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一年

    言森是不敢主动给云遥找男人的, 但也不敢得罪云遥,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些上门来求亲的人他没有全部都拒绝。他故意把长得好看的拒之门外, 留下长得不好看又丑又穷的给云遥看。

    云遥不知言森在搞鬼,相看了几个之后, 渐渐心灰意冷。这些男人要么不太爱干净, 要么是鳏夫年岁大了,竟没有一个合适的。

    看来还是她要求太高了。

    不过, 她也没那么缺男人就是了。找不到男人, 她还有儿子,未来不会寂寞。

    言森见云遥渐渐歇了找男人的心思, 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是太难了啊!

    欲哭无泪。

    风起, 落叶, 又一年深秋。

    天不亮, 韩彦逍睁开眼睛, 从床上坐了起来, 拿起来一侧的人偶慢慢摩挲。人偶光滑锃亮, 可见这一年来他平日里没少摩挲。

    一年了, 阿遥离开他整整一年了, 他竟一次都没梦到过阿遥。

    也不知阿遥在那边过得如何。

    外面又下雨了。

    他好想她。

    好想见见她。

    早朝前, 韩彦逍骑上一匹骏马,朝着武安侯府的方向而去。

    武安侯府的守卫看见韩彦逍下意识叫了从前的称呼:“世子,您怎么回来了……啊,小的该死, 见过皇上。”

    韩彦逍并未理会门口的守卫, 直直地朝着瑶华院的方向行去。

    一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里来。

    他处事一向果断, 唯独面对阿遥,他犹犹豫豫。前世经历过一次阿遥的死,那种痛苦他无法形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没了。这一世他没看到阿遥的尸首,就一直欺骗自己阿遥还活着。阿遥的尸骨还是被顾勉收敛入了棺木之中。

    瑶华院还在原来的位置,他想见的人却已经不再了。

    经过一年的时间,瑶华院中被烧焦的房子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丝毫看不出来从前的模样。这里更像是一块废弃的杂物堆,杂物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这里曾经有他最美好的记忆。

    也有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看着这一片废墟,韩彦逍心痛不已。为何上天要这般残忍,竟不给他留丝毫念想。

    前世,他抱着阿遥的尸首从这里离开,这一世,他没找到阿遥的尸首。而这一年来他一次都没敢回来过,他不敢面对。

    桂嬷嬷和春杏一直在武安侯府中,确切说,是守着瑶华院。她们在这里为主子立碑,在这里祭拜主子,也在这里守着自己的主子。

    看着站在雨中身形消瘦的新帝,桂嬷嬷回首往事,心酸不已。

    她原以为新帝早就把夫人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夫人。这才过了一年,皇上变化也太大了些,头发白了大半,仿佛老了二十岁。

    许久过后,韩彦逍动了动脚步。这时,他发现了站在一旁的人。

    “见过皇上。”桂嬷嬷和春杏朝着他行礼。

    韩彦逍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这是阿遥身边的人。这些日子他没敢见任何跟阿遥有关的人。阿遥若是知道自己身边人过得不好,会不会怪他?

    “你二人随我入宫吧。”

    桂嬷嬷平日里对韩彦逍非常顺从,眼下却不同了,夫人已死,她没必要再这般。

    “我想留下来守着夫人。”

    韩彦逍抿了抿唇,并未因被拒绝而不悦,而是道:“也好。”

    有熟悉的人守着阿遥,阿遥也能安心。

    “我也不想入宫。”春杏附议。

    韩彦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一转身,他看到了地上长出来的菜蔬,定定地看了许久。

    “见过皇上。”一旁的牛嬷嬷过来行礼。

    “这是你种的?”韩彦逍问。

    牛嬷嬷点头:“对,夫人在世时一直喜欢种些蔬菜,我便在开春的时候种了些夫人喜欢吃的菜,如今菜已经熟了,兴许她看到之后能开心些。”

    说着说着,牛嬷嬷忍不住掉了泪。

    昭慧郡主是她遇见的最好的主子,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韩彦逍闭了闭眼,握了握拳,一转头,他看到了一旁的墓碑,心里顿时扎了一下,喉间再次用上来腥甜的感觉,他使劲儿压了下去。

    他走过去,抬手抚了抚墓碑,整个人又沉郁了几分。

    压下去的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皇上!”赶来的乔谦和惊呼。

    秋武见韩彦逍来了武安侯府,怕他承受不住,立马去让人叫乔谦和了。

    这一年来,皇上每次想起昭慧郡主都难受不已,这几个月已经很少吐血了,没想到今日又这般了。

    桂嬷嬷心中是恨韩彦逍的,恨他生前不跟夫人坦白,死后也对夫人不管不顾。侯府中有不少人在背后说夫人的坏话。说夫人身份不行,是前朝之人,所以皇上登基后一直没给她封号,也从不承认她的身份。

    她也无从辩驳,因为新帝的确从未承认过夫人的身份。

    如今看着皇上这般,她又想起来那日他冲进大火中的模样。

    或许,皇上并非像她想的那般薄情?

    瞧着韩彦逍几乎半白的头发,她上前道:“皇上,我有话想对您说。”

    韩彦逍抹掉了唇边的血,扶着乔谦和的胳膊站了起来。

    怕韩彦逍不想听,桂嬷嬷连忙道:“跟夫人有关。”

    韩彦逍身形微顿。

    乔谦和生怕皇上再因听到夫人的事情而吐血,连忙道:“皇上,马上就要上朝了,不如早些回宫去吧。”

    韩彦逍恍若未闻,直直地看向桂嬷嬷。

    他难以面对阿遥的死讯,但关于阿遥的事情,他还是很想知道。

    凉亭中

    桂嬷嬷微微垂首,道:“其实夫人早就知晓苏云婉和曹氏这两个毒妇的计划了,我跟春杏也是将计就计,并非真的离开了夫人。”

    韩彦逍眼神立马变了,从死寂变的鲜活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乔谦和担心得不行。不过,在看到自家主子的眼神时,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主子眼底的神色是为何,只要别心如死灰就好。

    说完这句话,桂嬷嬷抬眸看向了韩彦逍。瞧着韩彦逍的眼神,心微微紧了一下,她也只是猜测罢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这些事情她已经在心头过滤了多遍,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

    不管是真是假,皇上总能查出来。

    “夫人与我们商议过,让我和春杏假装被骗出了府,让她们以为计划得逞了。实际上我二人在前院等夫人,而夫人等火烧起来就来前院找我们。”

    “……当时事情太多,我和春杏又向来听夫人的话就没想太多。后来火烧起来了,就觉得此事或许有了意外,当时特别内疚和自责。如今事情过去一年了,我和春杏日日琢磨那日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奇怪。夫人既然已经知晓是她们二人所为,为何还要将计就计,让她们火烧瑶华院。她这般安排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时皇上这一方明明形势大好,而瑾王节节败退,且苏云婉得罪了镇北将军,大势已去,没人会帮她。曹氏也不得武安侯的喜欢和信任。夫人完全可以把这二人抓了,报了此仇。可夫人却纵容了她们,让她们放火烧了瑶华院。

    从桂嬷嬷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韩彦逍就看出来此事的不寻常。

    按照阿遥的性子,在得知害她之人是谁时便会停止,绝不会把自己放置在危险之中。

    除非她——

    别有目的!

    想到这些,韩彦逍一言不发,快速冲进了雨中,看着守在外面的护卫,沉声道:“冬剑,去查一查当日进出侯府之人。”

    说完,他再次看向了不远处的废墟。

    所以,他当时没找到阿遥,会不会是因为阿遥并不在这里?知晓了这一点,他丝毫没有被骗的感觉,只觉得庆幸。不管阿遥为何离开,只要一想到阿遥很可能还活着,他就觉得开心极了。

    韩彦逍感觉自己那一颗死寂的心又突然跳动起来,脑子也迅速转动起来。

    “你二人随我入宫。”韩彦逍再次对桂嬷嬷和春杏道。

    他需要了解更多有关阿遥的事情,这样才能做更好的判断。

    桂嬷嬷和春杏也明白了什么,这次二人没再拒绝。

    三日后,冬剑过来回话了。

    “当日的确有人出去过,出去了几个小厮。当时夫人把人都调去了外院,偏门处并未留太多人值守。至于是谁,有几人已经查不到了。但并未见夫人的踪影。”

    虽未从冬剑口中得到否定的答复,但通过这几日从桂嬷嬷和春杏处了解的与阿遥有关的事情,他越发觉得那日的事情不对劲儿。

    若想知晓此事是否为真,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韩彦逍握了握拳,对秋武道:“去把刑部的人叫过来。”

    说完,又顿了顿:“悄悄去,莫要让旁人知晓。”

    此事他尚未调查清楚,不宜大张旗鼓,打草惊蛇。

    “是。”

    韩彦逍认为,此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开棺验尸,看一看棺木里的人究竟是不是阿瑶。

    一个时辰后,刑部的人和韩彦逍一同站在了云遥的棺木前。

    韩彦逍看着云遥的棺木,内心既紧张又害怕。

    仵作上前去验尸。

    一个时辰后,仵作前来回话了。

    “此妇人富贵出身,二十多岁,是被烧死的。”

    听到这句话,韩彦逍心顿时沉入谷底,难道他猜错了么……

    接着,又听仵作继续说道:“……左脚微跛,胳膊有断裂痕迹,应是——”

    韩彦逍打断了仵作的话,声音略微有些发紧:“左脚微跛?”

    仵作点头:“正是,看骨头形状应是从小落下的,约摸有十年之久。”

    向来喜行不于色的韩彦逍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也带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不仅是他,就连站在他身侧的秋武和冬剑都笑了起来,他们互相看了看,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悦。

    刑部尚书和仵作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今日是奉旨过来的,但不知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韩彦逍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失态,眼眶微微湿润。

    秋武和冬剑见状连忙把其他人带到了外面。

    “不是阿遥,不是阿遥……不是她……”

    韩彦逍喃喃道。

    “我真的太蠢了……哈哈……太蠢了……”

    韩彦逍语无伦次说着话。

    那日他没找到阿遥的尸首,但因为前世的记忆,他不敢去探寻,不敢去触碰。没想到却因此错过了阿遥那么久。

    韩彦逍仰天长笑,心中既喜悦又有些难过,泪流不止。

    笑的是,阿遥没死。

    难受的是,阿遥定是恨极了他,所以才会离开他。

    独自待了一会儿,韩彦逍回宫去了。

    阿遥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她若是离开,定然会找人谋划。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顾勉!

    不过,顾勉那日见他时的愤怒不像是装的。

    但,阿遥的尸首却是顾勉找来的。

    怕打草惊蛇,他并未宣顾勉进宫,而是让人悄悄查探了一番。

    几日过后,毫无发现。

    顾府甚至设了阿遥的牌位,顾老爷和顾老夫人也常常垂泪。

    顾勉一切都表现地很正常。

    可越是这样,韩彦逍越是怀疑。

    这日,他把顾勉宣进宫里,直截了当问道:“阿遥在哪里?”

    这些日子,韩彦逍一直秘密调查此事,并未有旁人知晓,顾勉也不知。突然听到韩彦逍问他这个问题,顾勉微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个情形顾勉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也答得很流畅:“回皇上的话,阿遥已经去世一年了。您应当以身体为重,莫要思念太甚,伤了龙体。”

    “阿遥真的死了?”韩彦逍又问。

    “对,微臣亲自去武安侯府收敛了阿遥的尸体。”顾勉答道。

    韩彦逍盯着顾勉看了许久,问道:“那你可知那具尸体并不是阿遥的?”

    顾勉流露出来恰到好处的惊讶:“不知。”

    紧接着韩彦逍没给顾勉任何思考的时间,问了一句:“你当真不知在哪里?”

    顾勉肯定地答:“不知。”

    听到顾勉的回答,韩彦逍心里突然一松。若是不知此事的人,在听到他的问题时,答案应该是怀疑和诧异。因为在世人眼中阿遥已经去世一年了,可顾勉却顺着他的问题答的不知。

    这说明顾勉知晓阿遥在哪里,也说明阿遥是真的还活着。

    顾勉也恍然意识到韩彦逍刚刚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韩彦逍的能力,早晚会发现棺木中的人不是阿遥,从前没发现那是因为他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如今既然发现了,他也不可能完全隐瞒得住。

    连复国这样的事情他都能隐忍多年达成目的,更何况是找一个人。

    他说与不说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况且,这一年来,韩彦逍的表现他看在了眼里,对阿遥很是情深的模样。

    只是他答应过阿遥,有些事情不能说。

    所以不管韩彦逍再问什么,他都不会说的。

    韩彦逍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他盯着顾勉看了许久。两个人眼神在空中交汇,达成了某种共识。

    韩彦逍最终什么也没说,抬抬手让顾勉退下了。

    “去查一查顾大人这一年来的行踪。”

    “是。”

    秋武和冬剑正欲退下,韩彦逍突然想到了一事,看向了冬剑。

    “朕记得,你当初说过在京城见过言森?”

    韩彦逍记性一向好。从前他觉得此事不重要,便没放在心上,如今想到阿遥还活着,便把这一年来与她有关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她亲近又信任的人,除了顾勉,还有言森。

    冬剑点头:“对,属下去买刘嫂鸡汤时见过一次。”

    刘嫂鸡汤……是阿遥最爱喝的!

    或许,他是给阿遥买的?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去给朕查!”

