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四十一章 考中

    蓝因的眼神很好, 一下子就在榜单第二十二位的位置找到了章言的名字,随即心情雀跃起来。

    “相公,你考上了, 第二十二,比上次进步了二十三个名次。”

    蓝因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急着看成绩的学子对谁谁中了都非常名单,毕竟中一个他们就少一个。而且,章言还比府试成绩进步了,更让人心里发酸, 但这是人家的喜事, 也不好说什么, 更加卖力地往前挤想要看到自己的成绩了。

    章言的精神力强大, 差不多和蓝因同时看到他的名字, 顺便还看到了霍同和林先的名字,霍同发挥出色, 拿了院试第十, 正好是这次的廪生末位,林先倒是落到了他的后面,二十五名, 和他同居中等。

    蓝因见周围的雄性们, 有的因为考上了秀才疯疯癫癫高兴的快哭了,有的因为落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再看章言一直没怎么说话,一直严肃的盯着榜单看, 就觉得章言不高兴了。

    虫族社会, 雄性虽然因为社会的供养大都安于安逸的生活, 但是基因里争强好胜的本性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雄主对这次考试信心满满, 却没有拿到第一,所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了?

    蓝因有些着急,“相公,你不要不开心,这次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你进步了二十三位,下次再进步二十三,不,只进步二十一位,就能考到第一了。”

    回过神的章言:……。

    他最近是不是缺乏和小虫子沟通?

    有个旁边的学子,已经把榜单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找自己的名字,现在正在找第四遍,听到如此大言不惭的话猛然回首,见蓝因是个哥儿,嘴里斥责了句无知妇孺,还想要推人。

    蓝因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不能和雄性起冲突是刻在他本能里,章言见状皱了下眉,拉着蓝因走出了人挤人的榜单前。

    蓝因小心翼翼地看着章言,“相公,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他们没考上,这些话不能在那些面前说。”章言简单解释了下。

    蓝因开心下,他最近过的太幸福,一时都忘记了,雄虫们都是爱面子的生物,想来这里的雄性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没有考上,而他家雄主不光考上了,还进步了,他再说下次让雄主进步多少名,的确有些炫耀讨打的意味。

    怪不得那个人那么争取。

    不过让蓝因更高兴的时,雄主这些天不再挖苦他,有了事情愿意和他商量解释,两个人有商有量一起行动的日子,多么的美好啊。

    章言自是不知道蓝因在想什么,先带蓝因去和霍同他们打了个招呼,顺带报了一次喜,就和蓝因回自家租住的小院,等报喜的差役。

    蓝因在府城待了这么久,不再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虫”,知道喜事的时候打赏报喜的是惯例,给出的红包一点都不小气,还送了那些人两只他之前打猎的熏制的野鸡,比章言这个当事人还要开心。

    “相公,我们出来这么久,该回家了。”此时蓝因像只快乐的黑蝴蝶,虽然很喜欢和章言两个人的二人世界,但和章父章母章瑛一样生活,蓝因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和不开心的。

    雄主的下次考试在明年,现在要回去做准备了。

    “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章言道。

    蓝因的茶叶、野味,置办的特产,还有回去要送给夫子的礼物,这些天添置的生活用品,零零碎碎的加起来还不少,是该提前收拾起来了。为了不压榨到已经有蛋的蓝因,还要去车马行雇上两辆车。

    章言一边准备回家的事情,一边参加秀才考试之后的谢师宴,官府领取秀才的文书。等到王家父子给他下帖子时,已经是第七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042章 第四十二章 回到家

    王家父子此次前来还带来那位酿酒师傅朱师傅, 章言先给他们看了这些天随手制作的册子上册。王家父子看过交给朱师傅,朱师傅拿到册子点了点头就如痴如醉的翻阅起来。

    朱师傅是个酿酒好手,上册带给他不少酿酒灵感, 看罢更是期待下册,连连催促着王家父子从章言手中购买下册。

    章言册子做的精美详细,有插图,有各种工具制作方法使用的材料,甚至还非常良心地把现代人葡萄酒制作过程中,经过大量酿酒实践经验总结出的一些细节窍门也改头换面简单做了些翻译写了上去, 堪称是比较有良心的买卖了。

    王三爷本来还打算杀杀价, 虽然酒方子一万两拿下并不会亏本, 但生意人嘛, 最喜欢的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了, 这是做生意的乐趣。若是能以更小的成本拿下更多的东西,就更加令人欢喜了。

    但章言并不是个喜欢和人你来我往的人, 咬定了一口价, 让他的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章言已经是秀才,他一个县城来的同伴成绩也俱不错,他们王家因为京中御史大人对亲眷管束严, 族人还要仰仗御史大人, 因此也不敢做哪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做生意的人一个个都跟个弥勒佛似的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他来之前也没想欺压章言,就是心里稍稍遗憾了一下, 这些读了书的, 一个个都不知灵活变通。

    他可以多要一些, 他再还价嘛。

    和王家的交易十分顺利, 章言签署了一个不会再把方子售卖给其他人并且保证自己也不会做葡萄酒生意的契约,两方就很爽快地一手交钱一首交货。

    买卖双方对此都还算满意。

    王熠临走前还要邀请章言去喝酒,章言以心急归家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不过也不算说谎,这次出来的时间较长,院试也已经结束,再不回去,他的便宜爹娘说不定要找过来了。

    章言在回家前,叮嘱了蓝因好几次不要把自己怀了蛋的事情告诉章家人,不然他要把蓝因带出去求学就难了。

    蓝因本来就是事事听从章言的,可为了能陪着章言一起外出求学,自然更要守口如瓶。

    反正虫蛋还是个蛋,家里人知不知道它的存在并不重要。

    章言对蓝因的听话程度十分相信。

    章言蓝因回到后山村时,县衙的人早几日已经来报过喜了,但他还是被村子里热情的男女老少围了起来,连以前传他闲话的老大爷老大娘们都忍住对着他动手动脚摸来摸去,他爹娘想要好好看看儿子都被挤了出去,只能在一旁陪着人说话。章言是秀才老爷,他们后山村这小地方,几十年才能出一个读出名堂的读书人来,村民们都想要好好沾沾喜气。

    章言被他们弄得有些不耐烦,越是冷着脸这些人越来劲儿,他也不好发脾气,一时到也不知拿这些人怎么办,于是皱着眉头看向蓝因。

    作为体贴入微的正君,察觉到雄主的求助,蓝因立刻上前,两手扶住章言道,“路上舟车劳顿,相公身体不好很累了,先让他去休息吧。”

    蓝因这么一提,众人倒是想起章言身体差的事情了。

    章父章母又出面出来,“大家都回吧,改日请大家来吃席。”章父章母打算大办一场来庆祝章言考上秀才。

    “秀才公累了去休息就是,不用管咱们,咱们多在秀才公家里呆会儿沾沾喜气。”有人道。

    见这些人不愿意走,章母让蓝因带着章言去休息,自己跟着街坊邻居同乡唠起嗑来,章父则叼着一锅烟,去院子里的男人堆里名为谦虚实为炫耀去了。

    “哥夫,在府城住了近三个月,你好像黑的更好看了。”章瑛抽空对蓝因道,这个家里她年纪最小,村子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娘特别喜欢指使她倒水。章瑛觉得他们八成是想出去和人炫耀他们指使秀才公的妹子给倒水了。

    “是吗?”蓝因摸了下自己的脸蛋遐想连篇。

    其实他本来的长相还是非常英俊的,只是一黑毁所有,和黑碳差不多的肤色,完全遮住了他的美貌,以致于现在雄主还不知道他的真实长相呢。

    章瑛点头表示肯定,“哥夫,你以前对着大哥畏畏缩缩百依百顺的,瞧着可让人着急了,这次回来精气神都上来了。”

    “这都是相公的功劳。”蓝因陶醉地道,被滋润的雌虫和得不到满足的雌虫当然不一样了。瑛子这小丫头还是挺敏感的,只是她没有什么本事,将来应该找不到他雄主这么好的雄主。他是不是抽空多教这丫头些东西,蓝因发散思维道。???

    章瑛没听懂蓝因的话,也不知道他的哥夫想把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正君,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继续给蓝因告密,“大哥中秀才的消息传回来时,和咱们村子隔了三个村子的那个靠山村的钱地主,请了媒人来家里,说是要把她的大女儿说给大哥。”

    “什么!相公都有我了,怎么还能娶别人。”蓝因脱口而出道,一时的怒火让他忘记了雌虫受则教导的不能争风吃醋等原则忘了一干二净。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3章 第四十三章 蓝因不是黑户了

    话刚出口蓝因就反应过来自己违反了雌虫守则, 雄虫是社会宝贵资源,任何一只雌虫都不应该奢想一只虫占有雄虫的情感与身体,干涉雄虫选择配偶的权利, 是违反虫族社会法律的,一旦发现会遭到严厉惩罚。

    这里的雄性和雄虫都拥有选择配偶数目的权利。

    雄虫不可能为了雌虫委屈自己,当发现这里的雄性有的只娶一个from 寓。雌性时,蓝因心里不可避免产生过妄想他的雄主也是这样的人。但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雄主并不是特别喜欢他,不一定会为了他不再娶。

    当事情这么快就发生在眼前, 蓝因心里钝钝的, 再没有回来时愉快的心情。

    章瑛见证了他哥夫愤怒不已到默不吭声并且打算逆来顺受的全过程, 心中忍不住学着那些老大娘老大爷啧啧了两声, 接着给蓝因讲道, “哥夫你不要担心,那个媒人一开口, 爹娘就拒绝了她的提亲, 还说大哥已经娶了亲,就是哥夫你。”

    蓝因闻言刚要放下心,章瑛仍在继续说, “钱地主可能打听咱家的事情了, 爹娘刚拒绝,那个媒婆就说知道哥夫你是娘买回家给大哥冲喜的,没有户籍、婚书,官府没有记录在案, 不算成了亲。”

    “怎么就不算了。”蓝因酸酸的, 他来这里这么久了, 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是个黑户, 他一直以雄主的正君自居,却连个合法的结婚证都领不到。

    一时之间觉得人生十分灰暗。

    章瑛理解他哥夫的难受,也不在意他打断她,“媒婆人还说钱地主说哥夫你冲喜冲好了大哥,对咱们家是有大功的,他们家不介意哥夫你的存在,等钱小姐嫁过来了,愿意让哥夫你做小。”

    “她怎么不做小。”蓝因更不平了。

    章瑛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蓝因,她本来觉得哥夫去了一趟府城,见了世面,会变聪明些,没想到还是个傻的,无奈地道,“但爹和娘都没有同意,把媒婆赶走了,还连夜去里正家花了十五两银子请里正买通县衙给哥夫你补办了户籍,在官府留下了婚书,娘当时可肉疼了,捂着胸口两个晚上没睡,等家里的人都散了,娘肯定要教训哥夫你的。”

    这个时候农户为了逃避赋税徭役,黑户不少,衍生出了不少帮人办户籍的灰色产业,只要舍得花钱,就能打通门路。

    在大家的认知里,蓝因是被人贩子带来的,没有卖身契、原来的户籍也不知道在哪里。章言娘买蓝因回家才花了四两银子,为了给蓝因办上户籍花了十五两,和割她的肉也差不多了。不从蓝因身上找补回来,她的心大概是平衡不了了。

    章瑛年纪小,但他们家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家里的事儿其实也避不开她,章言爹娘就没想过避着她,因此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章瑛心里觉得,她娘肯定不是个恶婆婆的,但有时候的确很刻薄,就有些担心她娘会怎么对待哥夫。

    蓝因完全没有接收到章瑛的提醒,在知道自己现在不是黑户了,并且还是雄主的正君,心情早已春暖花开,哪里有心思担心婆婆会不会刁难他,而且他也发现了雄主娘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没有对他不好过,“爹娘对我真好,瑛子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他们的,银子我也会赚回来的。”

    蓝因说完就跑去找章言,章瑛见他哥夫一心向着大哥,心里撇嘴,哥夫傻乎乎的样子,是被他大哥和娘欺负一辈子的料了。也就他爹厚道,在大哥回来之前,催促着娘把这些事情都办好了。

    不然,陪着相公去赶考,一回家相公就不是自己的了,哥夫就太可怜了。

    蓝因跑回他和章言的房间,急切地和章言分享道,“相公,我有户籍,不是黑户了!”

    章言精神力强大,蓝因和章瑛的对话也听到了只言片语,略微一想,就知道这件事办得这么雷厉风行少不得他那个爹推动。章言之前连自己都懒得关心,自然不会关心蓝因是不是黑户的事情。

    这次,这对父母倒是让章言刮目相看了。

    当爹的在府城的时候劝了“儿子”一通,回家后直接把儿子的后路给断了,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做那个负心薄幸忘恩负义的人。当娘的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到底是个本身善良的人,在她的想法里是自己把蓝因买回来的,就有责任要给蓝因寻个活路。他们见识短浅,却并不羡慕别人手里的东西,不需要牺牲儿媳妇让儿子去攀高枝。

    父母如此正直,记忆中的原身却走上了弯路,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章言心中转了一转,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知道了。”

    “相公,我是你的正君。”蓝因继续道。

    “你早就是了不是吗。”见章言穷追不舍,章言才舍得出言安抚一句。蓝因的心思章言还是了解的,但他时时刻刻抒情表白的风格章言实在受不住,故而并不是很想和他谈情说爱。当然谈情说爱仅指字面意思,剖白心声爱语的意思。

    蓝因重重点头,“我早就是了,相公,我就是太开心了。”

    “开心就好。”章言继续敷衍。

    蓝因不觉得章言这么冷静有什么不对,今天一连听到这么多的好事,他现在开心的快要爆炸了,特别想要蹭蹭抱抱雄主。然而到处人来人往的,他不敢这么做,身为雌君,要时时刻刻注意体面,不可以给雄主丢脸。

    于是无处发泄的小虫子给章言丢下一句我去砍柴就跑没影了。

    章言:……。

    *

    作者有话要说:

    章言:砍柴也叫体面?

