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寒酸的章县令
章言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是中午在外头找家酒楼吃点儿新鲜的, 但是他们在老葛的介绍下买的东西太多了。
每种海鱼,每个特产,老葛都能讲出它的各种好处来, 有时掺杂着他捕鱼中遇到的趣事儿,让他们一定尝尝,无论是东西还是故事都描绘得如此精彩美好。他们和老葛又成为了短暂的朋友。朋友让你一定要尝尝的东西,你买不买呢?
自认脸皮薄,并且有些食物非常想买的蓝因,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连章忠媳妇劝他, 都没有理会。
于是, 现在他们只能打道回府。
回到县衙门口, 刚好是衙门中午下值的时候。
詹县丞见县令一家都打包小包提着各种海产品蔬菜, 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随即他上前道,“大人, 你回来了。”
“你们下值?”
“正是, 大家快来见过县令大人。”
詹县丞招呼身边还没有走完的人来拜见县令,章言在县门口接受了几个属下的请安。然后打发他们去吃饭。
正要进入县衙,有一个魁梧的汉子从对面出来。
“我听说县令大人来了, 特来拜见。”
“这位是武县尉。”还未离开的詹县丞给章言介绍。
“武县尉免礼。”
“大人, 兄弟们听说你昨天就到了,早上就想来见见大人。不过,詹县丞说大人远途而来,需要休息几天缓缓劲儿, 不让我们去打扰。大人看什么时候有空见见兄弟们?”
章言思索了片刻, “三天后吧。”
“好勒, 那咱们都等着大人。这是大人的家眷和小公子吧, 咱们这里闹海盗呢,大人还把夫郎和小公子都带来了,这胆色一定比不了。定能和兄弟们说到一起。”
“过奖。”
“大人拿的这是海鱼吧,活蹦乱跳的定是渔民早上出海打回来的。大人怎么能自己去买菜呢,下次给随便给那个弟兄说一声,都能替大人跑这个腿,管保买来的菜新鲜又便宜。”武县尉道。
章言拒绝,“不必如此。”
他可不想有人打着他的旗号采买,平添许多风波。
“好,让他们送菜上门才符合大人的身份。总之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只会一声,咱们大家别的本事没用,做点力气活还是可以的。”
“本官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武县尉和詹县丞都先去用饭吧。”
“堂哥,这个武县尉十分傲气。”章忠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武县尉说道。整个谈话都是武县尉在喋喋不休的在说,堂哥根本没有说上几句。总让章忠觉得这不该是下属对上官的态度,好像想要压过堂哥一头的感觉。
或许人家只是热情好客,他想错了?
不过这个武县尉想要让人抢他的活儿干就让章忠不喜了,他出来前他爹说,让他来给堂哥跑腿做力气活儿的。这要是都能被别人抢了,他也没有脸面回去见他爹娘了。
章曜崽崽也附和他堂叔,“不喜欢。”他很不喜欢武县尉看他的眼神,好像在可怜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被父母带到危险中来,或许是其他别的感觉。可惜他太小了,只有在背书的时候嘴皮子利索点,实在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只能说不喜欢。
“相公,你放心,如果他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
将买来的东西放好,他们也不打算出去了。热了带回来的熟食当午饭,有蒸海鱼、鱼丸、肉饼、竹笋干。其中还混入了一个叫土笋冻的东西。
以为他是一种笋吗?不是的。竹笋冻是本地的一种虫子熬出胶冷冻而成的。远远瞧上去,就像是里头嵌了一条虫子的果冻。
因为大家都接受不了,蓝因没能买到海蜈蚣,在老葛介绍这东西是虫子制作的时候,兴奋地立马买了一斤。
这让章言惊觉蓝因是不是有同种相残的基友。这是蓝因第一次对食物表现出这样大的兴趣,而对象是虫子食品,关于虫子的美食他似乎都想尝尝。章言都开始好奇,蓝因在星际世界的食谱到底是什么。
“好好吃呀。”
蓝因一口咬到藏在里头的虫子,露出一个幸福的表情。还不忘记招呼大家,给他们夹。
“相公、曜儿、忠弟、蕙兰你们都尝尝,太好吃了。”
“不用了。”章言手挡在碗上。
“相公,不骗你,这个笋冻真的非常好吃。如果我骗你,你晚上就把我和曜儿赶出房门。”蓝因信誓旦旦地道。
被点名的章曜却十分迷惑,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把他一起赶出去?
在他迷糊的这个时间里,他父亲以物种不同口味不同,拒绝了他爹爹的投喂。他爹爹趁着他注意力不集中将一小块笋冻放到了他碗中洁白晶莹粒粒分明的米饭上。
想哭。
他的堂叔也在说,“曜儿,你爹爹没骗人,这个笋冻啊,吃到嘴里滑溜溜的,里头的虫子我觉得比猪肉还要好吃。”
他的蕙兰堂婶也表示赞同。
以前听家里的老人说,闹灾的时候为了活命吃过蟋蟀蝗虫树皮草根,米北这里的人却以虫子为食。想来胆小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勇气,也吃了两块。
章曜真的哭了,看着旁边的章言哭的。
这个家里只有父亲和他是一伙的了。
作为大家长,章言只能出来呵斥蓝因,让他别闹章曜。蓝因飞快地将章曜碗里的土笋冻夹走,哄他吃东西。章曜不理他。
章曜将崽崽抱在怀里,直视他的眼睛,“不想吃的东西不想做的事情,你都可以给父亲和爹爹说。如果合理我们都会答应你。就像在外头买海蜈蚣时一样,你害怕,你爹爹就打消了主意。不需要通过哭闹达成目的。”
“明白吗 。”
“说过。”章曜指着蓝因委屈地道,他之前就说过不吃虫子,爹爹根本没有在意。还要给他夹。
对虫子比对他这个崽崽还要热情。
章言看向蓝因,蓝因躲闪地回笑了一下。他觉得那是崽崽没吃过虫子,不知道虫子多么好吃才会这么抗拒,等知道了虫子的美味,一定会喜欢上的。
哪知道他们只是多说了两遍这东西好吃,就把崽崽吓哭了。
“那就多说两遍,态度严肃一些。”
“不听?”
章曜问他父亲爹爹不听怎么办,章言自然是站在儿子这边的,“我会批评他。”
章曜终于开心了。
愉快地开始吃自己的午餐,他的力气大,小勺子小筷子等用的稳稳当当的,吃饭喝汤都不用人照顾。他嫌弃被土笋冻碰到过的大米,用勺子挖了送到蓝因碗里。
崽崽这是真的嫌弃的不行啊,蓝因心想。可是崽崽是个雄虫崽崽,遇到可食用还这么美味的海虫,怎么就不吃呢。
下午章言继续上街,蓝因跟着他,将章曜留给了章忠夫妇。
“堂哥和哥夫两个人出去玩,把你这个小拖油瓶留给我们了。”章忠抱着章曜玩笑。
章曜扭头不看章忠,父亲爹爹出门之前都和他说好了,他才不会听堂叔乱说。
章言和蓝因在市井中没有目的的走动,这个下午他们倒没有刻意的去收集消息,只是想感受一下米北的风土人情。家中父亲打皮孩子,妇人为酱油有没有掺水和货郎争吵,男子跳到水里给心爱的姑娘摘荷花,他们都要停下来驻足片刻。
路经茶馆酒肆等场所时,还是有一些消息进入到了他们耳朵里。
比如郭县令吃败仗的原因,这些百姓个个都十分清楚,大概不知道的就只有京城被蒙在鼓里的贵人们了。他们许多人也不满意郭县令的禁海政策,这大大影响了他们日常的生活。
米北县是有两个小码头的,没有禁海时,经常有货船停靠,青壮都可以去码头上找活做。
一禁海,货船不来了,许多人的生计也断了。
这让章言和蓝因知道,海盗不除,想要恢复米北县的民生是非常艰难的。而米北的百姓并不觉得朝廷真的能剿除海盗。郭县令那么大的动作,鼎盛时招了那么多人,不还是没打过海盗。
令章言惊讶的时,他刚来米北县两天,就已经有关于他的传闻了。
而且传的还不好听。
有人舅舅的邻居的表姨的二孙子夫郎的表哥,在县尉手下当差。亲眼见到他们新来的县太爷带着夫郎儿子出去买菜,说是在衙门这么多年,县令换了好几个,就没有见过这么寒酸的县太爷。
然后这人非常忧心的说,县太爷这么寒酸,担心他来他们米北不是办实事的,而是来刮地皮的。
章言:……。这就有些离谱了。
蓝因:“相公,咱们一点都不寒酸,不会刮地皮,这些人都是乱说的。”
“嗯,咱们是财不露白。”
“一定是那个武县尉搞得鬼!否则中午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出来。”
“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要教训他。”蓝因道。
“马上就有机会了。”
事情果然和武县尉有关,章言第二天又去衙门点卯的时候,武县尉还在衙门没有离开,替自己手底下的人朝章县令道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心黑的章县令
“底下兄弟不懂事, 多喝了两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外头瞎咧咧了几句大人的事情,被有心人给传了出去。他们绝对没有不敬大人的意思。老百姓目不识丁, 谣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三人成虎,大人您是读书人比下官了解。”
“口耳交传的确容易造成错误遗漏。”
更何况,还有一些好事者在其中穿凿附会。
“这是兄弟们凑钱给大人的一点敬意,还请县令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他们这一次吧。”武县尉双手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方形檀木盒子递给章言。
“赔罪礼就不必了, 当值期间喝酒, 造谣上官, 武县尉按照县衙的规矩处置就是。”
“大人的意思是要赶他们走?”武县尉抬起头小心问道。
“县尉负责管理本县治安, 对这些法度条例规矩该比本官更懂才是。难不成当值期间渎职是武县尉手下自卫队员的常态了。”
“大人请勿误会, 这几人只是自卫队中的特例。其他人平常都是老老实实的当差办事。”武县尉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
“以这几人的所作所为,将他们赶出县衙也不算冤屈他们, 但规矩法度之外也要酌情处理。他们都是县衙的老人, 说大人您亲自买菜的那个在县衙待了八年,送走了三任县令。还有一个家中父亲叔伯出海打鱼时遇到了海盗,父亲断了两条腿, 家中还有三个兄弟, 都靠他这份俸禄养着,因为议论了上官几句就把人赶走,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正是因为如此,本官才赶走他们。”章言道。
武县尉不解, “老武是个粗人, 不明白大人这样做的意思。只是听教书的先生说为人父母官要怜贫惜弱, 大人为何不肯可怜他们一次。”
“本官来米北县时朝廷给了本官两个任务, 一是剿灭海盗,二是恢复米北县民生。海盗还没有打,就有人动摇军心,这是在和本官做对,和朝廷作对。其二水盗之中有一部分人是没有土地的百姓,他们还在家人留在岸上,本官不希望刚把剿匪的命令布置下去,他们这头喝了两杯酒给本官泄露说去。到时候县衙损失惨重,再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百姓和县衙同事就晚了。本官让他们离开县衙,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正是顾惜他们和县衙的情谊以及让他们能活着回去奉养家中亲人。本官的拳拳之心,武县尉可能明白?”
“下官明白,大人这样做是出于一片好意,怕他们在打海盗这样的大事上犯错丢了性命,才让他们回去的。下官是个粗人,没有想到这许多,大人的话让下官醍醐灌顶。”武县尉喏喏回道,还不忘拍一下章言的马屁。
心中却想,这些读书人可真不要脸,颠倒黑白的本事谁也比不过他们。明明要把人赶出县衙,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他们好,给自己一个好人的称呼。
“既然武县尉明白了,本官希望你的手下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人,这回让本官怀疑你管理属下的能力。”
“是,请县令大人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不会让大人失望。”武县尉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至于这份惶恐,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武县尉带着要送给县令大人的赔罪礼大步走出县令办公的地方。这一幕落在许多人眼里。
章言送走了武县尉,思索了一下米北县城的官员结构,七品县令、八品县丞、九品县尉,若干主簿和归县尉管理的二百海盗自卫队成员,平时也会当衙役用,做些巡逻治安工作。
除了县令、县丞、县尉外其他的都是无品级不入流人员,由县衙聘请县衙发俸禄,也就是这些人的任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县尉这一职位并不是每个县衙都会配置的,像是边境有官兵驻守的地方,许多地方都没有县尉。衙役由县丞或者主簿顺带就管理了。
这些年海盗频繁上岸,沿海县丞需要自保的力量,才会设置县尉一职。
他来之前,那个所谓的海盗自卫队最多其实是一千五百人,不超过两千人。而之前传的五千人这个数据,是因为这次上岸海盗人数众多,相邻的怀安、怀庆两县怕受到牵连让他们县的人前来助力,章言昨天下午和人打听下了怀安、怀庆自卫队人数,加上战斗时郭县令征集的青壮人数,这次凑到五千这个人数。
任命之前,便宜师兄没有提起这个情况,应该是以为郭县令仓促召集了本县五千个男子去打海盗。
这大概是信息不通的坏处。
米北因为这次海盗上岸,一个村庄近乎消亡。朝廷的大人却连内里都不清楚。真是莫大的讽刺。
也是,他们忙着争权夺利怎么会在乎这些普通渔民的死活。
“相公,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曜儿都等着急了。”他们今天约定了要去米北县的码头和海边看看。
又被爹爹提名的章曜看向他爹爹,不知道他爹爹为什么又要说瞎话,他知道父亲有事要忙,没有等得很着急。
“武县尉为昨天的事情赔礼。”
“事情真是他做的?”
“说是底下人喝了酒,以讹传讹。”章言道,“不过,他反应这么快,和他脱不了关系。我让他把那几个人赶出县衙了。”
蓝因也觉得这道歉太上赶着了,凑到章言耳边小声道,“相公,那个武县尉是不是借着道歉试探你,想送重礼贿赂你。”
“不知,他的礼物我没有收下。”
蓝因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点小手段他还是军雌的时候就见过好多。一些军队的供应商会故意得罪一些家族旁系不重要的子弟,再带着重礼上门和人搭关系。这个武县尉说不定想要这样和他家相公拉近关系。
这点儿本事连他都骗不了,更别说他家相公了。只有傻子才会上当。
章言没有否认蓝因的猜测,让小虫子尽情发挥他的想象力。
“头儿,怎么样,县令大人怎么说。”
武县尉手下的一个姓柳的队长见他出来,赶紧上前迎接道。
“姓章的让把人赶出去。”
“这章县令不是个读书人吗,怎么脾气和郭县令一样。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咱们这里来了?”
“姓章的是不叫的狗,咬起人来说不定比姓郭的还要心黑手狠。姓郭的在西北有个当将军的大哥,还不是被咱们搞走了。姓章的没有靠山,据说在京城得罪了不少大官才被发配到咱们这里打海盗,不知道他们一家有没有姓郭的好运了。”武县尉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股狠意。完全没有在章言面前粗狂没心眼的样子。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随便找两个出来给那个姓章的交差就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的他。连个下人都没有,他不寒碜谁寒碜,还不让人说。快死到临头的人了,咱们不和他计较。”
武县尉想到刚刚对章言赔的小心,将手中的礼物扔给柳队长,气哄哄地走了。
柳队长小心地将东西接住,急忙去追武县尉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章言和蓝因转了米北的码头,又去附近的海边走了走。米北到底没有对外公布取消上任县令的禁海政策,并没有商船敢前来投靠。
怕新上任的县令是个不讲理的,直接以他们违反了本地政策为由将货物没收了。
偶尔有渔家姑娘撑船走过,或者偷偷出海回航的渔民,章言他们假装没有看到。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的影踪,海是禁不住的。
与其让人躲躲藏藏在面临海盗带来的危险之余还要承担来自官府的压力,章言决定明面上禁海这件事模糊处理,民不举他这个县太爷也不会主动去追究。
但禁海政策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如果不能打击海盗势力削弱海盗的力量,章言也不敢轻易解除海禁。他和蓝因单独去了那个叫腌鱼村的被海盗袭击的村落,实在令人触目惊心。村外的土地上都是坟包,活着的人麻木消沉。
章言还想到各处的渔村乡村看看,上次老葛说米北气候好地里却不长庄稼,让章言耿耿于怀。想要探查一下其中究竟。
终究是什么原因浪费了这里如此优越的地理位置。
但章言不好一直不在县衙,之前和武县尉约定去见他手底下人的日子也到了。只在县城郊区的位置走了走,没有深入到米北全境。
城中一处宅子。
“他这几天什么都没干,带着夫郎儿子在县城周围转了转?”
“真是当游山玩水来了。”
“姓武的那样挑衅他,他都没有反应?”
声音的主人口中的主角自然是我们的章县令。
“县令大人应该是在访查米北县的民情,海盗的事情过去不久,许是对衙门的人不信任,想要亲自查勘一番。之前县令大人和武县尉约好了,明日去见海盗自卫队那批人。”声音对面的男子回答。
“他们还敢叫这个名字?”
“见了海盗还没开打呢,就哭爹喊娘的跑了。”
“什么自卫队,自杀队还差不多。”
“县令大人没有理会武县尉的讨好,心中对他想来也是有计较的。”
“就姓武的那点心眼子,还敢在人家读书的面前摆弄。”
“跳梁小丑罢了。”
“打海盗不掌兵,这位章县令离死也不远了。”声音主人露出一副有好戏看的表情,“且看他明日和姓武的谁更胜一筹,值不值得我们帮他。”
下属的人回答是。
和声音的主人又汇报了一些章言的事情,那位下属走出这座三进的大宅子。夕阳金灿灿的光照在这位忠心的下属脸上,脸的主人赫然是米北县的县丞詹鹏翔。
*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上当的傻子:哈秋,谁在说我。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检阅自卫队
为了自己的安全, 章县令去见自卫队那群人时,把重金聘请的虫保镖也给带上了。县令和县令夫人一起查阅自卫队,传出去也算是一次不错的政治活动。
章县令的心思略微跑马到了现代, 又马上转了回来。
检阅自卫队的场所在县城东边他们练武的演武场。这是前任郭县令特意发动劳役修建的。
米北县地位最高的四人一同出现,章言、蓝因、詹县丞还有武县尉高坐在高台之上。自卫队成员二十人一列共十列站在演武场中央,队员腰腿挺直,目光灼灼地看向端正伟岸的章县令,等看到县大爷身旁头戴澹青色抹额的黑哥儿,目光变得古怪微妙起来。
蓝因不是哥儿, 没有那个意识戴抹额之类的东西, 嫌这些麻烦, 章言也没有要求蓝因一定要遮住额头上的红痣, 因为蓝因他经常被人议论纷纷, 多一件少一件没什么区别。
还是师母提点了蓝因两句今时不同往日,小虫子才恍觉, 他这个退役军雌已经雌荣雄贵, 成为官家夫郎了。要注意着装礼仪,不能在外头给相公丢人。
“大人,这些就是咱们米北的好儿郎。”
“你瞧他们多精壮, 精神头多好。”
“有这些年轻人在, 下次海盗再来,咱们定能打的他落花流水。”
武县尉不停地夸赞这些自卫队成员。
“武县尉,此言差矣吧。”章言打断了武县尉的喋喋不休,聒噪的很。
“大人?”
