀛发完这条消息,他将手机盖在腿上,深呼吸压下怔忡的心跳。
让游乐场的喧哗热闹分走些许注意力,丁厌再翻开手机,楚瀛回了半个字:?
啊啊啊,这么冷淡干什么!发一个问号过来,我要怎么接话!
丁厌艰难地打字道:我想了想,我昨天做的不太对,先跟你说声对不起。然后能见一面吗?我还是想把手链还给你。
楚瀛:为什么?
:你没跟我说那是宝格丽……
楚瀛:不用了。
:什么叫不用了,我已经收了你很多礼物了,这个是珠宝,有特殊意义,我确实不能收
楚瀛:对我而言它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路过商店随手买的,你不想要就送别人吧。我回k市了,为这种小东西,不值得人专程跑一趟。
:我可以寄给你!你报个地址给我就好
楚瀛:一定要还给我?
:一定!
楚瀛:那你本人亲自给我送来吧,不然我不会收
哇靠靠靠,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蹬鼻子上脸!
:ok……
丁厌想:我收了他那么多好处,还东西的时候态度恳切些也无可厚非?
楚瀛:[定位]
楚瀛:明天在这里等你
:收到
丁厌握着手机,出神地望着拦网里蹦跶的大人小孩,宏宏与他对上视线,向他吐舌头做鬼脸。
这小孩上哪儿学的,做出来的表情可真丑。
丁厌学得有模有样,扯着眼皮翻白眼吓唬回去。
第二天,丁厌和楚瀛约好碰面时间,便开着车从榆城出发,两小时后准点抵达了位于k市的某座大型购物中心的广场路口。他与人通着电话,眼睛一边关注着道路一侧的行人,很快见到一名抱着纸袋的高个子年轻人。
楚瀛也恰好回头,然后掉转步伐朝着他的车走来。
丁厌停在路边,对方不见外地拉开车门坐入后排,并说:“劳烦你送我回家。”
看在小裙子的份上,我忍!丁厌顺从地充当着司机,按楚瀛的指令将车开入了自家小区。
他扭身向后方,问道:“这不是我家吗?你耍我啊?”
“你家就不能是我家吗?”楚瀛理直气壮地反问,用命令式的语气说,“开门,我要下去。”
丁厌开锁让他下了车,后悔地想自己不该来的,这个人又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楚瀛:“你去停车吧,我去楼上等你。”
他还吩咐起我来了。丁厌敢怒不敢言,思忖着要不带着那条手链跑路吧——可那样他不就白来了吗?
电梯升至十六层,丁厌出门往右转,楚瀛正抱着那袋子面包食材站在他的家门前。
我是不会让他进门的!丁厌暗暗发誓。他掏兜准备好那条手链,上前递给对方,说:“还你。我没带钥匙,进不去,咱们就这么着吧。”
语毕,他的脸唰地胀得通红,他的公寓是密码锁……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还撒谎,又丢脸了。
“没关系,我带了。”楚瀛出其不意地把纸袋子推向他怀里。
待他接稳了,楚瀛拿出一把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他对门那户的房门。
丁厌吃惊得嘴张成“o”型,两手一松——
趁纸袋落地东西撒一地之前,楚瀛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游刃有余地用背抵开门扉,邀请道:“进去坐坐?”
“你你你你……”丁厌嘴瓢了,短短一句话半天才说清,“你怎么会搬到我家对面啊!”
楚瀛:“这里房价适中、交通便利、环境宜居,只准你住,不准我搬来?”
“你这是……这是心理变态!”丁厌快急哭了,“你不能这样,你这、这么……你这样做,我只能卖房搬家了!”