    虽然没过几日就查到了言森在京城住过的地方,但却早已换了新的租户,曾经的痕迹也都没了。

    韩彦逍的人去天道山、顾家村查也是一无所获。

    不仅是阿遥,就连言森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越是没了痕迹,越是惹人怀疑。这定是顾勉的手笔。

    纵然如此,韩彦逍也不曾泄气,整个人每日都是精神百倍。

    因为,他的阿遥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他知道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许是韩彦逍最近一改之前的颓废,眉宇间也少了愁容,朝臣发现他心情不错,便有人大着胆子继续提了选后一事。

    “皇上,一年过去了,后位一直空悬,后宫也没有妃子,为了新朔,为了祖宗基业,您该考虑选妃了。”这次劝慰的是大朔一个宗室子弟,平郡王。

    之前他和太子一起被送出去,太子郁郁而终,他一直隐姓埋名地活着。直到韩彦逍登基,这才找了过来。

    朝臣们找到了他,给了他不少好处,希望他能出头。毕竟,作为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宗室,他出头最是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平郡王不再像之前的礼部侍郎文大人那般孤单无缘,十几个朝臣都跪了下来,求皇上早日选妃,早日孕育子嗣。

    韩彦逍也一改之前的愤怒,平静地说道:“皇后尚在,何来无后?”

    听到这一番话朝臣们都怔住了。

    他们的皇上还是不愿承认那件事实吗?

    礼部侍郎文大人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皇上,昭慧郡主已经去世一年了。”

    闻言,韩彦逍的视线如刀一般射了过去。

    “皇后身子不适,一直在宫外静养。莫要让朕再听到这样的话!”

    散朝后,韩彦逍看着下属递来的顾勉这一年的行踪,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一年来,顾勉竟然只在京城带了半年。剩下的半年,两次往返昭国。而阿遥又向来与昭国的琉璃公主交好。

    所以,阿遥极有可能在昭国。

    他要去一趟南境!

    ◉ 102、相见

    得知韩彦逍要去南境时, 顾勉眼眸动了动。

    回府后,他拿起笔来,写了四个字。随后, 盯着这四个字顿了顿。直到笔墨滴到纸上晕染开,他还是什么都没写, 缓缓把笔放在了一旁。

    他不可能把阿遥藏一辈子, 皇上早晚会找到阿遥。

    即便是知晓皇上会因他藏起来阿遥而迁怒他,他也不怕, 因为他是阿遥的兄长。可琉璃公主与阿遥非亲非故, 他不能要求她去帮助阿遥。

    昭国刚刚经历过大历的折磨,如今刚刚有了起色, 再也经不住新朔的怒火了。

    顾勉抬眸看向窗外,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躲一时不能躲一世, 还是早些解决此事吧, 只希望结局会是阿遥满意的。

    顾勉整理好心情, 把写着“琉璃公主”四个字的信揉成了一团, 重新写了一封信。这一次他写给了言森。

    远在西南边陲小镇的云遥并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

    此刻她正开心地卖着面条。

    隔壁巷子里最近搬过来一户人家, 一个寡母带着一个读书的儿子。

    大历时, 官员中, 十之八九是贵族子弟,一个府城的前十名寒门才有机会去京城参加考试迈入官场。

    如今朝廷改了选官制度,增加了寒门入仕的名额,不管是寒门还是世家, 一律可以通过层层考试来入仕。选拔为官的人, 十之八九是寒门, 这一点正好跟大历相反。

    寒门读书人的春天来了。

    赵氏的儿子去岁参加了考试, 正好是第十一名,没能入仕。如今新帝更换了选官制度,一个府城的前一百都有机会入京复试,她儿子考中的可能性就大了。于是,她带着儿子来到镇上,儿子读书,她找些活儿干。

    因与木府,也就是云遥和言森的府邸离得近,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起来。

    云遥对这个见了她就要脸红的书生极有好感。

    这书生长得好看不说,性子也温和,待人非常和善。虽是个读书人,却也不会死读书,平日里帮人写写信亦或者抄些书赚钱。

    看着书生单薄的身子,每次书生来买面条时,她都要多给他舀半勺肉酱。

    童木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妇人,心砰砰直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般好看的姑娘。这姑娘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好了。”云遥见童书生正盯着她发呆,提醒了一句。

    童木这才发现云遥已经把面给他盛好了,察觉自己盯着云遥看了许久,顿时脸一红。

    “啊,好,多谢木姑娘。”童木结结巴巴说道。

    不远处的门缝里藏着两双眼睛。言森站在门里,怀中抱着娃娃,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情形。

    “看到了么,这就是你娘想给你找的后爹!你可看清楚了,是你娘自己找的,不是我撺掇的。冤有头债有主,将来你可别怪在我的头上。好不好?”

    宁儿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言森正跟他玩儿,咿咿呀呀冲着他笑。见言森不理他,一巴掌打在了言森的脸上。

    言森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神收了回来,瞪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只是,一想到这娃娃将来的命数,就顿时不敢气了。

    他憋屈地说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应该打外面那个野男人!再不行,也该怪你娘才是,跟我有何关系?”

    宁儿不明白言森说了什么,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儿,哈哈笑着,使劲儿拍了拍巴掌。

    言森更气了。只可惜自己身份低微,敢怒不敢言。

    “行吧,都怪我,你高兴就好。”

    见言森这般神态,宁儿越发开心了。

    童木回家后,先把一份面递给了母亲赵氏,然后把另一份放在了自己面前。

    赵氏看着桌子上的面,再看儿子微红的脸,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提醒儿子:“那妇人虽在外面摆摊,但从她兄妹二人的相貌和言谈举止不难看出祖上应是富贵过的。”

    童家从前也富贵过,可惜经过几次灾祸财没了,家也散了。赵氏能看出来云遥的身份不差,她觉得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有过男人,还生了娃,也未必能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人家。毕竟如今儿子一没功名,二没本事。

    童木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明年定能中的。”

    赵氏看了儿子一眼,道:“若你明年中了,也未必能看得上她。”

    童木皱了皱眉。

    赵氏直言道:“你们不合适,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思吧。”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即便是再柔弱的女人如今也得坚强起来了。赵氏便是如此。她也看透了人情的冷暖。

    云遥这样的女子长得太好看了,她性子也好,男人多半都喜欢这样的女子,但她不是一般男人能驾驭的。

    毕竟,来了这里这么久,从未见过有地痞流氓敢去她摊位上惹事。

    听说他们兄妹二人是从外地来的。地头蛇多半喜欢欺生,尤其像木家这种财大气粗的,是别人要宰的对象。况且云遥长得好看,比一般人更不安全些。

    可他们兄妹二人却一直活得安稳,从没人敢上门找事。

    这便足以说明一切。

    木家,不简单。

    童木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面。心中却在想,若是他一朝中了,定要娶云遥为妻。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几日,言森去山上修行了,云遥带着儿子坐着马车去了田间。这是她去年买下的百亩良田,今年终于长出来了粮食。

    前后两世她都给顾父搜集了不少关于种田的书籍,也懂了不少种田知识。不仅自家地里收成好,还能指点指点旁人。

    能出来玩儿,宁儿自然是开心的。他虽然不会跑,也不会说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表达。他咿咿呀呀指着外面的景象,跟云遥说着什么。

    云遥一脸温柔地看着他,点点头给他回应。

    得到母亲的回应,宁儿越发开心了,兴奋地跳着玩儿。

    今年地里收成好,云遥心里很是满足。她如今不用靠任何人,她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儿子了。

    一行人去地里看了看,又去山上转了一圈,等到下来时天色已暗,云遥便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庄子上。

    第二日醒来后,云遥睁开眼怔怔地看向床顶,一脸复杂的神情。

    离京已经一年多了,她一直刻意不去想有关韩彦逍的一切,就连做梦也逼着自己不去做。可就在昨晚,她竟然梦到韩彦逍了。

    而且,感觉他似乎就在身侧。

    她瞥了一眼外面的床位,是空的,抬手摸了摸,一片冰凉。

    云遥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想多了,昨晚她的确是做了一个梦,关于韩彦逍的梦。

    就在云遥思索时,一旁响起了哇哇的哭声,她连忙看向了一侧的儿子。抬手轻轻拍打,哄着他。

    两个人在庄子上玩了数日,云遥带着儿子回了镇上。

    深秋过后便是初冬,天气越发寒冷,云遥的面摊生意也越发好了。

    距离来年开春的考试越发近了,童木读书也越发用功。

    云遥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今日再见时,发现他似乎清瘦了几分。知晓他读书辛苦,云遥多往他碗里舀了一勺肉酱。

    “好好读书,争取明年一举得中!”云遥顺口鼓励他几句。

    童木的脸又红了。

    “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没出来摆摊?”童木忍住羞涩问道。

    云遥笑了笑,说道:“带着宁儿去了庄子上。”

    见云遥笑,童木心砰砰砰跳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哦,这样啊,怪不得没见你。”

    不远处的酒楼包间里坐着一个男人。男人身形颀长,剑眉星目,眉头紧紧皱着。看着面摊上的这一幕,眼神凌厉如刀,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碎了。

    “主子……”秋武连忙上前。

    他顺着韩彦逍的视线看了过去,瞧着面摊前,夫人正跟一个白面书生有说有笑的模样,顿时心里一紧。

    得知夫人跟言森住在同一屋檐下时,主子的神色就不好看,如今看到夫人竟然还跟一个陌生男子关系亲密,主子不知会发多大火。

    他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

    然而,出乎秋武意料的是,主子并未像他想的那般发怒。他只是一直紧紧盯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一句话也没说,脸色也难看得紧。

    这一坐便是一整日,直到夫人收摊,他们才离开。

    这也不是第一日了,自打来到南境,主子白日里便日日盯着夫人。既不去打照面,也不上前说话。

    许是白日里坐在外面吹风太久,云遥后半晌便觉得头有些痛。她怕过了病气给宁儿,今晚便让宁儿跟着奶娘睡。

    吃了些防风寒的药,云遥便睡下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额头似乎多了一只冰凉的手。

    韩彦逍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女人,唇紧紧抿着。

    心头既心疼又酸涩。

    天气那么冷她还要在外面卖面,家里就缺那几两碎银吗?顾勉和言森是怎么照顾人的!一想到她对着别的男人笑靥如花的模样,心头又难受不已。

    可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呢?

    韩彦逍握紧了拳头。

    她只要能平平安安活着就好了。

    韩彦逍忍住心头的酸涩,看着云遥紧皱地眉头,心想,这药多半是没用吧。他正欲收回来手让人去找随行的太医,却突然被一只柔嫩的手抓住了。

    云遥身上难受得很,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觉得热。明明刚刚冷得哆嗦,这会儿许是药效发作了,又热得难受。

    当一块冰凉的布贴在额头上时,她顿时觉得舒服不已。然而,这布却突然被拿走了。她便抬手按了回来。

    韩彦逍那一颗死寂的心又突然活了过来。

    ◉ 103、醉酒

    几乎是韩彦逍一上床, 云遥便贴了过来。

    韩彦逍那一颗坚硬冰冷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一年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来之前,他想的是尽快见到阿遥。在见到阿遥时, 他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想着只要她还活着, 好好生活, 他也不会来打扰她。

    可现在他却贪恋起这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云遥觉得非常安心, 紧紧抱住了韩彦逍。

    韩彦逍心砰砰跳个不停, 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他一直睁眼到天亮。

    天微微亮时,听着隔壁婴儿的啼哭声, 他轻轻拿开阿遥放在他腰上的手, 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烫了, 这才放心了些。

    起床后, 他给阿遥盖好被子, 去了隔壁。

    隔壁奶娘已经醒了, 正哄着宁儿, 宁儿吃了些东西, 又睡了过去。

    透过门缝看着那一张稚嫩的脸庞, 韩彦逍忍住进去的冲动, 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巳时,大丫鬟阿琪来服侍云遥。

    “夫人昨日睡得如何?”阿琪问道。

    云遥伸了个懒腰,虽然昨日睡前感觉头疼,但睡着之后却觉得舒服极了。晚上也没用搂着儿子, 她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过, 她总觉得昨晚似乎又梦到韩彦逍了, 她似乎是在韩彦逍的怀里睡的。

    韩彦逍不可能突然过来。

    兄长一直在他身侧, 若是韩彦逍有所动作,兄长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的。

    难道是她太久没有男人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云遥敛了敛思绪,道:“挺好的,宁儿呢?”

    阿琪道:“小少爷在屋里玩呢,醒来就一直找夫人。”

    听到这番话,云遥笑了笑,梳洗了一番便去找儿子玩了,至于昨晚的梦,她抛在了脑后。

    此刻,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包间,言森后背都湿透了,跪在地上的膝盖也疼得没了知觉。

    他最近一直在山上修行,观察大自然,体会大自然的一切。一大早却突然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扯了出来,本来路上他还有些气的,并且发誓一定要狠狠折磨绑了他的人。

    然后,他看到了包厢里站着的男人,顿时心中所有的气都没了,只剩下害怕。

    那男人气势极盛,即便是不说话也让人不敢忽视。屋内太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快要把他淹没了。

    别说是想到他会如何死了,他甚至觉得这男人会把他家祖坟刨了。

    就在这时,那男人终于开口了。

    “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照顾……听着韩彦逍的用词,言森心里一喜。觉得事情有转机!面前的男人似乎把他看成了云遥的仆人?没误会他跟云遥的关系?对啊,他不就是个仆人么。

    “小的知晓娘娘身份贵重,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有一丝松懈。”言森道。

    韩彦逍冷哼一声:“她去卖面你也能同意?”