    小虫子:欲哭无泪.jpg

    第044章 第四十四章 蓝因要有婚礼了

    章言想要躲懒的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成为秀才后,他算是进化为了村子里的稀有物种,后山村里的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地跑来他们家, 想要一睹他的芳容,看个稀罕。他虽避过了之前对他动手动脚的大爷大娘,但亲戚村长上了年纪的长者都需要他亲自接待。虽然这些人都很体贴地不多待,但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有人来。

    章言爹娘跟着里里外外招待人,忙的嘴皮子说干了连口水都喝不上,但心里却是极满足的。唯一让章言娘不大高兴的是, 蓝因刚回来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说, 还让她被桂花婶子说了好几句嘴。

    真是个没眼色, 上不了台面的傻子。

    为蓝因这个大傻子花那么多钱, 章言娘的心里又开始隐隐发疼了。当初就不该听孩子爹的话,等儿子考了秀才回来再办, 说不定能省一半的钱。

    蓝因不知道他婆婆心中对他的怨念, 等他发泄完精力,带着捆好的柴回来时,已经是暮色时分, 村子里一缕缕的炊烟升起, 妇人哥儿们开始烧饭,章家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章瑛最先注意到蓝因回来了,见蓝因背上那好大的一捆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哥夫, 你这是砍了几棵树啊!”

    他哥夫可真能干, 就这本事那天打只老虎回来章瑛都不觉得奇怪, 心里有些隐隐同情他哥。

    “两三棵而已。”蓝因淡淡地道,没有说其实他还劈碎了好多树枝,不然能带回来的柴火更多。

    章言娘见蓝因不知道留在家里招待客人反而跑到山里砍柴,心里更气了,“傻大个卖力气,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的命。家里缺你这几个柴了,跑的人影儿都找不到,也不知替婆母夫君招待客人,别人还当你羞的知道自己当不起秀才夫郎不敢出来见人呢,都张罗着给你相公找小媳妇呢。”

    蓝因听章言娘说有人要给章言找小媳妇急了,“娘,我能当好相公的夫郎,不给相公找小的。”

    “不找就不找,这么大声干嘛,想吓死我啊。”章言娘训了章言一句 ,“以后别这么小家子气,把自己整的跟个下人似的,柴什么时候都能打,客人来了不替家里不替你相公出面招待,谁会觉得你是你相公的夫郎。”

    “娘,我知道了。”蓝因也听出来章言娘是在教他做事,只要不给雄主找侧君雌侍,什么都行,于是蓝因一副虚心接受信誓旦旦的,“下次我一定做好,不让娘你累着。”

    “别光嘴上说的好听,把这些柴放好,过两天请人吃席的时候正好能用上。”

    提起宴请,章言爹看看章言,又看看蓝因,“言儿和他夫郎成亲这么久,咱们也没有通知亲朋好友请他们来吃饭,干脆这次咱们办他三天三夜。”

    当时章言病的快死了,蓝因是为了冲喜来的,章家自然没有宴请亲朋的意思。如今家里都变好了,也该告知一下,让蓝因也认认人。

    “你说的容易,这要花多少钱啊。”章言娘给了他爹一个白眼,“咱们这家底让人吃三天三夜,还不得给吃穷了。”

    “娘,我去赚钱。”给自己补办婚礼的事情蓝因当然不能错过,立马跳出来。

    “去去去,钱没见挣多少,花钱的时候哪里有你。”

    蓝因遭到呵斥,挺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看向章言,章言看看蓝因的肚子,再看看他想要装可怜示弱却显得更加搞怪的黑脸,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办吧。”

    不能因为对方是条虫子,就不给人名分。

    “娘,相公同意了。”蓝因高兴道。

    章言娘诧异地看了章言一眼,嘀嘀咕咕了句,“办什么办,日子不过了。不知道这个黑鬼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蓝因一点不把章言娘的不情愿放在心里,高兴地凑到她跟前,“娘,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会赚钱,相公也有钱,回来之前他赚了好大一大笔的。”

    为了办婚礼,小虫子胆大包天的打起了他雄主钱包的主意,甚至连买茶山的事情都忘了。

    “哥夫,大哥不是去考试了,怎么又去赚钱了。”章瑛也凑上去,“你们都什么了。”

    章言爹也好奇地看向他们。

    “相公卖了个方子,赚了一万两呢!”蓝因自豪地道。

    听到一万两三个字,章言爹娘章瑛三人一下子石化了。赶紧追问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就怕他们在外头做了不好的事情。

    这天章家的晚饭,比村子里的人晚了两个小时。

    章言言简意赅地和家人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将还没有焐热的银子上交了大部分。银子的冲击不必提,相比章言没什么表情的叙述,章家的其他成员更喜欢蓝因连手带脚的比划和讲述时言语见对章言充满感情的赞美夸耀崇拜,和说书一样精彩。

    这下子章言娘觉得蓝因真是去府城长见识了。比之前木楞楞的,会来事一些了。不过也仅仅只是好了一些,章言娘对蓝因突然跑去砍柴,还是心里不得劲儿。就这个样子,蓝因这黑哥儿真能给他儿子当好家吗。

    准备宴席的事情有章言父母办,并不需要他们操心。

    在家休息了一晚,章言拿着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和蓝因分头去县城拜访岑夫子,到大伯家走动。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码字的时候睡着了,十一点的时候被快递电话叫醒。

    我调整几天就试着固定时间更新撒。

    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岑夫子不开书院了

    章言到岑家见了岑夫子, 和夫子讲述自己在府城参加府试和院试的经历,并将默写下的院试文章带了过来,请岑夫子指点。

    岑夫子一一读过, 发现章言自冲喜好后,文章的风格也发生了转变,更加务实通透,不再像以前堆砌辞藻空泛无物。

    “你进步良多,这些日子未曾松懈啊。”岑夫子感叹。

    “父母夫郎寄期望与学生一身,不敢松懈。”章言回道, “学生南下去学院苦读, 为明年的秋闱做准备, 老师可否为学生写一封拜帖。”

    “以你如今的水平到昌平书院做个借读倒也不难, 正好我有友人在哪里, 可以把你引进给他。”学生上进岑夫子自然没有不高兴的,想到章言为什么要离家几百里南下求学, 岑夫子又有些意兴阑珊, “是我连累了你。”

    因为他和王举人交恶,岑家书院到县学读书的生员或被排挤或被孤立,学堂退学学生不断增加, 令岑夫子十分伤感。

    “老师不必愧疚, 恶人要做恶事,与夫子何干。”

    岑夫子摇头。

    他书院的学生,贫寒出生的占据了大多数,考上秀才, 家中能支持他们外出游学求学的不多, 县学是他们精进学问继续科举最好的选择了。

    章言见岑夫子担忧的模样, 继续劝慰, “圣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同窗们早早经历权利争斗,未必不是好事。”

    “怕移了性情,错失了学习良机。”

    “经历严寒,才会想为同样遭遇寒冷的人烧把火取暖。若人人都为尧舜,夫子可还有今日之忧。”

    章言的安慰逗笑了岑夫子,人之秉性有天生,也有自我雕琢之故,树枝常常修剪也有长不成栋梁的,学生离开书院后,他这个做老师的就已经该放手了。

    “若书院里人人都像你,老夫离开也放心了。”

    “老师谬赞。”章言谦虚,要是岑夫子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他今天表现良好一是岑夫子真是位令人尊敬的老师,另外就是想顺利从岑夫子得到推荐入学的帖子。

    蓝因生蛋这事儿章言也有些束手无措,但总之不能把但生家里。

    岑夫子虽然有书院的关系,但并不是谁都会给帖子,若是送去一个人品不够端正,不够勤学的,是在友人面前丢自己的脸。

    “老师要去哪里?”

    “府城郭通判是我进京赶考时结识的友人族亲,如今请我去做他独子的先生,我打算把你师娘还有师弟们都带走。”说完岑夫子自嘲笑了一下,“你刚从府城回来,夫子我也要去府城了,晚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咱们正好错过了。”

    章言闻言面色沉重起来,“老师在县城有家有业,如今舍家弃业去府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瞒不过你啊。”

    岑夫子将前段时间,发现有学生被王举人威逼将县令贿赂上官证据往他书房里放的事情讲给了章言,若不是他有整理书房的习惯,也不能及时发现。王举人打算借县令的手对付岑夫子,把岑夫子的夫人吓得病了好几日。

    岑夫子也是至此才认清自己曾经那位挚友猖狂恶毒的真面目。因为岑夫子曾和他相交,现不耻他为人和他断交,让他觉得被侮辱了就容不下岑夫子,想要置人于死地。

    岑夫子经营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脉,他本人不惧怕王举人的鬼魅伎俩,却不得不要为家人考虑,夫人纤细敏感,幼子年幼担不起家业,他一去留下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郭通判早有意邀请他,只是他以前舍不下自己的书院和学生,如今不得不壮士断腕出走躲避。

    章言没想到没有了他,岑夫子一家差点有走上了原来的命运。如今岑夫子要带着家人去府城,章言十分赞同。

    岑夫子因为年纪大精力不足的缘故,虽为举人,但教导学生只教到秀才,便让人出书院自谋出路。如今去人府上,只给一个小公子当老师,倒也不算一件坏事。离开了这个旋涡,说不定真的能避开之前的命运。

    “孔子讲通权达变,学生祝老师此去府城顺利。”

    有章言的宽慰,岑夫子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愉快地给他写了帖子,还答应了章言到时候会出席他的庆祝宴。

    等到章言从岑夫子家出来时,就发现蓝因和堂弟章忠等在外边。

    “你们怎么来了,我走之前不是说了拜见过了夫子就直接回去的。”

    “哥夫想要来接你。”章忠对章言挤眉弄眼地道。

    章言看了一眼蓝因,蓝因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回吧。”

    章忠见堂哥一点害羞扭捏都没有,觉得好没意思,跟在两人身边慢腾腾地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只想躺着。

    我决定调整作息,把以后更新时间固定下来,每天下午六点以前,大家可以六点后再来看。

    第046章 第四十六章 章言愿意画地为牢

    章言和蓝因回到章大伯家, 再次邀请了章大伯和大伯母一家十天后去后山村参加他们的庆祝宴席。

    章大伯和大伯母毕竟是亲大伯亲大伯娘,不可能真到了正日子的时候再去,就和章言说了会在开席的前几天过去帮忙整治席面。

    章言和蓝因在章大伯家吃了午饭才往回赶的。一路上, 章言十分沉默,让蓝因有些担心。

    “相公,你不开心吗?”

    章言摇头,说不上不开心,他只是在思考岑夫子的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蓝因直接问道, 以前他常常为了猜不出他雄主在想什么觉得苦恼, 但现在因为雄主对他的态度, 想要知道的事情, 蓝因都是直接问章言的。

    章言把岑夫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相公, 你舍不得岑夫子吗。”蓝因紧张地问,他记得上次去岑夫子家, 岑家那个小哥儿很喜欢雄主。雄主是舍不得夫子老师, 还是舍不得那个哥儿呀。

    虽然章言上次表示和那个哥儿没有关系,蓝因虽然嘴上或者心里是都是信任章言的,但潜意识里总觉得不安。

    章言不知道蓝因想到了岑灵笙, 要不是记忆里原主做的这个事情太恶心人, 章言早就把那个小哥儿给忘了。这不是舍不舍得岑夫子的事情,只是岑夫子这么大年纪了,本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却被逼着不得不背井离乡, 章言有些同情他。

    做鬼的那些年, 都是书本在陪伴他。他也见识过许许多多苦心钻研的学者和潜心育人的先生, 无一不令人尊敬动容。对岑夫子这样尽心尽力的老师, 章言很有好感,有心想要帮一把岑夫子。

    况且,这个年代讲究连坐,岑夫子若是真的被王举人诬陷成功,对他们这些曾经在岑夫子处求学的学生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帮岑夫子也是帮自己。

    但是章言研究了一下,王夫子这个人的人品的确不好,吃岳家的绝户,在县学欺压学生,算是他近期做的比较恶劣的两件事。但前者可以说是私事、家事,宗族都可管可不管的,县衙更不会插手,顶多就人家说他两句名声不好,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因为族里的人还有事要求他会诸多维护他。后者老师惩罚学生在这个时代更不是大事,他只要轻描淡写的说两句,爱之深责之切,帮助学生磨砺心性 ,就可以糊弄过去。在他岳父去世之前王举人的确兢兢业业小心翼翼,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甚至还有些清高君子的风范,要不然岑夫子不会受他蒙蔽,和他相交十几年,如今虽然小人得志,但可能心里对名声还是有顾忌的,自己还没有经手做坏事,至于原身记忆中原身能考上举人和王举人有很大的关系,目前还没有发生。

    “相公,既然事情出在那个王举人身上,我把他抓起来扔到山里怎么样。”蓝因积极地为章言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章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可是个雄的哦。”

    蓝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可以花钱雇佣几个雄性把他扔到山里。”

    在虫族社会,雌虫要为雄虫为尊,但是雄虫之间怎么样,其实是没有明确的法律,谁让每个雄虫都是社会的宝贵资源呢。当然雄性因为物质富裕,享有社会特权,大部分也没有竞争斗争的意识的,哪只雌虫舍得利用雄虫,让雄虫去做这样不讲究不好的事情呢。

    也就来到了这个原始社会 ,蓝因才敢出这样损的主意。

    章言心里也觉得不得了,连小虫子都学会雇凶了。但是章言还是摇了摇头,他觉得为了王举人这样的人让蓝因违背自己的天性去做这些事情并不好,现在的山林和以后可不一样,山里充斥着野猪老虎等野兽,把王举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扔进去说不得不出两天人就没了。虽然小虫子这些天性总让章言看不惯,但和蓝因生活了这么久,章言觉得只要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就懒得让蓝因改变什么。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时刻,让蓝因背负一条“雄虫”的命那可真是太残忍了。

    至于他,因为正在由鬼到人转变中,正在学着怎么做个人,章言发现以前看过的书学过的东西都不是白学白看的,那些法治之类人权的观念,突然之间像是苏醒了一样,围绕在他的身躯四周,给他画了一座牢。

    章言有魄力冲开这座牢笼,但他并不打算这样做。若这次因为王举人这样做,下次再下下次遇到得罪他的人,他又要怎么做。

    章言的拒绝让蓝因松了口气。

    虽然他很乐意助纣为虐为他的雄主做一切事,但能够不和雄虫为敌伤害雄虫还是不得的好。

    章言顾及着做人的法则,但是他那强大到不正常的精神力说明他鬼性还未脱,于是他让蓝因花钱找小乞丐盯着王举人,收集他不法的信息同时,在之后离家前的一个晚上,让蓝因悄悄潜入王家,给王举人剃了一个阴阳头,使得大家以为王举人的岳父沈教谕来教训他了,人人对他避之不及是后话。

    第047章 第四十七章 蓝因要打扮

    虽然章家在忙着准备筹办流水宴席, 章言和蓝因也没有忘记买茶山的事情。

    章言手头的银钱自然是不够买现成的茶园的。他和蓝因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从无到有,自己建一座。

