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结束后已是晚上十一点,秦风掏出手机,白丰年在半小时前发了一条短信,说明天要上班,自己先睡了。
秦风毫无波动地把手机放回去。
他觉得自己对白丰年的感情正在慢慢消失,并非不爱了,只是由情爱转变成亲情和友情的混杂体。
白丰年向他求欢时,会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每一晚,他都在回想白丰年从前的模样。
削瘦的身体、怯懦的眼神、苍白的肢体……他无时无刻在想念。
白丰年如今阳光自信了。他在游泳馆工作,身体变得强健,胸腹、肩膀、四肢覆盖上了一层不算薄的肌肉。营养跟上后,他个头逐渐挺拔,像一棵笔挺的白杨树。他喜欢晒太阳,苍白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
他变得让秦风陌生。
这种转变是不知不觉地侵蚀,秦风在某一天忽然发现,白丰年变化如此大,变成他不喜欢的模样。
“秦哥,今晚去不去酒吧?”
秦风在厕所放水时,碰见同事。
“今晚就不去了。”
同事拉下拉链,朝秦风看去,神秘地说:“真不去啊?我看你上次很关注那个新来的调酒师。”
他挤眉弄眼的样子让秦风感到不适。
秦风回想那个调酒师长什么模样,但实在记不清了。
“你记错了吧。”
“真没——哎——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青年。你挺关注的,你该不会是那个吧?”
秦风的脸色一下子冷了。
“注意你的言辞!”
他冷冷道,随后缄默地离开了公司。
路过一家蛋糕店,他猛地想起自己要给白丰年还有他弟弟小雪买蛋糕。
可惜蛋糕店已经关门了。
他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看还有没有剩余的甜品,顺便买一份宵夜。
白丰年喜欢的榴莲千层这里没有,随便选了一些带回家。
秦风坐上电梯,不一会儿到了七楼,他找出钥匙,刚把钥匙插进去,门从里面开了。
白瑞雪躲在门口,露出半张脸看他。
客厅没开灯,只有卧室点着台灯,透出一点暖橘色的光亮,打在男孩子柔软而卷翘的头发上。
秦风怔了一下。
弯下腰轻声问:“小雪怎么还没睡?”
白瑞雪小声道:“起来喝水。”
他们都怕惊扰熟睡的白丰年,不约而同地小声说话。
“这样啊。”秦风把钥匙抽出来,白瑞雪退开几步,他走进来关门,“这么随便就开门,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白瑞雪手指抓着衣角,没有说话。
“以后听到外面有动静,先不要急着开门,看一看门上的猫眼。”秦风指了指猫眼的位置。
白瑞雪歪着头,眼神带出疑惑。
“不知道什么是猫眼?”
白瑞雪摇头。
“那你现在去看一下。”
白瑞雪走上前,踮起脚,扒着门,眼睛贴着猫眼,看到外面缩小的走廊和电梯一角,“哇”了一声。
秦风笑出了声。
他将一袋子吃食放在茶几上,然后脱鞋、解开领带、褪去西装外套。
他回头看,白瑞雪目光居然朝茶几上的袋子看过去,不由好笑道:“猜猜我买了什么?”
白瑞雪:“榴莲千层蛋糕。”
他还记着秦风说要带白丰年最喜欢的榴莲千层。
秦风无奈道:“回来晚了,蛋糕店早就关门了,没有买到榴莲千层。但买了其它口味的小蛋糕,有草莓、奥利奥、抹茶味的,哦,还有冰面包和关东煮。”
“你想不想吃?”他蹲在白瑞雪身前,仰着头问他。
秦风的眉眼十分温润,眼神中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白瑞雪突然想摸一摸他的眼睛,但他们不熟,所以他只是同秦风一样,蹲了下去,说:“好哇。”
他觉得,自己答应秦风,会让秦风稍微开心一点吧。
秦风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客厅虽然没有灯,但卧室有暖光蔓延过来,窗外也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月光都照着他们的侧脸。
秦风看着白瑞雪脸上的月光,忽然说:“我可不可以摸摸你?”
白瑞雪眨眨眼。
“我想一下。”
“好,那你慢慢想。”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
“你要摸我哪里?”