    言森冷汗琳琳:“是娘娘执意要去卖面的,不是小的让她去的。小的劝过的,真的。小的说过了,家里不缺这点钱,可娘娘非得去卖面,小的也没办法。您知道的,娘娘向来有主意。”

    韩彦逍也知晓阿遥定是喜欢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怪顾勉和言森,若非他们,阿遥怎会病倒了。

    说完,许久都没听到韩彦逍的回答。

    言森悄悄抬眸看了过去,只见韩彦逍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让人看不出来喜怒。

    恐惧再次朝着言森袭来。

    言森的小脑袋瓜再次转了起来。想来韩彦逍应该不是刚到,肯定把他们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了。作为一个男人,韩彦逍最生气的肯定是云遥跟别的男人相看!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言森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把云遥卖了。

    “是娘娘逼我给她找适龄的男子相看,我百般阻拦,可娘娘就是不听我的。”

    韩彦逍的眼神如刀一般射了过来。

    言森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就知道,韩彦逍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发火,而这火气定不会冲着云遥去,一定是冲着他来。果然被他猜对了!

    他也太憋屈了。

    “若有合适的……”

    若有合适的,给她相看一下也行。

    韩彦逍开口了,可说到一半,又顿住了。想到昨日阿遥在面摊前跟别的男人笑语晏晏的模样,他便觉得心如针扎,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言森顿时就明白了韩彦逍的意思,立马贴心地道:“您放心,娘娘相看的都是不好的。合适的早就被我阻拦了,绝不让娘娘见到!”

    韩彦逍皱眉,一脸不悦。

    言森不知这话哪里说错了,讪讪地笑了笑。忽然,他想到了最近常常出现的一个人。

    “至于那童家小儿,您无须担忧,我已经找他母亲说过了。他母亲是个明白人,定会阻拦此事!”说完,怕韩彦逍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而且,我看过他的命数,跟娘娘命里无缘。”

    韩彦逍静静地看着言森。

    他一向不相信言森的话,可这一刻却很想信一回。他想问,他可有看出来他跟阿遥将来是否还有缘。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言森瞧着韩彦逍复杂的神色,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也不知韩彦逍是想责怪他还是觉得他此事做得好。

    这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韩彦逍不知道的是,言森早就在观察他的命数了。今日一见,他的命数似乎又跟从前不同了。从前言森他便瞧着他身上的命数看不清楚,如今瞧着,他身上帝王之气更重了。

    他前几日就瞧着那黯淡的紫微星似乎光芒又亮了一些,今日便在韩彦逍身上得到了验证。

    哎,他早该想到韩彦逍是因为见了云遥才会如此。若是早早算到了,今日也不会这般毫无准备。

    他都说的这么真切了,为何韩彦逍还是不高兴呢?

    这时,楼下似乎传来了婴儿的笑声,这声音甚是熟悉。

    难道是因为宁儿?

    言森抬眸看向韩彦逍,发现韩彦逍正盯着外面看着,那视线应是木府的方向。

    别是误会了吧……

    这般一想,言森立马道:“您可瞧见小殿下了?”

    韩彦逍没答。

    言森又继续说道:“小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啊,跟您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您的儿子,不是娘娘跟旁人——”

    言森这话意在点明孩子是韩彦逍的,怕他误会。然而,他还没说完,韩彦逍眼神便射了过来,冰冷凌厉。

    言森吓得缩了缩脖子。

    瞧着言森这样子,韩彦逍懒得与他废话,抬抬手,让他退下了。

    言森如临大赦,欢喜不已,立马连滚带爬朝着门外走去,然而,还没出去就被韩彦逍叫住了。

    “你莫要让阿遥知晓我来了。”

    言森身形微怔,连忙点头应下了。

    走下楼时,他在心中默默为阿遥祈祷,希望她自求多福吧!

    对于言森的突然到来,云遥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要在山上住一个月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言森哪里敢说实话,道:“哦,这不是不放心你跟宁儿么。”

    云遥:……

    去了一趟山里怎么不说人话了?

    瞧着云遥嫌弃的目光,言森心里难受啊。这夫妻俩怎么没一个好相与的!

    这时宁儿笑了起来,朝着他伸出手,想让他抱。

    今日云遥还病着,便没抱着宁儿,宁儿在奶娘怀中。言森低头看向了在奶娘怀中的宁儿,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还是小殿下好啊。

    他正欲伸手接过来宁儿,突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想到身后不远处酒楼包间的那个男人,他顿时收回来手,不敢碰宁儿一下。

    宁儿见言森不理他,咿咿呀呀不知在叫着什么。

    云遥越发觉得言森今日怪怪的,一直盯着他看。

    言森瞧着云遥的目光,更加害怕了。心想,姑奶奶,你别看我啊,你知不知道你夫君正在不远处盯着你,若被他看到这一幕会想杀了我啊!

    这般一想,言森缩着脖子跑回府中。

    “老爷这是怎么了?”阿琪看着言森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估摸着是想去如厕了。”奶娘说了一句。

    云遥:……

    别说,还真像。

    言森坐在书房里看着顾勉寄过来的信,心中更是后悔不已,他怎么就没早早看到这封信呢!在府中惶恐了许久,他又忍不住走到了门口,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形。结果这一看了不得了,童木竟然在门口逗宁儿!

    这后生是想要害死他么!

    言森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门口走去,一把从他怀中接过来宁儿。

    宁儿与言森更熟悉一些,自然更喜欢他,见言森抱他了,立马开心起来。

    “童公子。”

    “木大哥。”

    言森一副正经模样,问道:“嗯,此时距离开春的考试也没多久了,童公子书读得怎么样了?”

    童木谦虚地道:“已经读过数遍,约摸掌握了九成。”

    言森皱了皱眉,道:“怎么才掌握了九成呢?你可知那位中了头名的顾勉顾大人?”

    顾勉一直是童木心中的目标,是童木最崇拜的人,一听言森提及,眼前一亮,道:“您认识顾大人?”

    言森想,韩彦逍都发现云遥了,他们的身份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便点了点头。

    “有过数面之缘。”

    童木更加激动了。

    “顾大人是学生此生最为仰慕之人,您见过顾大人,可见也不是一般人。”

    这话言森爱听,他瞥了童木一眼,道:“顾大人在考试前可是把所有的书籍都倒背如流,在殿上被皇上和各位大人询问时也答得甚是从容流畅。”

    这一幕可是他亲眼所见。不说别的,顾勉的学问是真的好。

    童木道:“嗯,学生在书中看过顾大人的奏对,让人折服。”

    言森:“你既以顾大人为目标,也当向他学习才是。他能有如今的成就是因为把书都吃透了,读熟了,你也当如此才是!”

    听了言森一席话,童木觉得浑身都是劲儿,立马道:“学生惭愧,不如顾大人良多。我这就去读书。”

    童木看了云遥一眼,转身离开了。

    言森心中得意不已。想来酒楼的人见着这一幕定是要夸赞他的。这般一想,言森抬眸看向了对面二楼。

    然而,那里的窗户早已关上了。

    言森:……

    白白当这个恶人了。

    转头看着云遥玩味的眼神,言森呵呵笑了两声:“你饿了吗?我饿了。不如去吃饭吧?”

    云遥盯着言森看了片刻,终于抬步朝着府中走去。

    言森松了一口气,抱着宁儿跟上了。

    吃药时,云遥感觉味道似乎跟昨日不同了。

    “药换了吗?”云遥问阿琪。

    阿琪疑惑,道:“没有啊,还是昨日的药。”

    云遥觉得可能是自己病了所以尝不出来东西的味道吧,便没再纠结。

    没过两日,云遥的病就好了。

    “夫人的病好的可真快啊。”阿琪说了一句。

    云遥笑着说:“是啊,我还以为得过个七八日才能好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可见这大夫开的药好。”

    这药着实好,不仅药到病除,吃了之后晚上睡得也香。

    她得记下来药方,以后再难受就按这个药方来开药。

    言森听到这话在心中默默吐槽,哪里是大夫好,分明是你夫君好。

    云遥又吃了两日素食,终于忍不住要吃大餐了。

    她以庆祝言森修行结束,下山为由,去不远处的酒楼叫了一桌子菜,又顺便打了些酒。

    言森:……

    到底是给他庆祝,还是自己馋了?

    这一桌菜有一半他不能吃。

    云遥吃的开心,喝酒也喝的开心。不多时便酒足饭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倒在床上没多久,朦胧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没跟人说的是,她今日之所以吃酒是因为心情烦闷,而烦闷的原因便是眼前之人。最近一段时日,她几乎夜夜都会梦到韩彦逍。

    这让她烦不胜烦。

    明明心中已经放下了,为何还会一直梦到他。

    果然,吃醉了酒他又出现了。

    云遥轻笑一声:“韩彦逍,你最近怎么老是入我的梦啊!”

    韩彦逍身形一顿,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抚摸着云遥微红的脸颊。

    “既然不能吃酒,为何还要吃?你身子刚好了没几日,莫要这般糟践自己。”

    云遥握住了放在她脸颊上的手,脸颊在上面蹭了蹭。

    “还不是因为你……”

    韩彦逍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

    云遥想,这梦境的触感也太真实了些。

    其实她从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尤其是生了宁儿之后。只是这样的梦总是朦朦胧胧的,在想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就会变得虚幻。

    不知若是再进一步会不会如梦中一般消失。

    接着,一个香软而又冰凉的唇印在了韩彦逍的唇上。

    这一刻,韩彦逍把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抛在了脑后。

    ◉ 104、怀疑

    云遥越发觉得这个梦跟以往的不同。她不仅能触碰到对方, 竟然还能更进一步,甚至于,她竟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对方的回应。

    这个梦……可真美好。

    云遥搂住了韩彦逍的脖子, 同样给与对方回应。

    夜凉如水,满帐春色, 像往日无数个夜晚一般。

    云遥醒来时脸上是带着笑的。醒来后, 感觉浑身都很舒服,唯一遗憾的就是梦里似乎没那么尽兴。

    不过, 有那么一瞬间, 她怀疑昨晚并不是梦。毕竟昨晚跟从前那种朦胧的梦不太一样。思索片刻,她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了铜镜面前。

    她站在铜镜前看了许久, 仔仔细细检查着身上, 可身上竟一点痕迹都没有。而且, 若是真的, 韩彦逍也不可能那么……弱吧。

    依着韩彦逍的性子, 发现她跑了, 甚至带着儿子跑的, 定不会这般偷偷摸摸的。他如今是皇上了, 整个新朔都是他的, 他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躲藏,定是会直接上门来。

    正想着呢,这时阿琪走了过来,云遥便立马歇了这种想法。

    秋武见主子今日心情格外好, 心中也为他感到高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也知晓一些。

    趁着主子心情好, 他便把乔相的信递给了主子。

    乔相不仅给主子写了信, 也给他写了,让他劝主子尽快回京。

    “乔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催您尽早回去。”

    韩彦逍的好心情顿时少了一些,他打开信看了一眼。乔谦和信中虽在催他回去,但字里行间却是在打听阿遥的事。

    看后,韩彦逍拿起笔给乔相回了一封信,又打开了一旁加急的朝中帖子。

    处理完政务,韩彦逍打开窗户看向了外面。

    今日阿遥又出来摆摊卖面了,她心情似乎不错,跟人说说笑笑的。阿遥开心,他也开心。

    “让人去买一份面。”韩彦逍道。

    “是。”

    韩彦逍吃着碗中的面,看着不远处的阿遥和儿子,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心情格外好。

    经历了前世今生的事,如今还能这般远远看着她,可真好。

    晚上,韩彦逍又去了木府。

    这次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云遥。见云遥被子没盖好,抬手给她盖上了。

    这时,躺在里面的儿子皱了皱眉,一副要哭的模样。

    韩彦逍不是第一次来了,也见过儿子数次,瞧着他这个神情,立马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见阿遥睡得香甜,他连忙把儿子抱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抱儿子,儿子小小的一团,白白的,软软的。儿子在怀,他觉得心里软软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着儿子去尿尿。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他不太熟练,儿子的尿有一些洒在了自己身上。

    可他丝毫没觉得脏。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和阿遥一起生的。

    他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又怎会嫌弃他。

    宁儿似乎察觉到今日抱着他的人不是他熟悉的,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韩彦逍看着如葡萄一般圆溜溜的眼睛,感觉心都要化了。他生怕儿子会叫嚷出声,吵醒了阿遥,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可儿子似乎知晓他在想什么,一直乖乖地在他怀中。先是盯着他看,然后冲着他笑了起来,扯着他的头发让他陪着他玩儿。

    韩彦逍哪里会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但宁儿也没嫌弃他,依旧对着他笑,在他怀里跳来跳去。

    这一笑,韩彦逍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阿遥的身影,心头越发柔软。他怕儿子会掉下来,小心翼翼抱着他。

    宁儿却更加高兴了,动作幅度更大。

    不管他怎么玩闹,韩彦逍总能结结实实抱着他。

    韩彦逍觉得自己不会哄孩子,殊不知宁儿很喜欢他。自打出生以来,只有言森和童木两个男子抱过他,而这两个男人都是书生样的,手上没劲儿,宁儿在他们怀里待的不舒服。

    韩彦逍常年习武,胳膊有劲儿,宁儿觉得非常安全。许是还有血缘关系,父子天性,总之宁儿一见他就心生欢喜。

    往日他半夜醒来尿完便去睡了。

    今日他跟韩彦逍玩了一个时辰才在韩彦逍怀中沉沉睡去。

    云遥不到辰时就猛然惊醒过来。她赫然发现,这一觉睡得太沉,竟然忘了要把儿子撒尿。儿子岂不是尿床了?只是,他向来爱干净,只要尿了就会哭,说什么都不在原来的地方睡,昨晚为何没哭呢?

