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间里一片混乱, 移动衣架被推到了一边,各种化妆工具散落一地,池沅走进去的时候, 注意到了门口地上一大捧粉色玫瑰。

    花束是被精心包装过的, 朵朵娇艳欲滴, 花骨朵上还残留着剔透晶莹的水珠。但似乎是被主人粗暴地丢在地上的原因,花瓣四散开, 以最美丽漂亮的姿态呈现凋零。

    带姜辞去更衣间的工作人员小王此时头发凌乱, 满脸泪水地坐在地上,那声尖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她恐慌不安地直直看向最里面的隔间, 右手紧紧捂着左边的胳膊,池沅眼尖看见有丝丝血从她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显然是受了伤。

    “姜辞呢?”池沅发问。

    小王边哭边喊,用受伤的左手往里面指了指,“有人持刀行凶!姜老师, 姜老师还在里面。”

    池沅快步往里走,穿过衣帽间的时候, 就听到了一阵阵沉重的踹门声, 以及一个粗粝的男声,“出来!快出来!”

    池沅紧了紧拳头, 脸沉如水, 有种名为暴虐的情绪在她心里突地炸开。

    踹门的男人约莫三十左右,戴着黑色的口罩和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唯独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深深的恶意。

    见门内始终没有动静, 男人的动作愈发急切起来, 开始尝试用肩膀撞门。

    “还不开门吗?姜辞!等我进来, 你就彻底完了!”

    有寒光闪过,男人的右手捏着一把红色的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点点红色的印迹,看得池沅怒火中烧。

    她不确定姜辞有没有受伤,她只知道,这事绝对无法善了了。

    男人撞门撞得肩膀生疼,正想换一边,却突然感觉一股大力拽着他的牛仔外套开始往外拖。

    他惊讶回头,见是个女人,眼神又瞬间轻蔑了起来。

    好对付。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女人的力气很大,拽他就像是抓小鸡一般地轻松。男人想往后撤,却连半步都挪不动,只能被动地被池沅拖着走。

    他尚不知可怕的风暴即将降临。

    池沅:“好啦,就在这里吧,更衣间的空间太小,不好施展。”

    她松开了手,歪头,浅笑盈盈地看着男人,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哼,多管闲事。”男人凶相一起,举起一直紧攥的小刀,就往池沅的脸上招呼。

    池沅几个利落的闪身,轻松避开,抬起手,一拳打在了男人毫无防备的肚子上。

    男人吃痛地往后退,却被逼近身的池沅狠狠拽住了左手。

    池沅只见用力,耳边男人的惨叫连连。

    “哈?很痛,我这是轻轻地捏了一下,你就受不了了?”池沅笑得诡异,整个人散发的气质相当恐怖。

    “那接下来的痛,你该怎么承受啊?”

    男人痛的直嚎,右手的小刀毫无章法地在空中乱挥,嘴里却还放着狠话,“还不快松手!你这如花似玉的脸是不是不想要了?信不信我让你也毁个容。”

    也?

    池沅冷笑着,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另一只腾出来的手毫不顾忌地出拳,直揍地男人嗷嗷直叫。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花架子,没点拳脚功夫,就只知道拿着武器欺负女人。

    还没挨几下,脸上就挂了彩,青肿的嘴角边淌下一行血,疼地眼泪鼻涕糊一脸,恶心又丑陋。

    男人摸到血的时候心里已经慌了,知道打不过池沅就想往外跑。可池沅拦在他面前,硬是给揍了回去。

    “诶,没意思,没意思。你说说你,这么大个怎么这么不扛揍呢?”

    池沅甩了甩手,将已经丧失斗志的男人踹到了墙角,蹬着运动鞋的脚直接踩在他的肚皮上,直逼地男人连爬都爬不起来。

    小刀不知什么时候从手中脱落,男人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宛如条死狗一样在池沅脚下狼狈哀求。

    但——

    池沅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方才还在调笑的神态一下子变了,虚假的笑意收了起来,精致漂亮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平淡无波,可眼神中嗜血的冷酷却如寒冰般直插人心。

    男人胆寒地往后缩了缩,恐惧地看着那张恶魔般的脸慢慢俯下身子。

    伴随着哀叫连连,拳拳到肉的声音在空旷的更衣间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哀求,到最后只能发出几声微弱地吃痛声。

    系统被这样的池沅惊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在池沅的脑海中大喊:够了!够了!再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你是想打死他吗?池沅!池沅!