“上次海盗袭来逃跑的兵士中就有这些人吧, 武县尉你说他们能保米北县安定, 不说相公心存疑虑, 就是我也没法相信啊。”
“万一海盗来了他们又逃跑了可怎么办。”
“青壮逃跑, 留下一段老弱妇孺任人宰割。这样贪生怕死没有担当的人,如此可怕,武县尉竟还夸奖他们?难道是因为本夫郎从乡下来的,不了解你们城里人怎么想的。”
蓝因阴阳怪气地抢了章县令的发言,在退役军雌眼中,逃兵不配做虫,哦,不配做人。
眼前的武县尉,更让虫厌恶。
一群逃兵,竟还敢说他们在保护家乡,竟然还继续让他们担任保护家乡的责任。蓝因从来没有见过让人这么作呕的上官和士兵。
不是说人不能犯错,但是这样的错误不配原谅。
想起他们当兵时,一言不合就干架凭实力征服他们的上官,蓝因充满了怀念。他再也不在背后嘀咕那家伙和雄虫相亲失败找他们撒气了。
“不会了。”
“上次兄弟们没有作战经验,第一次见海盗慌了神,没反应过来。”
“这几个月,我们经常到山里打猎加强训练,为了再遇到海盗的时候一雪前耻,每个兄弟都铆足了劲儿拼命往死里训练。”
武县尉解释。
“要是他们再慌了神呢。”蓝因不罢休。
他就是看武县尉不顺眼,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雄虫。这些年为了保护相公和儿子,蓝因虽然对雄虫好感仍然存在,但已经学会分辨“雄虫”中的败类,对他们不脚下留情了。
在这里“欺负雄虫”,只要有理有据站得住脚,都不用坐牢。没有那群雄虫保护协会的人拿着各种条款来制裁,蓝因简直放飞了。
詹县丞在此期间,偷偷看了他们这位县令夫郎好几眼,还偷偷观察了下章言的神情。县令大人并没有因为县令夫郎对自卫队的人发难而不悦,反而十分纵容。
这两人明明不相配,感情竟是如此好吗?连县令夫郎插手他的事情,章县令都不生气。
武县尉则是被蓝因追问的不耐烦了。
这些读书人真是不干不脆,自己什么都不说,拿夫郎当枪。
“县令夫郎是个哥儿,不懂自卫队打海盗的事情。老武在和县令大人商谈正事,县令夫郎如果有疑问请私下再询问大人吧,不要打扰我们。”
“大人,你相信兄弟们,咱们当过一次孬种绝不会再当第二次。”
“兄弟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大人和县令夫郎相信,大人你给句话吧。”武县尉直视章言。
污点之所以是污点,是因为非常难以消除。
带了血的污点,章言也不能替人原谅。
让虫保镖出了半天头的章县令终于开口了,“夫郎所言,亦是本官日夜忧心的,米北百姓良善却遭海盗欺凌,士兵本该保护家乡却没有血性,让父老任人宰割。武县尉空口无凭地说他们改了,本官实在难以置信。老话说,说得好不如做得好,自卫队成员只有拿出功绩恐怕才能再次取信米北百姓和县衙,才能让本官和县令夫郎信服。”
武县尉不习惯章言这种说话方式。
不就是想看看他们的真本事吗。他也正想给他们的章县令来个下马威呢。不让他知道一下厉害,真以为做到了县令的位置就能在米北称王称霸,不把他老武,还有他们自卫队放在眼里。
“大人的担心老武知道,不如让兄弟们给大人比划比划,让大人见见我们这几个月训练的结果。”武县尉道。
“可。”章言允许。
在武县尉的命令下,两百人散开。
一部分在演武场上两两比划,打斗看上去倒是挺激烈,另一部分去取弓箭、靶子表演射箭。
章言和蓝因认真地看着他们演练,纯粹把这些当消遣了。在退役军雌眼中,这些人破绽百出,跟小雌虫互相打架似的,没一个值得夸赞的。
章言则是觉得这些人还算听话,练得尚可。可惜听的不是他的话,大部分还都有逃兵经历,不可信不可用。让章县令十分心疼养这些废物的银子。
章县令的俸禄被家小瓜分完了,除了以前存的些私房钱,再不见进账。再看着衙门账目上,每个月支付给这些人的薪酬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冤大头。
章言和蓝因无视武县尉那些自夸的话,百无聊赖的看着。突然之间一支利箭从演武场的一个方向朝章县令飞来。
台上的章言、蓝因、詹县丞、武县尉也都看到这支箭。
詹县丞惊慌的站了起来,大声喊着,“保护大人!”
章言和蓝因都没有动,蓝因根据经验判断,这根箭根本射不到相公身上,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不需要他来处理。章县令很相信自己的虫保镖,他相信虫保镖并不希望青年守寡,虫保镖最近很喜欢从他手里扣零花钱,要是他没了可没有人给虫保镖小钱钱了。
而且,就算虫保镖不可信,章县令也是有自己的眼力。
这支箭在章言身前半步远的地方掉落。
章言和蓝因面不改色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支箭。
詹县丞惊出了一身冷汗。见县令夫夫纹丝不动,毫发无伤,提起的心才放下来。打算让章言夫夫先离开这里,章言蓝因制止了他。
这个时候走,这些自卫队的人说不定还以为章县令怕了他们了呢。
武县尉赶紧跪下给章言请罪,“是下官的不是,险些让大人遇险。谁干的,还不快滚过来给大人请罪。若是不出来,让老子查出来了,有你好看。”
演武场上的自卫队成员在箭落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下来。听到老大让他们把人交出来,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人,这箭是小人的。”一个身体精壮,肤色铜黄,一头短发自然卷曲垂落颈间的青年从射箭区域前来和章言请罪。
这个青年上身着短褂,下身一条到膝盖的藏青色短裤,一只手拿着弓箭,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的布条。
“小人刚才在和同伴玩盲射,不慎将箭矢射向了大人,请大人降罪。”
章言没提降不降罪,问他,“你姓甚名甚,家住何方。”
“小人李大志,家住咸水村。”
“咸水村啊,本官前两天经过那里,离腌鱼村不远。”章言漫不经心地道。
“是。”李大志的拳头在身下瞧瞧握紧。
“腌鱼村可有你的亲人。”
“回大人,有。”
“哦,可还活着。”章言的语气更加随意,却让人大气都不敢踹。
李大志感到一层又一层的浪朝他打来,让觉得胸闷气短,“殉、难了。”
“你的箭术很好?”
“大人,这小子的箭术是咱们自卫队里最好的,蒙上布条的时候只有他能射中靶子,是咱们队里的神箭手。”武县尉跳出来说。
“给本官瞧瞧。”
章县令不在继续追问,李大志松了口气。他一共射了十箭,五支箭睁着眼睛射,五只眼睛绑上布条射,都正中靶子中央。
围观的自卫队成员欢呼起来。
“箭术的确不错。”章言淡淡地道。
“不过还不够。”
武县尉不以为然,觉得这姓章的不懂装懂,刚才没有吓到他,说不定是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见李大志的精妙箭术,想必是吓破胆了。连追究李大志的罪责都不敢了。
“敢问大人口中的不够在哪里。”詹县丞却想听一下他们这位县太爷有何高见。
章言看了一下蓝因,然后就见我们的县令夫人将演武场角落的那面破锣拿了过来,重重敲了两下,将人震得一愣一愣的,演武场上的人都安静下来。
“来米北县的路上,本官听闻米北富庶。海鱼、海虫、稻米、竹笋、水果都吃不尽,百姓不用为衣食发愁,每年还有结余。”
“米北的男人像是富贵乡养出来的公子少爷,吃得脑满肠肥,养得骄矜懦弱,贪生怕死。”
“本官以为是夸大了。”
“米北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海盗侵袭,米北的男人怎么会是无用之人。”
“但是今日本官见你们演练,才知不是米北男子无用,而是自卫队的队员无用。就凭你们这几手花拳绣腿,随便拿着把破弓会射两箭就以为自己是个神射手了,连个哥儿都不如,让本官觉得你们是在浪费本官的米粮。”章县令直接不客气地打压自卫队这些人。
要不是小虫子知道雄主和他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会以为他家雄主深谙渣男话术想要PUA收伏这些逃兵。要是雄主真这样做了,小虫子保镖不高兴是会加保镖费的。
一旁的武县尉闻言心中却一个咯噔。
这个姓章的刚来就想继续裁剪自卫队成员,增加自己人?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就不怕自卫队哗变,拿他这个县令祭天。他是个大老粗也知道不能轻易裁剪士兵的,上次是郭县令倒台,他们犯了错,才能把人数裁下去。
章县令空口几句话就像裁人,做梦比较好。
之前武县尉还十分忌惮章言,现在发现章县令不过是个只会动笔杆子动口的读书人,什么都不懂。觉得县令已经不足为惧。
武县尉正洋洋得意,没料到不久就被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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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故意卡文的,我是码字时间晚了,只写到这里,咳咳。
如果佩洛西老巫婆到台湾的消息没有跳出来,我可能能多写一千字。支持人民解放军,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恶毒的章县令和威武的县令夫人
“县令大人所言, 小人不服。”之前表演射箭,后被章县令明着嘲讽自封神箭手是自不量力的李大志首先站出来抗议。
其他自卫队成员见有人带头,纷纷跟随, 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对,我们不服。”
“县衙给的月钱,只够填饱肚子,我们都吃不饱,哪里就脑满肠肥,骄奢淫逸了。”
“要咱们真是富贵乡里娇养的公子哥, 谁还出来当兵。”
“当兵怎么就不能怕死了, 死谁都怕。”
“我们训练这么久, 怎么可能连哥儿都比不过。”
“大人, 你要能在米北县找到一个会抡大刀的哥儿, 老牛把头扭下来给你当凳子。”
“县令大人恐怕读书读多了,连男人哥儿都分不清了。”
“咱们县令夫郎不就跟个男人一样嘛。”
手下人都在和章县令闹, 武县尉心中暗自得意。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让章县令下不来台,再不敢在他们面前摆威风更好。
“肃静。”
铛——
章县令刚说完, 县令夫郎的锣声就随之重重落下。
自卫队的人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脸上都是一副恼怒不服气的神色。
“本官了解了,你们是觉得自己身为男子很了不起,就一定比哥儿强?本官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官家乡荆南县的哥儿是如何以一当百的。免得各位没有见过世面, 将来出去像个井底之蛙丢尽本官的脸面。”章言看向蓝因。
县令夫郎将破锣塞到县令大人手里, 站在县令大人旁边做出护卫模样。
“大人说的来自荆南县的哥儿, 是指县令夫郎?”詹县丞小心翼翼地问。
“正是。”
“大人是想让县令夫郎和自卫队成员比?”詹县丞继续小心揣摩章县令的意思。县令夫郎瞧着是比一般哥儿壮了那么一些, 如果说能对付三五个普通男人,詹县丞觉得尚不算夸大,但是让县令夫郎和这些接受过训练的自卫队成员打,县令大人是怎么想的?
武县尉是自卫队的老大也觉得章县令疯了。
难不成章县令是因为升官发财了,就想死老婆了?然后他自己不敢下手,想借他们的手借刀杀人?
如果他们下手没个轻重打伤打残或者直接打死了县令夫郎,章县令既可以铲除家中不喜欢的黄脸哥儿,又能借机治他们这些人的罪,把一部分人赶出去,招募自己的亲信。
章县令什么都没有损失,就能掌控自卫队。
阴险,太阴险了。
这些读书人,为了争权夺利连夫郎都能害死,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
自觉察觉出章县令阴谋的人,都觉得这人太可怕了。
“大人,此事不妥。县令夫郎身份尊贵,怎么能和这些下手没个轻重的小子比试。”武县尉站出来道。
“大人三思。”詹县丞也劝道。
蓝因非常能打这件事,在京城里传的群魔乱舞,各种鬼神什么的都被编造了出来,除了某小虫子想要的虫神。
但出了京城,基本上没有几个人相信。
大家都当京城又有新的话本子,或者说书人又说新书了。只将这件事当个传奇故事听,听完就算了。
许多事情,大部分人相信的是眼见为实。关于蓝因的传言在他们眼中太离谱了,他们觉得一个哥儿就算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能制服两三个地痞流氓的程度,哪可能一下打败一百人。
一些高级官员,倒是有收到关于章言和蓝因的消息。但位高权重多年让他们十分自信自负,根本不相信蓝因一个哥儿打败了五城兵马司一百多人,只以为他们可能还使了其他手段计谋。
武县尉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官比比皆是,他背后的主子不可能特意告诉他这些消息。詹县丞也只是隐约听说县令夫郎是个悍哥儿,但人的极限就在那里,他也不相信县令夫郎是什么绝顶高手。
章言挥退武县尉和詹县丞。
“无妨,既然自卫队的人不懂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官的夫郎不介意教教他们。”章言继续拱火。
“大人,若是小人们误伤了县令夫郎怎么办。”李大志继续问。
“呵,凭你们也能伤了我。”县令夫郎十分不屑。
章县令出来假做安抚,“夫郎稍安勿躁,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多余,但的确需要事先说清楚,否则到时候他们和你打不敢出全力,你也不尽兴。”
“演武场上比武,自然是不论尊卑上下,不需留手。”
“不过,以本官夫郎的武力和你们打,的确是欺负你们了。这样吧,如果谁能在本官夫郎手底下走过一招本大人赏五十文,两招一百文,以此类推。”
“但如果你们连一个哥儿都比不过,本官就要考虑你们值不值每月五百文的月钱了。这样吧,这次输给县令夫郎的扣一百文月钱,怎么样敢不敢。”
章言一副倨傲的样子,仿佛料定了他们不敢。
自卫队的人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怎么能经得起他这样激。更何况,章县令三番两次的打击他们,早就让他们心中怒火大盛。
就算这是个圈套,就算章县令真的要借着他们的手打死他夫郎,他们也不怕。
“敢!”
“怎么不敢!”
“县令大人莫要小瞧人。”
章县令极其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敲了一下手中的锣,“好,这样才算男人。赏罚就如刚才所言,本官再补充一条规则,任何人都可以挑战县令夫郎,赤手空拳刀剑□□比试均可。开始吧。”
蓝因轻盈地从高台跳下,来到演武场中央。
“谁先来。”
“小人请教县令夫郎武艺。”李大志道。
蓝因颔首,李大志刚来到蓝因面前站定,就被蓝因一脚踹出三米远,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现场安静极了。
死一般的安静。
李大志是自卫队里的好手,箭术身手都是其中佼佼者,竟然没在县令夫郎手里走过一招还吐了血,县令夫郎则游刃有余的站着好像刚刚没出什么力气。换他们上去,他们能打败县令夫郎吗?
县令大人的那些话好像不是骗他们的。
县令家乡来的哥儿,就是比他们这里的男人强。
怪不得县令大人百般看不上他们。
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值得大人看得起的。
县令夫郎一脚成名,让章县令故意贬低自卫队成员的话深入人心,对从没有去过的北方充满了向往。甚至几十年后,米北县还流传着北边有一个叫荆南县的县城,那里的哥儿非常凶残,几百个男人都打不过一个。要是没有章县令这样的本事,千万不可招惹。
而现在,章县令用他那无耻的话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冷场,“李大志的箭术不精,差点射到本官,夫郎心疼本官,特意教导了他一番,让他本事学到家了再出来卖弄。”
“本官知道夫郎是出于好心,希望李大志能将箭术练好将来更好的打海盗,但教导人最好不要见血,否则太不吉利了。”章县令转而叮嘱县令夫郎时就像会变脸一样,温温柔柔的。
“还有人要请教本官夫郎吗。”
“你们不会觉得打不过本官夫郎,就不敢上了吧。米北县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怂包吗,海盗不敢打,哥儿也怕,连和本官的夫郎切磋一下都不敢?本官的米粮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
章县令的语气随即变得轻蔑起来。
詹县丞沉思,看来县令大人打定主意今天要在自卫队立威。没想到县令夫郎深藏不露,怪不得章县令刚来就敢和武县尉对上。人家这是有夫郎可以靠啊。
呸呸,怎么把大人想的像个靠老婆的。
自卫队的成员现在很痛苦,非常痛苦。他们非常希望县令大人可以闭嘴,他每开口说一句,就让他们的痛苦加深一分。怎么一个男人会比一群鸭子还聒噪。
他们现在一边是不想丢面子,但又知道上去了就是挨打。
可是恶毒的章县令正在看着他们,要是他们真的怕了不敢上,明天这件事就能传遍大街小巷。像章县令说的,他们打海盗的时候逃跑过一次,和哥儿比武还要逃跑,还要不要脸了。将来拿什么在自卫队继续混下去。
就算他们能厚着脸皮待下去,章县令也不可能要他们。
为了脸面,为了工作,许多人把心一横,继续上台挑战蓝因。
赤手空拳他们打不过,就提出比试武器。不管其他人用的什么,蓝因一根烧火棍,一棍下去,这些人再也没有战斗力。
县令夫郎的确非常听县令大人的话,后来的都没见血,但目测骨折的有好几个。好像是刚刚说,县令大人读书读傻了,县令夫郎长得像男人的那几个。
自卫队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如果没有县令大人的点评,场面会是一片肃穆寂静。但偏偏老天爷让章县令长了张嘴。
有人见县令夫郎打倒第二十个来请教他的人时开始喘气,迫不及待地跳了上来。没等出招,直接被棍子打到腿上再也站不起来。
他的同伴沉默地把他拖下去。
县令夫郎气喘的越来越粗,县令大人询问他要不要休息,县令夫郎坚强地摇了摇头。于是又有几个人上来,然后都惨烈地被抬了下去。
县令夫郎流再多的汗,气喘的再大都没人再相信了。
揍了三十八人,再也没有人敢上来。
“怎么,咱们自卫队只有三十八个勇士,一半的一半都不够吗,这样让本官怎么放心带着你们去打海盗。”收获两百人厌恶的章县令又开口了,“都是一样吃的县衙的米粮,一样做的训练,怎么差距就这么大。武县尉你平时就是这样给他们做表率的吗?”
闭嘴!
自卫队的成员现在听到章县令的话就头皮发麻。要不是打不过县令夫郎,怕他像打李大志一样报复自己,他们现在非常想以下犯上!
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当上县令。
老天不公!