    醒来后,她连忙去看一旁的儿子。

    此刻儿子竟睡得出奇地香,一摸下面,竟然没尿。

    好生奇怪。

    难道是昨晚水喝得少?

    云遥也没多想,见儿子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便抱着儿子又睡去了。这一睡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睡到巳时才醒。这还是宁儿因为肚子饿了才醒的。

    此刻言森正躲在书房偷偷摸摸给顾勉写信。

    “十一月初一,亥正,他来了,在阿遥屋里坐了一夜……十一月初二,他来了,可我不知为何不小心抱着柱子睡着了,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他何时走的……十一月初三,子时,他来了,跟宁儿玩儿了一个时辰,卯时离开……阿遥一句都不曾提及他,想来尚未察觉……顾大人,他若是要杀我,您一定要为我说句好话啊。还有,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请指示!”

    接连三日,儿子半夜都不曾醒过来,云遥渐渐觉得此事太过异常,跟奶娘说了说。奶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是何缘由。

    第四日,云遥为儿子请了郎中。

    郎中检查过说宁儿没有任何问题。

    云遥这才放了心,儿子只要没问题就好。若是以后半夜都不闹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远在京城的顾勉看着手中信,沉思良久,看向了南边。

    言森没看出来的事情他看出来了,想来阿遥应该也没那么排斥皇上,只是不知她会做何选择。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睡多了,云遥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脑子里就容易想事情,她不期然地想到了韩彦逍。前些日子她几乎夜夜都会梦到韩彦逍,尤其是醉酒那晚,她竟做了那种梦。可自从做了那样的梦之后,她就再也没梦到过韩彦逍了,也感觉不到他在身侧。难道是因为自己圆了梦了,所以才不会再梦到他?

    这般一想,脸顿时红了起来。

    一年多了,她竟然还在想韩彦逍的身子。白日里她明明见了那么多年轻的后生,没想到晚上想的还是他的身子。不只是最近,她从前也梦到过韩彦逍的身子……不行,她不能再想了。

    那些后生看起来脸长得不错,身子应该——

    刚这么一想,云遥心里竟然觉得有些恶心,立马停止了这种想法。

    那些人身子单薄,自然是比不了韩彦逍的,想到往日的那些事,云遥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这时,一旁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

    云遥猛然一惊,看向了身侧。只见儿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盯着她看,笑得格外灿烂。

    儿子这双眼睛像是把她看透了一般,云遥顿觉尴尬不已,斥道:“臭小子,你竟然还不睡!”

    虽然是在训斥,但她的语气过于温柔,宁儿笑得更开心了。

    云遥却是更尴尬了,捏了捏儿子的脸,作势要打他。

    “好啊,你竟然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屋里很快传来娘俩笑闹的声音。站在门外的韩彦逍看着屋里的一切,心里既柔软又有些酸涩。

    若他当初多关心一下阿遥,若他当初跟阿遥说了实话,眼下的这一切都该是属于他的,如今他却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只能躲在外面偷偷看着。

    两刻钟后,屋里的声音渐渐停止了。

    韩彦逍在门外又站了半个时辰才进去。

    言森躲在院门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生怕被韩彦逍发现了,连忙捂住了口鼻。好在里面的人似乎没听到,他终于放心了,在纸上写上了时辰。

    你说他容易么,大半夜的天天听帝后的墙角。不过,想到帝后和好在即,他的荣华富贵也即将到手,又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这日,阿遥身上来了月事,宁儿便被抱去了隔壁奶娘那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太冷了,前些日子又冻着了,这一晚很不舒服。明明已经睡着了,半夜竟然又被疼醒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一双暖和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那手上的力道很是熟悉,让人依恋。她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气朝着自己袭来,舒服得不行。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舒服的感觉了,她渐渐沉溺在这种感觉之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云遥身上舒服了些,不似昨晚那般疼了。她转头看了一眼身侧,依旧如往日一般空空如也。

    难道又是做梦?

    就在这时,云遥忽然看到了一根白色的像是丝线又像是头发的东西。

    不容她细想,这时,屋外响起了儿子的哭声。

    云遥连忙扬声让人进来。

    奶娘抱着宁儿进来了,一脸歉意:“夫人,吵醒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少爷不知为何哭闹不止。”

    云遥看着儿子哭红的脸,心疼不已,朝着他伸出手来。

    到了母亲怀中,宁儿渐渐平静下来。

    云遥这才抬眸看向了奶娘,问道:“怎么回事?”

    奶娘也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昨晚半夜小少爷突然哭闹起来,我把着他去尿,他不让我把,最后他急得尿在了床上。我连忙给他换了被褥,又哄了两刻钟左右,小少爷才哭着睡了。早上醒来后,小少爷又哭了起来。”

    听着奶娘的话,云遥低头看着儿子挂满泪痕的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宁儿从前从来不会这般无缘无故的哭闹,定是有什么缘由。可昨日才看过郎中,郎中说没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奶娘继续说道:“小少爷以前不这样的,每晚子时左右准时喊人尿尿,尿完便会去睡……”

    云遥想,以前宁儿跟着她的时候倒也是如此,只是最近几晚他晚上不再唤人了,变得有些异常。他还以为儿子晚上不会再尿了。可为何昨晚跟着奶娘睡的时候又尿了呢?

    昨晚究竟发生了——

    电光火石间,云遥突然想到了什么,怔住了。

    难道昨晚真的有人来过?可外面的守卫为何没发现。

    若是他——

    倒也没那么难理解了。

    说起来,最近她时常梦到他,而言森似乎也变得非常奇怪。

    还有那日的梦……

    他不会真的来了吧?

    “说来说去其实也都怪我没照顾好小少爷……”奶娘仍在自责。

    云遥脸色变幻莫测,心中有了个非常不切实际的猜想,她出声打断了奶娘的话。

    “许是他习惯跟我睡了才会如此,今晚便让他跟我一起睡吧。”

    见云遥没责骂她,奶娘甚是感激:“多谢夫人。”

    云遥垂眸看向怀中的儿子,觉得此事需要验证一下。

    ◉ 105、救她

    吃饭时, 云遥盯着言森瞧了许久。

    言森被云遥的盯得有些瘆得慌,忍不住慌了神,问道:“你……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瞧着言森的黑眼圈, 云遥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似乎很疲惫。”

    言森一口饭卡在了喉咙里, 咳嗽了几声, 又喝了两口汤才咽了下去。随后找了个借口,说道:“嗯, 晚上熬夜修行, 白日里自然就困了些。”

    云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么?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故意躲着我。”

    言森心里一惊, 以为自己私下做的事情被发现了。他生怕云遥会说他, 壮着胆子先说了云遥:“你何时做亏心事了!我对你还不够顺从吗?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想我。”

    云遥面上依旧冷静, 再次问了一遍:“当真没有?”

    言森顿时紧张不已, 眼神也不敢看云遥, 说了一句:“没有。”

    说完, 不敢再坐在这里。低头使劲儿扒了几口饭, 借口自己困了要去休息, 慌慌张张地跑了。

    原本云遥还只是有三成怀疑, 如今看着言森这般模样,这怀疑变成了六七成。

    今日云遥不舒服,没有出门摆摊卖面。

    而自打有了怀疑,她便觉得背后全都是眼睛在盯着她。她在院子里陪着儿子玩儿时, 时不时看看四周。不知是对方隐藏太好还是她想多了, 什么都没发现。

    吃过午饭, 她特意多睡了一会儿, 以保证晚上养足精神。

    紧张了一整日,她一无所获。

    终于,到了晚上。

    得知今晚能跟着母亲睡,宁儿非常开心。不到一刻钟,云遥就把儿子哄睡了。然后,她也熄了灯,闭了眼。

    就在云遥终于忍不住要睡着时,外面传来了响声。

    云遥顿时一惊,睁开了眼睛,手摸向了枕头下藏着的刀。

    除此之外,她没再做别的防备。毕竟对方若是能来无影去无踪的话,她即便是把全府的守卫都搬过来也不是他的对手。那样做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门打开了。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

    二人夫妻数载,云遥太熟悉这个脚步声了。每次她熄了灯后,他都会这般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她渐渐放下了防备,手也从刀上挪开了。

    不多时,韩彦逍来到了床边。

    他抬手摸了摸云遥的额头,低声道了一句:“还疼吗?”

    云遥身子僵了一下。

    没想到真的是他。

    韩彦逍几乎要发现云遥是在装睡了,就在这时,宁儿叫了一声,成功打消了韩彦逍的疑虑。

    只见他熟门熟路地把儿子抱了起来。也没用点灯,便抱着儿子走到了尿罐旁,把着儿子撒尿。儿子尿完,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把尿罐放在了门外。

    云遥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样的韩彦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也从不敢想的。莫说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即便是从前他也是侯府世子,这种事自然有奶娘去做,用不着他。

    他一向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

    他这动作这般流畅,想来最近没少来。

    随后,云遥便看到韩彦逍抱着儿子玩耍的情形。像是怕吵醒了她一般,两个人离她远远地。韩彦逍即便是笑,也是压低了声音的。

    父子俩玩得很开心。

    不知为何,云遥心中酸涩不已,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不敢再看,转身面向里侧。

    听着身后传来的轻微声音,云遥渐渐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儿子正安安稳稳地睡在她的臂弯中,至于韩彦逍何时走的,她并不知晓。

    屋里的一切都如昨晚睡前一般,尿罐干干净净放在屋内。

    儿子醒来后没再哭闹。

    见状,奶娘终于安心了。

    云遥却是一整日都没怎么说话。

    她着实没想到韩彦逍会突然到来。而且瞧着他这模样,应该来了很久了。想来第一次在庄子上梦到他时也不是梦。

    韩彦逍作为新朔的皇上,离开这么久朝臣定是知晓的。也就是说兄长是知道的,可兄长为何没给她来信告知呢?是故意不告知,还是被——

    想到这种可能,云遥连忙起身去找言森了,结果到了书房却发现书桌上的信,正是兄长给言森寄的信。

    她询问了门口的小厮,得知这封信是今日寄过来的,便没再多问,又悄悄退了出去。

    晚上吃饭时,云遥随口问道:“你最近可有跟我哥联系,他身子如何?”

    言森没多想,道:“有啊,今儿我刚收到了顾大人的信,他挺好的。”

    云遥:“哦。”

    韩彦逍晚上又来了。

    他仍旧没做什么,只是把儿子尿,陪着儿子玩,玩完之后便把儿子放回来。随后便坐在床边盯着她,每次她都撑不住会沉沉睡去,等到第二日醒来,韩彦逍又不见了。

    她实在搞不清韩彦逍究竟想要做什么。

    说他想抢儿子吧,他又没必要这般大费周折,瞧着儿子喜欢他的模样,想来直接抱走儿子也不会叫嚷。说他不想抢吧,他又日日来哄着儿子玩。

    他一个刚刚登基一年的皇帝,怎会这般闲。

    云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要他不说,她便假装他不存在。他是皇上,时间久了,他自会自行离去。

    第四日晚上,云遥没再等韩彦逍,早早睡下。

    第二日醒来,她怔怔地看向了床顶。

    她好像昨晚又感觉韩彦逍躺在她身侧了。

    所以,之前几晚韩彦逍发现她没睡着,所以没敢上床?

    他既然知晓她没睡着,为何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日,云遥又在外面摆摊卖面了。只是,一想到韩彦逍可能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看着她,她今日便没怎么对年轻男子笑。尤其是童木来时,她也冷淡了几分。

    童木走时频频回头看她,心里很不得劲儿。

    言森看着这一幕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娘娘终于跟外男划清界限了,想来皇上看到这一幕也定然是心悦的。说不定心情好了,也能看他顺眼几分。

    就在这时,变故却突然发生。两匹骏马突然出现在了街口,朝着前面疾驰而去。

    童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往旁边让了让。

    马越过他,朝着前面去了。

    童木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马快到面摊前了,看到这一幕这终于想起来云遥,连忙朝着前面跑去。

    而另一道身影却比飞驰的骏马还要快,从二楼处一跃而下,抱着云遥闪到了木府门口。

    面摊瞬间就被骏马踢翻,煮着面的锅滚烫,马儿吃痛,吱吱叫了起来。

    骏马上的人面色不善,看向了云遥,扬起来马鞭便要朝着云遥甩过去。然而,在马鞭落地之前,他的身子比马鞭还要快的落在了地上。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几个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利索地收拾着眼前的乱象。

    眨眼间的功夫,两个面相凶狠的男子以及他们的两匹马都被人带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韩彦逍忍不住看向了怀中的人:“阿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云遥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的男子。

    从男人抱起她的那一瞬,她便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也知道是谁。然而,当她看到韩彦逍的样貌时,还是震惊了。

    之前几晚一直是晚上相见,没有开灯,她没瞧出来他跟从前不同。现在大白天的,她看的真切。他头发白了大半,面容也憔悴了许多,说他四十岁了都有人信。两人短短一年没见,他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是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吗,不是坐上了高高在上的皇位么,不是得到了天下么。

    他不应该是踌躇满志么?

    韩彦逍见云遥一直看他不说话,忍不住又问道:“阿遥,你究竟伤到了何处?告诉我可好?”