    可此时心头涌上来的暴虐和冷血,遮住了池沅所有的感官,她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的地狱,只有不断地攻击发泄,才能重回人间。

    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池沅好像又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和充斥耳边的噪音。

    “砸它!打它!快呀!”

    “用石头用石头,跑到那边去了。”

    “诶,不动了,不动了,是不是死了?”

    “这也太不禁打了,这才打了几下啊?”

    奄奄一息的猫咪静悄悄地趴在花坛边上,白色柔顺的皮毛沾上了肮脏的泥土,黑红交错中的伤口正汩汩地流着血,止也止不住。

    脖子上那根系了漂亮蝴蝶结的金色项圈上歪歪扭扭地刻写着“琪琪”两个字,但也因为刚才的挣扎逃脱落了满满的灰。

    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手上拿着沾血的石块试探性地推了推猫咪一下。

    喵咪发出一声可怜的哀鸣,漂亮如玻璃球般的黄褐色眼眸里盈满了泪水,它似乎想祈求孩子们放过它。

    但——

    孩子们并没有停下。

    “还没死还没死,再砸几下,应该就死了。”

    “我来,我来。”

    可男孩刚举起石头要砸,就被突然跑过来的女孩一把推倒了在地。

    “啊——干嘛!”

    “是池家那个怪力女。”

    “怪力女打人了!怪力女打人了!”

    几个男孩围了上去,企图阻止正在单方面“施暴”的女孩,就是拉不开,反被女孩的力道推到了一边。

    他们被池沅骇人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直到听见被揍倒的男孩哭喊起来,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跑去喊大人过来。

    这是池沅第一次被确诊有暴力狂躁症状所发生的事情。

    小县城里,这样的事不出一天就传遍了。

    那之后,“怪力女”、“暴力女”的标签就彻底地打在了池沅身上。邻居的大人们会嘱咐自家孩子,一定要离池沅远点,不能跟她来往,不能跟她说话。

    因为她是个疯子神经病。

    但彼时,幼小的池沅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小猫,呆呆地抬头看着妈妈。

    “琪琪什么时候能醒?”

    “小沅,你快告诉医生,以后不会再使用暴力,不会再欺负其他孩子。你快告诉医生。”

    “妈妈,琪琪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我家孩子怎么可能会有暴力倾向,她还小,她不是故意打人的。”

    “妈妈,琪琪……”

    “池沅,”女孩一遍遍的询问最终被打断,面容疲倦的母亲第一次大声呵斥了她,“琪琪已经死了,你喜欢猫咪,我们以后还可以再养一只。”

    “但你不能因为琪琪而去伤害别的孩子,猫咪只是猫咪。”

    随后女人又转头哀求医生,“明年她就要上小学了,如果带着这样的记录过一辈子,她的人生就毁了。”

    医生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池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反射出冷质的光,又齐刷刷地在症状描述后补充了一句。

    “冷血,对生命缺乏敬畏。”

    暴力,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这是池沅记事起她母亲就在耳边念叨的一句话。这话当然没错,伤害他人是不对的,友好交往才是人际关系中正确的处理方式。

    所以,上初中搬到别的城市的时候,池沅从没有把自己天生怪力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直到,她遇见了影响她往后整个人生轨迹的人。

    她打拳击的启蒙老师,张燕。

    张燕是已经退役了的职业拳击手,三十五岁,在市一中边上的商业楼二楼开了拳击馆,专门教孩子们打拳击。

    那会儿,国内拳击的热潮还没正式袭来,池沅对拳击的初印象也只停留在电视里两个模样又憨又壮的男人光裸着背,套着拳套,你来我往地瞎比划。

    野蛮暴力,毫无美感可言。

    因为没多少人感兴趣,所以报了拳击馆打拳的人只手可数,而且清一色全都是为了能在女孩面前耍帅而报名的男孩子们。

    所以,加入拳击馆认识教练,只是一次偶然的契机。

    商业楼里紧挨拳击馆的是一个美术的手工作坊,里面有各种手工雕塑、画画临摹等等充满艺术性的娱乐活动。

    池母为了让池沅修身养性,在继练书法、品茶道、插花等等课程后,又给她报了油画班,立志要让她保持“淑女式”的生活。

    然而,没有艺术细胞就是没有艺术细胞,池沅看着画纸上扭曲着身体,四肢狰狞的人脸,默了默,还是一股脑撕了下来,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美术老师悄声安慰,说这只是刚刚起步,到后面就会画得越来越好,天才抵不过努力。

    池沅相信了,可在后面接触到艺术鉴赏时,又再度自闭了。

    什么鬼?这些画到底是怎么看出好差的?