“县令夫郎武功盖世,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的。”被章言点到的武县尉苦笑道,“老武也请县令夫郎教导一下。”
“好,武县尉是个汉子!本官没有看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县令夫郎一战成名
“老武献丑了, 请县令夫郎手下留情。”武县尉站在蓝因对面十几步远的地方道。
蓝因礼貌点头。
武县尉的腰间挂着当值时的佩刀,决定以佩刀作为武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武县尉拔出腰间的长刀, 气势汹汹地朝着蓝因冲过去,好像要和县令夫郎决一死战般。
演武场中央紧张的气氛传递到在场的每个人心中,心都提的高高的。
不知道是为县令担心,还是为他们的老大担心。
章县令依旧是不一样的烟花,和站在他旁边的詹县丞说道,“武县尉倒是有模有样的。”
“是。”
“自卫队的人虽然战斗力不行, 倒是挺听武县尉的话。武县尉训练他们的时候一定很用心吧。”
詹县丞脸色微微严肃起来, “回大人, 这些人是前任郭县令带出来的。”
章言点头。
被人摘桃子了。
就在章县令和詹县丞闲话两句时, 演武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众人看到武县尉的大刀被县令夫郎的烧火棍一下子捶断时大受震撼, 什么时候木头都能把钢铁做的刀给弄断了。
他们老大的刀这么不结实的吗。
怎么可能。
县令夫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是人。
因为在脑海里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演武场的人甚至都忘记关心大刀碎渣溅到脸上, 正捂着满脸血躺在地上哀嚎的武县尉。
章县令和詹县丞立刻从台上下来, 来到武县尉旁边。
“武县尉,伤势如何,可需要请大夫。”
“大人, 下官没事。是下官自不量力挑衅县令夫郎, 活该有现在的结果。”武县尉凄惨地道。加上还在流血的脸颊,着实可怜了些。
但章县令是个铁石心肠的。
“本官夫郎是个胆小的,刚才武县尉冲过去的样子吓到他了,这才没了分寸。本官替他向你道个歉, 还请武县尉原谅他一次。”
“下官不敢…”
武县尉的话还没有说完, “胆小”的县令夫郎已经扑到了县令大人怀里, “相公, 这个人刚刚好凶,好像要吃了我一样,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
章县令拍着他家夫郎的被安慰他。还对一旁的詹县丞和武县尉说,“哥儿家就是这个样子,有再大的本事也改不了哭哭啼啼。”
“詹县丞、武县尉请多担担一些。”
詹县丞、武县尉以及一众自卫队成员已经风中凌乱了。
刚刚大杀四方,对着他们毫无留情,直接一棍子把他们送下去的县令夫郎,真的是现在这个在县令大人怀中说害怕的哥儿?
那张男人的脸也会撒娇的吗?
他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梦里好像不会疼,狠心掐了一把的人立马知道这不是梦,就是事实。
县令夫郎好在县令大人怀里啰嗦,“相公,今天是我们成亲四年以来,你夸奖我最多的一次。我想要好好表面,不辜负你的期望,不知道怎么伤到武县尉了。”
自卫队成员沉默,县令大人每次对县令夫郎的夸奖都是对他们的折磨。他们夫夫将自己的乐趣建立在他们这些可怜人的痛哭上,真是太恶毒了。
只见章县令安慰县令夫郎,“为夫知道这件事不怪夫郎,武县尉不会责怪你的,夫郎莫要伤心。”
“是下官学艺不精,不关县令夫郎的事。”武县尉忍着脸上的痛意道。
“你看,武县尉都不怪你。”
章县令也受不住县令夫郎的矫揉造作,在他耳边咬牙道,“适可而止,否则今晚你自己去住客房。”
县令夫郎:……。
以前他和崽崽一起赶,现在只赶他不赶崽崽了,雄主真是越来越偏心了。
“武县尉,我不是故意要打伤的,你真的不怪我?”县令夫郎茶茶的问。
“是。”武县尉道。
这两夫夫太不是东西了,一个打伤他,一个还让他别计较,他计较就是他不对。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他何时这么憋屈过,这姓章的来他们这里当个县令真是屈才了。
然后章县令还有更不做人的。
“武县尉此次算因公受伤,本官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在家好好养养脸,免得落下伤疤了。自卫队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瞧着那个小柳,李大志都不错,武县尉你不在他们暂代也是可以的。”
詹县丞眼中带笑。
县令大人可真促狭,本来武县尉或许打算在家好好养伤的,但是章县令这么一说,武县尉担心养伤回来被架空,可不得忍痛来上班吗。
“大人,老武是个武人。哪个当兵的身上不带点疤,出去都不好意思和人说自己是干什么的。大人不用担心我,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可以照常点卯巡逻。”
这点小伤就像夺走他的自卫队,章县令莫不是想多了。
“既然如此就辛苦武县尉了。”章县令无所谓道。
“武县尉都受伤了,今日的比武就到此为止。”章县令刚宣布出这句话,自卫队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大都被“毁容”了,县令夫郎什么事都没有,他们再上去,也是白白挨打。
“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根据比武输赢要有赏有罚。三十八人和县令夫郎都没有走过一招,介于大家都比较弱,县令夫郎较为强悍,本官决定不罚一百文,罚八十文。其他一百六十二人不敢上台挑战县令夫郎的,一律按作认输,罚一百二十文,希望各位下次知耻后勇,不要脸挑战的勇气都没有。”
“詹县丞记得从本月的月钱中扣除这部分惩罚。”
“下官遵命。”
然后章言又转向武县尉,“武县尉伤在脸上,就不罚了。”
武县尉嘴角抽了抽,县令大人不用特意提起他的,一百文而已,他出的起。
“这次是本官和大家初次见面,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您心里没数吗,此时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同一个想法,但是章县令不关心。
“大家都知道本官来米北县也是为了打海盗来的,所以为了提高大家的战斗力,决定以后每十日就带着本官夫郎来检阅大家一次。”
“有县令夫郎这样的标杆处在这里,本官相信你们定能迎头赶上,早日超越县令夫郎的。”
“县令夫郎只是个哥儿,你们不会连个哥儿都不如吧。”
“本官亲自去市场买过菜,知道十文钱可以买四五斤咸鱼,本官觉得甚好,不用担心各位因为受到处罚饿肚子。”
县令说完,带着“胆小”的县令夫郎走了。
詹县丞注视着县令夫夫离去,想到县令大人刚才说十文钱四斤、十文钱五斤的咸鱼,县令大人明显是在回击说他穷酸的谣言吧。
咸鱼这么便宜,的确饿不死人,但是人也不能天天吃咸鱼。
市井之中消息最灵通,演武场又位于较繁华的位置,关于演武场上县令夫郎一棍一个自卫队成员,还把武县尉“毁容”的事情,海水一样传播到每个米北县百姓耳中。
他们早就看不惯自卫队这群人了。
但是碍于他们的淫威,平日都不敢反抗他们。被刚来的县令夫郎,还是一个哥儿教训了,虽然不是他们自己做的,也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几天自卫队的人在他们跟前走过,都不好意思抬起头看人。
但是到底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百姓对自卫队成员的议论还是较为克制含蓄的。对于会和家人一起去买菜的章县令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不知道谁带头说了一句,“县令夫郎这么厉害,县令大人在家莫不是要给媳妇端洗脚水哩”,人人纷纷就此展开联想。
从端洗脚水,到县令大人给县令夫郎洗脚、洗头、画眉、捂脚一个个的都冒了出来。县令大人在外人模狗样,在家中肯定是饱受夫郎折磨的小媳妇样。
蓝因也听闻了传言。
大家的想象力好丰富呀,只是,“相公,我怎么觉得我没有别人口中的县令夫郎过的好呀。”
章言斜一眼作妖的小虫子,“你想让我给你捂脚洗脚?”
蓝因犹豫地摇摇头。
算了算了。不敢想不敢想。
别的虫知道他让雄主为他做这样的事情会嫉妒地来刺杀他的。
此时和章言他们有一面之缘的老葛家中,老葛年方十六的哥儿正神情激动地说,“爹,我也想做县令夫郎一样的哥儿。”
“小孩子不要做梦了,县令夫郎那身武艺定是从小练就的,你现在晚了。”
葛家哥儿不满地嘟了下嘴,“那我去给县令夫郎做下人总够格了吧。”
“满嘴胡沁,知道县衙的门朝哪儿开吗,知道县令夫郎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想去伺候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收呢。我看你这小哥儿心开始不安分了,改天让你嫂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就收心了。”
“我才不嫁人。我怎么不知道县令是什么人了,他是个英雄,是个有本事的人。若是咱们米北县的男人哥儿都像他一样,早就把海盗灭了。娘也不会惨死。我想去和县令夫郎学本事。”
提到早死的婆娘,老葛有些神伤,懒得搭理家中小哥儿不切实际的想法。
小虫子不知道,他在无意中多了好几个像葛家哥儿这样的迷弟。
章县令这些天就在衙门办公,看着詹县丞抱给他的各项记录县里情况的账目。他觉得他非常需要一个师爷。
繁琐的东西放到一边,章县令发现 ,郭县令在任时县里年年赤字。
因为扩张自卫队,米北前十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耗去了八成。前任把老本吃了,章县令却要从头积累财富,精打细算的花。
果然人和人不能比。
*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一会儿修文。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有人想刺杀县令夫人
章言在了解县城财务时, 还顺便处理了几个小案子。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詹县丞就可以处理。但章县令新官上任,詹县丞还没有摸清楚这位新上司的脾气, 不敢自专,只能来请教他。
章言亲自处理了几回,等对这些流程了解的差不多,让詹县丞再有类似的事情时按照旧例处理,拿不准的再来问他。
蓝因时常会去海边的渔村走走转转,替县令大人巡视县城, 收集海盗消息。他还想进山一趟, 但为了能及时保护到县令大人, 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米北县水多, 山也都是大山高山, 还有许多险峻的山峰,人迹罕至。
这样的山里一般都会藏着好药材, 珍贵的野生动物, 或者历时久远的古树。若是能寻到一两棵百年野茶树,炒出的茶叶定是精妙无比。
县令夫郎在帮助县令大人时,还惦记着他的事业呢。但眼前米北县的局势, 让他不敢离开家人身边太远。
“夫郎辛苦了。”蓝因从附近的海域回来时, 章县令体贴地道。上次海盗千人上岸,最后还是隔壁州府云东府的驻军给赶走的。自那之后海盗一直没来,蓝因走了一遍县城记录的海盗这些年上岸的地点,想要推测他们下次会在什么地方登陆。
“尚可。”小虫子还是矜持的道。
在大事上, 他还是很正经的。不过可惜的是, 这些地点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而言, 好像就是随机择取的。
大人们都有事情做, 章曜小崽崽整日关在内院里,这些天可把孩子可怜坏了。章忠见堂哥夫夫打情骂俏的,十分看不过眼。
“堂哥,你对小侄子有什么安排。”
“这些天曜儿不是背书练习说长句,就是望天,要不就是站在门口等堂哥和哥夫你们回来。都快心疼死我和惠兰了。”
更让人心疼的是,小侄儿连玩都不会。人家其他相同年龄的小男孩,正是调皮捣蛋上树偷鸟蛋下水摸鱼的时候。小侄子对这些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不过,章忠也理解。小侄子早慧,又是跟着哥夫飞檐走壁见过哥夫打老虎的人,对小孩子玩的东西不感兴趣太正常了。只是天天关在家里,连个玩伴儿都没有,太冷清了,不是让孩子活受罪吗。
章言把章曜抱到怀里,“这些日子很无聊?”
“嗯。”
“再等一段时间,等父亲控制住米北县的局势,就请人给你正式启蒙。到时候不光要认字背书,还要写大字写文章,会非常忙的,你要做好准备。”章言道。
“好。”
蓝因见雄主说曜儿要正式入学,也觉得,“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父子两人齐齐看向蓝因,蓝因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没说错呀。”
“哥夫,幼儿园是什么?”章忠好奇地问,“你要给曜儿建个园子,让他里头上学。”
“我没那么多钱,建不起。”
蓝因弱弱地道,他知道错了,不该提这些超前的词汇。可怜的崽崽,人生连幼儿园都没有,就要直接开始学文化知识了。
章县令还是把儿子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第二天见到詹县丞时章县令问他,“詹县丞可有子女?”
“回大人,下官家中有两个哥儿一个儿子。”
“令公子多大了。”
“今年五岁,刚开始启蒙。”
“在哪里启蒙,先生是哪位。”
“下官有个族兄考取了秀才功名,几次举人不中,歇了继续考下去的心思,打算找份差事养家糊口。下官得知,就请他到家中教导犬子。”
“本官公子比令公子小一岁,本官正要给他找启蒙先生。”
詹县丞心中一动,“大人的意思是?”
“在本官儿子正式入学前,能否让他时常去和令公子玩耍。”
詹县丞自然不会拒绝上司。
于是章言第二天就让章忠带着章曜去詹县丞府上找人家小公子玩了。县丞夫人知道县令家的公子要来他们家玩,一大早就严阵以待,拿出极高的规格来招待章曜。
詹县丞的儿子叫詹念恩,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头有两个哥儿哥哥,平日里养的娇气了些,脾气却非常好。
他听从母亲的吩咐,热情地招待了县令家来的漂亮小弟弟。
因为小弟弟太好看了,他还带着小弟弟去看他珍藏的宝贝。带着小弟弟玩了他的小木马,看他的大将军蟋蟀王打架和鹦哥嚼舌,章曜两岁时就对这些没有兴趣了。但他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小哥哥很喜欢他,想和他分享这些他喜欢的东西,就耐着性子陪小哥哥一起玩,中午还留在小哥哥家中吃了顿饭。
等到下午时,詹念恩的夫子来了,拉着章曜去蹭了一节课。
詹念恩刚启蒙,还在学《三字经》。章曜三百千笠翁对韵声律启蒙千家诗都已经倒背如流,夫子一开始只是想了解一下县令公子的进度。见他比自己学生年纪还要小却懂那么多东西,就忍不住多提问了一些,然后越问越多越问越深,对章小公子越发欣赏,若不是知道章曜是县令家的公子,起了爱财之心的夫子恐怕当场就想收徒了。
章曜这天在詹县丞家玩的很愉快。
但詹县丞家的公子却伤心了,他记性不好,夫子留的功课经常背不上来。每次上课最怕夫子提问他,可是漂亮小弟弟不仅不怕夫子,还会那么多东西,和夫子说的都是他不懂的东西。
于是,强忍了一个下午悲伤的他,在漂亮小弟弟走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的撕心裂肺,哭他为什么这么笨,小弟弟为什么就长得又漂亮又聪明。夫子教的他要是学不会,小弟弟会不会看不起他,不和他做朋友了。詹县丞、詹夫人以及他的两个哥哥越劝他他哭的越伤心,那场面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等第二天詹县丞过来期期艾艾地说,小公子天资过人,容貌精致,犬子非常喜欢小公子。但犬子生性驽钝,跟不上小公子的进度,恐怕不适合在一块儿学习,章言就知道第一次给儿子介绍朋友这事儿失败了。
詹县丞的心情很好理解,作为爱子女的父母,不忍心让自家孩子面对一个全方位碾压他的朋友,天天被打击教育。
而且人家孩子刚启蒙,要是因此开始厌学,就罪过了。如此,章言没有为难詹县丞。
在章县令还没有开始再次尝试给儿子介绍朋友时,和自卫队约定好的第二次去检查他们的日子到了。当然这只是章县令单方面的约定。但县令和县令夫郎要检查他们训练成果,自卫队的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章县令的夺权威胁,武县尉这段日子一直带伤上值,脸色有些苍白。章县令多次提出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武县尉都硬撑着没有答应。
“大人,打海盗的战场在海上,打的是水战。这次大家想换一个地方和县令夫郎比试。不知县令夫郎可会水。”武县尉询问章言。
“会一点。”
章言同意了武县尉的要求,也没和武县尉争辩他们现在还在禁海。想打海战可不容易。
章县令上任十多天,看了许多档案,对前任郭县令禁海有了更深的了解。郭县令来自西北,擅长的是陆战而非海战,禁海政策除了防止渔民商船在外遇到海盗伤害,另一个方面就是在海盗上岸时可以更好的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将海战变作陆战。虽说这样被动了一些,但是在兵士没有训练好的情况下,的确可以提高自保的能力。
他训练的自卫队成员,陆地上的功夫都不错。若是拼尽全力和上岸的海盗战斗,上次的那场战斗未必不能取胜。如今米北县衙再没有那么大规模的自卫队,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向其他地方的驻军求助。
武县尉到底没敢在海边和县令夫郎决战,选择了一条宽阔的水道。水里面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和其他不知名的水草。
他们第一个回合比试划船。
谁先将小船滑到芦苇丛对面的终点,取了对面的彩带回来,就是最终的赢家。
比赛规则非常简单。
但是自卫队那边一条船上有三个人,我们的县令夫郎这里只有他独自一个人。
“大人,水上战斗首先要分工明确,谁划船,谁掌舵,谁射箭谁战斗,都要事先安排好,否则遇到海盗时乱成一锅粥,就被对方一锅端掉了。”
章言颔首,“是这个理。”
“县令夫郎这里,需不需要我们安排两个兄弟去帮他。”武县尉问。
“你需要吗?”章言问蓝因。
“不用了。”
蓝因拒绝了,章言也没再说话。自卫队这边三条船九个人和县令夫郎的一条船一个人比。随着县令大人宣布开始,县令夫郎的小船犹如风助一般一骑绝尘地冲入芦苇荡中,后面三条船努力追赶,片刻也进入芦苇荡。
芦苇丛这边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绿油油的芦苇杆,想要第一时间看到最先从芦苇里出来的那个人。每个人的心情十分紧张,唯独章县令不受影响,十分相信县令夫郎。
过了没多久,有船只从芦苇丛里驶出来。
县令夫郎划船的浆变作了一根撑杆,胳膊上缠绕着代表第一的彩带,向着县令大人的方向过来。自卫队的成员都露出一片失望的神色。
谁说县令夫郎是北方的旱鸭子,肯定不会划船。县令夫郎这样都叫不会划船,那谁还敢说自己会划。还有什么是县令夫郎不会的
县令大人在米北县一天,他们就要受县令夫郎支配一天,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上次演武场比武,他们因为不敢上场不光被县令大人扣了月钱,回到家里还被家人数落没本事,连个哥儿都比不上。
他们都已经能预料到,这次比试完,缩水的月钱和家人的埋怨了。
“从哪里来的撑杆。”章言问蓝因。
“他们朝着我扔这东西,想阻碍我,被我夺了过来。这东西比那什么浆好用多了。”蓝因将撑杆从水中抽出来给章言看。
章言当即变了脸色。
蓝因拿出的是下面削尖的棍子,根本不是撑杆。武县尉这场水上比试,不是想为难蓝因,而是打算谋杀县令夫郎。好大的胆子!