    正好后山村的深山里有野茶树,说明土质适合茶树生长的, 章言趁空闲时间带蓝因上山考察了几次,决定将离着发现野茶树深山的两座较近的荒山买下来。

    章言父母对买山种茶树的事充满顾虑,他们种了这么多年的地,从来没有想过农民不种地靠种树就能赚到钱养活家里的,养茶树的都是有钱的商人老爷不愁吃穿,心里对此很没有底。但因为章言和蓝因坚持, 权衡过后, 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毕竟蓝因这个哥儿是真的有本事能吃苦会炒茶。

    蓝因的茶, 就连他们两个不懂茶的, 也能品出一些好处。

    更重要的是之前蓝因在章大伯的铺子寄卖茶叶, 都卖出去了不说,还有回头客去铺子找的。就连章大伯回村子来的时候也提起过蓝因炒的茶特别好卖, 说是等蓝因再炒了茶就放到铺子里卖。

    要是茶树真的能种出来, 那就真是个聚宝盆了。

    只是等山真的买到手了,章父章母看着满山横生的灌木矮树杂草野花,要将这样两座荒山打理出来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可不是小数目。

    就算手里有章言给的好几千两银子, 他们也觉得心惊肉跳的。

    这日子越过越好, 花出去的钱反而像流水一样了。

    好在家里很忙,并不需要章言来安慰父母的心疼。于是章言开始计划请人砍伐树木烧山和规划茶园的事儿,这种计划性的东西蓝因帮不上忙,在一旁闲着闲着就和章瑛玩上了。

    因为快到了章家人把蓝因介绍给亲戚朋友的日子。

    章家人补给蓝因的并不能算是一个正规的婚礼, 因为冲喜冲过了, 婚事就算成了, 时间也过去了好几个月, 再按喜宴办是要让人笑话的,所以和章言考上秀才一起,办得是一个较大的流水宴。

    但不管什么宴,对蓝因来说非常重要的。

    所以,章瑛怂恿着蓝因,做几件好看的衣服,买些脂粉好好打扮自己,漂漂亮亮的和雄主一起招待客人时,蓝因非常心动,非常想风风光光的和雄主一起出现在人前。

    雌虫在结婚前,想怎么糙怎么粗鲁都没虫会在意,但是要结婚和已经结婚的雌虫就不能再这么随随便便了。因为这个时候,你不光只属于你自己,还属于你的雄主。为了雄主的面子,为了能吸引到雄主,打理好自己是必备技能。

    蓝因想起每有一只雌虫结婚,就是那群美容虫大赚特赚的时候。美容、保养产品,美白分泌液,护理仪器、手册,都能卖到脱销。

    曾经蓝因也想去买一些产品来用用。但是因为没有雄主,害怕被其他的虫问起嘲笑而打消了主意。

    来到雄主的故乡,他不光容貌因为机甲特殊金属爆炸毁掉了,连怎么打理自己,取悦雄主都没有学会,怪不得雄主不喜欢自己呢。

    想到这里,蓝因又陷入了情绪低落的懊恼里。

    “哥夫,你振作啊,虽然你不好看,但我大哥不是那么肤浅只看脸的人。”章瑛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确定起来。

    蓝因幽怨地看向章瑛。

    雄主自己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不看脸呢。

    章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很想说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大哥算好看吗,她爹娘都不好看,大哥也就是模样周正了些,读了书染上了书卷气,才显得和村子里下地的人不一样了些。算了算了,哥夫这眼盲心瞎的毛病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蓝因自己不懂打扮,拉着章瑛帮忙出主意。

    他们俩跑县城一遭,买了一堆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的胭脂水粉,让章言娘看的眼疼。

    直呼两人是丑人多作怪。

    尤其是,章瑛给蓝因做打扮,给他整体涂了一层铅粉,然后上了一个蓝色的眼影,又涂了个大红色的腮红,玫红的口脂,最后出来的成果章言娘都没法看,“你给你哥夫画的还不如不画呢。”

    不化妆的时候至少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涂上了铅粉,也没遮住蓝因的黑肤色,再加上红红蓝蓝的一圈又一圈的都让人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章瑛不服气,“小燕姐出嫁的时候就是这个妆。”

    “你哥夫能和人家比,人家那是什么脸什么眼睛,瓜子脸,桃花眼,你哥夫呢,大长脸,大圆眼。人家脸色白白嫩嫩白里透红的,你哥夫能分清眼睛鼻子嘴巴就是好的。”章言娘毒舌地道,“打扮也是有讲究的,人长得白怎么都就好看,黑一些的人你就不能用这些鲜靓的颜色。”

    “娘,你懂得还挺多。”章瑛惊讶地道。

    “娘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懂,我还会给新娘子盘头梳发髻呢。”章言娘自豪地道,谁还不是小姑娘过来的,她以前也喜欢这些东西,后来嫁了人要操持家里又没有闲钱才懒得梳妆打扮了。

    “娘。”闻言,章瑛期待地看了她娘。

    “娘。”蓝因也眼巴巴地看了过去。

    人生头一遭被女儿儿媳妇一起撒娇的章言娘一下子被这两人搞晕了,在章瑛蓝因的恳求下给蓝因用一些暗淡的脂粉化了个淡妆,倒是把蓝因的气色衬托出来了。

    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蓝因的暗示

    画上了好看的妆容, 自然想迫不及待地分享给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看。

    蓝因跑到章言面前兴奋地走来走去,还特别有心机的,每次都将自己的一方侧脸面向章言, 让章言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脸。

    而章言在写计划,蓝因来了也没在意。

    蓝因走来走去,也只当小虫子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又有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开始矫揉造作,并不想理会他。

    章言甚至觉得两座山种茶可能不够, 要一年四季有采不完的茶叶炒不完的茶, 消耗掉小虫子过人的精力让他没时间作妖磨人就比较完美了。

    于是乎, 蓝因自以为自己抛了半天的媚眼, 雄主却不屑一顾。

    章言认为蓝因又开始他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无厘头行为, 并没有兴趣对蓝因指指点点,只想着如何做个残酷无情地“包工头”让手下唯一的“包身工”蓝因闲不下来。

    两个人完全都没有接收到对方的意思。

    蓝因沮丧地走了出去, 见章瑛正臭美地抹口脂, 本来章瑛的嘴巴就红润,涂上口脂愈显得殷红了,就是年纪不够, 有些小孩儿装大人的感觉。蓝因见状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浑身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哥夫,你怎么了,大哥说你不好看?”章瑛抽出心神关切地问。

    “相公根本没有看我!”蓝因的语气中夹带着满满的悲愤。

    “瑛子,我是不是特别丑。”

    章瑛在想怎么安慰她哥夫, 他哥夫是不好看, 但也说不上太丑, 就是普通乡下哥儿的面貌。他们乡下人过日子美丑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不是讨债的搅家精什么都好凑合。不过,哥夫有些倒霉的是嫁给了大哥,大哥将来还要继续考科举,以后去的地方多见的人多了,说不定会嫌弃哥夫。哥夫在意相貌也算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准备了。

    “哥夫,你去找大哥的时候大哥在做什么。”章瑛问。

    “相公在写东西。”

    “然后呢,哥夫你进去做了什么。”章瑛继续问。

    “我就在相公的前面走动展示我脸上的妆。”蓝因答。

    章瑛一言难尽,算是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哥夫跑去打扰大哥学习,大哥都没有说把哥夫赶出来,只是不搭理哥夫,已经非常好了,能这么忍着哥夫,也是有一点点喜欢哥夫的吧。

    “相公喜欢我?”蓝因不可置信地看向章瑛。

    雄主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他这么普通这么贫穷这么丑陋,连雌虫必须提供给雄虫的物质保证都做不到。要是其他虫知道了,雌虫们再评选史上做的最差劲儿最让人嫉妒的雌君,他肯定能高票当选。

    “以前大哥读书都不让爹娘和我进去书房的,要是我们打扰了大哥读书,大哥就会发好大的脾气。但自从哥夫你进门后,可以自由出于大哥的书房和卧室,大哥也没有赶过你骂过你,这就是喜欢了吧。”章瑛道。

    蓝因想了下,好像家里的确只有他在雄主那里有这个特权。但是雌性这种生物都是贪心的,有了的东西就像拥有的更多,小虫子也不例外,心虚地和章瑛小声道,“那如果相公喜欢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变得不一样了呢。”

    章瑛……。他哥夫还真会顺杆儿爬,怪不得大哥有时候总是对哥夫爱答不理的。章瑛心里还曾经偷偷地为他哥夫抱过不平,毕竟他哥夫把大哥冲喜好了,又能干又会赚钱,还事事以大哥为先,大哥这么对待哥夫,真的太不厚道了。现在章瑛才知道她才是小丑。哥夫这人就不能太搭理他了,越搭理越来劲儿。

    “大哥是做大事儿的,怎么会注意这些小事儿,哥夫你想让大哥看到,可以暗示他呀。”章瑛翻了个白眼。哥夫还记不记得他只是个小孩子,这些事情是该问她的吗,偷偷去听那些小媳妇聊荤段子不久就啥都能知道了。

    蓝因直接把白眼当做挤眉弄眼地打趣了,难得害羞了一把。然后郑重地给章瑛道了谢,“瑛子,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知道怎么做了。你的好哥夫会记得,将来如果你养不起你家相公,我会帮你的。”

    蓝因一直觉得章瑛瘦弱养不起家,将来嫁不到好的雄主,于是承诺会在经济上帮她一把。

    蓝因去找章言了,剩下章瑛一个人风中凌乱。

    什么鬼什么鬼?

    哥夫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将来为什么要养相公,不是相公养她的吗?

    凭她现在是秀才公的妹子,就算嫁不到富贵的人家,爹娘也不会把她随便嫁给要她养家的男人啊。

    *

    蓝因又回到章言的书房,拿了把椅子坐在章言的面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章言感觉灵敏,一直被蓝因盯着,也觉得不大再在,无奈先开口,“怎么了,想说什么。”

    蓝因觉得他的暗示奏效了,心中一喜,说道,“相公,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章言漫不经心地问。

    “相公,你再仔细瞧瞧。”蓝因往前伸了伸自己的脸,就差用手指着让章言仔细看了。

    章言抽了抽嘴角,这个暗示的确够明显的,他也不和小虫子装糊涂了,“涂胭脂了。”

    蓝因的眼睛亮起来,“好看吗?”

    章言放下纸笔,端详了蓝因一番故意地道,“你好不好看,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说的是妆容,妆容。”蓝因强调,他当然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儿,但这不是没有条件让相公见见他本来面目吗。

    “绿叶再肥也得有红花让它去衬托啊。”

    蓝因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懂章言说什么,和章言说起他买了好多胭脂,章瑛和章言娘一起帮他化妆的事情。

    “然后买来的胭脂你都用不了,都便宜章瑛那小丫头了。”章言眼带笑意打趣蓝因,蓝因这个肤色怎么化妆还真是难办,像是绿色蓝色粉色大红这些对比明显的他都用不好,颜色重一点的也要细细调和否则效果也达不到理想要求。便宜娘给他化的妆其实是有些粗糙的,但比他和章瑛两个人折腾还是强了些。

    蓝因移开视线不看章言,“瑛子是真心为我想办法,想让我后天风风光光地出现在相公你身旁,和你一起认识亲戚朋友啊。而且我买布料买胭脂做打扮很开心呀,不记得在府城听谁说的,千金难买我高兴,我就是高兴。”

    蓝因说这话时章言已经来到他身边了,章言把蓝因拉起一把带到了怀里,眼睛注视着蓝因的眼睛,“千金难买你高兴,你有千金吗?”

    第049章 第四十九章 蓝因被介绍到人前

    章言说话的气息喷在脸上, 蓝因不自觉地移开了脑袋,“我现在还没有,但是马上就能赚到。”

    “秀才夫郎好大的口气。”章言打趣道, 心中倒没有怀疑过蓝因的能力。之前蓝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经常闹笑话,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对社会规则有了一定了解,供他发挥的空间就大了。凭着超人他的体力、超前的见识,能发现攫取财富的机会并不奇怪。

    蓝因以为章言在怀疑他的能力, 急忙道, “相公, 我这两天又有了好几个新的想法, 你听我给你说。”

    除了可以炒茶外, 蓝因的想法还不少。

    比如说,听人说深山里的药材很贵, 就想着可以当个采药人, 去深山峡谷险峰采摘那些珍贵的药材,听说蜂蜜就不易得价格贵后,就想着发挥自己的特长养殖蜜蜂酿蜜, 还因为在府城两三月, 家里因为交通不便两个口信都没有给他们带过,就打算创办个邮递行业和镖局抢生意,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化身挖矿虫去找金矿银矿挖。

    “这些想法都不错,等你把蛋卸了再忙活。”见蓝因完全没有自己有了蛋的自觉, 恨不得上蹿下跳的, 章言赶忙让他打住,

    蓝因见章言看向他的肚子, 不在意地道,“没事的,怀着虫蛋雌虫也照样能上战场,我只是去工作赚钱而已。”

    章言默,他的思绪开了一个小差,也许那个虫族社会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雄虫欺压雌虫,不尊重雌虫,或许是因为这些大男子主义的雌虫并不需要人去心疼呢。

    蓝因不知道自己这种坚强的行为,甚至让他的雄主开始怀疑自己对虫族社会的认知,也让雄主收起了对他难得的关心和心疼。

    章言沉默过后,郑重地叮嘱蓝因让他行事不要急躁,他并没有再往家里娶小纳小的心思,不要别人一起哄就乱了阵脚。

    章言知道自从他考上秀才回来,背地里说蓝因配不上他的人很多。虽然那些人没有当着蓝因的面说,或者远远地见到蓝因来了就闭了嘴,但蓝因恰好不好的听觉过人。入了耳就入了心,这些天做事什么的蓝因就愈发着急了。无论是章言出门就紧张地跟着他,还是现在急着赚钱,买一堆没用的脂粉回来涂抹,都是蓝因自己在尝试努力挽留争取雄主心的方法。

    但章言并不喜欢蓝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小虫子这种以雄主为中心的想法是天性也是多少年教育和社会环境影响的结果难以改变,但安抚蓝因给他吃个定心丸,章言觉得这是他该尽的责任。

    而且活得久了,章言的性格也有一些随遇而安的地方,并没有花费大量时间去认识了解陌生人,接纳一个新的人进入自己的动力。小虫子是自己闯进来的,他们同为这个世界的异类,又相处的不错,是个合格的伴侣。

    光是章言表面的承诺就让蓝因心花怒放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深想他雄主为什么说,于是在章言特别深吸熟虑之下蓝因肤浅的问,“真的只我一个,不要侧君和雌奴了?”