“摸摸你的头。”
“哦——这个可以,外婆经常摸,哥哥也喜欢摸。”
秦风弯着眼,伸出一双本应矜贵却经历几年风霜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白瑞雪的头发。
“谢谢。”
“不用谢。”
***
早上,白丰年起得很早,风风火火,忙着做早餐。
吃完早餐,他进入白瑞雪的房间,看他还在睡,便在他耳边交代:“小雪,我和你秦哥都去上班了,早餐在电饭煲里热着,钥匙我放你枕头下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白瑞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白丰年和秦风出去赶电梯。
电梯里挤满了人,白丰年刚把脚踩进去,就提醒着超重,这座电梯限坐十人,白丰年只好又退回去。
秦风安慰道:“我们坐下一趟,还有多余的时间,赶得上地铁的。”
白丰年点点头,朝身后的少年说:“小叶,你一大早也来赶电梯吗?”
叶臻说:“去买早餐。”
“难得,年轻人竟舍得从床上下来。对了,今天只有小雪一个人在家,你如果无聊可以去找他玩,他性子太闷了。”
叶臻点头说好。
秦风听着二人谈话,不着痕迹打量着叶臻。
“你昨晚几点回来?”白丰年问秦风。
“快十一点半了。”
话音一落,白丰年便懊恼地一拍额头,说:“我睡太熟了,总是听不到动静。”
秦风提着公文包,一只手揽住白丰年,在他肩上拍了拍。
左等右等,眼看下一趟电梯停在十二楼,白丰年终于忍不住道:“我们走楼梯!”
秦风苦笑:“我讨厌走楼梯。”
说着,两人朝楼梯口过去。白丰年回头对叶臻说:“你既然不着急,等一等电梯也不是坏事。”
叶臻跟上来,“不了,就当锻炼吧。”
他想着刚刚电梯下去时,脑海里出现的一道声音:“电梯乘坐守则第二条:电梯乘坐人数不多于九人。”
那趟电梯里面可是有整整十人,多于九人,多出来的一人会怎么样?
或者……十个人会怎样?
走到一楼,叶臻看见张月已经站在‘电梯乘坐守则’前。
路过张月,白丰年奇怪道:“她在看什么?”
秦风朝着她的视线,只看到一面洁白的墙壁。
两个人赶着去上班,离开了小区。
“叶臻,前面一趟电梯出来了十个人。”
“我知道。”
两人都站在电梯前,看着墙壁上的红色字体。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女孩蹙着眉,黑色长发顺直地垂在背后,洁白的衣裙在风中微微荡漾,她勾起耳边的发,轻轻说:“十个人呀。”
“不一定是十个人,大概率是最后一个进电梯的人。”
叶臻双手交叉抱臂,他神色淡淡,透出徐翠翠和张月都没有的不在乎。
“你真的很奇怪。”张月说:“好像进入这种会死人的游戏,其实是很平常的一日三餐。你都不会紧张吗?”
叶臻笑,又露出一排细密尖锐的牙齿,他说:“我之前是做极限运动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小小年纪,不读书啊?”
“我刚办理好休学手续,就到了主神空间。”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标记,他内心更愿意称之为邪神的标记,“我感觉,我其实已经死了。死后才被召到这里。”
“呸呸呸!什么死了?我们还好好活着,只要通过十场游戏,我们就能回去了。我好想妈妈,哪怕她骂我一顿,我也好想。”
张月觉得有必要转移话题,免得叶臻总是感觉自己早就死了。
“你有注意谁是最后进电梯的人吗?”
“没注意。我在七楼等电梯的时候,人就已经满了。”
“那应该问问翠翠。”
“她人呢?”
“她还在上面观察。”
叶臻打了个哈欠,感到肚子饿了,说:“那你有感觉那十人出电梯,有谁是不对劲的吗?就像一楼那位陈女士。”
最后一句话放得很轻,仿佛是怕不隔音的101室里的人听到。
张月摇头,“我对谁也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们原本的模样,怎么知道谁不对劲啊。在我们看来,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她看着墙上的守则呢喃道:“乘坐人数不多于九人……不多于九人……九人……人……”
好像有点头绪,但“咔哒”一声将她好不容易连接的思绪剪断了。
她看过去。
101室开门了,走出一位年轻妇女和一位三四岁的女童。
陈女士牵着女儿瑶瑶,向二人打招呼:“早上好。”
张月:“……早上好。”
叶臻看着瑶瑶,招了招手:“小朋友,早上好。”
陈女士弯着腰,笑眯眯对女儿说:“哥哥姐姐跟我们打招呼,瑶瑶应该怎么做?”
瑶瑶背着黄色小鸡的书包,脆生生道:“哥哥和姐姐早上好~”
张月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在她们离开后,笑容快速从脸上消失,她忧愁地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
“真是一副好妈妈的模样。这个从镜像里出来的人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应该不会吧,我感觉。”
电梯再没有下来,停在十二楼许久了,张月皱眉,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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