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在贺家吃了一顿高热量的早饭,带上德福去贾府拜访。


    听说他要去贾家,贺长思纳闷:“侄女婿是他家亲戚?”没听说林家有这么一门贵亲呐?


    他奉行知足常乐,不是爱钻营的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倒没有要借此攀附贾家的意思。


    林隽摆手:“我那堂叔伯与他家是姻亲。堂妹现今养在贾老太太膝下,既然他们知道我上京,于情于理都应去拜访拜访。”


    贺长思点头:“是极。我让贺四给你套车。”


    “劳烦岳叔了。”林隽长眼一弯,拱手道。


    “你就是客气,自家人,不讲究那套。”


    告别贺长思,林隽坐在马车上沉思,黛玉不是会麻烦贾家人的性格,到底是谁给贾母说的呢?他本打算等考完会试后再去贾家看一看来着。


    再想不到是贾宝玉漏出去的。


    街市上人声鼎沸,林隽掀起帘子向外看去,外面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走在街上的普通人穿得都比别处齐整些,不愧是京城,繁华热闹,更胜别处。


    他们先去挑了一车礼品才转道去荣府。


    宁荣二府在城西,这里是勋贵聚集地,所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马车驶入西四街,周围徒然安静起来。


    行驶片刻,马车停在荣府大门前。


    林隽抬首望去,三间兽头大门庄严肃穆,正门牌匾上书“敕造荣国府”。


    这是初代荣国公挣下的脸面。


    大门紧闭,只在迎接王爷级别以上的尊贵客人、重大节日、婚丧嫁娶时打开。林隽走到西角门,德福递上帖子,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来请,过仪门、穿游廊,走了半刻钟才到贾政位于荣禧堂南边的外书房。


    贾政为人谦恭厚道,最喜读书人。即使是接待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小辈,他也提早在书房等候。


    见了林隽他眼前一亮,这简直就是长在他审美上的读书人啊。


    只见他书生打扮,步伐从容利落,走近后对着贾政就是一礼,笑容谦和却不失少年意气:“学生林隽,见过大人。”


    不愧是妹丈家的小辈,行为举止端方雅正。贾政喜欢得了不得,想到林隽年纪轻轻考取举人,内心涌现一丝伤感,要是他的珠儿还在,一定就是林隽这个样子吧?


    他收拾好心情扶起林隽。


    贾政年轻时亦如宝玉一般,是个无拘无束诗酒放诞之人。他格外欣赏林隽,便笑道:“不必多礼,自家亲戚,随黛玉唤我舅舅即可。”


    没想到政老爹这么随和,林隽不好意思道:“此番上门,打搅您了。”


    “无妨,横竖老夫并无要事。贤侄刚到京城可还习惯?”


    他倒真像林隽的舅舅一般关切地问起林隽的生活学业来。林隽对他生不起恶感,有问必答。


    贾政见他言语不俗且学问扎实,对未来亦有清晰的规划,不似贾家一干小辈混沌度日,愈发喜欢,深恨这么出色的年轻人没生在自家。宝玉要是能有林隽一半省心,他也不至于整日对其呵斥不休了。


    唤来小厮,贾政道:“你去把宝玉叫来。”


    又对林隽说:“我那小儿顽劣,若是学到你一两分,老夫也就放心了。”


    “早听闻宝兄弟聪慧无匹,将来必定有所作为,您不必过分焦虑。”


    贾政一声叹息。


    林隽为贾宝玉掬一把同情泪。


    贾家日薄西山,贾政“不惯俗物”,既没有能力担负家族重任,又因饱读诗书不能像贾赦贾珍那样彻底沉沦,只能看着家族一天天衰落,将责任转嫁到贾宝玉身上。


    可惜有其父必有其子,贾宝玉不就是年轻版的贾政?只是他比贾政“情极”,有多重情,就有多无情。


    林隽很想对贾政说一句:靠孩子不如靠自己啊。


    思量间,贾宝玉也颠颠跑来,到门口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迈进来。


    贾政本想呵斥他稳重些,到底给他留面子忍住了。皱眉道:“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你林大哥。”


    等他走近了,林隽终于看清宝玉的形貌:好一个眉目如画的漂亮公子哥儿。


    宝玉现在不过八九岁,生得有些雌雄莫辨,不过眉眼还是帅气的。


    贾宝玉听说林隽来了,早就存有一腔好奇之心,碍于贾政之威不敢造次,在正院探头探脑,小厮一叫,他就巴巴的跑来了。


    他恭敬地给贾政行礼,悄悄侧头看向林隽,对上林隽笑眯眯的眼神。


    贾宝玉眼睛一亮,林妹妹的哥哥果然风姿不俗!他是个颜控,对长得漂亮的人都要宽容几分,心想要是这样的林大哥拉着他谈论八股,想必自己不会拒绝的。


    贾政咳了声,道:“你最近在读什么书?你林大哥哥学识渊博,有什么不懂的还不趁此机会向你林大哥请教。”


    贾宝玉头皮一紧,生怕贾政现场抽查他,支支吾吾看向林隽。


    林隽:“……”


    政老爹,你这就不可爱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贾政又盼宝玉上进,又对他的学业仅限于口头上的关注。连他目前的学习进度都不知道,怨不得一干女眷帮着宝玉敷衍。


    “宝兄弟读书有大儒教授,自不必说,”他与贾宝玉又不熟,不做那讨人嫌的事,“所幸我在外行走的多,于世情还有几分经历,可与宝兄弟说道说道。”


    贾政正愁贾宝玉养在府中愈发娇气,听到这话欣然颔首。


    林隽冲贾宝玉眨眨眼。


    贾宝玉会意,心里更喜欢这位林大哥了。


    不愧是林妹妹的哥哥,善解人意,与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酸儒不一样。


    到底有贾政在,林隽便挑了‘盐民晒盐’、‘矿工炼矿’之类的反映百姓艰辛与智慧的见闻说与他听。不说贾宝玉,连贾政都觉得往日见识到底少了些。


    聊了半天,贾宝玉意犹未尽,只觉今日所闻是读再多书都不能学到的,他双眼亮晶晶的:“怪道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呢,林大哥哥,听君一席话,往日我的书竟都白念了。”


    贾政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你那书白读了,学了一肚子流言混语,若再如此,我看你也不必读书了。”


    贾宝玉瞬间被他训蔫哒了。


    林隽狂汗,对贾政的‘严父’教育十分无奈,他转移话题道:“还未拜见老太太,实在失礼,可否请宝兄弟为我带路?”


    贾宝玉看向贾政,贾政打发小厮进去通传后点了头,叮嘱林隽:“老夫准备了接风宴,见过老太太后咱舅甥喝一杯。”


    林隽拱手答应。


    终于可以走了,贾宝玉如释重负,喜滋滋的领着林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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