    章言点头。

    “可是就我一个虫,怕照顾不好相公你。”蓝因高兴没多久又为难起来,雄主允诺他今生只他一只虫,不要侧君雌奴不要其他的虫,他梦寐以求的想法达成了,本该觉得满足才对。可是,想到雄主为自己牺牲这么大,蓝因又觉得不舍得了,觉得自己配不上,雄主这么好就该有好多雌虫一起照顾他才是。

    “那你这只虫就多多努力吧。”章言冷酷放开蓝因,他也是傻了才会想和小虫子剖白想法。

    两人的不大良性的情感交流到此为止。

    但蓝因再三的询问确定,还是从他章言那里得到了只他一只虫的承诺。并且,在心中不断的说,这是雄主自己想这么做的,不是他胁迫雄主从雄主那里求来的,来压下自己的不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章家办宴席的时候。

    章家的宴席分了三个层次,最好的那桌摆放在房间里,用屏风隔断,这是招待像是岑夫子章言的同窗里正乡老等这些比较讲究的客人。然后是院子里,是招待乡邻的,几章桌子摆在一起,再放几个凳子,客人来的时候把有亲戚邻居关系的人往一起安排,倒也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避讳,其次就是院子外招待不认识前来吃流水宴的人。

    前两种席面用的都是好材料,外面流水的那几席,也有两个肉菜,是章家买的猪肉和蓝因从山上捉的野猪肉。

    招待客人时,章言带着春风满面的蓝因一一朝人敬酒,并且将蓝因一一介绍给亲朋。

    以前不知道蓝因,或者知道但没有见过蓝因的,见到蓝因都十分的惊讶,没有想到章言一表人才,夫郎竟然如此丑陋。但是好在大家都是场面人,惊讶过后都纷纷地夸赞起二人。

    明知道人家口不对心,蓝因却笑的跟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别提有多灿烂。岑夫子见状摸着胡子笑着说了句佳儿佳郎,给蓝因送了一块儿白色的玉佩做见面礼。

    一场宴会办下来,蓝因也算是在众人面前过了明路被介绍到人前。虽然有些人嘴上说蓝因配不上章言说章言傻说什么好汉无好夫郎,但心里对章家这种做法是认可的,觉得章家仁义。若是章言身体好了,把蓝因给抛弃了,反而让人瞧不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虫子又掉链子。

    第050章 第五十章 蓝因很能干

    宴席过后, 章言并没有急着南下去书院,而是在家中处理安排请人整理荒山的事情。

    他打算雇佣人砍伐掉山上可以用来打家具和当柴火的木材,再把杂草烧掉, 然后再规划出道路位置和种植区,让章父章母在家中慢慢让人收拾。两个山的面积并不小,也没有先进的工具,虽然他们将村子里闲置的劳力都雇来了,但光是砍伐树木,还是整整干了半个月。而能这么快干完, 多亏了有蓝因在。

    蓝因在打死野猪后, 又再次在村子里出名了。

    以前蓝因出名是因为力气大, 但因为他经常不在村子, 大家对此体会不会。而这次蓝因出名是因为, 真真切切地见到了他的能干,他砍树就像砍瓜切菜一样轻便, 需要让两三个人才能抬起的木头, 他一次就可以轻松搬运四五根,一天干的活儿加起来比十几个二十个壮劳力还要多。而干活之余还有余力帮章言娘挖野草做些家务,吃的还不多, 可谓是村子里的老大娘老哥儿人人都想要的理想儿媳妇。

    村子里被比下去的男人看向蓝因的眼神是复杂的, 觉得在蓝因这个哥儿面前抬不起头来,小哥儿小姑娘则是满满的钦佩和羡慕,要是他们有蓝因这个力气,这辈子不光不愁吃穿, 还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当然也有人看着眼酸的, 就觉得就算章言不出息, 有蓝因这么一个媳妇, 也能保佑两三代的子孙了,但大多数人因为章言秀才的说话,都没有说出口,。

    桂花婶子因为章言考中了秀才,平时也不再明着针对章言娘了,就是偶尔忍不住的时候会刺章言娘两句,章言娘也懒得搭理她这个手下败将。如今看着蓝因在章家像长工一样的干活,自觉章家对蓝因也没有像外头夸的那么仁义那么好,有了话柄,桂花婶子不光在外头会说些小话,还跑到章言娘面前埋汰她,“言小子娘啊,你当初眼光真不错啊,怪不得一下子就把蓝哥儿给买下了,你给咱们秀才老爷挑回去的媳妇不光能打野猪,连男人都没有他能干,一个顶十几个,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是再没有见过比蓝哥儿还能干的小媳妇了。”

    “你想说什么。”章言娘皱着眉头,总觉得桂花婶子的话阴阳怪气的不安好心。

    “前阵子我娘家侄哥儿不是过来小住吗,见蓝哥儿能嫁给言小子,心里别提羡慕蓝哥儿有福气了。他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长得比蓝哥儿白净了些,孕痣的颜色也和蓝哥儿一样鲜红,就妄想将来也和蓝哥儿嫁的一样好。但是见到蓝哥儿这几天这干活的样子,我真想回去把他拉过来看看,白净有什么用,这蓝哥儿的福气是谁都能有的吗,好人家的儿媳妇哪有那么好做,就他那个小身板又不能给人做牛做马,再摊上一对凶神恶煞的婆婆公公家里人想给他做主都难,何况那没家里人的,这里面的难处有谁知道。”

    章言娘费了些力气,可算是明白桂花婶子在拐卖抹角的骂她对蓝因不好了,心里升起来一股怒火,“我家儿媳妇能干又孝顺,过几天还要陪着言儿去书院读书,怕我们两个老的在家累到,就想在临走前多做些活儿多为公婆分忧,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我是个恶婆婆欺负他了。”

    “我可没说你是恶婆婆,这是你自己说的啊,不管我的事儿。放心,村子里的大家伙儿都知道你不是恶婆婆,是蓝哥儿孝顺,你没有欺负他。”桂花婶子面上一派赞同,“你可是秀才的娘,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欺负儿媳妇,给言小子抹黑呢。”

    桂花婶子数落人的段位无师自通拔高了,章言娘一时不适应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气的往外轰她,“秀才娘秀才夫郎怎么了,不都是小老百姓,不用吃穿赚钱了?我们家有本事的就多干些,没本事的就多听有本事的,你少在这儿给我说三道四的。”

    桂花婶子一边被推搡着往外走,一边回头,嘴巴还不忘继续道,“你这人当了秀才娘怎么脾气就大起来了,你这觉得秀才娘没什么,大家伙可是羡慕死了,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这是夸你儿子有出息儿媳妇孝顺。有言小子和蓝哥儿在,你就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干活了,等言小子以后当了官,说不定还可以当上诰命夫人享享清福呢。”

    “什么诰命什么清福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我太姥姥八十岁活到八十岁还喂鸡呢,我这才活了她老人家的一半。咱们生下来就是泥腿子,靠双手活着才踏实。没这个命,就别想这么些美事。”章言娘觉得桂花婶子这些话都是添乱的,他们日子好了,更应该齐心协力好好经营起来,做父母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好逸恶劳攀扯儿子呢。

    蓝因提着从河里捉到的鱼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他婆婆和桂花婶子两人在推搡,停了下来,“娘,你们在干什么呢。”

    “你别管,我在赶狗回家呢,看家狗就该好好呆在家里,别到外边乱叫。”章言娘没好气地道。

    “呸,你才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桂花婶子反驳,“蓝哥儿我在说你娘呢,有福都不会享,有你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哪还用自己下地洗衣做饭呀,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娘啊。”

    蓝因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听桂花婶子说要他孝顺婆婆点点头,“我会的。”

    “会什么会。”章言娘夺过蓝因手里的鱼,“去,找你相公去,让他教教你怎么做秀才夫郎,别整天把自己弄得像个小长工一样。”

    蓝因察觉出章言娘语气中的火气,知道他这婆婆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蓝因并不敢说话,乖乖地去找章言。

    章言听说他娘让蓝因来找他学怎么当个秀才夫郎,不禁莞尔。他记得他之前把蓝因扔给他娘和章瑛胡乱教着,因为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没什么时间学习也就没啥成效,如今倒是被给推回来了。

    看着对他眨着圆眼的蓝因,章言也有些难办,说实话,就蓝因这个资质,章言也不知道从哪头下手改造。

    第051章 第五十一章 章言的反省

    改造小虫子的事情非一日之功, 故不急于一时。

    等到家中的事情告一段落,荒山收拾的差不多时,章言就和蓝因出发前往岑夫子推荐的昌平书院了。

    昌平书院在位于南方的云州府。

    在前去云州府的马车上, 蓝因还因为昨晚和章言一起做了坏事而兴奋不已,小声地和章言讲述昨晚给王举人剃头的情景。

    用人的方法短期内没办法解决王举人这个隐患,于是章言在临走前选择了闹鬼的方法,让蓝因潜入王举人的家中给他剃个头,让他短期内没有时间出来做坏事。

    章言对这样做丝毫不亏心,王举人惹上他也算是惹上鬼了。

    被剃个头, 算是轻的了。

    然而章言也没有想到, 他只是想暂时绊住王举人, 阻止王举人针对陷害岑夫子, 等找到王举人的把柄再回来收拾他, 但事情的结果却大大超出了章言的预期。

    蓝因进入王举人卧室时,王举人正搂着他一个妾室酣眠。

    蓝因用精神力压住两个人确保他们中途不会醒来, 然后拿出剃刀开始剃王举人的头发。蓝因认真地遵从着章言的吩咐, 左边给王举人留了毛茬茬,右边剃成了个剥壳鸡蛋,又特别好心地没有动那个妾室的头发。

    王举人第二天是在妾室的尖叫中醒来的。

    在得知自己被剃了阴阳头的时候, 王举人第一瞬间也是害怕的, 也觉得是鬼神来报仇了。但是随即他就镇定了下来,如果鬼神只能剃了他的头发,不能对他造成实质伤害,那又有何惧。为了挽救自己的仕途名誉, 王举人当即给了妾室一巴掌, 以妾室被人收买给他剃了头为由, 将人给关了起来。

    但好巧不巧的是, 昨晚蓝因离开的时候,被府上的下人给发现了,蓝因当即把人打晕扔到了一边,王举人对此并不知情。

    那个晕倒的下人和亲近的人说,昨天晚上见到王举人房间有鬼影,他上前去查看,结果那个鬼吹了一阵风过来他就晕倒了,醒来时就听说自家老爷被剃了头,他觉得一定是鬼魂给老爷剃的头。这番话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加上那个时辰在王举人家附近打更的更夫也觉得那天晚上阴森森的,要比平时冷上许多,于是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王举人的岳父因为被女婿吃绝户独女被苛待,化成厉鬼来警告王举人。

    虽然王举人一直努力把这件事推到小妾头上,说是小妾剃了他的头,但是在鬼魂复仇的流言下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大家都宁愿相信真的有鬼魂来人间报仇这种猎奇的事情,甚至还给王举人编造了许多恩怨情仇来。

    县学是教化学子的地方,对待鬼神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对王举人究竟是不是被鬼魂报复也将信将疑,与其说是沈教谕化为鬼魂来报仇,他们更相信这件事是王举人的原配或者敌人做的,故一开始并没有处理王举人的事情。只是县学中的其他教谕,还有曾经收受过王举人贿赂的县令,觉得王举人被剃了阴阳头晦气,都避着王举人。

    然而等过了好一阵子王举人被剃干净的那边怎么都长不出新头发,大夫也找不出原因时,大家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向于鬼魂了。

    一时间,对王举人原配的遭遇,对被王举人推出去顶罪的小妾都充满了同情,同时对他这种只会欺负女人哥儿的行为表示不齿。

    甚至大家觉得,若不是他对待妻子太过薄情,他岳父也不会被他气得死了都不得安宁,还从地底爬上来找他算账,以前对妻子夫郎不好的,都开始好好对待另一半了。

    王举人因此人人喊打。

    县学也解除了王举人教谕的职务,以前捧着求着王举人,和他相交的人,都一一疏远了他,甚至还有人为了表明自己和王举人并不是一类人,效仿古人给王举人写了绝交书。

    这些发生的时候,章言正在书院读书,顺带着和蓝因一起迎接虫蛋的发生。他是从岑夫子来要蓝因炒制的茶叶的来信中得知的,岑夫子对王举人的遭遇不胜唏嘘,直言他虽不相信是鬼魂复仇,却相信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之说。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马车里的蓝因正有些小得意地说,“相公,我昨晚是故意弄出动静被人发现的,在晚上弄些似有若无的动静更能增加恐怖氛围,让人害怕。”

    否则,凭蓝因的警觉和身手,想不让人发现,其实很简单的。

    章言闻言将蓝因的嘴巴捏到变形,“你真是越来越精怪,越来越恶趣味了。”

    “都、次、都次相公你教的好。”小虫子努力地夸奖回去。

    章言:……。

    章言突然感觉自己的良心痛了起来,小虫子本来就是歪的,被他这么一带,好像更难以带回正道了。

    要不,谁也别嫌弃谁了?