“我并不会一年四季都住在这里,所以你见到我的次数是有限的,”楚瀛等得没耐性了,催促道,“别在门口聊了,先进去,我给你泡茶。”
更丢脸的事都做过,也不差这一件了。丁厌破罐破摔地踏入门内。
楚瀛这套房子的户型比他家大,装修风格很……现代中又透着复古?丁厌对室内设计一窍不通,但连他也看得出这间屋子曾经过专业人士的精密规划和设计。家具摆放的方位和角度、灯光的明暗、地毯与墙纸的图案配色、沙发皮料的质感,连书柜的长宽高也是根据书籍的数量和尺寸定制。
最值得一提是,刚装好的新房,竟全无甲醛油漆的刺鼻气味,可能用的是什么他闻所未闻的高端进口材料。
楚瀛似乎偏好单一色彩,需要用到的布艺清一色是泛黄的米白,所以房子显得敞亮、洁净,较空的地方摆上了生机盎然的绿植。
非要挑刺的话,是缺少生活气息,像样板间或拍片场地,独独不像家。
丁厌没坐下,他一秒不想多呆。于是当楚瀛在厨房收拣食材和冲泡茶水的间隙,他把手链放到茶几的显眼处,踮着步子开溜。
“我们可是未来的邻居,你不考虑和我搞好关系吗?”楚瀛端着两杯白雾腾腾的红茶,从容淡定地凝望着他。
“我前天想跟你搞好关系来着,是你自己拒绝了。”丁厌发牢骚道。
“你那叫做赌气。”楚瀛放下茶杯,拎起那串手链,丢进了空无一物的垃圾桶。
“你干什么!?”丁厌冲来弯腰捡起它,“你怎么跟钱有仇呢?这就算你不要了,也不能糟蹋东西啊。”
“是你在糟蹋它。”楚瀛眼神漠然,话里话外却透着矜傲,“你明知道我不在乎,却一定要交给我处理它。那结果只能是这样了。”
这是钱啊……没有乞丐能眼睁睁看着剩饭剩菜被白白倒掉,就像没有任何一个穷人能够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烧钱。
这何止是挥霍无度,这是罪大恶极的浪费!
丁厌指责对方道:“你又用这招!你答应过我,不能再做类似的事了……可你还是本性难移。”
“是你要来找我的。”楚瀛说,“这次是你在强迫我收下它,而且我已经收下了。但你对我的处理方式不满,还决定把它收回去。”
丁厌的脑细胞犹如被倾倒入一锅沸水,“砰砰砰”逐一炸裂,他大脑一片空白,“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
“你这是诡辩、狡辩,是强词夺理!”丁厌不甘心让对方逞了口舌之欲,争辩道,“你送我的时候,还骗我说它是地摊货不值钱呢。”
“以我的消费水准来说,它就是不值钱的地摊货。”楚瀛无奈道。
“那你送我你眼里的地摊货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值钱吗?我只配得上地摊货吗?我是你随手砸点小钱就会主动爬你床的下三滥货色吗?你总是欺负人,我开那么久的车来还你东西,你还说混账话气我……你、你……”丁厌哽咽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楚瀛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说:“好,全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什么都做的不对。你能不要哭了吗?”
“我、我其实……没有、没有这么爱哭的……”丁厌抽纸巾擦拭泪珠,情绪上收住了,生理反应却还留有惯性,一讲话就抽泣,“是你害的,这全是你害的……”
楚瀛站到他身前,手掌托起他的下颌,拇指抿去他颊边失禁的泪水,轻轻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圈到自己怀中。
“别哭了。”楚瀛的语气如同哄小孩,“我没有想和你吵架,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吗?”
丁厌在对方炙热的怀抱里,泪如泉涌。楚瀛的手劲大,不是他能轻易挣开的力度,所以他干脆展开胳膊环住那段比他想象中要细,但非常坚韧有力的腰身;出于报复心理,他下狠手挠了挠,坏心眼地企盼对方出丑。
然而楚瀛并不怕痒,身形巍然不动。
从上方传来轻浅的笑声,丁厌仰头,与那双深幽的眼眸相视,只听楚瀛笑着说:“这个部位,是不能随便上手乱摸的。”
丁厌若有所思地往下一瞥,忙不迭地撒手,往沙发里侧躲去。委屈又气忿地叫道:“不准对我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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