    真应了艺术没有唯一标准那句话。

    池沅彻底放弃了,连基础的审美都达不了标,她怎么可能画得出来呢。

    于是她寻思了一下,丢了画笔,逃课了。

    刚出美术工坊门口,她就看见一个女人拉着个手推车,“咕噜咕噜”地从她面前走过。

    车子的四个轮子划在光洁照人的地砖上,因为承载的重物,时不时颠一下。

    池沅认出车上运的好像是四五个拳击沙袋,有黑有红,足有一米多长,挤在狭小的推车上,有些挤不过。

    她眼看最上面那个沙袋慢慢滑了下来,拖在了地上,赶紧跑了过去,将沙袋扛了起来。

    “您好,您的沙袋掉了。”

    拉拖车的女人回过头,愣了一下,“小姑娘,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池沅暗叫不好,紧张地将肩上的沙袋放了下来,又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肩,“是挺重的,我扛了几下,就觉得肩膀酸。”

    女人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肩膀酸不酸,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能轻松地拿起沙袋,按你这个年龄来算,这力气算是天赋异禀了。”

    池沅尴尬挠头,想转身离开,又被女人叫住。

    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传单递了过去,“你很有打拳击的天赋,想不想来学拳击?”

    池沅连忙摆手,“不了,我不是很喜欢太暴力的运动。”

    “暴力?”听到池沅的回答,女人笑着摇头,“拳击可不代表着暴力,它不伤害任何人,棋逢对手,在竞技中找到取胜方法。这里面的乐趣可不止一星半点。”

    “如果你现在没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拳击馆看看,什么叫拳击。”

    说不好是被女人说的哪句话触动,池沅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这之后,她就走上了从未预想过的道路。甚至,这样的道路,距离她母亲殷切希望的淑女生活相去甚远。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转变,可她身上的暴力狂躁症状却始终如影随形,无法根治。

    一次重要的国际比赛前夕,池沅因为“暴力狂躁”、“殴打队友”、“心理疾病”种种词汇的叠buff,登上了体育新闻。

    不管她如何解释,恶劣的社会影响伴随舆论一再发酵,或真或假的黑料层出不穷。

    她最终被禁赛,限期一年都不得参与任何拳击赛事。

    *

    没发病的时候一切正常,发起病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或许她骨子里就是个冷血暴力的神经病吧。

    无药可救。

    就在这样暗无天光的时刻,突然破开了一道带着光亮的口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急切响起,“池沅!池沅!”

    “你别打了!你冷静点。”

    池沅死命揍人的手被来自后面的一只手拽住。

    池沅冷冷回头,看见姜辞写满担忧的脸庞,但仅是一眼,她冷漠地将手扯了回来,接着揍人。

    姜辞滚了滚喉咙,被池沅刚才陌生又疏离的眼神刺痛了,她感受到池沅周身弥漫着的孤独和暴躁,将她自己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已经没事了,池沅,已经没事了。”姜辞心疼地张开了双臂,温热的身躯贴在池沅背后,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了这个让人恐惧却又暴躁不安的灵魂。

    温暖的话语和被包裹在温水里的安全感冲击着池沅残存的理智。

    她终于从满目的血色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池沅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力道,双手无力地垂下,在姜辞的怀里不住喘息。

    池沅低头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手背,她知道那上面的血并不是她的。

    一瞬间,她的表情难过地像个犯了错祈求得到原谅的孩子,“我刚才是不是……”

    很可怕?

    姜辞温柔地笑了,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你救了我,池沅。”

    “谢谢你。”

    那一刻,狂躁、毁天灭地、只想攻击破坏的感觉渐渐在池沅的脑海中平息蛰伏了下来。

    她庆幸着,没有从姜辞的眼中看到和那些人一样的恐惧和厌恶。

    拍摄棚几个工作人员都跑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场面都是一呆。

    怎么……抱上了?