    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 蓝因:晴天霹雳

    昌平书院建立五十年, 是一位致仕的李姓老翰林散尽家财创办的。

    书院建在山麓之上,每年春季大开山门招收学生时,学子们都需要亲自走过一条条弯弯长长的山路, 叩响山门,才能获取考较进入书院的资格。

    书院里的夫子或许在外边没有才名,个个都是真材实料有高超武功傍身的。

    他们就像古代的隐士,不求闻达诸侯,桃李春风伴余生。

    书院建造的古朴庄重,讲究浑然天成纯洁自然之美, 没有刻意雕琢也容不得一丝轻佻。

    当初李翰林将书院建在深山里, 一是为了让学子远离俗世专心读书, 二是为强健学子体魄训练其心性耐性。

    致虚极, 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虽昌平书院不如那些传世书院在文林中名声影响巨大, 但因其独特的气质, 是不少学子心中求学深造的好地方。

    因为书院人来往复,山下百姓自发聚集,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小镇, 名为文华镇, 意为文昌聚集繁华之地。

    山上书院万籁俱静,唯余郎朗书声啁啾鸟鸣风吹树叶惊人耳目,山下烟火鼎沸红尘人间自成一片逍遥惬意。

    章言和蓝因到达文华镇时,先找了一家客栈休整。等到第二日, 休息的差不多的两人再分头分别去办自己的事情。

    章言带着礼物和岑夫子给的帖子, 去拜访了书院里的一位姓白的夫子。

    白夫子出身富裕之家, 生性淡泊洒脱, 因为不习惯官场尔虞我诈阿谀奉承,在考上举人后,就没再继续科举,而是来昌平书院做了先生。岑夫子是在两次进士考试碰壁后,才绝了仕途之心,回到家乡办起了书院教书育人。

    章言来的时节并不是每年书院大开山门的日子,白夫子看了岑夫子的信,又考较了章言的学问,对章言的表现还算满意,书院的夫子每年都有两个推荐旁听生的资格,白夫子就给了章言一个旁听。

    然后白夫子又问起了岑夫子近况,章言简单说了下岑夫子关了书院,去通判府上教导府上小公子的事情。白夫子大惊失色,岑夫子并没有在这次的信中提起此事。岑夫子比白夫子年长,当年岑夫子决定不再科举后白夫子曾经邀请他来昌平书院教书,岑夫子因为年老体弱受不住山中清苦拒绝了,并向白夫子阐述了要在家乡办书院让贫寒学子也能接触圣贤之道的想法,白夫子深知岑夫子为人志向,知道若是无事他绝不会去人府上做西席,忙问章言其中缘由,章言继续又说了王举人的事情。

    白夫子对王举人的行为十分愤怒,对岑夫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十分同情。

    “读书人大道直行,却也要善于避其锋芒。你是个好的,莫要忘了你老师对你的恩情。”白夫子对章言说道,他知道老友眼中揉不进沙子,但与王举人这样的小人争斗若不能一击致命不宜表现如此刚烈的,好在老友能适时明哲保身,没有造成更坏的结果。

    “是,谢夫子教诲。”

    章言入学顺利,蓝因也很快找到了适合他们租住的房子。

    因为经常有学子拖家带口的来求学,山下人做起了出租房子给这些学子家眷的生意。

    书院十日才有一次休沐,来照顾这些学子的,或是父母,或是家中夫郎妻儿,或是半大的书童小厮,都是些老弱妇孺。为了能提升这群人的安全感,更好的把房屋租出去,租房的区域很贴心地建在了一起,牙人一般情况人也不带身份不明的人来这里租房。毕竟这些人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两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有背靠书院这个庞然大物,一般人并不想得罪他们。

    蓝因在找房子一开始就表明了,是为了陪夫君来书院求学,幸运地得到了牙人热情的招待,给他推荐了两处房产。

    一户是一进的小院子,一位姓彭的秀才夫郎带着两个孩子养了一条狗住在东厢房,因为相公经常不在家,彭夫郎晚上害怕,想要找个同样在书院求学的学子的家眷互相作伴,租两间房的话,一个月三百文。

    另一户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独门独户租金比较贵,一个月要一两银子,来这里读书的读书人家境都不算太差,但也少有出手阔绰的,牙人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推荐给蓝因的,没想到蓝因竟然租下了。

    蓝因并不清楚章言需要住在书院,而雄主读书需要安静,就像他们在府城的时候,两个人住在一个院子互相照顾着。

    蓝因憧憬着继续和他的雄主过两人世界的日子,但等他知道书院要求学生住在山上,并且十天才能休一次沐下一次山时,整只虫子都傻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3章 第五十三章 蓝因吃虫蛋的醋

    蓝因心中因为章言要住在书院十天回一次家觉得不高兴, 他们自从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相公,真的不能让我去照顾你吗。”蓝因可怜巴巴地道。

    章言摇头。

    昌平书院的规定是学子要自己照顾自己, 不得带小厮书童进入。

    “这是谁规定的,怎么会制定这样不近人情的规章。”

    蓝因抱怨,这里的原始社会对雄性优待的方式实在是太残忍了,对他好就狠狠地锤炼他磨练他,一点也不担心雄性身体娇弱会不会承受不住,而他们虫族社会是倾其可能的为雄虫创造良好的生活环境提供一切便利, 让雄虫过的舒心。

    若是雄主生活在虫族社会里, 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见蓝因在为他们虫族的社会组织结构还产生优越感, 章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快醒醒吧, 你已经回不去了。”

    蓝因悻悻地为章言收拾东西,然后又突然奇思妙想。

    “相公, 书院不让我去照顾你, 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读书。”蓝因问道,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很少考第一第二 , 但也是尖子生那批里的。

    以他的成绩上个学读个书, 应该不在话下吧。

    想到要和雄主成为同学,蓝因觉得有些美滋滋的。

    他们这算是从婚纱到校服?

    章言看着不自量力的小虫子没说话,找出一本注释厚厚的《礼记》,指了一段让蓝因通读一遍讲解其中的意思。

    蓝因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的抓耳挠腮到完全放弃, 经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不能小看任何一种文化啊。”蓝因叹气。

    任何文化都有自己的渊源和历史的, 若是不曾潜心学习, 即使他的眼光超前了上百上千年, 也是不能深入了解的。

    比如这些古文。

    “你想学我可以抽空教你。”章言见蓝因失落说他达不到入学标准书院不收哥儿之类的打击他,反而问他有没有兴趣学习。

    蓝因听到章言要教他,脑海中当即浮现红袖添香教学相长温馨互动的场面,整颗心暖融融的,但随即摇了摇头,“相公你自己学习就够累了,不用再操心我了,来之前娘也说了让我不要打扰相公你学习,明年秋天的考试非常重要。”

    娘一定没想到,不用他去打扰,书院直接把他们小夫夫给分开了。

    “不费功夫。”

    “以后相公闲下来再教我。”

    我们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小虫子蓝因,就这么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他的亲亲雄主。

    章言离开的第一天,本来温馨的如同家一样的院子变得空旷起来,还未来得及收拾院中杂草又为之增添了几分孤寂与荒凉。蓝因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觉得棉被也是冷的。肚子里的虫蛋仿佛也察觉到了雄父不在身边,伤心地停止了生长。

    蓝因一晚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想他的雄主,想虫蛋,想未来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想象中的热闹和眼下凄凉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蓝因从床上跃起 ,望向远山渐渐升起的晨光。

    什么荒唐的规矩。

    雄主不能下山看自己,那自己去山上看雄主总可以了吧。

    满血复活的蓝因带着钱袋去街上开始采购,院子里的家具不多,他要找手艺好的木工给相公打一个书桌做两个书箱,锅碗瓢盆米面盐糖酱油陈醋都要添置起来,书院食堂的饭肯定不好吃,要多买一些肉菜蛋奶做了给相公加餐。

    蓝因小半天的时间都在采购。

    有些小贩见他眼生,想要多收他几文钱,他还有心情和人讨价还价。

    回到家中,蓝因就到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忙个不停。用完美复制粘贴章言娘的手艺,做出了家中味道一模一样的红烧肉,又炒了个小青菜,竹笋肉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带着打包好的食物,出发去书院找章言。

    蓝因雀跃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步履轻快矫捷。这条要去普通学子半条命的道路,在他的脚下如履平地。

    书院不让哥儿女人进,蓝因到达山门时,守门人拦住了他。

    蓝因给人递了包糕点,请人帮忙将他的相公喊出来。小虫子历练许久,也懂得吃人嘴软那人手软这套了。

    章言很快便出来,蓝因凑上去,叽叽喳喳地给他讲他今天去集市做了什么,又给他做了什么菜,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

    等蓝因说够了,搓了搓手打算离开的时候章言随口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蓝因愣了一下,点点头。

    章言无奈,就蓝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什么都没吃,“找个地方一起吃吧。”

    蓝因重重点头。

    “两个人饭好像更好吃了。”蓝因夹了个小青菜嘀嘀咕咕地道。

    “现在是三个人。”章言纠正。

    “我知道,还有虫蛋嘛。”蓝因酸酸地说,雄主这个时候都没忘记虫蛋。

    “照顾好你自己和虫蛋。”章言叮嘱了一句,对蓝因这就不吃饭不顾忌虫蛋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满的,虽然章言偶尔也会因为虫蛋是个蛋不知所措,但作为父亲还是希望它平安降生的。

    “嗯,我会的,我还要靠着虫蛋绑住相公你的。”蓝因嘴瓢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章言的神色。

    见章言没有反驳,蓝因知道这是默许的,心里又高兴又嫉妒。高兴的是有虫蛋在,他这辈子的地位是稳稳当当的了,嫉妒的是雄主对虫蛋也太好了,让蓝因十分担心虫蛋出生后会抢了他在雄主心目中的地位。

    接下来的几天,蓝因每天中午都会来给章言送饭,每次都变着花样的给章言做各种好吃的。

    章言每天尝着便宜娘的手艺,不得不感慨蓝因的模仿能力,连白菜萝卜的味道都炖的一模一样。

    “相公,我明天中午不来了。”一天蓝因这么给章言说,章言惊奇地抬头看向蓝因,小虫子还有不想来的时候,难道他已经对小虫子没有吸引力了,“我在附近的山里又发现两棵野茶树,我想去把茶叶摘了炒茶,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给相公你烤鸡,你记得出来啊。”

    “好,在山里的时候小心些。”章言下意识地看向了蓝因的肚子,虫蛋快有四个月了,蓝因的肚子一直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这样也不能找大夫看,这里的大夫大概也看不了怀蛋,虫蛋又摊上了蓝因这样不靠谱,整日上蹿下跳的雌父。

    但章言也不能说不让蓝因去,蓝因平常一个人呆着就很闷了,再不做点儿事儿,章言真怕过几天见到的是只抑郁虫。

    “我知道,我会小心虫蛋的。”蓝因非常想大逆不道的这关心翻白眼,但是忍住了,只在心里不停地警告虫蛋出生了老实点,不要和他抢雄主。

    第054章 第五十四章 蓝因的闺怨茶

    根据章言的学识, 白夫子将他塞到了乙班。

    昌平书院甲乙两班的学生,至少是秀才功名,并且要继续参加科举的学子, 甲班举人数量较多,乙班大部分是秀才,学习的氛围非常浓郁。

    学生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温习功课讨论问题中度过。

    尤其是要参加明年秋闱的学生,恨不得争分夺秒,利用好每一分时间。

    像章言这样被介绍来的旁听生,往年也会见到几人, 算是寻常之事, 同窗们不会刻意相交, 也不会故意排挤。

    这样的环境, 让章言的身心十分放松自在。

    良好的学习氛围, 让他像是置身于前世栖息之处。夫子们博学强识谈吐不凡,时常能给章言带去不一样的感受, 偶尔也会冲击到已经固定下来的观念。同窗来自各个地方, 但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少有勾心斗角,更是令人满意。

    上辈子他是个旁观者, 看着别人风华正茂英姿勃发奋斗向上, 这辈子身在局中,倒也重新发现了一丝丝做人的乐趣。

    有束缚,有依托,有挣扎, 有超脱。

    章言并未因为自己见识多而降低对自己的要求, 和大多数的学生一样, 一日复一日的细心谨慎一丝不苟。

    大概是因为心性坚韧岁月与灵魂加持的缘故, 在旁人眼中章言总给人一种游刃有余心中有数的感觉。

    章言本打算低低调调地在昌平书院度过他一年的借读时间。

    他一开始做的也很好,和大部分的学生步调一致,俨然已经泯然众人之中。

    但随着蓝因天天来给他送饭,夫夫两人经常凑一块儿到书院外的凉亭用午饭,章言主动被动地在这些学生中小小地出了个名。

    山路崎岖漫长,普通学子休沐时都不爱下山去,家人来看望他们一次也是很不容易,像章言夫郎一样天天上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章言夫郎却能做到日日如此。

    身体素质不说,就凭这份心意,就已令人感动莫名。

    有几位感性擅长诗歌的学子,想要为他们书院新出炉的贤伉俪写几首诗,讴歌一下他们之间伟大又浪漫的爱情故事,于是就偷偷跑去观察章言和蓝因吃午饭。

    但面基大概是先前种种美好破灭的第一步。

    蓝因的长相,直接让他们失去了想象力。

    才子佳人、夫妻情深、恩爱两不疑的光环,啪一下全碎了。

    打好的腹稿直接胎死腹中。

    古人云,相见不如不见,果真诚不欺他们。曾经沧海难为水,怎么可能是描写一位黑面哥儿。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佳人,不应该是一位销魂断肠已经将要走到人生终点的末路红颜了吗?怎能、怎能如此、如此粗壮呢。

    没见到蓝因,光靠想象的描摹,他们还能写出令人惊羡的诗句来。而真的见到了,见过了,就觉得再这样写,真是哪哪儿都别捏。

    这些未来的才子们脸皮还不够,没有修炼到可以睁眼说瞎话的程度。

    但那之后,书院里隐隐有章言惧内的流言传来,偶尔同窗看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意有所指。

    章言直接无视了这些。

    因为他的态度太坦荡,大家反而不好意思再说他们夫夫的闲话。

    不过偶尔也会打趣一句,就比如章言的同桌路翡见章言今日中午散学不去山门找他夫郎,反而和他们一起吃食堂就打趣道,“章兄,嫂哥夫今天没给你送饭。”

    “夫郎下午来。”

    “哦~”

    路翡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嫂哥夫给章兄带什么好吃的。”

    “夫郎说会带烧鸡来。”章言淡定地说。

    “烧鸡呀,真是羡慕章兄。”路翡食不知味地吃着盘子里的水煮青菜,今日来食堂晚了两步,一个肉菜都没有抢到。在昌平书院不管你是出身贫富是书香门第还是寒门之家,都要自己照顾自己。章言每日都有他夫郎给他加餐不需和人争抢,来食堂吃饭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衬得他们好像饿死鬼投胎,真是让人好气哦。

    不就是有什么强壮的会照顾人的夫郎吗?