“那三条船现在在哪里。”
“大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武县尉站出来当和事佬。
蓝因和章言都没有理会他,让武县尉脸色一暗。
“我也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绕了一条路,没和他们碰面。他们到了终点见到彩带被我拿了,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蓝因朝着章言眨眨眼。
章言也不着急,拉着蓝因坐到一旁,“那咱们就等等这群败者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二更
县令夫郎回来已经一刻钟了, 进去芦苇丛的三条船还没有出来。
“这群废物!”武县尉忍不住咒骂。“老子凫个来回都比他们快。”
“武县尉别急,他们许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大人,县令夫郎都出来许久了, 那几个小子还不见踪影,下官让人进去找找他们,看他们在什么地方磨洋工。”
“武县尉再等等。”
“这三条船许是因为要和本官夫郎比,心里负担大,失了水准,速度慢了些。武县尉不要太苛刻, 自卫队里都是年轻人, 要多给他们一些犯错改正的机会。”章县令道。
最苛刻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县令大人你吗, 一个自卫队成员心里想。
“本夫郎也知道自己很厉害, 没想到倒是把他们几个大男人吓得不敢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县令夫郎魔性的笑声在水面响起,惊起一堆野鸭。武县尉被他笑的心浮气躁, 眼睛不住地向芦苇丛那边张望。
“咳咳, 莫忘形。”章县令提醒不矜持的县令夫郎。
自从放飞后,小虫子欺负“雄虫”有些上瘾啊。难道每只虫心里也藏着一个歇斯底里的自己吗。
蓝因当即收敛笑容正襟危坐,假装自己没有做过刚才丢脸的事。
詹县丞看看他们漫不经心的县令大人, 端坐着像个泥雕的县令夫郎, 又看向沉不住气的县尉,结合县令夫郎刚刚拿出的“撑杆”,觉得刚刚在芦苇丛里双方大概发生了冲突。而武县尉是知道这个冲突的,或者说这一切就是亲自他策划的。
大概令他没想到的是, 这次依然是县令夫郎赢了。
又过了一刻钟, 武县尉实在等不下去了。又向章言请示去芦苇丛里找人。
“既然武县尉这么担心下属安危, 咱们一同去找找吧。”
詹县丞站在章言身后, 对他的决定表示支持。经过这些日子县令夫郎的表现,詹县丞的心已经偏向县令夫夫这一方了。
武县尉这时候只想赶紧把那九个废物找回来,顾不上管章县令去不去,就要去登船,他刚上到一条小船上就听到有人喊,“出来了,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武县尉朝芦苇丛那边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芦花,哪有船的影子。他仔细寻找,不经意低了下头,猛地发现水面里整整齐齐九个脑袋正朝着他们这边游来。
这九个人大概没有力气了,游得非常慢。若是再没有人帮他们一把,可能就要溺死在水里。
武县尉吓了一跳,随即气急败坏地让小船驶到九人面前。
“船呢,你们把船弄到哪去了。”
“船沉了。”水里的人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的船怎么会沉。”
几人怯怯地朝县令夫郎那边看了一眼,又害怕地低下头。武县尉只能让人他们弄上船,见他们裤子上破了好几个洞淡淡的血迹晕染在破洞的附近,就知道九个人加起来也没有敌过县令家的黄脸哥儿。但面子还是要做的,武县尉将这几人拉到章言面前请罪。
“撑着船进去的,怎么都游水出来了。船哪里去了?”章县令对几人的惨状不关心,只关心船。
“回大人,他们的船沉了。”武县尉看了一眼蓝因说道。
“船怎么沉的,本官夫郎一个北方来的旱鸭子都能好好地开进去驶出来,诸位可都是在水里出生水里长大的。”章县令更惊讶了。
他的话让自卫队的许多人都抬不起头。
他们自小生活在这里,是这片水域真正的主人,竟然连县令夫郎一个外地来的都比不上。怎么能不令人羞愧。
“回大人,我们遇到了水中礁石,船没有躲开撞了上去。”九人中领头的一个人哆哆嗦嗦地道。现在天气还不冷,但是他们受了伤,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这水里有礁石能把船给撞沉吗,本官是北方来的,不了解你们这里的水道,你们可不要骗我。”章县令似信非信。
县令夫郎却道,“相公,芦苇丛那里的水很深,说不定真的有。”
听到县令夫郎的声音,那或跪或趴的九个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章县令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既然县令夫郎为你们求情,本官暂且相信你们。”
“船在水战的作用,犹如战马于骑兵。一场比试,你们就把自己最好的战友,最重要的伙伴给毁了,让自卫队蒙受了一笔损失,让本官非常失望。”
说着章县令还摇了摇头。
“请大人责罚他们。”武县尉在一旁道。
“罚!当然要罚,他们做错了事情如果不罚,其他人也会有样学样。这次自卫队和县令夫郎的比试,县令夫郎胜,自卫队每人罚月钱一百文。另外这九人,遗失队中重要船只,本官给你们半年时间伐木造船,将船只补回来。”
“补回船只时,不得欺压百姓。否则让本官知道了,别怪本官请你们吃牢饭住免费的房子。”
自卫队成员木着脸,他们都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章县令说了好几次他们是废物,他们在浪费县衙的米粮,变着法的克扣他们的月钱。
可是他们连反抗都不敢,选出来和县令夫郎比试的九个人,的确是他们之中水性最好划船最好的那几个,结果和县令夫郎比了一场连船都给弄沉了。
就算县令大人这次没说他们是废物,他们也觉得自己是。
但是这些都不妨碍,他们觉得县令大人抠门,还给他取了个章扣扣的外号。这不让他抓到机会,章扣扣又来罚他们月钱了。
“当然,大家继续努力训练,十日后本官再带着县令夫郎来看望大家,只要能在县令夫郎手上走过一招本官就奖励你们五十文,这些扣掉的月钱还是能赚回去的。大家切莫丧尸信心。”县令大人自觉打了一个棒子又吊了个胡萝卜给他们,就功成身退了。
听到县令夫郎还要来,自卫队的成员没有信心只有痛苦了。
“老大,这还有完没完啊。”
“县令夫郎一个月来三回,兄弟们就要被扣三次月钱,拿五百文月钱时日子也就凑活,现在只剩两百文了让人怎么活。”
“县令夫郎一个哥儿怎么就这么厉害。”
“县令说县令夫郎不是特例,他们那个地方的哥儿都这样厉害。”
“要是都投胎到咱们这里,海盗不早就打跑了。”
“你还想吃哥儿的软饭,你是县令大人吗?”
“老大,你快想想办法。让县令夫郎别再来了,他再来下去,兄弟们都受不了了。”
县令夫夫和詹县丞走后,自卫队成员像是允许放风的犯人,再次活了过来。各自出言想要武县尉阻止蓝因再来自卫队。
武县尉十分烦躁,姓章的夫郎太厉害,对付起来十分棘手。甚至因为他的强大,队里的人心都开始不稳了。以前信服他的人,现在张口闭口的县令夫郎。武县尉真怕有一天,这群没良心的跟着县令夫郎跑了。
“吵什么吵,我要是有办法,还能站在这里。”
“你们一个个都安分点,别忘了当初你们都是收过钱的,除了老子这里没人敢要你们。”
武县尉的敲打,让这群自卫队的人沉默下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一下,离开这里。”
另一头章言吩咐跟在身边的詹县丞,“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传出去。”
詹县丞心中一惊,抬起看向章言,“大人?”
“我知道你做得到。”
“是,下官遵命。”詹县丞告辞离去,离去的步伐有些沉重。
“相公,我今天给你省了二十两银子呢,等到十天后还能省二十两。再加上次的二十三两两百文,这月咱们在自卫队身上就节省开支六十多两。”算清账目的小虫子十分快乐。
他真是太能干了。为相公解决了这么多烦恼。
章言却道,“武县尉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接下来可能会有许多危险在等着我们。”
“相公别怕,你最忠诚的骑士会守卫你的。”
章言失笑,问蓝因芦苇丛遇到了什么。
蓝因一开始进入芦苇丛的速度十分快,但他不认路,找路时花费了些时间,被自卫队的三条船追了上来。
那三条船上的人什么都没说就朝着他投掷事先削尖的木头竹子木棍。
蓝因动作矫捷地逐个将他们瞄准他的投掷物接住了,又投了回去。他不想杀人,就没有朝人的要害扔,那九个人却以为县令夫郎准头不够,加大了投掷力度,其中一个甚至拿出弓箭瞄准了蓝因。蓝因见他们不放弃也烦了,撑着船来到三条船中央,夺过弓箭,一人给他们腿上插了几箭,又卸了他们的手脚,那些人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然后蓝因当着他们的面,用船舵把他们的船狠狠地砸出几个修补不好的破洞。再把骨头给那九个人正回去,才扬长而去。
讲述完,蓝因还可惜了一句,“相公,本来我打算等他们游出来了指认我的时候,我就趴在你的肩头说他们污蔑我呢。”
“没想到他们这么胆小。”
“因为他们是人?”你是小虫子。
“相公,我觉得自卫队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救了,不值得咱们接手过来。”蓝因正色道。他们能看出这次的行动除了那九个人,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但是有武县尉这样的上官,底下人的品性再不能取信他们。
章言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换掉他们需要契机,也不能一次全部换掉。要是一下子削减太多人,海盗得知米北县防备空虚,恐怕会卷土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迷弟的执着
“大人, 有渔民被害了。”天刚微微亮,詹县丞急匆匆前来和章言报告。
“怎么回事。”
“清早,有村民来报案说海边飘来两具尸体, 似是出海打渔的渔民。”
“有没有派人过去查看,尸体打捞上来没有。”这是章言上任以来第一起命案,且疑似海盗作案,他对此十分重视。
“下官让巡逻值守的人过去了。”
“让人把仵作找过来,和本官一起去现场。”章言道。
“是。”
蓝因、章忠跟着章言一起去了发现尸体的海边。离这里最近的村落是四里外的黄鱼村,黄鱼村的村民早起到这里赶海捡海货, 发现海上有尸体, 村长当机立断让村子里的青年去报官。
章县令到时, 两具尸体已经打捞上来, 他带来的仵作马上开始了验尸工作。
“回大人, 此两人均死于刀伤。个子较高的胸前一刀毙命,稍微矮胖些的那个被人捅穿了腹部, 流血而死。”
“两人皮肤黝黑干涸, 可见平日经常受风吹雨淋日晒,掌心有长期拉渔网勒出的痕迹,是常年出海打渔的渔民无疑。应该是海盗抢了渔船抛尸海上。”
仵作验尸时, 蓝因就在一旁观看。补充了两句, “从他们死后的状态看,生前没有经历过激烈打斗,应该是对方人多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得知死者情况,章言又问詹县丞可有人来认领尸体, 詹县丞找来了附近所有村子的村长里正都说不是这里的人。根据凌晨时海水的流向, 怀疑人是从怀庆县那边飘过来的。
怀庆那边没有禁海令, 他们的渔民可以自由出海。
但不能真的以为死者是那边的就掉以轻心。
“本官会致信怀庆县令, 询问此事,并请怀庆县林协助寻找两位受害者家属。若三日后找不到,就由县衙出资埋葬。詹县丞和武县尉做个巡逻值日表呈上来,让自卫队的人这些日子加强巡逻戒备。”
章县令有条不紊地吩咐。
等他们忙完回到县城时,已经中午了。关于死人的事情,县城内已经有了风声。章县令贴的寻找死者家属的告示只是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这些年海盗抢劫频繁,时不时就有死人的消息传来,大家都已经麻木了,对这件事的关心程度还没有对章县令到底有没有给县令夫郎洗过脚关注度高。甚至许多县城里的百姓都有了鸵鸟心思,海盗抢了这么多年又没有抢到县城里来,只要县城里是安全的,管他其他地方死不死人。
“相公,自卫队的人会老老实实给咱们巡逻吗?”出了这样的事情,蓝因越觉得他们需要自己的人手。
只是他们来米北时日尚短,自卫队还没有打服,暂时没有条件培养自己人。
“有县令夫郎你在啊,他们不敢不老实。”
雄主对他有信心,蓝因却没有那个自信,“这些当差的最会阳奉阴违了,不去看看我不放心。相公,不如就让他们去巡逻,我去巡视他们。”
“可,本官给你一条手谕。”
于是蓝因拿着县令大人给他的令牌,兴冲冲地奔向自卫队。
一开始自卫队的成员,以为县令夫郎不遵守那天定下的十日约定,跑到他们的地盘来打他们了 ,一个个吓得四处躲。等县令夫郎说明来意,要代替县令大人视察他们巡逻时,他们还不以为意。巡逻可是一件辛苦事,县令夫郎再厉害还是一个哥儿,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苦,一两天就回去了。
但当他们开始加强巡逻时,一天能在巡逻区域碰到县令夫郎三五次,回来歇息时和在其他地点的同伴交流,发现他们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况后,就有些懵。
县令夫郎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
一天把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从海边到城里,从城里到海边,走几个来回,是不是有些夸张。一个人把他们好几支巡逻小队的活儿都干了,是不是想让章扣扣扣他们的月钱啊。
而且白天出来就算了,你晚上还出来。你可是县令夫郎,有家室有孩子的,晚上不需要给县令大人暖被窝吗。就不怕县令大人趁你不在的时候找小的吗。好的,你能打你不怕。但是县令大人怎么大晚上的还把夫郎放出来咬人,就不怕夫郎给你戴绿帽子吗。好的,县令夫郎能打,给你戴了你也打不过。
“县令夫郎记了我两次迟到,章扣扣让县丞大人罚了我五文月钱。”
“你迟到两次罚五文,我只早退了一次,倒霉催的撞到了县令夫郎,罚了四文钱。”
“那你确实倒霉。”
“你们这算什么,前两天孙小海那队人在街头吃东西不给钱还打人,让章扣扣看到了,章扣扣亲自吩咐县令夫郎打了他们五鞭子,背都打烂了,这个月的月钱还不够医药费呢。”
想起孙小海那队人的惨状,众人心中戚戚。太倒霉,竟然是县令夫郎亲自动的手,不用想都知道滋味非常酸爽。
比起挨打,罚月钱好像好多了。
在孙小海那队人身上找到优越感,大家又恢复了谈兴,有人瞧着没被罚钱的李大志有些不顺眼,“李大志,兄弟们最少也被罚了一两文,就你没罚钱。”
“你们也没被县令夫郎踢断肋骨过。”李大志冷冷地道。
众人的记忆又回到了第一次见章扣扣和县令夫郎时的情形,李大志差点把箭射到县令大人身上,和县令夫郎比武时,县令夫郎一脚把他们踹出三米远吐了血,当时就医时还说伤到了肺腑。
“你该庆幸当时捡回了条命,老大说县令夫郎的本事应该比表现出来的还要厉害。”
“你不说我也知道。”
李大志能感觉的出来,县令夫郎踢他的那一脚十分随意,根本没用什么力,但还是让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连第二次水上比试都没能参加。大家都说县令夫郎是为了替县令报仇才对他下这么狠的手,只有他觉得,县令夫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的箭术,他引以为傲的本事,在县令和县令夫郎眼中,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让李大志十分烦闷。
因为这些日子要防备海盗,自卫队的巡逻任务繁重,和县令夫郎的比试被无限期延后。这是自卫队自章县令上任后最大的喜事。
虽然在巡逻时开小差、犯错被抓了会扣钱。但是一次就一两文,总比去挨县令夫郎的打,被打一次还要扣一百文月钱来的强。
巡逻队的人心里都有一笔账。
为了不回去比试,巡逻的时候十分认真,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回去了倒头就睡。他们觉得他们这么识趣章扣扣见到也应该不好意思再让他夫郎打他们了。
武县尉见平日懒懒散散的下属,因为惧怕县令夫郎巡逻时如此卖力,心里越发不满。
因为蓝因频繁出现在巡逻队周围,县城的人开始认识只在传言中的县令夫郎。蓝因的几个迷弟几次想要守株待兔见见他,次次都扑空,但他们的热情一直都没有消减。觉得理应如此,县令夫郎如果能轻易被他们遇到,就不是县令夫郎了。
葛家的小哥儿大早上在菜市场拦住了买菜的章忠。
“章家兄长,你还记得我吗?”
“老葛的小哥儿?”章忠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道。
“就是我呀 ,章家兄长好记性。”
“谈不上好记性,只是对你爹印象深刻。”老葛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本地人,当时在老葛的介绍下,他们买了许多米北县的特产,到现在还没有吃完。那天和老葛分别时,正好碰到这个小哥儿来给父亲和哥哥送饭,有过一面之缘。
“这些天老葛怎么不在。”
“海里死了人,县衙加强了巡逻。这些天阿爹和阿兄都没能出海,没有鱼卖就不来了,我来这里是等章家兄长你的。”
章忠一惊,“等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妻子的人。我的妻子非常贤惠漂亮,我没打算做对不起他的事。”
“章家兄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葛水鹭有些不好意思,“章家兄长,那天和你一起的就是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吗?”
章忠警觉,“你怎么知道的。”
“海边死人那天,我听到消息也去了,远远的看到你一眼。这才知道和我阿爹有说有笑的章举人就是章县令。”
“你这个小哥儿可真大胆,连死人都不怕。其实我们也不算骗你们,那时我堂哥刚来你们这儿,想微服私访调查一下民情,要是告诉你们他是县太爷不就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我知道。”葛水鹭点头,“大家都怕官老爷,要是知道章举人就是章县令,肯定什么都不会对他说的。”
“你是想见我堂哥?”
“不不不,我想见的是县令夫郎,县令夫郎太厉害了,一个人就把自卫队那两百个臭男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前两天怀宁县那边去京城赶考的举人老爷回来了,他和人说县令夫郎为了保护县令绑了一个百人串成串去敲登闻鼓,让皇上处置了丞相大人的哥儿,我想和县令夫郎学本事,将来保卫家人。”
章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还有听说了他哥夫的事迹不觉得害怕,想和他哥夫学习的,真是好志气,不愧是敢去看死人的哥儿。不过,他可没有胆子给他哥夫揽事。
“我哥夫这两天跟着巡逻队在巡逻呢,你自己去找他吧。”
“我去了,跑了十几趟,就是没有碰到过本人。之前有人说在海边见到了县令夫郎,我就往海边赶。等到了海边,人家说县令夫郎回城了,我就回城去找他。回了城,大家说县令夫郎在城东,我就去了城东。到了城东,他们说县令夫郎到城西了。”
“我哥夫的速度一般人追不上。”章忠讪讪地,他哥夫真能跑啊。
“章家兄长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和县令夫郎说一声。说一声就好,他要不要我,我都谢谢你。这些都是我晒的海带腌的小咸鱼,不值什么前,你拿着吃吧,”
葛水鹭一边求章忠一边给他塞东西,章忠怕和他拉拉扯扯地传出闲言碎语,只能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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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海盗又上岸了
葛小哥儿实在守不到县令夫人, 又不想和自卫队的臭男人打交道,只能继续纠缠章忠。
他拦章忠好几次路。
等第四次又出来拦住时,章忠正好碰到老葛来找他回家。
“小水这孩子不懂事, 这几天给章兄弟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老葛扯着小哥儿的胳膊要把他带回家。
“我不回去,我想去和县令夫郎学本事,章家兄长你帮帮我。”葛水鹭挣扎着道。
“县令夫郎多尊贵的身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歇了你不切实际的心思,跟爹回家。”老葛训斥儿子道。
“我怎么不切实际了, 自卫队的那些臭男人天天都能见到县令夫郎, 我不比他们强?”葛水鹭争辩道。
“你一个小哥儿整天和大男人比什么, 你哪里就比自卫队的人强了。”
“我不怕死!”
“让你胡说, 我让你胡说。”老葛见小哥儿连不怕死都说出来了, 气的想上手打他。
章忠急忙拉开老葛,老葛无奈地对章忠道, “章兄弟, 老葛一辈子本本分分的,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一个带反骨的讨债鬼来。”
本分不本分咱不知道,但禁海了您老还敢偷偷去打鱼, 上次忽悠他们买了那么多特产, 一定不是个老实人。
“小哥儿有志气,我哥夫说不定会喜欢他。”
葛水鹭闻言惊喜地看向章忠,“真的吗?章家兄长。县令夫郎就喜欢我这样的哥儿?”