    哇哦,原来电视上英雄救美后的抱抱是真实存在的,那下一步呢,是不是该啵啵了?

    他们是不是应该退出去晚一点再进来。

    姜辞抱着池沅轻咳了一声,“那边地上躺着的就是持刀伤人者。”

    众人的目光又连忙转到了地上,如果没有姜辞这话,他们都忘了事情的重点了。

    蜷得像虾米一样,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持刀者,惨兮兮地在墙角流泪,口罩帽子被打了下来,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让他看着还是面容不清。

    道具组大哥蹲在男人边上,捏着他不堪入目的脸,左右偏了偏,仔细辨认后,道:“摄影棚里没这号人啊。”

    导演闻言,也过去瞅了一眼,哎呦,这打得还真够惨,没法看了都。

    不过,“确实不是我们的人,应该是外面进来的吧。”

    他自言自语道,“可是能进楼下大门,上二楼摄影棚的都是经过身份核查的工作人员。非工作人员是不准入内的。”

    姜辞在一边回答,“我刚换完了衣服,准备出来,就听到了小王的尖叫声,他从外面拿着刀就冲了进来,我就赶紧跑回了更衣间锁上了门。”

    “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情绪平复下来的池沅突然冷不丁开口,“他想用小刀划你的脸,让你毁容。”

    众人皆是一惊,知道事态不对,导演表情严肃下来,打了电话报警。

    几个人将持刀男子五花大绑地绑在了外面摄影棚的绿幕布前,只等着警察过来,将人送走。

    小王的伤口得到了及时的包扎,幸亏伤口不深,只划破了点油皮。

    她一脸余惊未消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把更衣间的事说了出来。

    “姜老师进去换衣服了,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发现不是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我就问他是谁,他拿着一捧鲜花说自己是姜老师的粉丝,想把花亲手送给姜老师。”

    “我看他戴口罩帽子,把脸遮地严严实实地,实在可疑,就没让他进。”

    “然后他就突然拿着小刀攻击我,我一边喊人一边躲,他划伤我后就直接往里冲,目标就是姜老师。”

    池沅侧头问姜辞,“你最近是招惹了什么人吗?”

    姜辞想了一圈,没想到值得怀疑的人,只得缓缓摇头。

    导演:“可能是黑粉报复之类的,娱乐圈这样的事也不少,这次让他钻了空子,是我们做的不够,姜老师多担待。”

    姜辞摇头,“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导演:“那您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们会解决的。”

    姜辞瞥了一眼边上的池沅,踌躇了一会儿,叫了导演到一边。

    “我想知道刚才的事你们看到多少了,那个男人脸上的伤……”

    导演一脸了然,“您放心,姜老师,如果不是您身边的助理,之后会发生什么真是想都不敢想,我们会如实告知情况,您助理那是见义勇为。”

    姜辞微笑,“那就麻烦你们了。”

    姜辞松了口气,牵着还一脸茫然的池沅往外走,“走吧,见义勇为的大英雄。”

    “你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吗?他手上还拿着刀,我锁在更衣间里不会有事的。”

    池沅瘪了瘪嘴,“你怎么知道他就撞不开?更衣间的门又不禁撞。我可赌不起。”

    姜辞心里一暖,那颗沉寂的心似乎又要开始死灰复燃。

    姜辞:“导演说的对,这样的事情在娱乐圈不是稀罕事,哪个明星没被寄过刀片恐吓信之类的。”

    池沅反驳:“这可比寄刀片,送恐吓信要恶劣地多。”

    她在心里小声喊系统:系统,你快帮我查查,这男人到底是谁,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大仇恨。

    但她喊了好几声,都没见系统回应。

    又死机了?这也太不中用了吧。

    系统:呃……宿主,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池沅:?好多了,怎么了?你的口气都变了。

    系统:只是突然被您吓到了。

    池沅:你干嘛一口一个“您”,恢复正常行不,你这样说话我很不习惯。

    系统:咳咳咳,好吧。

    系统默默吐槽,我也不习惯好吗?一个呆萌的憨批转脸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这样的落差,能惊吓我一整年好吗?

    没想到啊宿主,你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系统:不过,宿主啊,有个坏消息我还得提醒你。

    池沅:什么?