    云遥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推开了韩彦逍,抿了抿唇,道:“我没事。”

    怀中骤然空了,韩彦逍心里也塌下去一块,他握了握拳,道:“嗯,你没事就好。”

    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云遥冷淡而又疏离地说道:“谢谢你。”

    他们二人竟生疏到这个地步了,韩彦逍心中酸涩不已。

    阿遥的命比他的命还要重要,救阿遥是他的本能,无须任何人道谢。

    压住心头的难过,韩彦逍道:“这里会有人收拾好的,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宁儿咿咿呀呀地朝着他叫,伸着手想让他抱。他摆动着胳膊,那意图很是明显,想让韩彦逍带着他飞。

    韩彦逍不忍心拒绝儿子,只是这是在白天,阿遥还在一旁看着,他不好走过去。

    最终,他还是狠心撇过头不看儿子,朝着前面走去。

    宁儿见韩彦逍不理他,顿时着急起来,甚至哭了出来。他越哭声音越大,韩彦逍再次停住了脚步。

    看着韩彦逍萧瑟的背影,瞧着他满头白发,云遥一个字没说,转身朝着府中走去。

    瞧着云遥的态度,言森心中欢喜,立马抱着宁儿颠颠儿地跑向了韩彦逍,把孩子放在了他怀中。

    说来也是神奇,宁儿一到韩彦逍怀中立马不哭不闹,笑了起来。

    言森立马狗腿地说道:“果然是血脉相连,小殿……小少爷很喜欢您。”

    他这马屁拍得不错,韩彦逍很开心。

    “外面风大,仔细冻着小少爷了,不如咱们先进去吧?”言森提议。

    韩彦逍看着云遥的背影,有些迟疑,脚步未动。

    之前一直都是晚上来的,阿遥虽然知晓,但却没说出来,如今若是白日进去,不知她会不会不高兴。

    言森看出来韩彦逍的顾虑,道:“没事儿,夫人这是默许了。”

    他跟云遥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就了解她的性格。

    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别扭了。天天晚上偷偷见,白天不见。倒不如白日里坦诚布公地说清楚了,也省得他们这些人难做。

    刚说完,他就感觉到一道凉凉地视线看向了他。

    只听韩彦逍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你倒是了解她。”

    言森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找补了一句:“我这是……我这不是看她没反对么。”

    韩彦逍瞥了言森一眼,抱着儿子朝着木府走去。

    言森连忙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童木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脸色不太好看,问道:“木大哥,这个人……这个男人是谁?”

    言森想,你不问我也准备跟你说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更要说了。

    “他呀,就是我们宁儿的亲爹。”

    童木顿时脸色煞白,喃喃道:“你不是说宁儿的亲爹死了吗?”

    言森顿时大惊,这后生是不想活了么。他不想活,自己还想活呢。都怪云遥,非得编瞎话说宁儿的亲爹死了。

    他立马大声反驳:“你胡扯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宁儿的爹一直好好活着,还会长命百岁!”

    童木听到这番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言森这才满意地回了府中。

    ◉ 106、知晓

    回到府中后, 云遥去了屋里。

    韩彦逍也没跟进来,就抱着儿子在院子里玩。

    宁儿对韩彦逍还算熟悉,也特别喜欢他, 一直咯咯咯笑个不停。一会儿指挥着韩彦逍抱着他去这里,一会儿又让韩彦逍抱着他去别处。

    言森见韩彦逍抱太久了, 示意奶娘上前去接过来孩子。结果宁儿死死搂着韩彦逍的脖子, 不让任何人抱。

    言森啧啧两声,在心中感慨, 小殿下真的是比他还要厉害啊, 太会巴结讨好人了。怪不得将来会有那番成就。从小就了不得啊!

    韩彦逍也没舍得把儿子给别人,一直抱着他玩。

    云遥就坐在屋里看着, 既不出来阻止父子在一处玩, 也不和他们一处。

    宁儿还小, 精力有限, 玩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累了, 许是韩彦逍怀中比较温暖可靠, 他也没用人哄就睡着了。

    一旁的奶娘和言森都很是惊讶。

    只有坐在屋里的云遥已经习惯了这一幕, 毕竟每天晚上韩彦逍都能轻易把宁儿哄睡。

    宁儿睡后, 韩彦逍把孩子递给了奶娘,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站在原地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韩彦逍又来了。

    第二日一早,云遥在门口卖面, 韩彦逍再次登门。

    云遥只当没看到, 理都不曾理他。

    言森极有眼色, 屁颠屁颠的跑到府中, 把宁儿抱了出来。

    宁儿一看韩彦逍立马就开心了,嚷嚷着要他抱,言森立马把宁儿放在韩彦逍怀中。

    有言森这个内应在,韩彦逍日日都来府中。

    但云遥一次也没搭理过他。

    在这个府中,他们二人才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但如今也是最冷淡的。下人们被言森交待过,都非常有眼色。他们既不会当面说什么,也不会背后议论。

    一到饭点儿,韩彦逍便会自觉离开。

    这日,隔壁的翠花婶子忽然凑过来问了一句:“我听说你给宁儿找了个年过半百的爹?”

    云遥:……

    韩彦逍只是头发白了,并没有那么老好么。

    翠花婶子很喜欢云遥,忍不住跟她说道:“婶儿是过来人,想跟你说几句。那老男人虽然有钱有势,但毕竟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了,你倒不如瞧一瞧那童家孩子。虽如今没什么成就,但他书读得好,说不得明年就中了。你先抻着那老男人,童家孩子若是落榜了你再选他也不迟。”

    云遥:……

    她此刻心中无比庆幸韩彦逍进去了,不然听到这番话不得气个半死。

    “婶儿,他是宁儿的亲爹。也没那么老,只比我大几岁,只是最近几年事情太多,所以才白了头。”云遥还是忍不住为韩彦逍辩驳了几句。

    翠花婶子一听是宁儿的亲爹,顿时不再多说什么。

    云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感情早就破裂了,分开一年多了。”

    翠花婶子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

    翠花婶子走后,云遥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那日她之所以默许韩彦逍进门,一是因为他是宁儿的亲爹,父子之间培养感情,她不好阻拦。二是他当时刚刚救了她。

    只是没想到韩彦逍竟厚着脸皮日日登门,而言森这个狗腿子也当了内应。

    如今韩彦逍最近日日登门,街坊邻居也开始说闲话了。这样待他走后她还怎么找男人?

    卖了一个时辰的面,云遥回府去了。

    到了饭点儿,见韩彦逍要走,云遥开口道:“吃过饭再走吧。”

    韩彦逍眼神顿时亮了,一脸激动地看向云遥。

    云遥知晓他误会了,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别误会,我有话想跟你说。”

    韩彦逍眼里的光又骤然散了,张了张嘴,沉声道:“好。”

    看着韩彦逍这副模样,云遥心里蓦地一酸。她垂眸,掩盖了内心的情绪。

    往日言森会与云遥一同用饭,今日韩彦逍来了,他没敢上桌。

    饭桌上,两个人吃得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

    饭后,奶娘抱着宁儿去休息了,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人也都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在过去的岁月里,这种情形非常多见,韩彦逍一回来,屋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下人们都会退下去。云遥有时候在一旁收拾东西,韩彦逍批阅公文。有时他们二人坐在一处看书,亦或者聊几句无关痛痒的事情。

    如今再这般直面对方,空气中流露出来浓浓的尴尬。

    云遥率先打破了尴尬:“你在这待了有一个月了吧,准备何时离开?”

    问出口的话让韩彦逍身形一顿。

    他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云遥看着韩彦逍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模样,突然有些后悔刚刚问那么直白的问题了。

    她曾幻想过多次,他们二人再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想的最多的便是韩彦逍直接上门来,冷着脸把她和儿子抓回去关起来,再也不让她出门。

    又或者把儿子从她身边抢走,不让儿子跟着她。

    她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

    不知韩彦逍这一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坐上了皇位,实现了自己的复国大计。应该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高高在上的模样。

    为何看起来这般颓丧。

    看着这半头白发,云遥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不开心吗?”

    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瞒着她,不告诉她,如今秘密终于公布于天下,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应该没那么重的心理压力了才对。

    “还是说国事太重,你太过操劳了?”云遥又道了一句。

    韩彦逍抬眸看向云遥。

    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固然是欣喜的大事,但若没有了她在身边,他如何开心的起来。

    他没有回答云遥刚刚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阿遥,破城的那一日我想起来前世的事情了。”

    云遥神情顿时一怔。手中的茶杯没握稳,歪倒在桌子上,溅在了她的身上。

    韩彦逍连忙站起身来,把云遥拉到一旁,抬起来她的手,紧张地问道:“烫到了没?”

    看着韩彦逍紧张的模样,云遥抿抿唇。

    原来韩彦逍也有了前世的记忆。而从刚刚那句话中不难听出来,他也知她知晓前世的事情。

    如此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没什么秘密了。

    云遥把手缩了回来。

    “没有。”

    云遥坐回榻上,韩彦逍也坐下了,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这一次是韩彦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你这一年过得开心吗?”

    云遥轻声道:“挺好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比过去的十年都要好。”

    听到这句话,韩彦逍心如针扎一般。

    过去的十年,指的并非今生的十年,而是前后两世云遥嫁给他的日子。

    亲耳听到她说跟他在一起那么难受,他的心还是很难平复。

    半晌,他道了一句:“嗯,你过得好就好。”

    云遥没回他这句话。

    韩彦逍似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艰难开口:“亲眼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便安心了。你放心,我过几日便会离开。”

    他看得出来阿遥如今并不待见他,只是阿遥和宁儿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知道不该靠近,还是忍不住靠近。

    如今美梦被人唤醒,他也该离开了。

    云遥抬眸看了韩彦逍一眼,应了一声:“嗯。”

    韩彦逍放下手中的茶杯,与云遥对视,郑重道:“阿遥,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

    他竟然会跟她道歉,云遥心里一惊,看向韩彦逍。

    只听韩彦逍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带走宁儿的,就让宁儿陪在你身边吧。”

    云遥一直担心的便是此事,可如今听到了韩彦逍的承诺,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韩彦逍:“只是我可能会给他安排一些先生,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治国大事。因为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整个新朔。”

    云遥内心再次被震到,她微微蹙眉,抿了抿唇道:“你还年轻,还能有很多孩子。他们——”

    韩彦逍打断了云遥的话:“不可能了,阿遥,宁儿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云遥又是一怔。

    韩彦逍没再解释什么,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再次看了云遥一眼,道:“阿遥,再见。”

    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韩彦逍的背影,云遥真切地感受到,她可能会永远失去韩彦逍了。这一次的感觉跟她离开京城时不同,也跟她在南境初见他时不同,她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当晚,韩彦逍遵守约定,没再出现,宁儿跟云遥闹了一阵子,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睡。第二日醒来找不到韩彦逍,他很不开心。这一整日都吃的不多。

    云遥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太舒服。

    言森瞧出来异常,悄悄去了酒楼二楼的包厢,结果人去楼空。

    他心里一慌,连忙给顾勉写了一封信。

    京城中

    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新年,他们的皇上却始终没有回来。乔相终于忍不住找上了顾勉。

    “顾大人,劳烦您劝劝吧。要么让皇上死心,要么让娘娘回心转意。这样下去算什么,总得有个准话吧。”

    一国之君不在朝堂这像什么话。

    晚上,顾勉看着言森的信,想到白日里乔相说过的话,提笔给云遥写了一封信。

    信写完后,又和乔相一起,进韩彦逍的寝殿拿了一样东西。

    一封信和一个本子,一同寄给了远在南境的云遥。

    不管阿遥的选择是什么,顾勉都会支持她。只是,他觉得阿遥应该知道所有的一切。

    云遥看到顾勉给她寄过来的东西微微有些诧异。信她可以理解,只是这个明显被人摸了许久又没写字的本子又是什么。

    她先打开信看了看。

    只看了几行,便顿住了。

    “阿遥,启信安。提笔与你写这封信,阿兄思索了良久。虽然阿兄知晓你不想听关于京城,关于韩彦逍的一切,可思来想去,我还是想与你说一说在你离开后发生的一切。你看后,不管做什么决定,阿兄都会支持你。你离开那日,皇上入宫途中发现武安侯府起了大火,他不顾众人反对冲入大火之中……被横梁砸晕,在火中昏迷了许久,被人抬了出来……”

    她记得那日从府中出来时看到韩彦逍身上穿的衣裳,是黑色的铠甲,很是熟悉。如今看到顾勉的这番话,她终于想了起来,她是在前世死前的梦中见到的。

    他一身铁甲,手拿血刀,冲入火中。

    所以,前世死前她看到的事情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前后两世,他都曾义无反顾地冲入火中救她。

    ◉ 107、决定

    这个消息对云遥而言格外震慑。

    她一直觉得韩彦逍不坦诚, 也没太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不是她想的那般。

    他虽没有告知她他身上所有的秘密,却也会不顾性命去救她。在他心中, 她没有比他的复国梦差,也没有比皇位差。

    “你是否看到他半白的头发?他定不会告诉你是为何, 那其实是因为你而生的……你离开后, 他痛不欲生……你成了他的禁忌,只要一提他便会难受……他常常吐血, 后来甚至会晕过去……有段时间李太医告诉乔相, 他没了生的欲望……直到他得知你可能还活着时,终于活了过来。”

    看完手中的信, 云遥闭了闭眼, 长叹一声, 复又睁开眼, 拿过来一旁的本子看了起来。

    “阿遥, 今日是你离开我的第十日, 从前你总是怨我不与你说我在外面的事情。如今我便一点一点告诉你。等我去了, 让人烧给你。今日一早我吃了你爱吃的蟹黄包, 原来蟹黄包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吃, 吃上一口我仿佛感觉你还在身边, 我一连吃了十个……”

    云遥抿了抿唇,心情格外复杂。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蟹的腥味儿,没想到竟然会因为她喜欢而去尝试。

    “阿遥,今日是你离开我的第三十一日, 今天天冷……今日我见了顾家爹娘, 他们似乎很不喜欢我。也对, 是我把你害死了, 他们怪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还是很感谢他们,谢谢他们把你养的这么好。”

    云遥前世便知他对顾家爹娘好。那时她因为内心的自卑不敢跟顾家多接触,韩彦逍甚至因此冷了她几日。

    “阿遥,今日是你离开我的第一百日……”

    看到最后一页,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云遥的眼睛通红一片,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嗓子也生疼生疼的。

    云遥把自己关在屋里待了整整三日,第四日,她推开门,瓮声瓮气地对言森道:“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言森心里一喜,又一愁。

    “我不知道。”

    云遥不信,直接戳穿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中间为他传递消息。”

    谎言被拆穿,言森脸上的表情讪讪的,他道:“我之前确实干过这样的事,这不是……这不是他走了么,所以我就没继续干了。”

    云遥蹙眉:“走了?”