他只喜欢我堂哥。章忠心里默默吐槽。
“我回去替你问问。”章忠叹了口气,人小哥儿缠了他这么久, 没有个结果是不肯罢休的, “但是你也知道, 咱们县衙这些日子非常忙, 我哥夫到处巡逻,不一定有空理你。”
“没事没事,只要章家兄长你帮我问问,不管县令夫郎收不收我,我都不怪你。”
章忠回去把这件事讲给章言蓝因他们。
“葛家小哥儿还没有放弃呢。”蕙兰惊讶道,葛家小哥儿第一次拦章忠时,章忠回来就和媳妇说了。堂哥和哥夫太忙了,他们就没有拿这件事去烦他们。
“可不是,牛性的很。就想跟着哥夫学本事,老葛怎么拉都拉不回去。”
“县令夫郎,你倒是招人喜欢。”章言开口打趣蓝因。
“一般般,比起县令大人你还差了一些。”蓝因回击。
“贫嘴。”
“哼,武县尉要给你介绍白里透红的小哥儿的事儿自卫队的人可告诉我了。”
“我没要。”
“你肯定想要,我们刚成亲时你嫌我丑,还把他赶出房门。”
“欲加之罪。”
章忠见堂哥夫夫吵了起来,吵架的内容还这么让人尴尬,就急忙转移话题问他们怎么回复葛家的小哥儿。
“他会陪小孩子玩吗。”章言问。
“会吧。”章忠迟疑,“堂哥,你想让葛小哥儿来带曜儿?”
“嗯。”章县令还没有放弃给儿子找一个玩伴儿的想法,况且,“我观弟妹似乎有身孕了,日子浅不宜劳累,再带曜儿就不合适了。”
“蕙兰怀孕了?”章忠呆呆地重复了一句。
蓝因则是在章言说的时候,就已经把精神力伸向蕙兰了。发现蕙兰小腹有一团生命力,和他肚子的虫蛋一点都不像,觉得十分神奇。
“蕙兰,你真的有了。”
蕙兰害羞地低下头,被当众讨论她是否有孕,怪让人羞怯的。
“堂哥,你在京城时说会替人看怀孕,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洗脱自己的嫌疑故意说的,蕙兰真的有了?”
“你去请个大夫回来不就知道了。”章言懒得和章忠废话。
章忠立马跑去找大夫了,连媳妇都忘在后头了。蓝因只能主动站出来替他收尾,“蕙兰,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麻烦哥夫了。”蕙兰微笑着道。
“你婶婶的小弟弟是在咱们刚来的时候有的,身体很虚弱,你婶婶这段时间要把小弟弟养好,没有精力照顾你了,就让堂叔说的那个小哥哥来陪你玩怎么样。”章言询问章曜。
章曜小小的眉头皱起,“他想和爹爹,学本事。”
“等父亲找到先生,你正式启蒙时就不用他陪你了,你爹爹对他另有安排。”章言道。
章曜同意下来。
章忠很快找来了大夫,蕙兰有孕一个月,是他们刚到米北县的时候有的,胎像不稳,为了孩子好最好能静养一段时间。
“堂哥,你真是神了。”
章言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要不是蕙兰的这个孩子情况真的不太好,他其实懒得多嘴。身为县令让人知道他会看妇人有孕,面子何在。
章忠并不需要他堂哥回答,“这样蕙兰就不能操持家务了,葛家小哥儿身家清白,又特别崇拜哥夫,把他招进来倒也让人放心。”
章忠第二天来到菜市场时,老葛和葛水鹭已经等候多时。
“章家兄长,县令夫郎怎么说的,愿不愿意收下我。”
“你会做饭和照顾孩子吗?”章忠问他。
“会是会,可我是想和县令夫郎学……”
老葛急忙开口打断了小哥儿,“章小兄弟,小水三岁起就开始给她嫂子帮忙了,什么都会做,只要县令夫郎愿意收下他,他什么都肯干。”
葛水鹭也反应过来,“对对,县令夫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重新找人,章忠的脸色好了许多,“你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我带你进县衙。”
“好勒,谢谢章家兄长了。”
“阿爹,幸好有你,不然刚才我就错过机会了。”章忠走后,葛水鹭后怕地道。
“你想好了,真要去县令家做下人。”老葛认真地问。
“阿爹,我想好了。只要能见到县令夫郎,做奴婢也可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签死契的。”
“你长大了爹管不住你了,随你的意吧。不过,我看章县令的为人,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小哥儿的。他们知道你是带着目的去县衙的还愿意收你,说不定愿意教你些东西,你到了县衙勤快点耐心些。”老葛叮嘱他。
虽然只和章县令有过一次接触,老葛以自己多年识人的眼光来看,这一家子都是和善的好人。知道哥儿的心思还愿意让他去帮忙,已经默认了会让他如愿。现在就要小水这孩子多些耐心,照顾好县令的小公子,给县令一家做好饭。
“阿爹 ,我懂。跟着师父学本事都要当好几年免费的学徒,况且我的师父又不是一般人。”葛水鹭愉快地走在回家路上,心中已经把蓝因当师傅了。
“懂分寸守规矩,别第一天去了就让人给退回来了。”
“不会的。”
葛小哥儿到县衙的第一天,觉得外界的传言不全是错的。县令家似乎真的有些拮据,连个厨子厨子都请不起,打扫的丫环小厮都没有,一点不像大官老爷的家。不过县令大人不要他签身契,连活契都不用,在他家帮忙按月给月钱,让他十分惊喜。他都做好签三年活契的准备了,结果什么都不用,还有月钱拿。
不过,好奇心旺盛的他悄悄地找蕙兰问了一句,“蕙兰嫂子,县令大人都请不起厨子的吗?”
“你不就是吗。”蕙兰看了他一样。
葛小哥儿讪讪地去忙自己的了。县令一家人非常好相处,他在他们家干的很不错。县令夫郎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威武,他觉得县令夫郎就该长这个样子。蕙兰嫂子有了身孕需要静养,但从不给他添麻烦或者故意使唤他,她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处理,或者章忠大哥亲自照顾她,需要他搭把手的时候不是很多。章忠大哥平日会做些打扫,连县令夫郎回到家也会做家务,着实惊讶到他了。
他当时想从县令夫郎手中把扫帚抢走,替他做事儿,但县令夫郎让他不用这么拘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还说将来有时间会教他个一招半式的。
太令他惊喜了。果然进县衙做照顾人的事没有错。
县令一家真的非常接地气,平日的生活和他们普通人家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接地气的就是小公子了。
长相仙的说不是县令夫郎亲生的都有人相信,但从眉眼上还是能看出几分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的影子的。
他凭借多年摆弄小侄子的经验,努力带着县令公子玩耍,想着如果哄好了小公子县令夫郎高兴了说不定会多教他两招。但现实却是,小公子一脸看不懂事小孩子的表情看着他,纵容地看着他玩,让他实在没脸说这是他特意给小公子准备的。
他一个十六岁的大哥儿,竟然被一个四岁的孩子纵容了,这让他非常挫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连小孩子都带不好。
但总的来说,在章家的生活还是比较轻松的。他听从阿爹的嘱托,耐心地等待学会机会。
葛家小哥儿的到来给章县令一家帮了不少忙。蓝因不需要担心家里的老弱病残,有更多的时间在外边忙碌。章县令也能稍稍放松对儿子的看管。葛家小哥儿是个坚韧之人,虽有些跳脱,但也不会给章曜带去什么不好影响。
九月中旬这天半夜,武县尉让人用力敲着内院的门把章县令叫醒,“大人,海盗又上岸了。”
章言和蓝因当即打起精神。
“在哪里上的岸,有多少人。”
“黄鱼村的村民连夜找巡逻队报案,说有海盗到他们村子抢劫,大概有四十多个人,都带着兵器。”武县尉回禀。
“又是黄鱼村?”上次死的两个人还没有查出身份,这次海盗上岸了。
章言见了黄鱼村的村民张三子,上次报案的也是这个张三子,他哆哆嗦嗦地请求章言去救他们黄鱼村的村民。章县令确定真的有海盗,当即决定亲自带人前往。
“点一百自卫队成员,我和县令夫人亲自去一趟。”
“是。”武县尉应下。
“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海盗虽只有四十人,但刀剑无眼,若是伤到大人就来不及了,何不让县令夫郎跟着自卫队的人一起去,大人坐镇县衙。”匆忙赶来的詹县丞阻止章言道。
“詹县丞不用劝本官,本官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些海盗是如何丧心病狂的。”
“大人、大人。”
詹县丞见章县令不听劝带人跟着武县尉走了,又气又急。又匆忙离去,朝着县城中某个宅子的方向亟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前任郭县令
蓝因骑马带着章言走在小跑前进的自卫队成员里。
“大人, 这是个圈套,你们不该来的。这趟跟着来的人都收了钱。”李大志在黑夜的掩映下,找机会在章言他们旁边逗留了片刻, 快速把事情说完就掩面走了。
“相公?”蓝因担心地叫了一声章言。
“没事儿,咱们一起去。”
雄主想去冒险,作为一个合格的正君,蓝因只能满足他啊。
“那打起来的时候你要听我的。”
“听你的。”
“县令夫郎,你找个机会带县令大人走吧,我掩护你们。”过了一会儿, 李大志又来到他们身边, 紧握着自己手中的弓箭道。
“不必担心。”章言回复他。
李大志见县令大人有自己的主意, 觉得他也许有什么后着, 也不再劝了。
黄鱼村距离县城四十里。
半个时辰之后, 一行人来到黄鱼村外。蓝因以为过去这么长时间,有海盗也应该早跑光了, 没想到人正在海边的沙滩上等着他们。
“大人, 求求你,救救村长他们。”张三子指着被海盗捉起来的村民请求道。黄鱼村的村民同时希冀地看向章县令。
章言下令将海盗包围住,自卫队的成员快速围做一个圆圈, 把海盗和人质围在里面。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放开这些村民,本官就放你们走。”章言道。
海盗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
“现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是县太爷你,之前县太爷仗着县令夫郎武艺高强,欺压自卫队的人, 你觉得现在他们肯不肯为你卖命呢, 你说是不是啊武县尉。”海盗头子李强道。
武县尉刚想回答一个是, 蓝因反手将他按倒在地, 一只脚用力踩在他脸上。武县尉觉得自己的脑浆好像要被踩出来了,不住地求饶。
“县令夫郎好身手,单打独斗这里没人比得上你,不过你一个人能打过我们一百多个吗。”
蓝因朝四周望去,自卫队的人躲开他的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打不打不得过,要打了才知道。”
“县令夫郎真豪杰。”李强赞叹道,“不如你舍了章县令,加入我们。你这一身好本事,不该为狗官做牛做马。”
“那就打家劫舍?”
“不识好歹。”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章言问。
“让县令大人死前做个明白鬼也好,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强。”
“腌鱼村,李强。”章言肯定地说。
“县令大人好记性,自卫队那么多人,竟然还知道我这个前队员。”
“本官就任前,听闻县自卫队鼎盛之时有一千五百人之多,本官来时削减到了二百人,其余一千三百人的去向本官自然是关心的。县令夫郎这些日子巡逻时,走访过这些人的村落,只有一千零二十人回到父母亲人身边,还有三百余人下落不明。你恰好出自腌鱼村,本官自然上心了些。若是郭县令知道你们做了海盗,该多痛心。”
“郭大人是个好官,可惜触碰了别人的钱袋子。县令大人你也不错,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在来米北县前,那些大人已经把你的结局给定下了。”李强道。
“没想到丞相大人的人还惦记着我这个无名小卒呢。”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给他使绊子,章言对他们的作死精神十分赞叹。
“他们做了海盗无牵无挂,你们呢也想舍家舍口去做强盗,过这种不见天日藏头露尾的日子。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次本官死了,朝廷还会轻易放过你们,凡事可一不可再二。”章言看向自卫队的人,这些人紧闭着嘴巴,目光凶狠地看向他,但就是不张口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县令大人不必白费口舌。今晚上出现在这里的这些人都不干净,他们上次在郭县令让他们打海盗的时候,收了咱们县尉大人给的钱,故意打了败仗,害得郭县令被罢免,咱们兄弟都没有了差事。他们这些给兄弟们将功赎罪呢。”
“他们也害死了你的亲人,你还要与他们为伍?”
“县令大人的挑拨对我没有用,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给阎王爷去说吧。”
章言面无惧色,“杀害朝廷命官,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们就不怕朝廷派大军来剿灭吗。”
“章县令听闻黄鱼村有海盗上岸,带着县令夫郎亲自前与海盗作战,不幸和县令夫郎与黄鱼村的村民一同患难。武县尉忠心耿耿追随大人而去,也是一桩美谈。”李强的目光淡漠地看向在县令夫郎脚下趴得像条狗一样的武县尉。
武县尉听到李强这个崽种竟想把他和县令夫夫一起解决掉,气的血液倒流,脸上的血把血管都撑破了。
蓝因将武县尉一脚踹向李强那边,拿出自己的烧火棍,打算和这四十多个海盗加一百自卫队成员决一死战。雄主虽弱,却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这次他没有拖累,区区一百四十人不算什么。
混战还没有开始,突如其来的火把灯光照亮了黄鱼村外这片海滩。打头的是一个体型魁梧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带着两百人又把他们这群人给包围住了。
一圈又一圈跟套娃似的。
“李强,老子还没有走呢,米北县这边轮不到你做主。”带头的人说道。
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县令大人?”
“不要叫老子县令,老子早就被你们害成了白身。”前任郭县令暴躁地道。
“是。”
“还不快快投降,真让老子打烂你们的头吗。”
见到旧时的上司,虽然恍惚,李强他们也没有放下武器。
在他们收了钱背叛郭县令时,郭县令已经容不下他们,如今投降章县令更不会饶了他们。投降是死,战斗到底也是死,不如死前拼一把拉个垫背的。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李强突然暴起将手中的刀插向武县尉的要害,蓝因眼疾腿更快,见状立刻飞身上前,将武县尉踹向更远的地方,救了他一命。混战开始,海盗、自卫队的人、郭县令带来的人打作一团,蓝因像是一只灵巧的花蝴蝶穿梭其中,收割战功。其中一半的人都是被他制服的。因为蓝因及时救援,郭县令带来的人没有伤亡。
等混战结束救出黄鱼村的村民时,所有人看蓝因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魔鬼。他们早知道县令夫郎厉害,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变态,他就不知道累的吗?
“章县令,本官知道你为什么敢只身犯险了。”郭县令忍不住对章言道。
“前任郭县令,你为何还留在米北县。”章县令问。
郭县令听出章言故意叫他上一个官职的名字,还加了前任两个字是在恶心他,心中一阵憋闷,却也没办法反驳,“章县令对吾的出现好像不是太惊讶。”
“本官之前和你这个曾经的手下李强说过,自卫队有三百余人下落不明,本官对他们的去向十分关心。本官总觉得不至于三百人都去当了海盗,正想追查一下他们是否被有心人收编了去。毕竟私下招募私兵罪同谋反。”
郭县令看天看地不看章言,好像听不懂章言在说什么。
“真不知令兄是怎么舍得放你出来的。”
章言吐槽了一句,十分顺手的吩咐前任郭县令带来的人将自卫队的人和这些海盗带回去。李大志在混战的时候反了水,站在他们这一边。加上来之前他善意的提醒,章言没让人绑他,让他跟着一起回县衙交代问题。
他回到县衙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查抄武县尉府邸,捉拿自卫队里武县尉的心腹和家人,要在这件事传出去前做好可不容易。正是缺人的时候,前任郭县令的人不用白不用。
“姓章的,这是我的人!”
“现在是本官的了,你敢说他们是你的人,他们也不敢认。”章县令恐吓这群人的理由就是奚落前任郭县令私自集结青壮招募士兵罪名谋反。虽然老套,但是非常有用。
这群人不够乖乖听话了。
“你这是耍无赖,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吾都比你知道廉耻二字。”
“詹县丞是你的人吧,关于本官寒碜穷酸刮地皮的谣言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你是不是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你怎么知道的?”前任郭县令目瞪口呆地看向章言。
章县令亲自去买菜这件事,他从詹县丞那里知道后,就让人假冒武县尉的人添油加醋传了出去。然后又让詹县丞去暗示武县尉,说章县令已经知道流言的事情,让詹县丞去处理。武县尉知道后就立马去给章县令送礼献殷勤了,不过这小子精明没上当。
两年前武县尉曾经这么哄骗过他,那时他刚上任,因为武官出身,市井有流言说他不会处理政务,让他治理米北县,米北县会越来越穷。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武县尉捉到了传流言的罪魁祸首领到他的面前,还以武人的身份和他说了许多知心事,当时他是真的觉得他和武县尉惺惺相惜,觉得武县尉能理解他,对他十分信任。
丢了官才知道,原来这群人是一伙的。他被一个这么拙劣的把戏骗了两年。
他只不过是自己踩过的坑,想让他的下任也走一遍而已,除此之外,哪有什么坏心思。
这件事是他和詹县丞一同做的,他确定詹县丞没有背叛他。章言是从哪里知晓的?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用会生锈。”
章言说完和蓝因骑着一匹马走了,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没时间在这里和这个二愣子解释。
“你们怎么走了,等等我。我三更半夜的来救你们夫夫,你们竟然忘恩负义?”