    他不羡慕,一点都不羡慕。

    章言不知道同桌心中对他的羡慕嫉妒恨,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黄昏时分,蓝因背着采茶的背篓,带着两只香喷喷的烧野鸡来陪章言一起用晚饭,章言嗅着蓝因身上新采摘下来的茶叶芬芳,见蓝因头上还有树叶,就知道蓝因没有回家直接过来了,于是就没有留蓝因一起用饭。

    “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了,早点回家吧。”章言道。

    蓝因不乐意。

    他视力好的很,天再黑也看得清路。

    比起回到空无一人没有雄主的家,蓝因想和章言多待一会儿。

    章言只好使出杀手锏,“别让我担心。”

    然后蓝因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晕头晕脑地转身,跟个仪态兵似的一步一步踏着正步回家,让人看得好笑不已。

    之后,蓝因每次来和章言一起吃饭,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茶香,还将自己觉得满意的带给章言喝。

    章言泡一次,从里头喝出浓浓的闺怨后,直接把茶叶给收起来了。

    自己不喝,也不让别人喝。

    章言休沐的时候,是蓝因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他的雄主竟然放下书本不读书,陪他逛街说话,还会和他做些无聊的事儿,陪着他一起晒茶叶收茶叶。

    这让蓝因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等章言回去上学的时候,因为有了对休沐日的期待,不再整日丧着一张脸了。在看不见雄主的时候,更加努力地漫山遍野找野茶树回去炒茶。

    当然,小虫子的脑袋是想不到的,他的雄主这么对他只是不想再被送一堆的闺怨茶了。

    休沐归来,休息时间,路翡神秘兮兮地对章言道,“章兄,甲班吴山长的课从休沐前就停了,今日的课又是楚夫子代上的。”

    “吴山长可是生病了?”章言道。

    吴山长是书院的副山长,章言对书院的夫子未曾全了解,听说过这位山长辞官前做到了知府的位置,游历到云州府,似乎是被昌平书院吸引了,才留下来做副山长的,每三日就会给甲班的学子讲解一次策论。

    “吴夫子是被人给气到了。”路翡说道。

    章言面露疑惑。

    路翡见章言感兴趣,受到了鼓舞继续道,“外人以为吴山长留在昌平书院是被书院文风吸引,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吴山长爱茶,留在昌平书院也是因为在文华镇附近的悬崖上发现了两株野茶树。这两株野茶树大概因为年岁较大历经了风霜,叶子制作成茶叶,意蕴深远,深受吴山长的喜爱。吴山长每年秋季都要花费大量的钱财,请人到悬崖峭壁采摘茶叶。为了确定哪个季节采摘下的茶叶最好,吴山长十几年前就把家搬了过来。前两天去查看茶树今年的生长情况时,发现自己宝贝的茶叶被人给偷偷摘走了,这不就把自己给气病了吗。”

    章言沉默,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第055章 第五十五章 识货的人

    吴山长已经是六十多岁的高龄, 被偷茶的“小贼”这么一气,往日的精气神顿时委顿,连去给学生上课的心气都没有了, 呆在家中闷闷不乐,如同情谊正浓时失去伴侣的大雁浑浑噩噩孤单影之形影相吊,连妻子的劝慰都不大能听得进去。

    前去探望过吴山长的学子,见到吴山长的“凄惨”形状,个个义愤填膺,以笔为刀几乎将那“小贼”千刀万剐, 而甲班的学生更是恨不得亲身去为山长将“小贼”擒来, 以期吴山长能早日恢复元气, 重返课堂。楚夫子的策论虽好, 还是不如在宦海沉浮过二十年的吴山长。

    章言默默地路过这些人, 将他们的言论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跟着路翡去探望过吴山长的次日,章言终于决定, 前去找管理书院杂事的田夫子请假。

    学生请假, 书院自然要问清缘由,章言脸上无悲无喜,语气不夹带一丝情感, 平铺直叙地说, “家中夫郎无意之中做了件错事,学生回去要带夫郎上门给人赔礼道歉。”

    管请假的夫子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打量地看向面前的学生,面无表情不见羞赧或愠怒色,再低头看看学生请假条上的名字——章言。原来这就是在书院小范围内流传过, 夫郎其貌不扬却坚持每日上山为其送饭, 疑似惧内的那个学生。

    田夫子大手一挥地准了章言的假, 还问章言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章言谢过了田夫子的好意告辞离去。对着章言转身离开的背影田夫子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喜怒不形于色,脸皮修炼地都快赶上他们这些老人家了。

    田夫子知道章言的事儿,主要还是因为他管理书院的后勤操惯了心,对学生间发生的事情比较关注。知道章言的夫郎和他不太相配,甚至几个本来打算为他们作诗想要让他们的故事流传于世的学生,在见到章言夫郎后就纷纷打消了念头,只因为他们把章言夫郎预想成了绝世美人见到真人反而写下去了田夫子也知道。田夫子不知道这俩人不相配到什么程度,但见章言为了夫郎愿意去给人赔礼道歉,如此宠爱自己的夫郎,田夫子也不由得感叹这个学生人品甚佳,不以貌取人,推荐章言旁听的白夫子的眼光还是这么好。

    蓝因今日中午还是准备像往常一样山上和章言一起吃午饭,刚打算出门时遇到了回家的雄主。

    蓝因高兴地上前迎接章言,“相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书院提前放假了吗?”距离书院休沐还有六日,章言突然回家,怎么让蓝因不惊喜。

    章言摇摇头,把蓝因拉到房里,问蓝因最近都在哪儿采茶,蓝因自然是一五一十地把他采茶的情况给章言说了。

    一边说,一边给章言画图,很快文华镇附近的山形图跃然纸上。蓝因就怕有些地方他描述不清楚,雄主不能理解。

    章言见蓝因所画真有路翡所说的那处悬崖,也不再抱有侥幸。他正想询问蓝因这两棵树上采摘的茶叶还没有剩余,就听蓝因给他邀功,“相公,采摘过的茶树我都做了记号,今年不会再去摘了。”

    蓝因是春天在家中制的茶,当时把山上找到的茶树采摘的光秃秃的,但等他夏天回去,发现那些茶树又长了新芽打算再次采摘时,章言阻止了他,说是野茶难得,多次采摘容易伤害茶叶品质,让蓝因一株茶树一年最多只采摘一次,蓝因就记在了心里。保持可持续发展的想法,也有了保护茶树的意识。

    章言点头,对蓝因的做法保持认可,然后将吴夫子的事情告知蓝因。

    蓝因一边找茶叶,一边偷偷地瞅章言的脸色。

    悬崖边上的那两株野茶叔他自然记得,当时采摘的时候他还遇到了不小的困难,不得不展开翅膀悬浮在空中,说起来相公他还没有见过他真实的样子呢。

    蓝因虽然跑了下神,但也没影响到他找茶叶的动作。这两株野茶树品质好,炒出的茶叶十分醉人,他给相公送了一部分,剩下的自己保存了起来。

    蓝因把茶叶递给章言,有些心虚地问,“相公,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以为深山里的茶树都是天生地养的没有主人,这才摘回来的,不知道是你的老师的。”

    他得罪了雄主的老师,若是那个老师不高兴,会不会把雄主赶出书院,到时候雄主会不会恨死他了,然后答应他的事情都不作数了。蓝因有些灰心丧气,来到古代世界,来自未来的他本该如鱼得水的,但为什么做事儿总是做不好呢。

    章言见蓝因不安笑着安抚他,“无事,不用担心,山长是个明理的人,只要我们把茶叶还给他,他的气就消了,不会追究的。”

    虽然同窗都觉得吴山长脾气大气性大,觉得他可怜,但亲自去探过病的章言,发现其实没有夸张,吴山长的情绪心态都挺平和的,不像大怒过的样子,反而有些小孩子脾气,大概是那种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然后赌气不做事不干活。

    章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下午学堂开始上课的时候,带着蓝因上山前往吴山长的住宅。

    吴山长看着前来道歉认错的“采茶贼”夫夫,其中一个是他书院的学生,另一个哥儿虽然长相比一般哥儿壮实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出格,至少还能认出是个哥儿不是男人,“你说是你的夫郎把我的茶叶给摘走了。”

    “是。”

    “我每年要请几十个人到崖边采摘茶叶,每次还都会有人受伤。这样一次也就只能摘下两斤左右的新鲜茶叶,再请人炒制过后产出不到五两,你说这些都是你夫郎一个人做到的。”吴山长还是不相信。

    “夫郎自幼生活在山间,善于攀爬。”章言解释。

    吴山长勉强信了章言的话,然后让下人冲了开水,开始泡制蓝因带来的茶叶。

    蓝因和章言坐在下首,看着吴山长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蓝因入了迷。喝茶原来也可以这么享受?蓝因向往的同时,开始自惭形秽起来。他只懂炒茶,不懂泡茶,品茶,点茶这些东西,以后岂不是只能当个炒茶的匠人,这怎么配得上雄主呢。娘说,雄主以后要当官的,也就是从政。他的正君是个普通匠人还是高级的匠人,差别很大的。

    蓝因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全面发展。

    吴山长将泡好的茶水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啜饮细品,随即生气地看向章言,“此茶初入口,的确像是我的茶叶,但其中隐居孤寂之感,千万人不理解吾独往已的孤勇,就是最好的茶艺大师也炒制不出。你们偷了我的茶,我不怪你们,可你们用其他的茶来骗我大可不必。还是如此好的茶,我平生最恨谄上媚下之人。”

    吴山长突然生气吓到了蓝因,他还给吴山长的就是那两棵树的茶叶,吴山长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章言知道蓝因这是终于碰到识货的了,吴山长对他们产生误解,无非后茶比前茶好,不肯相信。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回禀山长,这茶的确是夫郎所炒。其中意境也不是山长所言亚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而是夫郎对在下的埋怨与执著。”

    即使孤枕难眠,枕冷衾寒,伤心累累,也要一往无前。

    这大概是蓝因独守空闺的心情了。

    章言的话,让吴山长失了态。吴山长顾不得维持仪表,匆匆又喝了一大口,这么意境深远的茶,在眼前这个愣头青的口里竟成了闺中哥儿的怨慕之情。

    吴山长还是不相信,更加认真地品尝,不肯错过其中一丝滋味。

    随后,不知为什么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章言和蓝因轰走了。

    蓝因一头雾水,“相公,你这个老师好像怪怪的。”

    章言轻笑,“山长小孩子脾气,你不用放在心上。云州府常年气候湿润,适合茶树生长,我听闻有些村长和庄园有种植茶树,等过些天,我们一同去买些生茶叶回来。”

    蓝因点头,和雄主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儿,他都开心。

    经过这次的事情,蓝因觉得以后再去找野茶树要去更深的山里才行,或者就像雄主说的,找种茶的人家买好了。老家的荒山正在收拾,他们也需要看看茶苗。

    第056章 第五十六章 章言替蓝因接受谢意

    吴山长将章言归还回来的茶叶和赔罪礼带回后院和吴夫人分享。

    昌平书院不允许学子带家眷和下人进入, 但是给夫子们的待遇却非常好,在远离学堂和住宿区的地方有专门的院落群,供夫子和其家人居住。

    “尝尝, 这是那两个小贼还回来的茶叶。”

    吴山长亲自为夫人泡茶。

    “这茶有点味道。”吴夫人品了一口,悠悠地道。

    “品出什么味道了。”吴山长追问妻子。

    “爱恨贪痴憎。”包含的东西十分丰富,又充满各种怀疑和矛盾。让人忍不住赞同,更想冲开这一切。总之吴山长夫人在其中尝出了情感、矛盾与挣扎。

    吴山长见妻子比自己更接近了解那对小夫夫的心思,心里有些气闷,却没有表现出来, 将章言和蓝因前来归还茶叶的事情讲给她听。

    吴夫人听罢展颜, “小年轻倒是恩恩爱爱的。你也这把年纪的人了, 为了个茶叶天天在家怄气, 连课都不去上了, 让人孩子天天来家看你,羞不羞。”

    “老夫这把年纪怎么了, 闹了一场, 那俩小贼不是乖乖地把茶叶还回来了。”吴山长逞强地道,在夫人面前绝不能输了面子。

    “人家是看你年老体衰,怕你难过伤了身, 不忍心欺负你个老头子罢了。”吴夫人和山长都心知肚明, 蓝因不知道那两株茶树早早地被吴山长据为己有了,否则肯定不会把茶叶摘走的。

    “如今茶叶人也还回来了,你也别躲懒了,收拾收拾回去给学生们上课去, 都是好孩子, 可别再让人等着了。”

    吴夫人说着话, 发现章言蓝因除了把那两棵茶树的茶叶归还了回来, 还给他们送了几包其他的茶叶,于是打开,嗅闻过后冲泡了起来。

    “这一杯安闲恬适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苦了,这一杯就充满欢乐了,喝了让人心里忍不住暖洋洋的。想不到世上真有人有这样的天赋,仅仅靠着炒制就能赋予茶叶诸多变化。”吴夫人倒是有些想要认识蓝因了,瞧瞧到底是怎样灵慧的人才有这样的妙手。

    “准是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哄那小哥儿了。”吴山长嘀嘀咕咕地道,没有否认夫人说的蓝因有天赋。他一开始不敢相信那个小哥儿有这样的本事,才以为章言和蓝因用更好的茶叶讨好他借机接近他。但真当从吴山长蓝因的茶叶里喝出章言说的闺怨的那一股子酸味,就知道这是带着个人印迹的东西,模仿是模仿不来的。

    章言和蓝因这对小夫夫在吴山长眼里非常好看懂,一个没出息得要死,将一个蠢男人当命根子,为了他要死要活的。一个风淡云轻高高在上,把人拿捏的死死的。

    吴夫子敢用自己多年的老脸保证,那个哥儿炒的茶就没有和他相公无关的。

    吴夫子也觉得这俩人不相配极了,不过不是觉得蓝因配不上章言,而是觉得章言配不上蓝因。也不知道小哥儿看上那坏小子什么了,死人脸不会说话没情趣,脾气倒是挺大的。

    章言不知吴山长对他和蓝因的评价是这样的,他带着蓝因把茶叶还回去,的确是见吴山长的样子有些可怜,不忍心欺负老人家。何况蓝因炒茶的天赋在这里,在文华镇的活动轨迹也没有可以隐藏过,要是将来被查出来平添波折,到不如主动还回去。

    至于蓝因能不能因此得到吴山长这个爱茶如命的人赏识,全看缘分,章言也不强求,对吴山长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的。

    茶还回来了,吴山长没有理由躲懒了,回到了课堂。

    几天后,章言在乙班的策论课上见到吴山长时,惊讶了一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吴夫子见状撇下嘴角,心里暗骂了章言一句装模作样,觉得这个后生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

    一节课终了,吴山长下课时给学生们留了两道题才离去。

    “章兄,山长不愧是山长,一堂课就能让人茅塞顿开眼前一新,我发现了许多我的策论不足之处,章兄你如何。”刚下课,路翡就迫不及待地和旁边的章言分享这一堂课的感受。

    “路兄所言甚是,章某也有同感。”

    两人谈论了会儿刚刚吴山长讲述的内容,路翡压低了声音,“章兄,因为吴山长年事已高,山长只给他安排了甲班的策论课,以前只有升入甲班才能听到吴山长讲课,那你可知他今日为什么会来咱们乙班吗?”