    言森点头。

    云遥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言森又道:“但可能还没回新朔,好像是去昭国了。回来时肯定还会来看你的。到时候我跟你说。”

    云遥瞪了他一眼,把门关上了。

    言森摸了摸鼻子,觉得帝后二人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云遥最近没心情出门卖面了,就在府中待着,看着儿子。她也没之前那么爱笑了,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晚上有时会睡不着,就会拿过来韩彦逍写的那个本子看。

    言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生怕韩彦逍那边有了什么变数,不回来看他的妻儿了,开始做两手准备。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张韩彦逍的画像,挂在了书房中。

    他闲来无事便抱着宁儿看着画像,教他说话,以便更好地讨好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爹。

    “小殿下,这是你父皇,也就是你爹。”

    宁儿看到韩彦逍的画像,开心地拍着巴掌。

    瞧着宁儿的反应,言森道:“你也想你爹了是吧?”

    宁儿依旧笑着。

    “哼哼,都怪你那狠心的娘,硬生生把你爹推走了。”言森嘟囔了道,“还好你娘现在似乎改变了主意。就是不知道你爹还回不回来……”

    宁儿张开胳膊要去摸画上的人,这一举动被言森阻止了。

    “小殿下,你别碰坏了,我来教你叫人。”

    “叫爹——”

    “也……”

    “不是爷,是爹!”

    “哎哎。”

    言森:……

    “我没喊你爹,你要叫这个男人爹!”

    “爷——”

    “爹!”

    “哎。”

    教了几日,言森快要崩溃了。

    当云遥第三遍翻看完本子时,当天晚上,院子里传来了一些动静。

    云遥以为是韩彦逍来了,立马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心中也多了一丝期待。

    然而,她却没等来韩彦逍。

    不多时,她听清了外面的声音,似乎是刀剑相交的声音。她连忙抱起了一旁的儿子,一脸肃然。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外面的打斗声终于没了。有人说了几句话,片刻后,外面恢复安静。

    紧接着,门吱扭一声被人打开了。

    云遥浑身都紧张起来,她轻轻把儿子放在里侧,拿起来枕头下的刀,对准了外面。

    脚步声在屋里响了起来。

    云遥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没能分辨出来脚步声。她心砰砰跳着,握紧了手中的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床边。

    随后,一只手掀开了床幔。

    云遥闭着眼睛,拿着刀就要朝着对方刺去,手腕却在半路被人握住了。

    “阿遥,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着韩彦逍的声音,云遥身上的防备瞬间卸了下来,手中的刀也松了下来,落在地上。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紧紧抱住了韩彦逍。

    “你怎么才来啊,刚刚吓死我了。”

    韩彦逍没料到云遥会直接抱住他,他以为看到的会是她的一张冷脸。或许是太过害怕了吧?他抬手想要拍一拍他的阿遥,想到自己那日的承诺,手放在半空,又落了下去。

    “嗯,别怕,我来了。”韩彦逍嘴上说道。

    云遥抱着韩彦逍哭了许久,不知是哭今日的事情还是在哭别的事情。

    韩彦逍也没能忍住,抱着云遥不住地哄她,内心对她的愧疚也越发深了。同时,此刻心情又非常复杂。他既希望阿遥能开心,又希望阿遥不要离开他的怀抱。他能抱住她的机会太少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半晌过后,云遥终于平静下来,松开了韩彦逍。

    韩彦逍也终于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姑娘。

    “莫哭了,贼人已经走了。”韩彦逍安抚。

    云遥仍在抽泣,哽咽地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啊,为何会来我院中?”

    她来这边之后一直本本分分的,从未招惹过任何人,怎么就会有仇家寻上门来了。

    韩彦逍眼神微闪,沉声道:“阿遥,你可能要换个地方住了。”

    云遥皱眉,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韩彦逍终于坦白:“抱歉,阿遥,我又给你惹麻烦了。那日在路上的那两个人是黑楚国的人,他们本是要去昭国滋事,此事被我破坏了。这些残存的人集合了人手来对付我,如今也知晓了你的存在。”

    他最想保护的阿遥总是因为他而被人伤害,或许离开他的确对她是件好事。

    云遥蹙了蹙眉,问:“是上次在门口遇到的那两个骑马的人?”

    韩彦逍点头。

    云遥想,若是细究下来,这件事并不能怪韩彦逍。

    “这件事又不怪你,你那日是为了保护我,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听到云遥又对他说谢,韩彦逍心头酸涩不已。她是他最爱的姑娘,也是他孩子的母亲,他保护她,天经地义。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云遥又问:“所以你这段时日之所以没来是去引开他们了?”

    韩彦逍点头:“对。本想着把他们引起别处,没曾想他们还是察觉到了你。”

    云遥大概是明白今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想到刚刚韩彦逍一上来说的问题,她抬眸看向韩彦逍,问道:“那你想让我去哪里?”

    韩彦逍看着云遥的眼睛,认真地道:“此处离昭国最近,你又与琉璃公主交好,不如先去昭国住一阵子。有琉璃公主保护你,那些贼人定会忌惮,不敢招惹你。”

    他竟然想让她去昭国……

    云遥看着韩彦逍,一言不发。

    韩彦逍瞧出来云遥的不满,但却想岔了。他以为云遥不想去昭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于是又道:“若你不想去昭国,那我便在新朔为你寻一处安全的住所。”

    昭国虽好,但毕竟不在他的保护范围内。万一阿遥住在昭国不回来了,他到时候想偷偷见她一面都难。还是在新朔更好一些。刚刚他之所以给云遥这样的建议,是因为昭国都城距离此处较近。

    新朔极大,只不知阿遥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住处,他得好好为她找一处安身之所。

    正想着呢,只听面前的人说了一句:“还是回京城吧。”

    他不提,那就由她提出来。

    韩彦逍像是没听清一般,怔怔地看向云遥。

    回……京城?她这是何意?

    云遥瞧着韩彦逍呆愣的模样,抿了抿唇,问:“怎么,你不想让我回京城?”

    韩彦逍立马否认:“当然不是!”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阿遥突然想回京城了,难道阿遥回心转意,决定原谅他了?一想到这一点,韩彦逍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巨大的喜悦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几乎要把他淹没了。

    瞧着韩彦逍不解的眼神,云遥突然觉得有点难为情。离开京城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回去又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他该不会是觉得她在瞎折腾吧?

    这般一想,她故意说道:“我想着爹娘和兄长都在京城,我又在那里住了十年,比较熟悉,所以才想回京城的。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就不去了吧,换个地方也——”

    话还未说话,就被韩彦逍打断了:“是我考虑不周,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新朔的京城,那里有最好的防卫。正好我也要回京,身边有数十护卫,可护你们母子俩平安。所以,还是去京城吧。”

    云遥状似思考了一会儿,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我和宁儿就跟你一同回京吧。正好许久未见爹娘了,我也想他们了。”

    听到这话,韩彦逍终于松了一口气。

    云遥瞧着韩彦逍的白发和微红的眼眶,道:“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正好今晚的事情还要处理,韩彦逍也没拒绝,道:“好,我明日一早过来。你放心睡,外面有铁甲卫守着。”

    云遥点头:“嗯。”

    韩彦逍走后,屋内再次恢复平静,云遥感觉自己那颗漂浮不定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她抱着仍在酣睡的儿子亲了亲,闭上眼睡着了。

    ◉ 108、收拾

    第二日一早, 云遥醒来后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看了一眼里侧,发现儿子不见了。

    正想着呢, 她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儿子的笑声,想来儿子是在外面玩儿。不过, 她心中仍有些疑惑, 往日府里伺候的人不经她的允许从不会进她的房间,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她披了件衣裳起床, 打开窗户往外面一看, 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怪不得……

    原来是韩彦逍来了。

    韩彦逍正抱着儿子玩儿,听到这边的动静, 回头看了一眼。

    “阿遥, 你醒了。”说着话, 韩彦逍把儿子递给了一旁的奶娘, 朝着云遥这边过来。

    云遥点头:“嗯。你今日来得早。”

    韩彦逍解释:“我刚进来便看到宁儿睁开了眼睛, 怕吵到你就没告知你。”

    对此云遥没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 宁儿那边不高兴了。刚刚还跟他玩的开心的人此刻竟然不理他了。

    “爹!”

    这话一出, 所有人都看向了宁儿。

    韩彦逍满脸诧异, 眼神中饱含惊喜。他激动地想要上前, 抬步之前, 回头看了云遥一眼。

    只见云遥也满脸诧异。

    云遥从未教过儿子喊爹,她也不知道宁儿是何时学会的。

    韩彦逍却以为是云遥特意教的,很是欢喜。

    殊不知,云遥心里有些不舒服, 心想, 她养了儿子这么久也没听到他喊娘, 没想到他第一声先学会了喊爹。

    “爹!”宁儿见韩彦逍还不过来, 又喊了一声。

    韩彦逍快步朝着宁儿走去,从奶娘手中接过了他,激动地道:“乖宁儿,你再叫一声。”

    宁儿能感觉到面前之人的欢喜,咧着嘴又唤了一声:“爹!”

    这可把韩彦逍高兴坏了,抱着儿子不松手。

    云遥看着这父子俩,无奈摇头,唤人进来梳洗了。

    吃饭时,言森也过来了。今日他精神极其好,看起开心极了。

    他能不开心么,韩彦逍回来了,云遥也允许他上桌吃饭了。而且云遥要回京城了,他的荣华富贵不就在眼前么。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还封他天师……

    听到宁儿喊皇上爹,他立马道:“小殿下真聪明,小的只教了几回他就记住了。”

    这话表面上是在夸宁儿,实则是在表功。

    他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韩彦逍和云遥都看向了他。

    韩彦逍难得对言森笑了一下。

    言森激动地心砰砰跳,觉得自己的前途有希望了。

    云遥则是白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你倒是知道哪条大腿粗。”

    言森的笑僵了僵。他怎么把这个祖宗给忘了。依着皇上对她的重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啊。

    “哈哈,这个,瞧您说的,是小殿下聪明,我也没教几回。”

    云遥淡淡道:“好啊,既如此,那你教他喊娘吧,今日就要教会。”

    言森:……

    他容易么!

    教“爹”就得教了十日,一日怎可能教会。

    接下来他一个字也没敢说,坐在一旁当一个透明人。

    云遥毕竟在这里住了近一年,不可能说走就走,离开的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许是因为韩彦逍消失了多日,宁儿今日再次见到韩彦逍非常激动,一直让他陪着,不让他离开。这倒是方便云遥了,云遥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东西。

    府中有下人,收拾东西这种事倒也用不着云遥亲自动手,她站在一旁指挥着。

    韩彦逍在里间的榻上陪着儿子玩,云遥在堂屋里指挥着婢女规整东西入箱。

    秋武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再次看到这熟悉而又温馨的场景,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从小便跟着少主子,少主子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只有在遇到夫人之后才渐渐变了。在夫人“去世”后,他以为少主子会孤苦一生,没想到少主子还是得上天眷顾,夫人又“活”过来了,还多了小主子。

    昨晚少主子开心地一夜没睡。

    他们也为少主子感到开心。

    云遥先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秋武。韩彦逍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老了许多岁,秋武倒还跟从前一样,甚至更有气势了些。

    见云遥看过来,秋武连忙收敛眼中的情绪,躬身行礼:“见过夫人。”

    他很想叫一声娘娘,但皇上交代过,不能太着急。

    云遥瞥了一眼秋武手中的折子,朝着他点点头,道:“嗯,他在里面,进来吧。”

    “是。”

    秋武把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递给了韩彦逍。

    韩彦逍把儿子放在一旁,拿过折子看了起来。

    宁儿哪里知晓父亲在做什么,他只知道刚刚还一直陪着他玩的人不陪他了,他顿时便不高兴了。

    “爹!”宁儿又使出来杀手锏。

    果然,韩彦逍又笑了,抬手把儿子抱了过来。

    秋武第一次听到宁儿叫韩彦逍,一脸喜色,激动地道:“小殿下竟然会说话了?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韩彦逍向来淡定的脸上流露出来些许得意。

    接下来,韩彦逍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折子看。要么就是两只手抱着儿子,把折子放在桌子上。总之,儿子最重要。

    这样看折子的效率自然不高。

    往日一刻钟就批完的折子,今日两刻钟也没批完。

    云遥瞥了一眼里面,见儿子正再撕扯韩彦逍手中的折子,微微蹙眉。她顿了顿,抬步朝着里间走去。

    “宁儿,过来。”云遥朝着宁儿招手。

    宁儿玩得正开心,拒绝了云遥。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拒绝自己,云遥心里有些不舒服,瞥了韩彦逍一眼。

    韩彦逍看出来云遥的意图,道:“没关系,还是让宁儿跟着我吧,你去忙。”

    宁儿抱紧了韩彦逍的脖子,抿着唇一脸严肃地看向云遥。

    往日云遥还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问题,今日一大一小两张脸放在一起才发现,这父子俩不仅长得像,不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随你。”

    云遥没再坚持,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云遥就听到韩彦逍给宁儿讲折子上的内容,宁儿竟然出奇地安静,时不时看着韩彦逍啊啊啊几声,也不知说了什么。

    韩彦逍似乎能听懂一般,宁儿啊啊一声,他就答一句。

    “有一个老爷爷啊,他问我何时回去,宁儿说爹该怎么回他?”