“大人,县令大人让我们送你回去。”
前任郭县令看着章言留下的两人,来时两百人,回去时就剩两个了,救个人把自己弄的这么凄凉,还有比他还倒霉的人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人是狗
章言和蓝因离开前, 在黄鱼村留了六个人,让他们在此看管海盗的船只。
李强他们这群海盗一共有四十三人,带来的那只船又坚固又高大, 十分适合在海上航行,章县令决定等这只船搜捡完毕后就充公。
回到县城,章言立刻让蓝因亲自带人去查抄武县尉在县城的家,重点搜查是否有密室、账本、信件之类的东西。
在黄鱼村时,武县尉先是被蓝因狠狠踩了脑袋,李强为了复仇又捅了他一刀, 虽然蓝因及时把他踢开救了他一条小命, 但可能因为力气没有控制好, 他的伤又加重了一层, 已经昏迷多时。
章言让人找大夫给武县尉治疗, 力求保住他的命。
他则和詹县丞连夜审问李强等海盗团伙。这群海盗大部分出身前自卫队,县衙遣散后, 经李强蛊惑下了海做了强盗。
李强出身腌鱼村, 上次海盗上岸时,收了武县尉的钱临阵脱逃,家中一家七口全部遇难, 只有一个表亲住的远, 幸免于难。
家人死后,李强了没有了束缚。和以前认识的做海盗的兄弟联系了上,直接做了海盗。靠着以往在自卫队当差结识的人脉,又和怀庆县那边的自卫队搭上了关系, 通过怀庆县县尉传给他的消息, 联和其他海盗, 打劫往来的商户和渔民, 抢到的财物和怀庆县那边三七分成。除了抢劫外,他们也会替怀庆县尉处理一些私仇。
至于到底是为怀庆县尉处理的,还是他背后的人,他们从不追问这些。
因为当初收了武县尉的钱,临阵逃跑,导致家人死亡。李强将家人的死怪在武县尉的头上。觉得若是武县尉当初没有诱惑他们,他们这边人数比海盗多几倍,一定能把海盗打退,守住腌鱼村。他的家人也不会死亡。
因为区区十两银子,他把自己的家人推向了死亡的境地。
李强之前并没有和武县尉合作过,但是那边传来消息,让他配合武县尉解决掉章县令。若是这件事没做到,那边会终止和他们的合作,他们上了岸将会失去庇佑。李强只能捏着鼻子和武县尉一同设计如何绞杀章言。
因为县令夫人武艺高强,县令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和县令夫郎在一起,要不然就是县令夫郎去巡查,县令老老实实待在县衙里,暗杀县令的难度非常大。于是就有了黄鱼村这场海盗和自卫队的人共同围困章县令夫夫的事情。章县令虽然对自卫队的人刻薄,对百姓的事务却十分上心。他们觉得只要有村子出事,定能把章县令引出县城。
“好人难做,好官更难做。本官爱民如子,却不想成了你们这些海盗算计本官的弱点。”章言叹息。
“大人说的是。”詹县丞在一旁符合。
“黄鱼村的村民可有人和你们里应外合。”章县令继续问。
詹县丞觉得县令大人这个状态现在谁都不相信了。
“没有,他们在我们眼里只是案板上的鱼肉,谁会和鱼肉合作。”李强不屑道。
“看来是有的。”
“本官定会查出此人,不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
“你!”李强又一次被章县令起的说不出话。
“本官不理解,你的家人都死于海盗之手,你不想着报仇雪恨,反而自己跑去当了海盗,与仇人为伍,屠杀无辜的渔民和过路商人,你是怎么想的。”
“大人一生顺遂,怎么懂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苦难。有些错一旦犯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李强道。
章言挑眉,看向李强。
因为贪欲,家人不幸惨死时,李强做了逃兵,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但如果因此堕落,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家人。本就持身不正,却拿苦难做借口。
若是人人都像李强这样,那他章县令做鬼千年,没有同伴,无人能看见他,无人交流,除了读书就是睡觉,像是生活在永远寂静的牢笼里,是不是该变成一个变态,出去为祸人间呀。
“你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李大志当初也收了钱,但他却没有走上你选的这条路。”
一旁的李大志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章县令带他回来时,本来打算让他交代完自己做的事情再对他做打算,但詹县丞出来说他是郭县令的人,章县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样,直接跳过审问环节,把他拉来这里审问犯人。
李大志一边听李强在严刑拷打下做交代,一边忐忑章县令对自己的态度。
突然被章县令点名,他只想躲起来。
县令夫郎太厉害了,他当初不该作死挑衅章县令。
但是章县令怎么能让他如愿,他这些日子欺负自卫队的人已经欺负出乐趣了,“本官有事情要你去办,你先交代下你的事情。否则本官不好用你。”
县令大人这个理由太不要脸,李大志拒绝不了,苦笑了一声,开始讲述当初发生的事情。
李大志虽然收了武县尉的钱,但是他当时选择了跟郭县令与海盗战斗到底,后来因为海盗人数实在太多,他们的人快死完了,郭县令让他们撤退的。
他家住咸水村,和腌鱼村相邻,村中有许多哥儿和女人都是从腌鱼村嫁过来的。海盗上岸那天,他的未婚夫跟着家人去腌鱼村走亲戚,一并被海盗害了去。等他找到他未婚夫的遗体时,发现他的身体破破烂烂的,一只胳膊找不到了。他烂漫红润的脸变得苍白浮肿,临死前的绝望停在上头,一直不肯散去。
没能保护住自己的未婚夫,李大志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他觉得他应该和他一块去死。是郭县令打醒了他,让他活着,为未婚夫报仇。于是他留在了自卫队,给郭县令传递消息。
“什么是人,什么是狗,你现在明白了吗?”章言冷冷地看向李强。
“哈哈哈哈。”李强癫狂地大笑起来,“章县令,我李强不是人,恐怕下辈子当只狗也会遭人嫌弃的份。但你们这些狗官才是猪狗不如,我的亲人说是死在海盗手上,不如说是死在你们这些当官的人手里的。”
章言沉默。李大志这人狂妄,但这句话没有说错。
腌鱼村百姓的死,很大原因是郭县令向上头请求全面禁海,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郭县令兄长在西北是位高权重守卫边疆的大将军,不能要他的命,只能从其他方面把他搞下来,腌鱼村不幸成为其中的祭品。
通过李大志泄露出的信息,这些海盗在海上杀人越货,岸上还有官员做他们的保护伞。想要消灭海盗太难了,至少不是他一个县令能做到的。
条件不允许,一来他是文官,手中只能有几百人的自卫队,没有兵权。二来米北县属于闽南府,闽南府是没有驻军的,出了事情只能向最近有驻军的府城求助。
章言挫败。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为这些靠着大海生存的百姓做些什么,却发现他做不到。
怪不得官场上的人都想往上爬,且莫说权利财富之事,只有位置站的高了,才能真正为百姓做一些想做的事。
不过,既然某些大人想要他的命,章言觉得可以报复回去。
审问还在继续。
“大人,知府大人的人来了。”詹县丞出去了一下进来后道。
章言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发现已经晌午了。该知道米北县消息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什么事。”
“知府大人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大人过去一趟说明情况。”詹县丞道。
“夫郎回来了吗?”章言问。
“县令夫郎回来过一趟,将武县尉的家人抓到了县衙,武县尉的夫人激动地辱骂县令夫郎为什么不抓武县尉在外头生的小儿子,县令夫郎去追查武县尉的外室了。”詹县丞道。
“夫郎是个负责任的。”章言夸赞蓝因。
“本官这里还忙着呢,脱不开身,你去替本官面见知府大人吧。”
“这恐怕不行,知府大人指明要大人去拜见。”
“那本官就走一趟。”
蓝因抓了武县尉的外室和外室子回来,听到知府大人召见他家雄主,当即要跟着去保护章言。章言却不同意。
“如今县衙局势混乱,你留下来坐镇我才放心。”
“需要人坐镇?”
章言见小虫子神色不大高兴,安抚他,“麻烦你了。”
“相公,要是你需要人坐镇县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蓝因灵机一动道。
章言也想到了,和蓝因异口同声地道,“前任郭县令。”
前任郭县令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他昨晚去救人,真刀实枪的人和自己教出来的兔崽子打了一场,实在累坏了,回到家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还没睡够,就被章言这个狗县令叫人夹到了县衙。
“你抢了我的人不算,连我也抢。”前任郭县令或者说郭茂打了个哈欠道。
“你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背叛你吗。”
“太复杂了,不想知道。”郭茂没什么兴趣地道。他只对打仗有兴趣,背后这些弯弯绕绕的不想明白。
“李大志是你的人,你让他朝我家相公放冷箭的帐怎么算。”蓝因严肃地看向郭茂,大有他不给一个交代就要找他决斗的意思 。
郭茂想到昨晚蓝因变态的力量和打法果断认怂,“好了好了,吾算是栽在你们夫夫手里了。”
“有的人天生命好,夫郎威武雄壮能当靠山。”
“有的人命不好,就像本官明明被罢免了还要被拉回县衙干活。”
章言和蓝因懒得理会他的嘀咕,回到内院和章忠交代了些事情,又去和章曜崽崽告别才出发去府城。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真是什么都能玩,我吃芒果把皮吐到盘子里,她从里面拿了要喂我芒果皮吃。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预产期到了
章言和蓝因这么相信前任郭县令, 完全将后方托付给他,还是因为詹县丞。
詹县丞见到章县令拎到县衙的旧主时,表情不由得讪讪的。县衙新主人章县令旧主人前任县令一同出现在米北县衙, 他们两个曾经和现在的县衙一把手不觉得尴尬,詹县丞却十分羞愧。章言见状就随口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还会为前任郭县令效力,詹县丞脸色严肃地说,因为郭县令坚决抵抗海盗。
詹县丞有亲人罹难与海盗刀下。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抱负是希望米北再无海盗倭寇出没。他之前以为郭县令能做到,结果郭县令遭人暗算失了官职, 让他一度心灰意冷。但郭县令一直没有离开米北县, 寻找起复的机会。又让詹县丞心中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郭县令的家世, 只要大将军府肯出些力, 郭县令定能回来。
没想到郭县令还没有找到路子,来了章县令。他们对章县令的品性他对海盗的态度都不了解, 这才有了一开始的试探和观察。
“姓章的没有住进老子之前的院子里, 还算懂事。”
詹县丞见郭茂在县衙无所事事,就把李强他们的供词拿过来给他看。郭茂读了几页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怀庆县是吗。吾当初以为他们是来帮吾的, 如今再看, 他们大概是故意来拖吾的后腿,让吾剿海盗失败的。”
“可惜吾现在是个白身,否则丁让他们好看。”
“李强兔崽子也是个人才,只做了几个月的海盗就敛了几千两银子, 兵和匪果然最赚钱。”
“大人慎言!”詹县丞不满地道。
郭大人什么都好, 就是嘴上没把门。说李强, 把自己和家里都骂进去了。
“吾知道了。”
“也不知道姓章的把吾请回来做什么, 吾也是他能使唤的,他就不怕吾给他使坏。”
您已经使过坏了,就您做的那些事,章县令说不定还真不怕您,詹县丞心想。嘴上却说,“大人在米北县积威甚重,县令大人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您坐镇县衙的。”
“算他有眼光。”
“蕙兰嫂子,小公子,你们知道昨晚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去做什么了吗,他们捉住了四十多个海盗,咱们米北县已经一年多没有捉住过海盗了。县令一来,就捉了这么多人。”出去打探消息的水哥儿回来兴冲冲地和蕙兰章曜道。
“爹爹很厉害。”
“还有一百自卫队的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背叛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在自卫队每个月都有那么高的月钱拿,还能得到县令夫郎的亲自指点,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他们怎么就不珍惜呢。”
只有水哥儿会这样想,自卫队那些男人可不会这样觉得。蕙兰坐在一旁的软塌上,在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软鞋。她私下听相公说,堂哥和哥夫把自卫队的人折腾得可不轻。
“蕙兰嫂子,小公子,我什么时候能有县令夫郎这么厉害。”水哥儿憧憬着道。他太渴望变强,太渴望像蓝因那样不受人欺凌。
蕙兰想,这大概只能是水哥儿的一个梦想了。哥夫的本事,是天生的,普通人学不来的。但她是个体贴人,并没有说出来打破水哥儿的幻想。
“你只要努力训练,总有一天能变厉害的。”蕙兰鼓励他。
“努力,先像我一样。”
水哥儿疑惑的看向章曜小公子,章曜崽崽把旁边放着的木头小狗的腿掰下来给他看。
“小公子,怎么你也这么厉害!”
水哥儿上下左右打量章曜,确定他一点伤都没受,并且做的很轻松,心里羡慕了。他连小公子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到。
“小公子你一定继承了你爹爹的大力气,等你长大了会和你爹爹一样厉害的。”
章曜摇头,他就算长大了也不可能超过爹爹。
“是县令大人拖后腿了吗?”水哥儿小声嘀咕地道,如果县令大人能更强壮一些,小公子将来就能更厉害了吧。
章曜崽崽不光力气大,也是个耳聪目明的人,他正色看向自言自语的水哥儿,“我会告诉父亲。”
“小公子,不要。县令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把我赶出去的,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章小公子不为所动。
“你已经是个四岁的大孩子了,告状羞羞脸。”
见小公子还是固执地微仰着头,水哥儿只好拿出杀手锏,“小公子,只要你不告诉县令大人,我保证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出现蛤蜊田螺这些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爹爹喜欢。”
“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只让我照顾好小公子你。”水哥儿忍痛道。为了留下来,他连讨好县令夫郎的机会都放弃了,小公子该看到他的诚意了吧。
“嗯。”章曜崽崽终于松口了,和他的大玩伴达成了协议。一旁的蕙兰笑着看他们旁若无人的谈条件,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想她和相公的孩子将来有曜儿十分之一聪明这辈子就够用了。
去闽南府陆路要走四个时辰,水路只需一个时辰。
章言和蓝因选择了水路。他们到时,已经下午了。章言去县衙拜见知府大人,蓝因选择在外边等他。
闽南府的知府姓杜名松,和章言寒暄了几句,就让他汇报昨晚事情经过。
听闻郭茂还留在米北,杜知府眉头不禁皱起,“郭茂那个祸头子还没走?”
“许是心有不甘。”章言道。
“这倒是合了他的秉性,这个人不服输,闹事能力更是一流,如果可以还是早点把他劝走的好。”杜知府说。
“下官会尽力而为。”章言道。
“他手里的兵从哪儿来的。”
“回大人,郭茂手中并没有兵,这些乡勇他在米北做县令的时候训练过的,听说郭茂要来救下官,就跟着他一起来了。”章言回复,选择了维护前任郭县令。
人家昨晚特意来救,他做不出把人卖了的事情。再有这次自卫队大减员,他还想从郭茂手下的人里补充一些。
这时候更要把人安抚住。
杜知府对章言的回答不置可否,但也不想深究。章言继续给他汇报,说到李强那伙强盗和怀庆县有勾结,杜知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以为只是简单的暗杀朝廷命官事件,打算安抚一下章言就让人回去,没想到又牵扯出这么一件事情。
“涉及到怀庆县,这件事已经不适合米北县处理,改日把人移交到府城。”
“是,只是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
“回大人,这次羁押的李强等海盗,是米北县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活捉的海盗,下官来时已经有不少百姓聚集在县衙门外,啃得亲自送这些海盗上路。自上次海盗上岸酿成腌鱼村惨案,米北县的百姓一直活在战战兢兢中,可否只移交李强等首犯,其余小喽啰留在米北,让百姓泄一泄私愤。”
杜知府思考了片刻,同意了章言的请求,“可。”
官员和海盗有勾结是沿海官场心知肚明的事情,没有曝光时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自己在职时不出大纰漏,安稳度过即可。大环境如此,想做个清白人也不容易。眼前的章县令初出茅庐,一心为民,过不了几年,等在米北县不得志,或许也和其他人一样了。
其他人在这富庶之地做官,升迁很快。但章县令没有人帮一把,只会一直待在米北县。
怀庆县的事在米北县捅了出来,郭茂那个祸头子也知道了,定压不下来。章县令又遭遇了刺杀,想让他罢休也不可能。
他和怀庆县的县令并没有特别的交情,不必为了他得罪人,让知府衙门的人秉公处理即可。他要留下那些小喽啰,他不妨给个顺水人情。武县尉的事情比怀庆县更重要。
“武琦怎么样了?”
“回大人,李强和武琦两人有私仇,李强趁乱捅了武琦的要害。武琦已经昏迷了一夜,大夫说如果三天内醒不过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就等他醒来再移交,可知道他为何收买自卫队的人,让他们故意打败仗。”
“下官还未曾查出其中原因,要等武琦醒了进行拷问。才能知道究竟是海盗收买了他,还是背后另有其他人指使。”章言道。
“章县令,你一来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本官十分同情你。”
“谢大人。”
“你刚入官场没多久,可能不知道官场有一条这样的规则。”杜知府道。
“愿闻其详。”
“人去账清。官员最忌讳继任者查他的旧账。你再查下去,会得罪郭茂那个祸头子的。他兄长郭大将军掌了二十万西北大军,皇上对其赞赏有加。郭茂是他最宠爱的弟弟,他来的这两年咱们都不敢轻易得罪他。章县令若是查出什么让他难堪了,他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大人提醒,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那就好。”
杜知府以为敲打到位,章言听了劝,就让章言走了。
“相公,要不咱们不回米北了,直接杀到怀庆县,将县令县尉捉了,让他们把刺杀你的人供出来。”蓝因听章言说,知府让他们把人交到府城,由知府衙门处理怀庆县的人,有些不好。
“要是知府也是他们那一伙的,咱们就永远不知道要害相公你的人是谁了。”
“先不忙,你的预产期要到了,咱们先准备这件事。”
“相公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这次的虫蛋这么乖巧,一定又是个雄虫崽崽。我特别会生雄虫崽崽。”有了曜儿这么乖的崽崽,蓝因膨胀了。
章言嘴角抽了抽,那你可要失望了。迟疑地道,“雄的、雌的都可以。”
“那就放着仇人不管了吗?”
“咱们还有武县尉,他一定知道不少东西。”
“回去了一定要让大夫把武县尉治好!”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地一百一十三章 章县令腌虫子
等回到米北县, 章言开始处理向府城交接海盗头目的事情和自卫队内部清理。
那天晚上,一半自卫队人员跟着武县尉去黄鱼村围杀他和蓝因,余下的人虽然没有前往, 但并不完全清白。
章言让詹县丞逐个分开审问,并让自卫队的成员互相举报减轻罪责,甄别掉那些犯了大错的,还有五十二个人可用。
章言有些感慨,没想到能留下这么多人。
“姓章的,你什么时候把我的人还给我。”郭茂又一次来找章言要人。
章言要走的人, 都是他用自己的私产养着的。
自卫队作乱, 章言缺人手借他应个急就借了。但是三天、四天过去, 杜知府的人都过来海盗头子给提走了, 自卫队该赶得也赶了, 还不把他的人还回来。
眼看着章言不打算还人了,郭茂急了。
这些人是他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心腹, 他打算将来带着他们去找上次的那群海盗一雪前耻呢,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要是不把场子找回来,他没脸回去见他哥。要是人被章言截胡了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章县令好歹是个读书人, 怎么比他这个武夫还不要脸。
“你还打算留在米北县?”章言问他。
“是有怎么样。”
“知府大人让我早些把你送走。”
“吾不走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不走可以, 但是本官不能容忍自卫队之外,米北县还有一股武装势力存在。即使是为了保护米北县也不可以。”
“吾和吾的手下可是救了你。”
“本官需要?”