    系统:检测系统显示,姜辞的危险警报还没有解除,不过……

    池沅:没解除?!你是指后面还有危险?

    池沅脚步一停,拽着姜辞像护鸡崽似的拉到了身后。

    姜辞疑惑道:“怎么了?池沅。”

    池沅东看西看,用崩溃的语气沉痛道,“这个地方不能要了,风水不好,一个小小的摄影棚还能出这么多危险。我明天就出资把这里买下来,然后——”

    姜辞:“然后?”

    池沅一脸认真地和姜辞对视:“夷为平地。”

    “噗——池总,你这语气,也太霸道总裁了吧。”

    池沅:“我没在开玩笑,这里真的危险。”

    姜辞宠溺地一笑,推着如临大敌的池沅往外走,“走吧,走吧,出了前面大门,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距离大门明明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却硬是被池沅走出了天荒地老的感觉,一步接一步地沉重。

    危险会如何到来?难道天花板会掉下来?还是地会陷下去?

    前台两个小姐姐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寸步艰难的池沅。

    一个戴圆框眼镜,样子文弱的小姑娘弱弱地问了一句,“姜老师,您……需要帮忙吗?”

    姜辞尴尬地摆手,“不用了,忙你的事就好,小茹。”

    被叫做小茹的人含笑点头,突然从桌子上拿了个姜辞粉丝的应援手幅,“姜老师,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妹妹很喜欢你……”

    姜辞:“哦,我听你说过,是叫周星星吧,今年六岁。”

    小茹激动地点头,“她可喜欢您了。”

    姜辞走了过去,掏出随身带的签字笔,准备接过手幅。

    却又被某个“魔怔”的人抢了先。

    池沅拿着那张手幅上下左右仔细的观察,确认没有危险再递给了姜辞。

    小茹愣住:“呃,姜老师的保镖还挺……挺负责的。”

    姜辞:挺神经的吧,你不用临时改口,如此委婉。

    她低头在手幅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又在边上加了:to 周星星小朋友,祝健康长大,天天开心。

    小茹:“谢谢姜老师,您人真好。”

    “姜老师,”小茹边上另一位长发的小姐姐也突然开口,“能给我也签一个吗?”

    姜辞看她样子挺陌生的,之前好像没见过,似乎是新来的。

    反正签一个也是签,签两个也是签。

    “行啊,你打算签那。”

    女人掏了掏口袋,竟然拿出了一个试管状瓶子,速度极快地朝姜辞泼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姜辞眼见着那水要泼到自己脸上,却突然感觉身体一转。

    一边的池沅紧抱着她,将她挡在了后面。

    那瓶水就这样泼到了池沅身上。

    水滴顺着她后背的薄外套,往下流。

    姜辞大惊失色地往她身后看,预想当中的伤害并没有出现。

    那似乎只是普通的水?

    姜辞伸手沾了沾池沅潮湿的外套,放在鼻下轻嗅。

    没有刺骨呛人的味道,反倒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香甜熏人。

    池沅把外套脱了下来,满脸疑问地看向泼水的长发女人,却见到她脸上得逞的表情。

    小茹赶紧拨了电话,叫了保安进来,将人控制了起来。

    姜辞冷然地看向长发女人,“你为什么这么做?里面那个持刀的男人和你是一伙吧,不通过前台,他根本进不来。”

    长发女人尽管被抓了,却还是一派淡然无事发生的模样,听到姜辞的回答也只字不言。

    姜辞头疼地扶额,垂下的眼眸黑沉如水。

    池沅摸了一把潮乎乎的后背:系统,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系统:经检测,是香水型诱导剂。

    诱导剂?乍然出现一个新名词,池沅很难不和原书世界观中的ABO背景联系起来。

    池沅:方便……展开说说吗?

    系统:信息素诱导剂,从香味判断是专门针对omega的,闻到这种味道的omega会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信息素,被诱导发情。

    系统:少量是没问题的。

    池沅松了口气,幸好她刚才及时挡在姜辞面前,她是alpha,这诱导剂对她无用。

    池沅:我还以为你说的危险指危及人身的呢。

    系统:还不是怪你没听完我说的话!检测系统确实检测出危险没结束,但原先的红色警报变成了黄色,只是轻度,轻度,OK?

    池沅:我这还不是太紧张了吗?