    “啊啊啊——”

    “好,爹告诉他咱们三日后回。”

    宁儿咯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这般一问一答,倒是出奇地和谐。

    远在京城的乔谦和得知了皇上回来的日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知晓娘娘和小殿下也会一同回来时,更是喜上眉梢。

    娘娘回来了,皇上也就有救了。

    再见到顾勉时,乔谦和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勉哪里敢受这个礼,连忙压低身子回了过去。

    “多谢顾大人。”

    “乔相折煞我了。”

    吃晚饭时,言森又过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很识趣地没上桌吃,来之前自己先吃饱了。他此番过来主要是在韩彦逍面前表现一番的。这一整日韩彦逍和云遥都没唤他,也没人通知他何时离开,他生怕这些人不带他啊!

    一进门,言森就盯着秋武看了半晌,道了一句:“秋大人最近红鸾星动啊!”

    秋武也就在韩彦逍和云遥面前和善,对言森他是没什么好印象的。尽管言森这般说,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酷。

    言森怕他不信,掐指一算,道:“就在下月。”

    秋武依旧没理他。

    云遥倒是瞥了言森一眼。有时候她觉得言森算得挺准的,有时候又觉得他在胡说八道,真不知他究竟会不会算。

    “你别跟秋武开玩笑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我哪里开玩笑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言森道。言森此番过来虽是打探自己能否跟着一同回去,但他更在意云遥怀疑自己的能力。他虽然炼丹技术不行,但推算命数可是一等一的。

    “呵。”云遥嗤笑一声,“从前我让你给我算算,你每次都搪塞我。”

    云遥跟言森太熟了,两个人常常互怼,她也就没太在意,随口说出来这番话。说完,察觉到一旁炽热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竟在韩彦逍面前提起来她让言森给自己算姻缘一事。

    她正想着如何把这番话揭过去,就听言森认真地说道:“那是因为帝后的命数由天定,凡人算不出来。”

    听到帝后两个字,韩彦逍眼眸微动。

    云遥有些无语。原来言森早就知晓她的命数了,却从来没跟她讲过。

    “你从前怎么不是这样说的?”

    言森也意识到自己在云遥面前漏了陷,讪讪地笑了笑,不敢看云遥的眼睛。

    瞧着言森这副模样,云遥眯了眯眼睛,问:“你不会早就看出来我的命数了吧?”

    怪不得跟着她逃离了京城,怪不得一直陪在她身边,怪不得那么听她的话。这人看着单纯,实则嘴巴严得很。

    言森更加心虚,缩了缩脖子,眼神一直躲闪。

    这时,只听韩彦逍道:“钦天监有个职位,不知言道长是否感兴趣?”

    听到这话,言森眼前一亮。虽然不是天师,但这个职位对他来说比天师更好,这正是他擅长的啊!他看向韩彦逍的眼神异常激动,就像那千里马看到伯乐一样。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主隆恩!”

    韩彦逍:“嗯,起来吧。”

    云遥:……

    韩彦逍真的是变了,竟然喜欢这等阿谀奉承之人,在从前他可是对言森不假辞色的。

    言森心里美滋滋的,他自然明白自己为何能得到职位,也知道皇上爱听什么,立马转向了云遥:“谢娘娘提携,小的能有今日多亏了娘娘照拂。”

    说完,瞧着韩彦逍脸上的神色更好看了,心中更有数了。讨好谁都不如讨好娘娘啊。

    云遥:……

    言森也变了,开始说人话了。

    瞧着言森得意的模样,云遥摇了摇头,她怕一会儿言森真的能笑出来,毕竟这可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

    “赶紧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便走。”

    听到这话,言森虽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此刻他真的是太开心了。

    “是,小的,啊,不,微臣这就告退。”

    说着,言森美滋滋地跑了。

    吃过饭,云遥想到刚刚饭桌上发生的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可是因为我才同意言森入仕的?”

    韩彦逍看了云遥一眼,并未否认。

    “是。”

    云遥蹙眉,太草率了吧。

    韩彦逍又细细解释道:“凭着他之前做过的事情,若没有你,我不会想到他。不过,阿遥也不必为此忐忑。他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他虽是道士,但做天师并不擅长。他的本事在钦天监和礼部很合适。”

    听到这番解释,云遥放心了。她就怕韩彦逍一时头脑发热,把言森提拔上去。

    “他确实在推算方面有些本事,你这般安排极好。”

    见天色已晚,韩彦逍仍旧在陪着儿子玩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云遥提醒:“你也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咱们明日就走。”

    韩彦逍擦了擦儿子脸上的口水,问道:“阿遥,你可是因为我才提前两日回京的?”

    刚刚在饭桌上他便想问这个问题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不必这么着急,晚两日也使得。”

    他已经等了两年,不在乎多这两日,总归阿遥已经动摇了,不再想要与他划清界限。

    云遥之前之所以决定三日后走,是因为觉得东西太多,还要跟人道别。如今瞧见了送到韩彦逍这里的折子,便知早一日回去比晚一日好。她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既然决定要跟韩彦逍回京,便不会找借口托着。其实一日也可以收拾好的,她下午便跟邻居告别过了,三日只是更宽松些罢了。

    “就明日吧。”云遥道。

    早晚要走的,早两日也没什么。

    见云遥决定好了,韩彦逍道:“好。”

    说完,韩彦逍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抱着儿子玩。

    云遥只好再次说道:“我这决定这般突然,你不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韩彦逍自然听懂了云遥话外之意,这是在撵他走,他佯装没听懂,道:“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同时,他也在一步步试探云遥的底线。

    云遥蹙眉,是她说的不够直白?

    “那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说完这话后,屋内除了宁儿的咯咯咯笑声,听不见其他的。

    站在门外的秋武道:“都怪小的自作主张,房间于今日一早退了,这么晚了不知客栈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

    云遥怀疑地瞥了韩彦逍一眼。

    瞧着韩彦逍略带小心的眼神,心里突然一涩。

    韩彦逍见云遥迟迟不答,把儿子放在了榻上,道:“那我明日……”

    “啊啊——爹……”宁儿伸长胳膊要韩彦逍抱。

    云遥看看儿子,又看看韩彦逍,道:“你睡外间。”

    韩彦逍心下一松:“好。”

    瞧着韩彦逍灼灼的目光,云遥站起身:“我先睡了。你招惹的他,今晚你负责哄睡。”

    “好。”

    听着韩彦逍和儿子的声音,云遥很快便入睡了。至于韩彦逍何时把儿子哄睡的,她并不知道。只觉得半夜似乎有人靠了过来,因那人身体暖和又熟悉,她也没拒绝。

    天蒙蒙亮,韩彦逍醒了过来,看着衣襟半敞贴在身上的人,他突然觉得去外间睡也挺好的。

    突然,孤零零睡在里侧的宁儿睁开了眼,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韩彦逍大惊。

    万一吵醒了阿遥,岂不是就要发现他睡在床上了。他连忙看了一眼怀中的阿遥,轻轻把胳膊抽出来,抱起儿子,快步朝着外面走去,压低声音道:“宁儿乖,不哭,别吵醒你母亲了。”

    这时,云遥睁开了眼,看着韩彦逍手忙脚乱哄儿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韩彦逍的确比从前多了几分烟火气。

    ◉ 109、撩拨

    吃过早饭, 巳时,一行人出发了。

    因为木府里的下人多半都是当地人,此处离京城山高水远, 他们也不想远离家乡,所以基本上都留下了。陪在身边的基本上都是韩彦逍的人, 以及顾勉之前安排的人。

    刚一出府, 云遥就看到了站在路口的童木。

    童木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在韩彦逍没来之前, 她的确想过要再找个男人过后半辈子。也考虑过童木。不过, 也只是一瞬罢了。越了解童木,越觉得他不合适。

    他不是那个能保护她的人。

    看着童木复杂的神色, 云遥冲着他点了点头。

    童木眼神激动了一下, 不过, 在看到什么后, 立马又变得一片死寂。

    云遥放下来帘子, 看了一眼身后。

    果然, 韩彦逍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侧, 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想到童木将来极有可能会做官, 她解释了几句:“你别想太多, 他只是一个邻居罢了。”

    “哦。”韩彦逍淡淡应了一声。

    见韩彦逍面色依旧沉沉, 云遥道:“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知道。”

    云遥:……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生气?

    童木书读得的确不错,也是个品行端方的人,她怕韩彦逍因为她会不用童木,便决定问清楚了, 把韩彦逍心里气捋顺了。

    这般想着, 便问了出来:“那你在气什么?”

    韩彦逍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 一个字没说。

    又是这样。

    云遥抿了抿唇。

    她心头有些烦躁, 掀开帘子看向了窗外。

    她以为韩彦逍不会答的,没想到他在沉默片刻后,竟然答了不说,还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在嫉妒他比我年纪小,嫉妒他这几个月一直吃你做的面,一直陪在你身边。”

    云遥:“……”

    怪不得那么久没答,按照韩彦逍的性子,这种理由的确很难说出口。

    别说韩彦逍犹犹豫豫不肯回答了,这般直白的话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听。

    她也直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啊,这个,算起来咱俩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久一些,往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这一点他比不过你的。”

    一直……在一起吗?

    韩彦逍目光灼灼地看向云遥。

    云遥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不过,年龄这个问题改变不了了,他比你年轻是事实。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必在意这些。”

    韩彦逍目光又黯淡了几分:“我是不在意,就怕阿遥你在意。”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云遥张口就要反驳:“我也不……”

    说到一半,看着韩彦逍别有深意的眼神,她突然想到之前相看过一个年约三旬的鳏夫,那鳏夫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事后,她对言森说过一句话。

    年过二十五的不要。

    想必言森这个谄媚小人什么话都跟韩彦逍说了。

    “咳,我也没那么在意。”说完,还不忘举例,“毕竟,我若是真的在意,也不会跟你回京了,对吧?”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一听问题可就大了。

    所以,阿遥还是嫌弃他老了。

    韩彦逍一言不发,抱着儿子,逗儿子玩。

    云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她想了想,觉得韩彦逍此刻正在气头上,她怎么说都不对,于是便没再提。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与他解释一番,以免他因她而错过童木这个英才。

    因为阿琪和奶娘也留下了,所以照顾宁儿的任务就落在了云遥的身上。

    韩彦逍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云遥这般辛苦,他从一开始就坐在马车里,帮云遥带孩子。

    宁儿毕竟还小,玩了半个时辰后,渐渐入睡了。韩彦逍陪着儿子玩了这一会儿,也总算是消气了。

    “阿遥,你放心,我不会左右吏部的决定,若他真有本事,自然会用他的。”

    这算是给云遥吃了一颗定心丸。

    云遥刚刚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清醒过来。看着韩彦逍沉稳的模样,越发觉得男人还是年纪大点好,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吃醋闹别扭做出来一些极端的事情。

    想到刚刚韩彦逍在意的问题,她投桃报李,笑着讨好韩彦逍:“从前是我错了,其实男人还是大些好,成熟大气。”

    韩彦逍觉得心又梗了一下。

    “阿遥,我心眼儿没你想的那么大。你以后还是别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了,刚刚若非宁儿在我怀中,我可能就要下去打他了。”

    云遥:……

    太暴躁了吧!

    她还是睡了吧。

    这般一想,她冲着韩彦逍尴尬地笑了笑,躺在儿子身边睡了。

    韩彦逍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旁叠好的薄被拿过来,取开,给云遥盖上了。

    一路摇摇晃晃,天黑之前,终于到了附近的驿站。

    虽说马车被韩彦逍改良过,宽敞又舒适,但坐了整整一日,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一看到驿站,云遥便觉得开心极了。

    “准备一间上房,五间……”

    秋武正跟驿站内的掌柜的说话,不料却被云遥打断了。

    “两间上房。”

    她今日实在是太累了,晚上还得搂着儿子睡觉,若是加上韩彦逍就太挤了,睡得不舒服。

    秋武顿了一下,迟疑地看向韩彦逍。

    韩彦逍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间上房。”

    掌柜的恭敬地道:“好的,我这就带你们去,请。”

    这一行人的身份不低,可不敢怠慢。

    言森今日是真的快要累死了!之前从京城到南境,他可是跟云遥二人一起坐马车去的,而且走的慢慢悠悠。

    今日他是骑马!