郭茂一噎,“你想怎么样。”
“两个选择:一、你和你的人进入县衙,县衙正好缺个县尉, 等你做了县尉, 他们还是你的手下, 除了日常本职, 本官不会干涉他们。本官得罪了许多人,恰好你们能给本官当个身符,两全其美。二、本官的夫郎把你打晕,将你送回郭大将军身边。”
郭茂震惊地看着章言。
他以为姓章的已经非常无耻了,没想到这个人还能更无耻。两全其美,这姓章的是怎么说出口的。他以前好歹是个县令,和姓章的同级,让他来给他当县尉当护身符,他不要面子的吗。
“你在威胁吾,就不怕得罪大将军府吗。”
“本官得罪的人已经足够多,不差你这一个。况且本官相信郭大将军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本官夫郎英勇神武,若是以帮郭大将军训练士兵为交换 ,定不会为了某个不成器的弟弟和本官交恶。”
呸,靠夫郎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还有,谁是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姓章的从京城到米北,先是得罪丞相,后来殿试上出风头,文官武将见了他的文章大概没有不恨他的,来米北不到两个月时间,搞掉了本县县尉和隔壁怀庆县的县衙,怀庆县令背后的人说不定正恨得他牙痒痒。不到一年时间,可以说得罪了大半个官场。债多了不愁,的确不差他这一个月。
大哥一向欣赏有能力的人,若是章言真让他夫郎去给大哥训练士兵,他大哥还真不一定会为他报这个仇。
要不被憋屈的送走,要不就留下来让姓章的使唤。姓章的给的两个选择都非常没有面子,完完全全没把他当回事。
郭茂心里又恨又气,但是打也打不过,算计也算计不过,只能低头。
“可要先说好,我这个护身符没那么管用。”
“把水搅浑就够了。”章言不在意地道,仿佛郭茂就这点作用让他看中。关键时刻唯一能靠住的只有他们县令夫郎。
郭茂见章言这个态度,气的说不出话,甩着袖子出了门。
“走水了,走水了。”一天晚上,县衙传来一阵走水的喧哗声,章言他们在内院都听到了。
他和蓝因赶紧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遇到衣衫不整的章忠,“堂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县衙走水了,你照顾好弟妹和曜儿,我和你哥夫去前头看看。”
“我会看好他们的,堂哥你们快去吧。”
章言和蓝因来到县衙,发现是让前县尉武琦暂时养伤的房间着了火,在县衙上夜班的衙役正一桶水一桶水的扑火。
“谁来给本官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犯人住的房间怎么会着火。”章言气急败坏地说。
正好路过章言身边的衙役放下手中的水桶,小心看着章言的神色道,“回大人,这件事和小人们无关。小人们一直在自己的岗位上未曾擅离,是武琦的夫人和外室晚上在武琦榻前吵架打翻了灯台,致使房间失火。她们两个见房间着火了,丢下武琦自己逃了出来,也没有告诉人,等小人们发现时,火已经烧得扑不灭了。”
章言看向院子角落里瑟缩的两个妇人,冲天的火光将她们凌乱的神情,布满污渍的脸和衣裙映得一清二楚。
“大夫说武琦要精心照料才能醒转,县衙抽不出人,本官才将他的妻妾从牢里放出来服侍他,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相公,你是好心。这件事是意外,谁都不想的。”蓝因安慰章言。
“加大人手把火破灭,力求不要蔓延到其他地方,找出武琦的尸体,本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章言吩咐。
郭茂——米北县新上任的郭县尉接到通知,带着自卫队的人立马赶了过来。郭县尉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们县令大人的脸色,“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章言懒得理会他。
郭县尉也不恼,拍了下章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看开点,本官在这位子上坐了两年,你可不要不如本官。”
章言掸开他的手,“不劳你操心。”
半个时辰之后,大火终于扑灭。大火烧毁了相邻的三间屋子,武琦的尸体烧的焦黑,看不清面目。
“让她们来辨认是否是武琦的尸体。”
章县令口中的她们,指的是武琦的夫人和外室。县衙把他们带到尸体旁边。
“回、回大人,这就是武琦。”武琦的夫人哆哆嗦嗦地道,眼眶红红的。
“你说呢。”章言又看向武琦外室。
“是、是我们家老爷。”外室神情麻木,她还未从失火的惊悸中回过神来,老爷又死了。
确认了死者身份,章言让人把她们重新押回大牢。
发生了重大嫌犯死亡的事情,章县令于情于理都要去向知府大人回报 ,于是他一大早就让人带着武琦的尸体去府城了。
章言向杜知府简述了武琦死亡的过程,“是下官疏忽了,以为妇道人家做不出什么事来。”
“你还年轻难免经验不足。”杜知府未曾怪罪章言。甚至有些得意,觉得这是章县令听懂了他之前的暗示,特意来投诚的。
“可验明正身了?”
“武琦的妻子和外室钧说是他本人。”
“那就结案吧。”杜知府吩咐。
“下官遵命。”
“听闻你让郭茂做了米北县的县尉。”杜知府像是突然想到了似的询问章言。
章言闻言露出一脸苦涩,“回大人,之前自卫队的人都是武琦带出来的,下官用着不放心,就削减了一部分人。自卫队人数不够,下官打算招人弥补。郭茂不知从那里知道了下官的想法,带着他以前训练的乡勇来找下官,让下官一定把这些人收进自卫队并且让他当这个县尉。”
“郭茂竟敢威逼朝廷命官,岂有此理,本官会替你上折子参他。就算他兄长是大将军,皇上也绝不会纵容他这样做。”杜知府发怒道。
“还请大人不要这样做,下官欠了郭茂一条命,若是那天没有郭茂出现,下官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下官保证不会让郭茂在米北县以外惹是生非,还请大人睁只眼闭着眼。”章县令语气难受地为郭茂求情,眼中潜藏着几分不满,都被杜知府收入眼底。
“你糊涂啊,你是寒窗读书十年考出来的进士,怎么能被他一个武夫拿捏。他若一直以你的救命恩人自居,你岂不是要一直听他的。”
“下官已经和郭茂说好,让他做了米北县的县尉,下官就不再欠他了。”
杜知府见章言一副解脱的模样,心想郭茂不是个能屈居人下的,章言此人又心高气傲,郭茂挟恩图报要了米北县尉一职,还把他的人安排见自卫队,定让章言心中十分不快,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儿,一定会有一番争斗。无论是郭茂绊住章言,还是章言打压住郭茂,对他都没有害处,还能少不少麻烦。心中计较了一番,他有了决定。
“这是你和郭茂两人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本官不管了。”
“谢大人体恤。”
武琦已死,章言审问了他的家眷,根据律法对他们做出惩处。自卫队的人勾结海盗,试图谋杀朝廷命官本是死罪,章言在给刑部的折子上替他们求了请,他觉得死不能让这些人真正赎罪,恰好这些人都正当壮年,让他们去边疆做苦役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章言官小没有直接上折子的权利,这份折子要经由知府一级一级往上送,等到批复下来,可能要明年春天了。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拔除了武县尉和自卫队中别有用心的人,他们一家在米北县的安全有了保证。章县令也有闲情逸致为他家预产期的夫郎腌虫子。
天大地大,孕夫最大。章言不喜吃虫子,但是忍一忍为蓝因做这些事还是可以的。
毕竟这段时间最辛苦的就是小虫子了。
不过该说的章县令还是要说,“以前没见你喜欢吃虫子。”
“以前相公没那么喜欢我,我怕把你吓跑了。”
“现在不怕了?”
“虫蛋都有两个了,我还怕什么。师母说,我早就可以父凭子贵了。以前不舍得,但是相公你太不让虫省心了,我只能立起来了。”
“……师母句句金玉良言。”
“那是当然。”
“其实你挺贵的,不用靠别人。”章言突然开口。
蓝因的脸一下子红的像个猴屁股,挨挨蹭蹭的将头埋在章言背里。心想,雄主是在调戏他吧。一定是的。其实雄主不用这么含蓄,暴风雨越猛烈他越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蛋出生了
章县令的腌虫子法, 是从米北县的百姓那里学的土方子。将蓝因喜欢的海虫都剁碎了,和切成小丁的猪肉、虾等海鲜加葱姜蒜黄酒盐腌制。这样的法子腌制出来的虫子肉放在阴凉处可以保存十天左右。
腌好的虫子肉可以做馅饼、包子的馅料,也可以直接放入油锅中炸着吃。条件好的人家, 在油炸时裹上面粉打个鸡蛋加入些果蔬,味道会更加鲜美。
蓝因吃过一次炸虫子肉,是村民见他巡逻辛苦特意盛情款待的。只吃了一口,就让小虫子惊为天虫,强烈要求在他面前已经越来越摆不出雄主谱的章县令为他腌制。
他现在在预产期,雄主对他予取予求不说, 还会主动问他想要什么想吃什么。等虫蛋生下来, 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为自己争取福利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蕙兰嫂子, 县令夫郎不愧是我等哥儿楷模, 竟能让县令大人心甘情愿为他下厨, 我敢说这是咱们闽南府大人们内眷里的独一份。”被占了厨房的水哥儿,到蕙兰这里陪她聊天。
水哥儿对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极其双标。
见到县令夫郎自己做家务, 上前抢着拦着要帮县令夫郎干。县令大人为县令夫郎下厨, 不仅没有帮忙打下手的意思,还觉得本该如此,县令夫郎御夫有术。
他的态度十分鲜明, 从没有掩饰过。
蕙兰不禁失笑, “哥夫人好,又有本事,值得堂哥这样对待。”
“县令大人对夫郎这么好,章忠大哥是大人的堂弟, 对蕙兰嫂子你肯定更好。”水哥儿道。
“相公对我已经足够好了。”蕙兰摸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神情慈和。
自家事自己清楚, 在没有身孕前相公就对她非常体恤, 经常关心她是否辛苦劳累, 两人私下相处画眉擦腮红也十分开心。有了孩子,一同期待孩子的到来中两个人的心又贴近了几分。
相公对她,不像堂哥对哥夫那样明目张胆的偏爱放纵,凡事都会为哥夫兜底。但她已经知足。她变不成哥夫,相公也不是堂哥,虽然有时候会觉得羡慕堂哥和哥夫,但蕙兰从不会要求章忠这样对她。
因为蓝因随时都可能生产,章言把章曜从他们房间挪了出去。美其名曰,章曜马上要正式入学,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和父亲爹爹睡在一起。他们担心他刚搬出去不习惯,让他住在他们隔壁屋,又让水哥儿先陪着他住两天,等他适应了,就要一个人睡了。
毫无预兆被赶出房门的章曜崽崽十分委屈。最近他和爹爹都没有做错事情,父亲为什么要把他赶出去。
“没做错事,不搬。”章曜崽崽硬气地道。
蓝因看向章言,眼中有些幸灾乐祸。该,让雄主以前总用赶出房门威胁他和曜儿。现在让雄虫崽崽搬出去,崽崽不听话了吧。
章言瞪了蓝因一眼,让他收起看热闹的心思。蓝因也说是威胁,他哪次真的赶过了。但是狼来了的故事发生多了,小曜儿对此已经印象深刻。
犯错了才要被赶出房门。他没犯错,不要走。
章言只能和他讲道理,说这是为了锻炼他,让他学做一个大孩子。否则等先生来了,知道他还和父亲爹爹睡在一起,不光会嘲笑他,还会嘲笑父亲和爹爹,说他们家乡下泥腿子没有规矩,为了不让人笑话他们一家,他必须坚强起来一个人住。
章曜崽崽渴望地望向蓝因。
他可以不和父亲一起住,但想让爹爹陪他。
雄虫崽崽这样求他,蓝因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但雄主提前和他商量好了,不能让崽崽们知道他们是从蛋里生出来的。不然等崽崽长大了,会觉得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还要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旁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不敢与人交往,活在恐惧和压抑中。
他的雄虫崽崽这么聪明,肚子里的二蛋又这么乖,蓝因不忍心他们将来背负这些。
他希望他们像这里的普通人一样成长,永远不知道他们的爹爹不是人,不知道他们出生的秘密。于是忍痛拒绝了雄虫崽崽的求助。
家中没有人支持,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爷爷奶奶又不在这里。父亲刚刚说的,很有可能会发生,继续和父亲住在一起,会让先生瞧不起。章曜崽崽静下心认真思考,到底选择了搬到隔壁房间。做完决定,露出一副他小小年纪,就要开始为这个家承担了的表情,把蓝因笑得不行,章言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但他能不吵不闹的选择搬家,还是让章言和蓝因对他刮目相看。
蓝因这次发作是在十月的一个白天。
家中都有人,不好回房间,不得已章言把蓝因带到书房生产。这个房间其实是假借县令书房的名义为二蛋准备的儿童房。二蛋破壳前,大部分时间都要在这里度过。
书房中有两个书架,零星的摆放了些书。两个书架摆放成了直角,檀木做的书桌和椅子安置其中。书架后面有供人休息的一条长榻,一旁堆着几个做工精美的箱子,箱子内部贴满了柔软的棉布,放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蓝因是在长榻上生产的。
章言以有要事和蓝因商谈为由,紧闭上了书房大门。叮嘱水哥儿和章忠不要让人打扰他们,任何人来了都不见。
“相公,你不要看我。”蓝因一边生蛋,一边分心叮嘱章言。
“你安心生产,我不看你。”
“影子也不能看。”
长榻这边墙上有一扇烟罗纱糊的窗户,阳光正烈,书架并不能完全挡住他的影子。
“不看。”章言毫不犹豫地说。蓝因不让他看他的影子,大概是生产会让他露出部分原型,或者不想让他看到他生产的姿势。章言对蓝因本体并无探究的意思,对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不雅的一面也理解。他不是那种要把伴侣的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人,蓝因不希望他知道他看到的,他尊重他的想法。
蓝因听到雄主的保证又是安心,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安心的是雄主说到就会做到,失望的是他到现在还是不敢在雄主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
他是虫子,雄主是人。他害怕雄主见到他这个样子不会再继续喜欢他。雄主是他的家,如果雄主不要他了,他和崽崽们就要无家可归了。
傍晚时分,经历了一场战斗,蓝因终于把二蛋生了下来。
不同于上次章曜的蛋壳黑的发亮,二蛋是白的发光。比那皑皑的白雪,皎洁的月光、最通透的白玉还有上好的白瓷都要白。
这是一种尊贵的白圣洁的白。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为他倾心。
章曜崽崽出生时还装死吓唬过蓝因这个雌父,二蛋没有这样恶作剧。
不过,它和他哥哥一样都更喜欢父亲一些。
在章言穿过书架,来到他们父子面前时,它就努力地往章言那边挪。挪了半天也没挪动一步,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挪,让蓝因非常吃醋。
“相公,二蛋颜色这么纯,一定还是个雄虫崽崽。”
“雄的雌的都可以。”章言见蓝因真的以为自己特别会生雄虫崽崽,也不想打破他的梦想。反正等虫蛋破壳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有些想看蓝因失望的模样。
蓝因对雄主这么不在意崽崽的性别,不承认这就是个雄虫宝宝,还是有点着急的,“相公,你不喜欢我给你生个雄虫崽崽吗。”
“喜欢,只要你生的我都喜欢。”章言无奈地回答。小虫子已经自己把自己给洗脑了,他还是顺着点吧。
晚饭时,蓝因没有出书房门。是章言去给他拿的,县太爷顺带着把自己的那份也带去书房吃。
章忠见状,冲着章言挤眉弄眼,“堂哥,你和哥夫在书房商谈什么了,哥夫怎么连吃饭都不出来了。”
章言面无表情看着章忠,“你哥夫刚查出有了身孕,正在书房娇气。”
“哥夫也有了,几个月了?小家伙正好可以和我家娃娃作伴。”章忠高兴地问。
“三个月了。”
“三个月?不会吧,哥夫今天才发现怀孕,怎么比蕙兰还多一个月,堂哥你不是会看吗,早两个月怎么没有发现。”
章言不理章忠,端着饭菜直接走了。
“难道堂哥给人看怀孕时灵时不灵,或者只会看女人怀孕不会看哥儿?”章忠疑惑地道。
蕙兰扯扯他的袖子,“相公,你可别继续说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堂哥的名声都要被你毁了。”
水哥儿听县令大人说县令夫郎怀孕了,十分为县令夫郎高兴。听到蕙兰嫂子数落章忠大哥,忙机灵地说,“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章曜抬头看着水哥儿作怪。
水哥儿不好意思地正了正神色,“小公子,你马上要当哥哥了,开心不开心。”
章曜矜持地点点头,有个弟弟妹妹其实蛮好的,这些日子堂叔经常和他说堂婶肚子没有出世的小弟弟,他非常期待小弟弟的出生。如今他爹爹也有小弟弟了,他当然更喜欢爹爹生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父亲有小弟弟了他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要是他再大一些,或许就能明白,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大概是,他搬出父亲和爹爹的房间,除了父亲说的那些理由,多多少少还有为未出世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让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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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蓝因的觉悟
章言把拿来的饭菜都放到蓝因面前, 当初生章曜时小虫子吃了许多肉食才恢复体力和精神,他那个时候还想幸好小虫子只吃肉不吃老公。
“你把这些吃了,晚上我再给你煮肉。”
“好。”
蓝因心情非常好地吃掉一块鱼肉, 雄主不吃东西,把自己的食物让给他,让小虫子很感动。虽然他们家并没有穷到这个份上,但雄主对他的体贴非常珍贵,让饥肠辘辘的他有种自己正被宠爱着的感觉。甚至冒出一份不合时宜的遗憾来,这感觉如此美妙, 却没有虫能分享。
蓝因用筷子夹起一条小鱼干喂给章言, “相公, 你也吃。”
“唔, 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曜儿吃完晚饭说不定会过来看你。”
章言将鱼干吞了,开始整理书房。先把二蛋放到箱子里, 放入蓝因特意寻来的夜明珠, 还好虫蛋是星际种族,不怕夜明珠的辐射。再撒入一些从渔民手里买来的大小不一的珍珠、海边捡来的清洗干净的贝壳、小颗鹅卵石,盖上打了孔的盖子。刚出生的虫蛋精力不足, 没有力气闹事, 是父母可以随自己心意摆弄的时候。又给蓝因拿来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我再歇息一下,就可以下床了。”蓝因气息还是有些虚弱。
“在家里不需要逞强。”
“我没事,就是太饿了,想吃肉。天怎么还不黑。”蓝因期待地看向章言, 但章言也不能让天马上黑下来, 只能催促蓝因赶紧把晚饭吃了。
“相公, 二蛋这么白, 等它破壳了,我的脸就能变回去了。我们那里的虫竟然都没有想过虫蛋的壳会有美白作用。”蓝因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和章言聊天。
还真要谢谢小虫子你不是在虫蛋刚出生的时候想到这件事。
否则二蛋将来长大了,你怎么面对他。
星际虫蛋壳有没有这个作用章言不知道,这里的是因为蓝因生的才都带点魔法效果。
“应该能变干净了。”
顶着一些金属粉尘杂质四年多的时间,想来蓝因也难受。
“相公,如果我的脸能完全治好,咱们就不继续生蛋了。”蓝因道。
章言诧异地看向蓝因,觉得这不像是小虫子能说出来的话。以前章言不想生蛋,小虫子天天缠着他要生,现在二蛋还没有破壳,蓝因竟然不想再生蛋了。
这说出去,那些个阎王爷能信吗?