    章言觉得他能想到一点,但还是对着路翡摇了摇头。

    他的夫郎摘了山长茶叶,吴山长还可能对他有意见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路翡得意地道。

    章言诧异地看向路翡,“愿闻其详。”

    “吴山长的茶树被人采摘了的事情,章兄你也是知道的。”见章言点头,路翡继续道,“后来那偷茶叶的小贼似乎是听说了他把吴山长给气坏了,就将茶叶还给吴山长了。茶叶失而复得,吴山长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好了大半,主动去和山长请缨要把咱们乙班的策论课一起上了。”

    “如此说来,还要感谢那个偷走茶叶的小贼,虽然偷东西是不对的,但若是没有他这一番折腾,吴山长也不会看到咱们乙班,来给咱们上课。吴山长当年可是考上了三鼎甲,是咱们书院科举名次最高的夫子。只要他愿意指导我们一星半点,就能让咱们受益匪浅了。”路翡简短地感谢了偷茶叶的小贼,又开始了对吴山长的吹捧。

    章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你要感谢的小贼夫君在这里呢,你的谢意我就替他收下了。

    就这样,吴山长正式给乙班授起了课。

    他和章言就和普通的师生一样,两人表现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茶叶事件。

    因吴山长并未讲究章言和蓝因,也未曾向人宣扬蓝因摘走了他茶叶的事情,蓝因照常每日上山陪章言吃午饭,风雨无阻。有时候大风天气或者大雨天气时,章言的同窗们都以为这下子章言的夫郎不会再来给章言送饭了吧,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蓝因还是照常来。有时候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有时候被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鞋子上沾满了泥,蓝因却不在乎这些依旧将食盒饭菜护得严严实实干干净净。两人风里雨里一同用餐的情景,不知道扎了多少人的眼球,让许多人心生羡慕,连当初要给他们写诗却没动笔的才子都觉得羞愧。世间真爱,只有风雨无阻,哪有美丑之分。

    *

    作者有话要说:

    路翡: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第057章 第五十七章 蓝因要迎来事业的春天了

    在给乙班上了一段时间的策论课后, 吴山长将章言叫到他在书院办公歇脚的小书房里。

    吴山长先是给章言指点了文章,指出他的不足之处。

    章言见识广博,积累足够, 典籍典故烂熟于心,对世事常有让人耳目一新却又切实可行的看法,常常让吴山长对他有爱有恨。爱他才气过人,恨他锋芒逼人。文如其人,吴山长虽不知道章言的来历,却觉得这人自知自己才华之高, 但却不能很好收敛, 策论中常透露出居高临下之意, 给人以恃才傲物之感。

    人不轻狂枉少年。

    吴山长也是年轻时走过来的, 可以理解章言的心情。

    他本人也是欣赏有锋芒的人的, 但这种锋芒,在章言这样无依无靠, 出身贫寒的农家子身上, 并不太相宜。

    若学不会藏锋,前路必是困难重重。

    恰好这次章言的文章,犯了避讳错误, 吴山长很好心地把章言叫过来, “骂”了一顿。

    章言没弄懂吴山长的“好心”,只觉得吴山长这老头子不愧是书院众学子追捧的对象,老奸巨猾的很,凭着只言片语就能将他的思想状态了解四五成。

    章言不是要做那个反骨之人, 只是有时候吴山长考实务针砭时弊时, 会不自觉地会用现代的眼光去看待解决问题, 那些东西才是他骨子里, 这次是因为避讳君主名的字没有少写一笔,被吴山长接替发挥了。不过侧面也说明了,他对如今世道民生确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想法过于学院派、象牙塔了,还是要沉稳、求稳。

    吴山长见章言还算虚心受教,满意地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冒头。”

    谢谢山长的厚爱,他真没那大的政治抱负,知道都是历史经验总结和社会实践出的东西。

    “你夫郎送的茶喝完了。”吴山长教导完章言,语气不自然地说道,眼球尽量不与章言对视。他和夫人都是爱茶之人,蓝因炒制的野茶极对他们胃口,再珍惜着喝,也架不住两个人消耗,很快见了底。这样的好茶,没尝过就罢了。一旦尝过,就难以放下了。

    再加上章言这下子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茶叶又是他家的,这就是在提醒他赶紧找他求茶吗。

    哼,他才不求呢。

    他要这小子主动孝敬他。

    章言:???。他是不是可以合理的猜测,吴山长今天这一出,指点文章是幌子,“教导”是虚张声势,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茶。

    想到吴山长的“前科”,章言基本上确定了。

    这糟老头子有些坏啊。

    但章言能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学生家里还有一些,休沐日回去给山长带来。”

    吴山长对章言的“识相”是满意的,本想说不用休沐,你夫郎日日山上,让他捎带上来就好了。但为了保持矜持,维护自己为人师表的脸面,这话就没有说出口。只是满不在乎地道,“中秋那日,寒见寺的苦荼大师举办一个私人的秋日茶会,到时云州府爱茶如命的人都会前来,你和你夫郎可跟我前去。”

    章言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替蓝因向吴山长道谢,“是,学生替夫郎多谢山长。”

    世间之事,大概无巧不成书。章言前脚刚被吴山长叫去,后脚白夫子又遣人来找他。

    白夫子叫章言来,是为了转交岑夫子给章言的信。白夫子和岑夫子两人前段时间通了信,互相了解了境况。知道岑夫子近况安好,白夫子放心了一大半。岑夫子将给章言的信,也一同寄给了白夫子,让白夫子转交给章言。

    章言没有当场打开,道过谢,在白夫子例行询问过他的学习生活,正打算告辞时,只听白夫子说,“许久不闻茶香了,上次你送来的就极好。”

    章言:……。

    章言只能答应会给白夫子送一些。

    从白夫子处离开,章言看着手中岑夫子的信件,他觉得他好像猜到信里写了什么。

    小虫子这是要迎来事业的春天了?

    果不其然,岑夫子的信中一部分提到了王举人的遭遇,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命运无常的感慨,另一小部分就是要茶叶的事情。

    相比较书院这两位夫子非常明显的暗示,岑夫子这里还用上了苦肉计。

    说是自己初到府城,背井离乡,心中郁结,胃口不佳,全靠章言送来的茶叶下饭,如今茶叶用完了,他反倒和闺中的女子一样茶饭不思了。

    问章言茶叶从哪里而来,可否帮忙代买一些。

    章言对这三人各显神通“强要”他家茶叶的做法,也是哭笑不得。等休沐回家时,和蓝因一起整理存茶数量。

    因为蓝因的刻苦努力,有七八斤的存量。一人两斤,还有些剩余。

    自己炒的茶叶被雄主的老师赏识,蓝因当然开心,只是,“相公,这些茶叶,我本来打算等回去的时候放到大伯店里寄卖的,我答应了大伯炒出的茶都给他卖的。”

    还有就是蓝因除了去山里找野茶树,偶尔也会打些猎物贴补一下家用,但这只是小有结余。靠现在这样赚钱的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凑够洗脸的钱。

    在他们星际,被星际污染,祛除金属杂质就要花费好多钱。在这里,虽然有些东西他也不晓得哪里可以找到,但花费肯定也不菲,他要攒钱了。

    “山长带你去参加茶会,你若是能入了那些人的眼,以后你的茶叶档次价格可不是现在能比的。”章言道,“给大伯店里普通茶叶即可,你炒制这些带有精神力的茶咱们以后走精品路线。”

    “如果是这样,给大伯的茶,我一上午就能炒几十斤。”蓝因摸着下巴道,普通茶只需要把握好火候,体力充足他一个人就能搞批量生产,可以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夫郎厉害。”章言不吝啬对蓝因的夸奖。

    “而走精品路线,就要在贵族有名望的人群里打出名头,相公,我这段时间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山长给我的机会的。”蓝因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他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明天在向他招手。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今天到明天要改一下错字,更新还是明天六点,大家看过这章的不用点进来了撒

    第058章 第五十八章 出发去古寺

    日子在蓝因的刻苦练习中溜走了, 很快来到了八月中旬。

    书院给学生放了七天探亲假。

    难得有一段小长假间可以放松心情,有条件的还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学子们都十分高兴。放假那两天, 大家互相道别走出山门,沿着山路蜿蜒而下。

    寒见寺位于溪明县郊外揽云山,离文华镇有多半天的车程,为了方便出行,章言和蓝因到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

    十四日晌午,章言和吴山长在文华镇会和。

    吴山长有自己的马车下人, 章言的马车紧随其后。出发之前, 章言先带着蓝因去拜见吴山长和山长夫人。吴山长蓝因上次见过, 还未见过吴夫人。

    本以为是个不熟悉的人, 却没有想到他之前竟然已经见过吴夫人了。

    吴夫人亲切地接见了蓝因, 还将他叫到一边说话。

    “夫人,我先前不知道你是师母。”蓝因解释道。

    “无妨, 是我没有告诉你的, 你和你相公最近相处的似乎不错。”吴夫人打趣蓝因。

    “夫人您也看出来了啊。”蓝因有些小羞涩,之前不知道吴夫人是师母,他还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和吴夫人谈论一下他和雄主的事情, 现在知道夫人是他和雄主的长辈, 和长辈谈感□□窘迫极了。

    吴夫人摇头,“我不是看出来的,是喝茶喝出来的。”

    最近他们家喝的章言给带的茶,充满了平和中正的味道, 炒茶人的意念不再冒出来喧宾夺主, 茶本身的清香越发凸显, 不再让人有上瘾的感觉, 却更值得回味。老头子天天嘀咕,章言那小子总算长进了知道对夫郎好了。这哥儿心情一好,不再整天惦记小情小爱,格局就大起来了。让吴夫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哪有当夫子的整天关心学生夫夫感情好不好的。

    但蓝因的茶能传情,像他们这些知道茶叶是在七情六欲里滚过一遭的,还真做不到一点不免俗地不去想这杯茶诞生是这对小夫夫是怎么样的。

    所以,吴山长对章言和蓝因真的是爱恨交织。

    吴夫人心中好奇蓝因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人说蓝因每天上下山和章言一起吃午饭都快成为他们书院的一道风景线了,还特意去偶遇了蓝因两个次。为了不让章言影响他们说话,还让吴山长帮她拖过课。

    蓝因在书院门口见到吴夫人时对她很好奇,因为吴夫人是个女性,书院不准女子哥儿进出,也不准学子带下人进入,对于吴夫人能在书院出没,蓝因很好奇,想要和她取取经,看看自己有没有办法住到山上来。但是得知吴夫人是书院夫子的家眷后,蓝因就没有兴趣了。

    但是吴夫人对他很有兴趣啊,就拉着他说起了话。

    让蓝因喜欢上吴夫人的是,吴夫人得知他的相公姓章时,直接称呼他为章夫郎。之前在村子里,大家不是叫他蓝哥儿,就是打趣似的喊他秀才夫郎,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章夫郎——这个和雄主联系密切的称呼。

    每次吴夫人喊章夫郎,让蓝因觉得,他是属于雄主的。

    因为吴夫人表现的体贴善解人意,蓝因会和她聊一些关于雄主的事情。吴夫人吐槽她夫君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狗脾气,一把年纪了还一股孩子气,蓝因听的津津有味 ,这样的夫妻关系在虫族社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却非常有趣。

    每一只嫁了人的雌虫,在外虫面前提前自己的雄主都是一脸甜蜜,根本不可能说雄主的坏话。当然在雌虫的眼里,雄主是完美无缺的,没有缺点。

    吵闹夫妻、欢喜冤家,有时能在雌雌配对中见到,但在大家心目中,没有雄虫的生活是不完美的,是无可奈何之下地将就。

    偶尔蓝因也会透露出几分,进不去雄主的内心,抓不住他的想法。这时候,吴夫人会引导他,是不是把夫君看的太重,对他太好了。男人不能对他太好,对他太好了,就容易得寸进尺,完全看不到女人和哥儿的付出。

    但是对蓝因而言,虫族社会巨大的十几比一雌雄的比例差,能有雄主愿意娶他就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他们的种族能够延续下来,多亏了雄虫和雌虫强大的生育力。不管是天性,还是竞争,还是怕孤孤单单一只虫,蓝因都不可能不看重雄主。

    他只会觉得自己对雄主还不够好,没有让雄主离不开自己,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对雄主太好了。

    吴夫人蛮喜欢蓝因的才华和性格的,见蓝因没有往心里去,还传授过蓝因一招御夫术,男人为谁付出的越多,就越离不开谁。让蓝因趁着和夫君关系好的时候,多让夫君为他付出。

    蓝因觉得这话很中肯非常有道理,然后他深入一想,发现雄主为他付出的非常多了。

    雄主说只要他一个人,教他炒茶叶,给他买茶山建茶园,来昌平书院求学也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和虫蛋。

    雄主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应该离不开他了吧。

    见蓝因乐在其中,夫夫两个大概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吴夫人收起了觉得蓝因傻的想法,世上本就有各色人,各种各样不同的家庭,老头子虽然对章秀才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对他的人品却没有二话,章夫郎现在情况不错,说明章秀才不是不懂体谅人的。老天疼憨人,眼前的小哥儿说不定真能傻人有傻福。

    因而虽只见过两三次,蓝因对吴夫人的印象非常好。

    “想什么呢?”马车上,蓝因一副沉思的表情,连章言打量了他许久都没有发现。

    “相公,我其实有好多方法可以快速地赚到一大笔钱,但钱对我们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相公你教会了我炒茶,喜欢我的茶,所以我想一直炒茶。”

    蓝因这种一言不合就表白的方式,章言已经麻木了。

    他搂过蓝因,仔细看了下蓝因,戏谑地道,“你的脸呢,不要了?”

    “不着急,慢慢来,会有办法的。”蓝因沉默了片刻,语气坚定地道,随即发现自己对外貌其实并没有那么焦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9章 第五十九章 茶会开始了

    溪明县气候温暖湿润, 土地多砂壤,非常适合茶树的生长。

    来到寒见寺山下,目之所及皆是碧绿苍翠的茶园, 矮小精壮繁密的茶树。部分山峰沿着地形走势形成了整洁优美的梯形茶园,一条条弯曲的小路像腰带隐藏其中,采茶的茶农提着背篓如勤劳的蜜蜂穿梭于内,认真采摘下一片片新鲜的茶叶。

    蓝因被眼下的风景吸引住了,兴奋地指着梯形茶园如锦衣华服上暗纹错落有致的一座山对章言道,“相公, 我们的茶山也要建成这样。”

    “可以。”

    章言计划中的茶园就是这样的, 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下了马车, 吴夫人将两人叫到身边一起朝山上走去, “茶园青绿, 茶香袅袅,让人心安神静。”

    “师母, 我也觉得这里好美, 茶树长得粗壮茶叶肥美。”蓝因走到吴夫人身后,“不知道他们卖不卖茶苗。”

    “买的,你去找附近村子的村民协商即可。怎么, 你也想种茶树?”