    危险结束,自己今天这番“跟屁虫”的行为也可以了结了。

    “姜辞,我送你回家吧。你……”

    池沅注意到姜辞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我艹,不是吧……

    姜辞掐上池沅的胳膊,悄声挤出一句,“扶我上车。”

    她的额角沁出了热汗,脖颈后腺体的部位在不断发热发烫,她只能面前维持住信息素不外溢,但也撑不了太久。

    系统:这不应该啊……她就只闻了一下。

    池沅:……

    池沅顾不上吐槽系统的不靠谱,将姜辞半扶半抱地送上了车。

    姜辞将一串钥匙甩给了池沅:“谢了,麻烦你赶紧送我回家。”

    “需要打抑制剂吗?我帮你。”

    系统:傻逼,诱导剂打抑制剂不管用,还是去医院吧。

    池沅转而道,“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别,”姜辞躺在车后,浑身发烫,腺体后的柠檬香开始四散开,“我不能去医院,会被拍到,回家,拜托你送我回家。”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着不能被拍。

    池沅看了看后面难耐痛苦的姜辞,轻啧了一声,还是发动车子往姜辞的住处开去了。

    *

    跑车一路开回姜辞的复式别墅,后面的姜辞已经有些人事不省,车子里浓郁爆棚的柠檬味,熏得池沅面红耳赤,她觉得闷得慌。

    但为了防止信息素外溢,她不能开窗,只能解了解颈下两颗扣子。

    池沅:艹,怎么感觉车里越来越热了,这信息素诱导剂还会导致环境高温?

    系统:……宿主,你真是没救了。

    系统:Omega的信息素会吸引alpha的信息素,你俩匹配度那么高,当然会受影响啊。我怕你这路再开下去,你就要控制不住把人吃了。

    池沅深吸口气,又赶紧憋住,满脑子循环往复一句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等平安把车开到别墅的地下车库时,池沅才终于推开了车门,腿软地蹲在一边,不敢往车里看。

    要命啊,她还得把姜辞抱进去,克制不住怎么整啊。

    蹲了好一会儿,池沅才痛下了决心,对着自己的大腿胳膊又掐又捏地缓和欲望。

    意识混沌的姜辞感觉自己仿佛在火上炙烤般的难受,被池沅从车上抱起来的时候,她嗅到了淡淡的属于alpha信息素的小苍兰花香。

    香味不重,却撩人地很。

    池沅毫不费力地抱着人上了楼,走到半路,就发现怀里应该陷入昏迷的女人突然苏醒了过来,眼眸暗沉地看着她。

    随后,池沅只觉得脊背一软,一双柔软无骨的手,顺着她的后背直攀上她的肩膀。

    洁白如玉的两只手臂搭在池沅的肩膀上,姜辞直起了上半身,依偎进池沅的脖颈处。

    发情期的Omega似乎就是这样缺乏安全感,需要依蹭点alpha的信息素排解空气中过多的发情因子。

    池沅对这样柔软充满破碎感的姜辞感到心软。

    可下一秒,尖锐的牙齿咬进alpha敏感的腺体里,柠檬味的信息素倾覆似的弥散进池沅的身体里。

    池沅强撑着不倒下去,将人放在了客厅的木地板上,随后跪在地上久久缓不过劲来。

    池沅晃着脑袋,几欲眩晕过去。

    池沅:系统,系统,我这是被姜辞标记了吗?书上好像说咬了腺体就是被标记了。

    系统:……宿主大大,只有Alpha才能标记Omega啊,没有标记,只是暂时用你发泄了一下。??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池沅:但我现在觉得很不舒服,她的信息素好像还在横冲直撞,我的信息素都压不住。

    系统:呃,你不用形容的这么se情,大概匹配度高,影响也越大吧。

    池沅: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系统:两种方法喽,要么你shang她,要么她shang你。

    池沅崩溃地喊出声,“我是说正经的。”

    系统:我也是说正经的,我不管了,宿主。为了保障你的隐私安全,我将开启屏蔽模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系统:你不用顾忌我,放心大胆去吧,反正是她先撩拨你的。

    池沅:呵呵,我今天要是把她办了,明年的今天我坟头前的草都长一米多高了,你这是害我啊。

    然而已开启屏蔽模式的小聋瞎系统已经在默默为宿主加油了。

    “呼呼——池沅。”姜辞蹭着冰凉的地板抬手朝他勾了勾,“过来啊。”

    要命!