    就他这小身板,骑了一整日马,早就要累散架了。皇上都没说累,他不敢说啊。此刻瞧着韩彦逍不悦的神色,计上心头。

    “驿站一共有两间上房,朝南的这间清爽一些,朝北的这间略小。”掌柜的在前面介绍着。

    云遥纠结了一下。朝北的潮湿,万一有蟑螂就不好了。她想睡朝南的,毕竟向阳。可韩彦逍身份尊贵,照理说应该由他睡朝南的。

    可她不想让给他……

    她站在朝南的那间门口,看了一眼韩彦逍,试图让他自己说出来。

    韩彦逍没看出来云遥的心思,他在为两个人分房睡而郁闷着,两个人就这般站在门口,互相看着彼此,等着对方先开口。

    言森看了一眼云遥,又瞥了一眼韩彦逍的神色,立马窜到了北边这间门口,佯装没看懂这二人的心思,道:“夫人还给我要了一间上房,真是心疼我啊,我可太感动了。多谢夫人!我太累了,先睡了,吃饭不必叫我了。”

    说完,推开北边这间上房的门,大步走了进去,然后又关上了门。

    云遥:……

    呵,这个狗腿子!

    从前他在她面前挺有眼色的,如今倒像个傻子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他跟韩彦逍告密的事情,此刻他竟又没事儿找事儿,她早晚得腾出手来收拾他!

    掌柜的早已看出来面前这二人是夫妻,并未想过是这夫妇二人要分房睡。他刚刚还在疑惑为何要两间上房,此刻听了言森的解释就明白了。

    他笑着道:“这个房间大一些,足够大人和夫人用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云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遥还能说什么?她今日累得难受,想睡一张舒服的床。她连北面的上房都不想睡,更不可能去睡下面的房间。且,她也不可能要求韩彦逍去睡下等房。

    云遥抿了抿唇,瞥了韩彦逍一眼,推门进去了。

    韩彦逍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抱着儿子跟在云遥身后走进了房间。

    云遥今日也累得不轻,简单吃过一碗面之后便上床了。

    因明日还要赶路,韩彦逍给儿子洗漱完也上了床。

    这还是宁儿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跟自己爹娘躺在一张床上。

    里面是他最喜欢的母亲,外面是他新近喜欢的父亲,两个人一左一右,全都陪在他的身边。这种感觉着实新奇,他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云遥心里本是带着一丝气的,听着儿子的笑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了。

    她亲了亲儿子的胖脸,宠溺地道:“你个小坏蛋,今日累坏了吧,还不赶紧睡。”

    宁儿嘴里啊啊啊说着什么,满脸笑意。

    云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身侧的母子俩,韩彦逍感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这时,宁儿突然看了过来,抬着小胖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脸颊。

    韩彦逍有些不解,以为宁儿脸上不舒服,抬手摸了摸。

    宁儿有些急,又啊啊啊说了些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

    韩彦逍还是没懂。

    云遥倒是看懂了,为他解惑:“他想让你亲一亲他。”

    她想,儿子的意思应该是,她刚刚亲了他左侧,他想让韩彦逍亲他另外一侧。

    韩彦逍看了云遥一眼,又低头看向啊啊啊说话的儿子,顿了顿,低头亲了一下儿子的脸颊。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儿子,感觉儿子的小脸软软的,滑滑的,香香的。亲了一下左边,又亲了一下右边。

    宁儿终于开心了,对着韩彦逍咯咯咯笑了起来。

    云遥抿了抿唇,看了韩彦逍一眼。他是故意的吧,故意先亲了她刚刚亲的位置。两个人虽没有直接接吻,可这种感觉却又比直接亲吻更让人觉得暧昧。

    韩彦逍自然察觉到了云遥的目光,见儿子再次指着自己右侧的脸颊,对云遥啊啊啊叫着什么,他看向云遥:“阿遥,宁儿想说什么?”

    云遥:……

    一年不见,她怎么觉得韩彦逍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定是故意的。故意亲了宁儿左侧脸颊,又亲了右侧脸颊。他亲了两边,宁儿肯定也想让她亲两边,两个人得一致。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云遥反问。

    韩彦逍轻咳一声,掩饰心虚,说道:“可能想让你再亲一亲他右侧的脸颊。”

    云遥眯了眯眼,低头看着儿子着急的模样,她低头,如韩彦逍所愿,亲在了韩彦逍刚刚亲的位置。但是,她做完这些之后,又亲了亲宁儿的唇,然后胳膊支撑在枕头上,下巴拖着脸颊,一脸笑意地看向韩彦逍。

    见韩彦逍眼眸渐深,越发得意。

    真当她不会吗?不能她一个人不舒服,对吧?

    然而,她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瞬,她的唇就被堵住了。

    云遥没料到韩彦逍竟然会来真的,眼睛瞬间瞪大。

    韩彦逍亲儿子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亲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亲吻了,她竟然忘记了呼吸,心也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了起来,整个人被亲得意乱神迷。

    不知何时,她平躺在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韩彦逍终于停止了。看着身下被亲得眼眸含春,唇微微红的人,有些后悔刚刚的孟浪,他该慢慢来的,不然会吓跑她。

    阿遥不会生气了吧?

    “阿遥,我……”

    云遥终于回过神来。想到前些时候吃醉时,恍如梦境般的事情,顿时清醒过来,她竟又被韩彦逍蛊惑了。她恼羞成怒,使劲儿推了韩彦逍一把,道:“对不起就别说了,下回你再敢这样就别想上床了!”

    这人也太会得寸进尺了,她刚给他一些好脸色,他就敢做更过分的事情。

    韩彦逍平躺回去,平复了一下心情,哑声道:“阿遥,我是想说,你以后不要撩拨我了,我受不住。”

    他从来没想过道歉,也不准备为这样的事情道歉。

    云遥脸涨得通红。

    所以,怪她?

    明明是他先越界的,竟还好意思怪在她头上,也太不要脸了吧!

    ◉ 110、急了

    云遥转身看向韩彦逍, 正欲说什么,终于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好像把儿子忘了。

    “啊啊啊……啊啊啊……”

    宁儿吱吱吱叫了起来。刚刚爹娘在玩儿什么,为何不带他玩!

    云遥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瞪了韩彦逍一眼,道:“为老不尊!”

    韩彦逍觉得这话说的对极了, 没敢反驳。

    宁儿见没人理他, 急得快哭了,嘴巴一张, 一副马上哭出来的模样。

    云遥立马道:“他要哭了, 你自己哄他吧,我要睡了。”

    说完, 就真的撒手不管, 转身朝着里侧睡了。

    韩彦逍无奈摇头, 把儿子抱在了怀中。见儿子还在哭, 怕吵到阿遥, 他披了一件衣裳, 抱着儿子在外间走来走去。好在儿子好哄, 约摸一刻钟后他把儿子哄睡了。

    等他抱着儿子回来时, 云遥已经睡熟了。

    韩彦逍把儿子的被褥放在最里侧, 又把儿子安置好, 盖好被子。随后把云遥的身子往中间挪了挪,抱入了怀中。他已经闭上眼准备睡了,但还是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看着云遥微红的唇瓣, 低头又亲了亲。见怀中的人蹙眉欲醒, 这才停了下来。

    第二日醒来,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云遥微微有些不悦。

    她嘴巴有些肿了,脖子里竟然也有些痕迹,一看便知怎么回事,这还如何见人!

    正想着呢,韩彦逍进来了,手中端着一盆热水。

    “醒了?过来洗漱一下吧。”

    云遥微怔,她没想到他竟会亲自做这样的事情。他如今可是一国之主,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动手。

    “让伙计送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动手。”

    韩彦逍瞥了云遥一眼,一眼便看到了云遥半敞的领口,以及上面的痕迹,目光有些幽深:“外男不便进内室。”

    韩彦逍不提便罢了,云遥险些忘了,她连忙遮了遮领口,不悦地看向韩彦逍。

    “你也知道会不便?这都怪谁啊!”

    韩彦逍察觉到云遥不高兴了,立马不再看,把盆放下后,把洗漱用品递了过来。

    云遥接过来,没再搭理他。

    等云遥吃过早饭,韩彦逍递给她一顶帷帽,把脸和脖子遮的严严实实的。

    云遥瞥了韩彦逍一眼,戴上了帷帽。

    言森一看云遥戴了帷帽,立马就想说两句,但在看到韩彦逍时,忍住了。他觑了一眼韩彦逍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什么。

    路上,把宁儿哄睡了之后,韩彦逍出去骑马了。

    云遥朝着言森招了招手,让他上马车。

    言森那叫一个激动啊,娘娘终于想起他了。不过,在看到韩彦逍的脸色时,顿时不敢上了。

    韩彦逍盯着言森看了片刻,示意他上去。

    言森没了刚刚的喜悦,战战兢兢上了马车。

    “言大人,你最近架子摆的很大啊。”云遥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我以后都叫不动你了。”

    她刚刚叫他,他竟然磨蹭了一刻钟才上来。

    听到这番话,言森快要跪了,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难缠啊。

    “您叫我我哪敢不应啊,这不是……不是……”言森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外面,试图给云遥传递他的委屈。

    他这番模样让云遥越发觉得他只听韩彦逍的,不听她的了。

    “咱俩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吧?哼,你竟站倒在了他那边。墙头草!”

    言森欲哭无泪,转变了思想:“都是我的错,您说,您唤我来有何事?”

    韩彦逍不能得罪,眼前之人更不能得罪。他最要紧的还是抱紧面前之人的大腿,这方是长久之计啊。

    云遥瞪了言森一眼,道:“你以后少跟韩彦逍说一些有的没的。”

    这件事言森切切实实干过,的确没什么好狡辩的,他连忙点头应了。帝后都要和好了,他也没必要再说了不是。

    看着云遥的神色,言森低声道:“你放心,我只说了最近的事情,从前咱俩在京城谋划过的事儿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说。”

    云遥:“那些事都过去多久了,不重要了,总之你少在他面前提我跟别的男人的事儿。我清清白白一个人,都被你说成什么样子了。”

    言森:……

    事儿都是她干的,锅全都由他背?

    “你退下吧。”云遥抬抬手撵言森出去。

    言森无语,顿了顿,道:“要不,我再坐会儿?”

    在外面骑马实在丽嘉是太累了,还是坐在马车上舒服啊!

    云遥觉得言森今日有些奇怪。

    “你有话说?”

    “没。”

    云遥也没理他,就让他在那里坐着了。

    言森见马车里只有云遥和宁儿二人,也没客气,拿起来小茶几上的点心果子吃了起来。

    云遥跟他熟得很,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更像是亲人一般,对于言森的举动,她丝毫没觉得奇怪,甚至从抽屉里拿出来更多宁儿的果子蜜饯递给他。

    外头天冷,又得骑马,言森被折磨得不轻,此刻能这般舒舒服服坐着,当真是太惬意了。他幸福地靠在后面的垫子上,眯了眯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好吃!”

    “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个蜜饯罢了。”

    言森贱兮兮地说:“这不一样,这可是皇上给小殿下准备的,这——”

    言森正欲继续说下去,一转头看到了对面车帘被掀起来一个角,一道凌厉的眼风射了过来。他脸色一白,立马站起身,动作利索地下了马车。

    云遥:……

    有病吧。

    言森一上马,韩彦逍就过来了:“从前你跟阿遥在京城发生了何事?”

    言森:……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云遥的意思。韩彦逍想知道的从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云遥和外男的事。至于他跟云遥在京城密谋过的事情,他压根儿就不关心。

    他突然有了答题思路,把嘴巴里没嚼完的点心吃完,清了清嗓子,道:“您放心,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我跟娘娘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娘娘只是找我办过一些事,问过一些问题。娘娘在南境也没跟任何男子有过接触,他们,不,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娘娘从头到尾心里只有您一个人!”

    韩彦逍半信半疑。

    言森继续道:“是真的!您要相信我,娘娘跟其他男子接触时我都在旁边看着呢,保证没出任何差错。”

    看着言森乌黑的长发,白皙细嫩的脸,韩彦逍突然有些不舒服。他们二人明明年纪差不多,可言森看起来比他年轻多了。

    也怪不得阿遥离京时会单单带着他。

    “言大人平日里是如何保养的?”

    言森:???

    当天晚上,当秋武要了一间上房时,云遥没说什么,默认了。

    韩彦逍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他大概没猜到,云遥之所以默认,并非是对他心软,而是因为她晚上不想带孩子!在马车上跟儿子大眼瞪小眼待了一日,晚上她着实不想再带孩子,有个人分担一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韩彦逍丝毫没觉得烦,每日都觉得儿子看不够,想日日待在这母子二人身边。

    接下来几日,韩彦逍心情也越来越好。

    不过,在距京还有三日左右的路程时,韩彦逍心情却有些不好了,因为云遥丝毫没有要跟他进宫的意思,反倒是一直在提顾家。而在到了京城后,云遥定是要去顾府住,二人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还有一日就能到京城了,韩彦逍故意放慢了行程。本来按照原定速度当晚便能进京,他耽搁了一个晚上。

    晚上,因为马上就能见到爹娘,云遥有些激动,没睡着。

    当韩彦逍如往日一般把她挪到中间时,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怪不得她有次半夜醒来发现儿子竟然跑到里面去了,竟是韩彦逍干的。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般不期然地撞在了一处。

    “你——”

    云遥一句话没说完,唇就被韩彦逍堵住了。许是因为儿子已经睡着了,韩彦逍没有丝毫顾忌,这个吻热烈而又疯狂。

    他急了,彻底急了。

    许久过后,他哑声喃喃道:“阿遥,凤仪殿已闲置一年,你何时搬过去?”

    一开始,他本想着只要阿遥好好活着就好,他远远看着她,护她一辈子,他绝不去打扰她。后来,当阿遥决定回京,他欣喜若狂,想着阿遥终于离他近了些,他只要能时不时见着她就好。

    而现在,他越发不满足了,他想日日看着她,还想她的眼里只有他。

    生命中再次有了光,他便不想再回到没有阿遥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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