    “嗯, 相公在老家买了两座荒山说要建成茶园,如今爹娘在家中正在修整山上的土地地,等再有一段时间弄好了就可以移植茶苗了。”

    “章秀才对你真是放在心上了。”吴夫人慈爱地笑道,若是不把人放心上, 怎么会因为对方会炒茶就会大价钱给人建茶园, “比较起来, 你们山长可就迂腐多了。他宝贝那两棵野茶树宝贝的不行, 年年都要请人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茶叶,这一有人出事啊,赔大笔银子不说,他还整天难受的吃不下饭连茶叶也不喝了。我就说,与其年年这样麻烦不如把茶树移植到山下,或者折个枝丫下来自己培育。可你们山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移植了就不是那个味了,要不就是折枝丫会伤了茶树。”

    吴夫人的话落,蓝因想起自己做的事,害羞地挠挠头,章言事不关己地看风景,当事人吴山长则是提醒般的咳了好几声,示意夫人在学生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吴夫人见状从善如流改了话题,“说起这茶园,还有个有趣的来历呢。”

    “什么来历?”蓝因连忙转移话题。

    见蓝因有兴趣,吴夫人边走边给蓝因讲述茶园背后的故事,溪明县土地一直以来都是以砂壤为主,并不适合种植谷物,百姓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却收获甚少,交完税后留在自己手里的粮食基本上只够裹腹,日子过的十分困苦。

    两百年前,寒见寺来了位擅长茶艺的高僧,见溪明县土地适合培育茶叶,就留在了寒见寺,教导寺中僧人和山下百姓种植茶树制作茶叶。

    靠着出售茶叶,山下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县里其他地方的百姓见状也开始效仿种植起茶树。

    有了茶叶,茶商纷至沓来,带动了溪明县的经济,溪明县成为云州府较为富裕的几个县。

    “不过,大概像是那位高僧说的寒见寺附近的土地最适合种植茶树,寒见寺出的茶叶比溪明县其他地方地方的茶叶要好上数倍。”吴夫人道。

    “是吗?”蓝因放眼望去,心里蠢蠢欲动地打算去挖点图挖棵树,特别想要研究下这里的茶叶究竟好在哪里。

    吴夫人不知蓝因所想,耐心地对他道,“明天茶会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到达寺里,寺中负责接待明天茶会的小沙弥带他们去安置,苦荼大师明天会出现在茶会上。在这古朴宁静茶香弥漫的古寺里,章言和蓝因一夜好眠。

    茶会是第二天下午开始的。

    来参与寒见寺茶会的都是云州府的爱茶之人,人数不太多,但他们之中不凡书香门第豪富之家。每年到寒见寺,除了以茶会友,见见茶友外,也是为了苦荼大师的新茶而来。

    这场茶会的主导者苦荼大师,是寒见寺茶艺造诣最高的大师,精通培育茶树制茶品茶。每年他亲手炒制的茶叶,都非常受人追捧,商人们举着大把的钞票前来求茶还是一茶难求。

    这些人都不是自己单独前来参加茶会的,像吴山长一样带着子侄的不少,章言和蓝因在其中并不算突出。

    茶会开始,苦荼大师先致辞感谢了赏光光临寒见寺的各位朋友,以接下来欢迎大家以茶会友拉开了茶会的序幕。

    苦荼大师率先给众人讲述了他这几年新培育的茶树情况,然后向众人推出了他用自己新培育出的茶树炒制的新茶。

    苦荼大师刚说完,就有侍茶的小沙弥拿着茶叶当着众人的面冲泡。

    小沙弥动作行云流水,许是经常诵读佛经的缘故,一举一动庄重又不失韵律,光是看他泡茶就是一件享受的事,自不会有人觉得无聊。

    很快第一次泡好的茶呈到众人面前。

    “好茶啊。”

    “草木枯荣,生生死死,生生不息。”

    “自然有成理,生死道无常(注一),无常也有常。”

    众人一边细心品尝茶叶,一边也不忘对其作出评价。

    蓝因尝了一口,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看向章言,发现雄主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片刻,蓝因小声地对章言道,“相公,这位大师的茶十分安静。”

    蓝因觉得这茶一入口,就有种打了镇静剂的感觉,微微的苦涩像是清凉剂压下了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只剩下安静了,安静的风,安静的云,安静的雨,安静陷入深眠的人。

    或者说,“寂灭更合适些。”章言为他补足。

    蓝因点头,可不是,没有了七情六欲超凡脱俗的人,不就是安静到极致了。

    不久第二泡也送了上来。

    大概第一泡带走了茶叶中大部分的真意,第二泡少了自然循环舍弃法相分、身之意,又因为茶叶采摘出刚长成不久的茶树上,新生的喜悦便掩盖不住了。

    “不愧是大师,一杯小小的茶水,包罗万象,让我等人人都有所得。”

    又有人开始夸奖起苦荼大师,纷纷慷慨解囊,捐献了不少香火钱。

    甚至有人听说今年苦荼大师只炒了两斤新茶,愿意两千两银子一斤的价格买下,让没见过世面的小虫子咋舌不已。

    原来茶叶这么暴利。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阮籍的《咏怀八十二首》

    迟了一会儿,身体不舒服,中午又喝了点儿茶叶,精神力没法集中。

    这章好难写,为了戒掉可乐,喝了半年茶也没喝出点道道来(所以,本文纯属虚构,大家就当看一个蠢作者一本正经胡编乱造好了)。

    重新更新二十天了,感谢大家相伴,特别是经常评论的几个小天使,总算不至于单机,咳咳。我明天挑战三千字,不再半更糊弄人了。立个flag,如果做不到,就发小红包。

    第060章 第六十章 茶有情

    茶是一种文化, 茶会是雅趣人间的交流。

    这些叫嚷着要买茶的商人自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在他们争执的苗头还没有起来时,苦荼大师三言两语又将话题转回了茶会上。

    “求茶的事情安排在茶会后, 有意向的檀越稍后可去找负责这件事儿的空法。”

    “此次茶会,部分茶友也带来了新茶要与大家共享,请各位静下心继续品茶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章言和蓝因尝到了乌龙茶、红茶、白茶、黑茶,有些茶叶胜在品质好,有些意在出奇, 各有滋味。

    小虫子的视野再一次扩展。

    茶会过半, 蓝因和章言说悄悄话, “相公, 喝了这么多茶, 等轮到我们的时候,大家都喝饱了。”

    他刚刚注意到已经有偷偷去上茅房了。等轮到他们的时候, 大概肚子里没地儿装他们的茶了。

    “欲速则不达, 保持耐心,等待机会。”章言安慰蓝因不要着急。

    观察了半晌喝了许多茶,章言对这场茶会的水平大概也了解了。苦荼大师是这里造诣最高的制茶师毋容置疑, 他不想蓝因有精神力可以作弊, 完全靠着天赋与钻研给茶赋予了禅意,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茶道天才。其他人的茶都各有特点,但并不如蓝因的有特色。如果蓝因能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个茶会上一鸣惊人小小出个风头自然是可以的, 若是这次不成, 也无事儿。之前师母也说过, 在一些茶道盛行的地方都会举办斗茶活动, 等以后有时间了,他也可以和蓝因一起去。

    章言运筹帷幄的态度影响到了蓝因,蓝因也不再心急。

    只将茶会当做一场交流会。

    还有心情和章言分享觉得新奇的事情,“相公,刚刚的茶好奇怪,里面还加了盐。”蓝因觉得和他们那里有的虫在化工饮料加矿石一样。

    “嘘,记下来回去再说。”章言做了一个制止蓝因的小动作。

    蓝因见状乖乖点头。

    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和蓝因解释什么,上层人士喝茶是为的是追求精神上的情趣,在泡茶饮茶诸多繁琐的程序中陶冶情操,中下阶层的人是求其养生的实用功效,以茶来补足认为身体可能欠缺的东西,形式与口味并不太在意。

    现在清茶的喝法本就是茶汤演变而来,清茶出现前,茶汤都可以当做汤饭食用。加盐加糖不算太大惊小怪,章言觉得蓝因这方面的文化课是真的需要补足了。

    吴山长见这两人,茶会开始到现在小动作一直不断,回头瞪了他们两眼,想让他们安分点儿。

    蓝因被那么一瞪,根本不敢抬头,吴山长是他见过的这里最凶的雄性,经常冲着雄主发脾气。雄主说吴山长没有恶意,就是面子上过不去,蓝因心疼他家雄主,也对吴山长没有办法。

    章言假装没看到吴山长,什么事儿都没有,让吴山长觉得更气了,觉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烦带了两个冤孽出来。

    吴山长爱茶的名气不小,能收到寒见寺的帖子也是因为爱茶。他虽有两株野茶树,但每年的产出就那么几两,根本不舍得与人分享。

    年年跑来寒见寺蹭茶喝,年年不见他拿茶叶来,有想要尝尝让吴山长宝贝的野茶到底是如何滋味的人没少拿这件事说他小气,但任凭别人怎么说他就是一毛不拔。

    今天见吴山长难得带着子侄有茶分享给大家,和他一样已经空手来了好几年的一位儒士,还自嘲以后少一个人和他一起吃白食了。

    吴山长一副得意的样子,还说一会定让他大饱口福。

    本来喝茶喝多了,味觉已经疲倦的众人,听到两人互相打趣,又来了兴致。

    等饮下第一口蓝因带来的茶时,众人严肃带着苛刻的表情如同遭遇了暴雨的娇花失了色。

    之前品每一位与会者带来的茶叶,甚至苦荼大师的新茶,他们都能马上做出评价来,但是吴山长带来的茶叶,却让他们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们都没有这种除了说好,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时候了。

    苦荼大师古井般的面孔波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慢慢地品味。

    这茶有情。

    若是有人问,茶叶有情吗?答应是有的。对土壤的依恋,对雨水的吸收,与风儿戏耍,看蝶儿翩跹、蜂儿忙碌,躲避强光追逐晴阴,与大气交换气息,这都是情。

    但却是植物的情,自然的情,是万物顺应大道的情。

    然而,这杯茶水里却有人的情。

    苦荼想起这杯茶的名字——四季茶,春之复苏,夏之繁盛,秋之凋零,冬之蕴藏,在一个不经意的回味中总有一种季节涌上唇齿,但要是仔细去寻找,却又消失不见,像是一个躲起来让大人着急的顽皮孩子。

    但是等你整体上大面上去体会这杯茶时,这些情绪像是通通融入了一种洪流中,向着一个方向前去。互相融合又互不遮掩,让人分不出谁是谁。

    四季流转,变成了生活里的一道风景。人在其中,向安稳幸福的明光里行走。

    四季融入茶中,茶变成了人生。

    苦荼大师看了一眼吴山长,又在他带来的章言和蓝因身上来回徘徊,最后视线停留在精神昂扬的蓝因身上。

    这种纤细敏感的体验,是有功利心事业心的男子所不能体会的。

    但这样的格局又是如何出自一个哥儿之手呢,苦荼大师细细打量蓝因,眸中有不解之色。

    众人还在沉思,第二泡茶上来时,才恍若如梦初醒,又迫不及待地去品第二泡。

    第二泡的茶味淡了,情谊却依旧浓。

    似乎时间的流逝对于炒茶人没有影响,他对季节,对时间,对活在这个季节、时间里的人的爱永远都不会消退消减。

    逝者如斯,唯他心如匪石。

    吴山长多饮了两口,觉得这两人真是让人腻歪的很。

    小哥儿自己好好炒茶,当个茶艺大师,将来和苦荼大师一样受人尊重多好,作甚把自己的情感都寄托在一个丑男人身上。

    骂章言丑男人的吴山长忘了自己也是丑男人之列的。甚至想着要不要好好□□调解章言,让章言好好对待夫郎,这样他说不定还可以喝到更好的茶。

    他见到众人露出的表情心中十分满意,这次带蓝因过来,一是不忍心埋没蓝因,对着茶友炫耀他的学生有这样一个夫郎,二是让蓝因给他长脸,洗刷这么多年被人打趣铁公鸡这件事,吴山长还是很介意被人说抠门的。虽然他的确是,但是也有些介意别人这么说。只是以前让他割肉把自己的心头好分享出去,还不如被人笑骂两句。现在有蓝因这么一个宝贝在,肯定没人再说他蹭吃喝了。

    “这茶出自何人之手,竟和大师的手艺不相上下。”还是有人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什么的人手艺能和我师父比。”苦荼大师的弟子圆通不满地看向说这句话的人。圆通非常崇敬自己的师父,不相信有谁的制茶技巧能比上他师父。

    苦荼大师却呵斥他,“圆通退下,此茶的确甚妙。”

    “大师说的是,这四季茶初入口什么都喝不出来,但是越喝越让人上瘾。若不是亲眼看到这就是几片茶叶浸泡出来的,我还以为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

    有了苦荼大师的认可,众人也纷纷开始夸奖起四季茶。

    “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炒茶人功力之深,怕是没有几十年,炒不出这样的味道。”

    “妙手炒山茶,妙哉妙哉。”

    “吴远思,你今天风头也出够了,别卖关子了,这茶你是从哪位大师那里求来的。”远思是吴山长的字,之前和吴山长插科打诨的那位儒士问道。

    打算茶会后求茶的人也默默地看向吴山长。

    吴山长正要和人解释蓝因的身份,都做好了众人不相信舌战群儒的准备,却听到苦荼大师朝着蓝因的方向道,“可否请小友再为大家炒一锅四季茶。”

    蓝因本来因为众人的夸奖熏熏然,看着章言笑的灿烂,苦荼大师突然对他说话,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蓝因仓促地收起自己的蠢样子,紧张地看向苦荼大师,“大师,你在和我说话吗?”

    “小友可是四季茶的炒制者?此茶味道、新奇都为此次茶会之冠,小友可否现场炒制一锅,让老僧亲眼看看,寒见寺柴火茶叶随小友取用,小友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蓝因看向章言,章言点头。

    苦荼大师抬高蓝因的茶叶,将蓝因的茶叶评为茶会最好的。想看蓝因炒茶是真,成全蓝因也是真。蓝因是个哥儿,现场的人在听苦荼大师说四季茶是他炒的,都本能抵触地不相信,这是蓝因这样一个普通的哥儿能做到的事。苦荼大师让蓝因这样展示一番,既让蓝因证明了自己,又以自己的名气给蓝因做了保。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是做了大师的人。

    过了今天小虫子大概要以茶艺在云州府小小的出名一把了。

    章言心有感触,小虫子最近运气好的有些过分了,处处遇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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