    相同的动作,在池沅穿书看见姜辞的第一个晚上,也出现过。

    上一次池沅的反应是:美人姐姐要贴贴。

    这一次就是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了。

    池沅:“姜辞,你清醒点,你抑制剂在哪,我去给你拿。”

    姜辞娇嗔地看她一眼,“抑制剂没用,女人管用。”

    “你过来啊。”

    池沅摇头,不敢靠近一步,“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不能标记你,alpha对Omega的标记是永久性的,你醒来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姜辞笑得越发妩媚,她脑子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可看见还老实坐着的池沅,心里一阵烦躁。

    难道池沅真的对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所以……

    自己母胎solo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动心,还是单相思。

    见池沅一再地拒绝,姜辞终于放弃了自己可笑的勾引。

    “好了,我不勾你。”

    “临时标记会吗?就像我刚才那样,你咬一下我的腺体,能暂时让我的状态稳定下来。”

    看着貌似清醒了不少的姜辞,池沅依言点了点头,慢慢挨了过去。

    可干燥的嘴唇贴在姜辞后面最脆弱的部位,池沅还是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舔舐。

    姜辞浑身一颤,控制不住地一巴掌糊上她的脸,“你干嘛!”

    池沅被打也不恼,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就是润一下。”

    姜辞羞红了脸,“直接点,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池沅委屈:到底是谁先搞花里胡哨的……

    她只得张开嘴对着姜辞细白的脖子咬了下去。

    咬之前,池沅还担心会不会咬错地方,放多少信息素进去合适之类的,可真到了这一步,alpha的身体本能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她重重咬下去,贝齿刺进皮肤,像一股龙卷风似的,独特的苍兰香顺着脖颈弥漫整个身体。

    咬了一下还不够,池沅似乎极为依赖似的,伸出舌头将带血的齿痕细细舔过一遍,细致到每个地方。

    入口的血似乎都泛起了甜意。

    空气中两种信息素交杂的强烈浓度终于在这个临时标记中逐渐平缓了下来,瓦解殆尽。

    姜辞沙哑着喉咙,不太舒服地抵在池沅的肩上:“抱我去楼上,然后,你就走吧。”

    池沅愣了愣,照她的话将人安置在床上,见姜辞安然熟睡后,才悄声带上了门。

    *

    姜辞梦到自己仰面躺在海面上,往常肆意奔腾的海浪此刻静谧无声地波动着。

    水流缓缓从她身边淌过,舒服极了。

    天空是一片湛蓝,有海鸟飞过,她好似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不然怎么会连云朵的形状是什么样的都熟悉于胸。

    一个低空飞过的蓝色蜻蜓落在她探出海面的手指上。

    但蜻蜓只栖息了一瞬,又扇着那对透明的翅膀飞走了。

    仅一瞬,天空变暗,海浪漫过她的头,再次将她拽进了空旷寂静的深海。

    隔着海幕仰面望天空,一切又如镜花水月般触不可及。

    床头的闹钟指向了晚七点,饥肠辘辘的感觉让姜辞从乱七八糟的梦里清醒过来。

    她摸着脖颈后那一块凹凸的咬痕,扶着墙下了楼梯。

    有饭菜的香味从厨房传来,姜辞一惊,看到餐桌上丰盛的菜品,池沅从洗手间洗了手出来,看见姜辞起来,道:“正好免得我叫了,洗手吃饭吧。你中午也没吃吧,睡了一下午,晚饭得多吃点养养身体。”

    姜辞诧异:“这些都是你烧的?”

    池沅摸摸鼻子:“外卖,我的厨艺可没那么好。”

    姜辞:“不是让你回去吗?”

    池沅:“这……刚那个,我要是直接走的话,很不好。”

    姜辞睨她一眼,双手抱胸:“又不是完全标记,有什么不好。过了今天,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呗。”

    她已经确定了池沅对她毫无想法,心里又气又难过,但如果池沅再这么关心她,她害怕自己的感情收不回来。

    姜辞从来不委屈自己,包括恋爱和感情。

    什么都没有发生,尽管心中已经有了预料,池沅还是感觉莫名的失落。

    似乎抓到手的东西一下子又消散了。

    房子里静悄悄地,怅然若失的两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苦恼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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