“生个虫蛋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一年,太难受了。”蓝因继续说。
生章曜崽崽的时候,他和雄主远离家人,住的偏僻又宽敞,和别人少有交际,需要隐瞒避讳的人并不多。
把院子大门一关,他和虫蛋在里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突然出现一个人发现虫蛋的存在。甚至还能把虫蛋藏在书箱子,带去师母那里玩。
而现在和那个时候的情况大不相同,相公做了官。堂弟章忠夫妇跟着来帮衬他们,两家人住在一起。家中一直有人在,前头县衙和内院的距离又很近,可以说到处都是人,处处都有别人的眼睛,一不小心虫蛋就有暴露在别人眼前的风险。
而且虫蛋不是个无知无觉的蛋,你不能把它完全藏起来。它刚出生就有意识,随着它的成长,需要和外界产生的交流越多,就越需要有人陪伴。
蓝因现在意识到,生活在群体里,小心翼翼把虫蛋藏好,还要虫蛋健康孵化,是多么困难。二蛋还因为出生晚的缘故,注定享受不到它父亲和爹爹曾经为它大哥做的一切,花费的精巧心思。
这不是偏心的问题,而是客观现实发生了转移,有心无力。
“相公,咱们做雌父雄父的辛苦一些保护虫蛋是应该的,但这样躲藏的日子,虫蛋也不开心。”
“我一直觉得有曜儿就够了。是你还想要的,如今咱们有了二蛋。也算圆满。”章言说。
养孩子生孩子需要过的五关斩的六将他和蓝因都不惧,但虫蛋生的越多蓝因暴露的可能越大,他们并不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儿女双全已是大部分家庭渴求的幸事,两颗蛋真的够了。
“娘以前说,当时她梦到了七八个仙童,想让我都给生出来。”蓝因苦恼地说。命中有这么多虫蛋,真是幸福的负担。
“你不是说曜儿是小王子吗。”章言打趣蓝因。
章曜崽崽还是个蛋的时候,蓝因因为胎梦的事想和便宜娘打擂台,但只敢私下里在他和还是个虫蛋的章曜面前念叨,明面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是哦,王子都是物以稀为贵。私生子生的再多都不被承认。”
章言敲了一下蓝因的脑门,“说什么胡话呢。”
蓝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这不是突然想到以前在星际的趣事了吗。
蓝因吃完东西过了一会儿,水哥儿来收碗,带着想见爹爹的小公子过来。章曜崽崽爬上长榻,隔着毯子小心翼翼地去摸蓝因的肚子。堂叔就是这样教他摸蕙兰堂婶肚子里的小弟弟。
章言和蓝因见章曜这么认真摸蓝因的空肚子,都有些忍俊不禁。
“弟弟。”
“对的,曜儿你要有个弟弟了。”蓝因高兴的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男儿还是哥儿。”
“当然是和你一样的小男子汉了。”蓝因开始兴冲冲地给章曜洗脑,鼓励章曜将来和弟弟和平相处。
章言有些不忍看。
蓝因是笃定自己会生儿子了,要是他不分场合逢人就说怀的一定就是个男娃,等虫蛋破壳时怎么办。章县令自己看夫郎的笑话可以,但是想到别人一起看小虫子的笑话,心情就有些不爽。
还是劝劝小虫子,为人谦虚些吧。不是你擅长生雄虫崽崽,是你大儿子的背景可能大一些。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自觉把其他人都给打发干净了,章县令难得做了一件人道主义的事情把蓝因背回了房间。
虽然蓝因身体健壮不能以人类常识判定,但他现在只是只饿得前胸贴后背,急眼了说不定就要吃掉相公的虫子。
对他好就是对自己好。
然后章县令兑现自己的承诺去厨房给蓝因煮肉。水哥儿、章忠都回房了,听到厨房那边有动静,出来查看。
“章忠大哥,身形好像是县令大人。”水哥儿握紧手中的棍子道。
“还真是。”
“堂哥你在做什么啊。”
“做饭。”章言用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的语气说。
章忠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堂哥出现在厨房,只能是弄吃的,只是他还是太震惊了,堂哥对哥夫是不错,但已经好到能给哥夫做饭的地步了吗。明明在京城的时候,哥夫是被堂哥捏在手心的,怎么现在有种堂哥被哥夫拿捏住了的感觉呢,“哦哦,是给哥夫做的吗。”
章言看向明知故问的章忠,“你哥夫突然想吃辣。”
海边水产多粗盐也多,百姓多采用腌制的法子处理保存食物,相应的饭菜都比较咸。他们来到这里两个多月还没有吃过辣口的东西。哥夫有了身孕,突然想吃辣,还一刻都等不急让堂哥给弄,章忠觉得非常合理。
就是堂哥这么乖乖听话让他觉得好像在做梦。这还是他那个饱读圣贤书君子远庖厨的堂哥吗?
“大人,需要我给你打个下手吗?”水哥儿弱弱地道。他以为县令夫郎前些天,把县令大人叫到厨房给他腌虫子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幸亏他早早把小公子哄睡了,不然今晚可能见不到这样的热闹了。总不能抱着小公子来看他父亲的笑话。
他将来嫁了人也要向县令夫郎学习,水哥儿心中暗想。
“不用了,你照顾好曜儿就好。”章曜对水哥儿说,然后又把脸转向章忠,“回去照顾蕙兰吧。”
章忠还想看看他堂哥怎么做饭呢,还想知道除了水煮堂哥还会什么,但堂哥已经开口撵人了,他再赖在这里,心思就太明显了。
“堂哥,你做好了能给我和蕙兰一碗吗?”
章言静静地注视着章忠,不说话也不动作。
“算了算了,晚上吃太多消化不了,积食就麻烦了。”章忠被他堂哥看的心中发毛,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又给水哥儿递了个眼色,两人迅速地溜走了。
县令大人的笑话不是好看的,第二天早上水哥儿就被蓝因要求着跑圈和蹲马步。这是他一直所求的,但是真的非常非常累。
再说回章县令昨晚上给县令夫郎蓝因煮肉,一晚上厨房和卧室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将一生孩子胃口无限撑大的县令夫郎喂饱。
等水哥儿去做早饭的时候,家中存的猪肉母鸡鸭子鲳鱼全都不见了,连装小鱼干的坛子都干干净净的,县令夫郎的腌虫子肉也没有了。
他急忙去找章忠,“章忠大哥,县衙遭贼了。”
章忠听水哥二这样说,急忙跟着他去厨房看情况,发现存的肉一点都没有了,但是米面鸡蛋竹笋等蔬菜基本上没有动,心中有了一点猜测。
“现在该怎么办。”水哥儿问章忠,“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偷县令家的肉。”
“咳咳。”章忠清了下喉咙,“没有肉早餐就吃些素的,应该不是遭贼了。”
“啊?”水哥儿疑惑的看向章忠。
章忠小声地和水哥儿说了自己的猜测,觉得应该是他堂哥不会做饭,昨晚上把这些东西给霍霍没了,让水哥儿不要到外头说。
水哥儿:……。县令大人也太能糟蹋东西了吧。那些肉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了,一个晚上全给祸害了?好歹给留一点儿啊。
蓝因平时饭量还算正常,他们都没有往东西是被他吃掉的方面想。
水哥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只母鸡我昨晚杀好,想今天中午给蕙兰嫂子炖鸡汤用的。”
“我一会儿出去买,你今天要不要出去。”
水哥儿闻言早起跑步的疲累全消,激动地说,“当然要。”县令夫郎终于开始教他东西了,他要回去和阿爹阿兄他们报喜。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抠门县令重出江湖
“小水, 你不是去县令大人家当差了,怎么回来了。”葛水鹭还没到家,就先碰上了他的小闺蜜林琼儿。
“琼儿, 你没去捡鸭蛋。”
“我姐去了,水边有人等她,她嫌我去了碍眼。”林琼儿道。林琼儿家养了许多水鸭子,平时由他和姐姐两人共同照料这群鸭子,赶鸭子捡鸭蛋收集鸭毛是姐弟两人日常的工作,今天她姐姐要和情郎在水边幽会, 怕他去了影响他们, 就没让他去。
“花姐儿可别再把鸭子给丢了。”
“她精明着呢, 丢不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前些日子, 县衙捉到那么多海盗, 咱们大家都想找你打听情况,一直没等到你出来。”
“那个时候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为了海盗的事情特别忙, 经常不在县衙, 让我好好陪着小公子。我怕小公子出事,一刻都不敢让小公子离开我的眼前。县令夫郎现在又有身孕了,我以后应该会更忙, 你们不要来找我了, 等我能出来的时候就来找你们。”
“今天县衙的肉用完了,章忠大哥出来买肉,给了我小半天的假让我回来看看阿爹和阿兄,中午前就要回去。”
“这样呀, 县令大人一家都长什么样子啊, 对你好不好, 小公子淘人吗。”林琼儿问。
葛水鹭把县令一家三口的性情样貌和他们对他的优待, 还有他今天终于开始跟着县令夫郎学练武的事情分享给林琼儿。
林琼儿觉得十分神奇,三个长的不像的人是怎么组成一个家庭的,县令一家对小水可真好,县令夫郎竟然真的愿意教小水习武。
“县令夫郎有了身子,应该不能太辛苦吧。县衙还缺人吗。”
葛水鹭看出了好友眼中的羡慕,“我也不清楚。如果县令大人再请人,我帮你问下章忠大哥。这样咱们又能在一块儿了。”
“那就麻烦小水你了。”
“不客气,咱们是好朋友们嘛。不能和你再聊了,我要回去找我阿爹和阿兄了。”
“那你快点回家吧。”
葛水鹭回到家里,老葛和他的哥哥小葛把正在忙的生意都推掉了,一个多月没见过小儿子和弟弟的两人归心似箭。
亲眼见到葛水鹭提着的心才放下,随后问他差事做得怎么样,在县衙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葛水鹭将和林琼儿说过的话,又给家里人讲了一遍。
“县太爷一家相当厚道。”葛水鹭的兄长小葛道。
“我第一次见县太爷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举人老爷。”老葛将嘴里的旱烟吐出来说。
“拉倒吧爹,你是没把章县令当普通人,而是当做冤大头给宰了,给人家推荐买了那么多用不着的东西。”小葛拆他爹的台。
老葛一烟锅打在小葛头上,烫的小葛直跳脚,“你懂什么!我是按照县令大人的吩咐给他介绍咱们米北的风味,他们买的多说明他们喜欢咱们米北这儿东西,喜欢咱们米北县。”
小葛撇了下嘴,对他爹的说辞不置可否,人家明明是不好意思不买,但也没再和老葛继续争辩下去。
县令一家对他们家哥儿好,葛家投桃报李,从林家买了一坛子咸鸭蛋,又装了一坛子小葛媳妇做的熏鱼让葛水鹭带回去。
葛水鹭离开前,老葛又偷偷给他塞了些钱,让他自己给自己加餐。老葛混迹市井这么多年,知道练武除了要有个好师父,吃喝也要好。练得多,吃的跟不上身体就垮了,把葛水鹭感动的泪眼汪汪的。
章忠和葛水鹭在约定好的地方会和时,见水哥儿抱着两个大坛子走路有些摇晃,把提着的肉给了他接过一个坛子。
“你这坛子里装的什么这么重。”坛子的分量不轻,章忠一个成年男人都觉得压手。
“我爹让拿的咸鸭蛋,还有熏鱼,我嫂子的拿手好菜。”
“葛叔太客气了,下次回来别往回拿东西了。我堂哥咱们的县令大人说过,不能白吃白喝白拿老百姓的东西。”
“县令大人真是个好官,不过我这是送给县令夫郎的。”
章忠:……。
好吧,是他替堂哥自作多情了。
水哥儿这孩子天天念叨哥夫,嘴上心里都是哥夫,就算送礼也是给哥夫送的,他刚刚怎么会以为这是送给堂哥的?
蕙兰怀孕后,口味变了不少,十分喜欢水哥儿带回来的咸鸭蛋。水哥儿嫂子制作熏鱼时,用了她家祖传的熏鱼卤汁,有自己独特的口味,很合蓝因的胃口。
见蓝因这么喜欢,水哥儿打定主意,下次回家求嫂子给他多做一些。
水哥儿练武的目的是希望自己将来面对海盗有自保的能力,不是说真的想上阵打海盗。本朝就没有哥儿兵或者娘子军,他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
蓝因了解了他的想法,并没有觉得失望。
肯上进就是个好孩子,师母当年收下他,除了因为他特别优秀外,还因为他肯努力肯吃苦。这个世道哥儿女孩子生存不容易,他现在做的就像山长和师母当初对他做的那样,拉水哥儿一把。
蓝因认真地检查了水哥儿的身体状况,给他制定了训练计划。他打算把刚入军队时学的那套拳法教给水哥儿。
这套拳法不涉及保密,又非常实用,十分适合水哥儿的情况。
水哥儿的身体在哥儿中已属强健,但还不足以学他们那套军体拳,蓝因只能让他从基础的跑圈扎马步开始做起。
“县太爷,听说你前天晚上背咱们县令夫郎回房间了。”郭茂贱贱地跑到章言面前说道,“这哥儿不管原来多厉害,有了孩子就变娇气了。”
章言抬头看他,“你想和夫郎比试比试?”
郭县尉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章言夫郎武力值非常人可以预测,就算他怀着孩子,郭县尉也不敢说自己就能赢。就算赢了,欺负一个孕夫也是要遭人耻笑的。
“郭县尉不带人去巡逻还待在本官这儿干什么。”
“咱们做长官的,把事情分配好,让下头的人去办就可以了。若是事事亲力亲为,累死也做不完。”郭茂道。
“有道理,詹县丞你今日把前任县令留下的两笔烂账给本官核算出来。”
已经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詹县丞:……。
新旧两个县令在一头共事,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尴尬,还天天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苦的是詹县丞为首的县衙老人。
尤其是詹县丞,章县令来的时候,他没有投诚,站在旧主那边给章县令添了不少堵,这些天在章县令面前十分心虚。然后两个县令大人和解了,郭县令变作了郭县尉,他这个昔日下属官职比旧主还要高一级更觉得没有办法面对旧主,在郭县尉面前根本不敢摆上官的谱。
可以说,詹县丞现在在新旧两任县令面前,里外不是人。
章县令和郭县尉凑在一起的时候,他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就怕自己一说话,引来两位大人的注意,引火烧身。
他都这么小心了,章县令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这让詹县丞深刻明白,要是没点手段,还是别随便当二五仔的好。
“姓章的,你恼羞成怒了?不就是背夫郎吗,说一说怎么了。”郭茂不以为意的道,对章言翻他旧账的事情一点都不介意,他县太爷的位子都丢了,翻出旧帐来又能拿他怎么样。
“本官也觉得被人说一说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最大的笑话已经站在本官面前了。此人惹出那样大一个笑话都不觉得羞耻,本官为何要恼羞成怒。”
县衙的空气静下来,詹县丞偷偷看了两位大人一眼,埋头算自己的帐。还是努力算账吧,算账让他心安。
“姓章的,你不要太恶毒了。”
“彼此彼此。”
“哼,本官只是一时不察,才让人钻了空子。上次的事情绝不会在本官身上发生第二次。”
“那你努力。”章言没什么诚意的说。
詹县丞有些心疼旧主子,章县令是二甲进士出身,论嘴皮子郭县尉怎么比得上。明明说不过还天天来挑衅,难不成真的让上次的事情刺激到脑子了。
不过,詹县丞还是低估了他的旧主子。
本来郭茂听章言这么说他快要气炸了,他是一时不慎打了败仗,但错并不在他。就算岳飞在世,遭受这样的内外夹击,也不一定能破局。姓章的知道的比谁都多,却装糊涂侮辱他,就显得十分阴险了。但是想到自己来之前做的事,突然又不生气了。
“本官来找县太爷你,不是来看你笑话的。而是告知你,本官把杜知府小妾的弟弟给打了,杜知府的人说不定马上就要来找你了,你是本官的顶头上司,可要护着本官。”
章言默默地注视着他。
郭县尉在章言询问的视线下,洋洋得意地开始讲他和杜知府小妾弟弟的孽缘。事情最开始要从两年前,郭县尉刚来到米北县时说起。那时他是新鲜出炉的郭县令。杜知府的小妾弟弟在米北县强抢了一位良家哥儿,当时的郭县令接到报案,当即把人救了回来,更准确的说是抢了回来,又让人打了小妾弟弟三十个板子才把他放走。
小妾弟弟临走前放话说自己是知府的小舅子,要让当时的郭县令好看。郭县令出身名门,不惧杜知府。对小妾弟弟说,别再让他看到他出现在米北县,否则他来一次郭县令就把他的腿打断一次。
小妾弟弟可能回去告状了,但是没有成功。从此再没有出现在米北县。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郭县令丢了官后竟然跌份地给新县令做县尉,特意赶来嘲讽他。然后就被郭县尉让人揍了。
“我当初和那小子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他,否则我看见他一次,就把他的腿打断一次。既然他不记得了,老子就帮他想起来。”
章言扶额。这是两个熊东西凑到一起了。他的曜儿、二蛋都不是熊孩子,可他竟有种体会到了那些熊孩子家长心情的感觉。
“本官可是听你的话,把水搅浑的,你不可能过河不认人。”郭茂还在继续嘚嘚。
“你可以不用这么卖力,医药费从你的月银中扣除!”章言道。
“什么?还要给那个小东西赔医药费,老子打人这么多年,道歉都没有做过,更何况赔钱。要他上门给老子道歉还差不多。”
很好,非常二代。
“本官要去替你到知府大人面前挨骂,这笔钱就当是给本官的补偿了。”
“不是吧,别人叫你一声章扣扣,你还真就这么抠门。”
“对、本、官、就、是、这、么、扣、门、这、么、寒、酸。”章言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道。
郭茂:……。
差点忘了,这个谣言还有他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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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县令夫郎要发财
章言扣了郭县尉两个月的月银作为此次自己去杜知府面前为他顶缸的精神赔偿费。
两年前, 杜知府没有为他这个小舅子出头,这次自然也不会为了他找上郭县尉。但章言这个郭县尉的顶头上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在杜知府心中,章言是为了还郭茂的救命之恩, 让他做了米北县的县尉。现在郭县尉惹事,他只需要问责章言,让章言回去约束郭县尉。
这样他既不用直接对上郭茂,还敲打了章言这个县令,可以继续分化他们,让他二人继续内斗。杜知府对章言和郭茂两人的态度不同, 前者是希望能尽快把他同化, 让他和沿海官场的官员站在一个立场。杜知府有自己的靠山和丞相的势力并不亲密, 只要章言不闹出乱子, 能容忍章言在他手下做个县令。至于郭茂, 就是希望尽快把这个瘟神给送走。文武两个体系,他出身大将军府, 不在西北做小将, 偏偏不知道怎么想的来他们闽南做县令。做了县令又偏偏不安分,拉了一票人去打海盗就罢了,武人就爱打打杀杀的, 但禁海可就卡着别人喉咙了。就算是他这个知府, 弄出禁海说不定也会没了性命。杜知府不想郭茂死在闽南府,得罪大将军府,非常想把他赶在,赶不走有个人绊着他, 让他没精力搞事也好。
章言被迫在闽南府衙门听了杜知府半个时辰的教训, 接连和杜知府保证一定会管束好郭茂, 才被放了回来。
“姓章的, 你夫郎一点都没有孕夫的自觉,还跑到演武场舞刀弄棍的,你也不管管。”章言刚回到米北县,郭茂就来告蓝因的状。
“夫郎怎么你了?”章言上下左右打量郭茂,瞧着没什么伤。
“他来找我比试,我体谅他是个孕夫没和他比,他一脚把我从演武场的高台上踹了下去。”早上摔下去,到现在他的臀部还在隐隐作痛,绝对紫了。
小虫子没有吃亏,章县令觉得那就没事了。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替郭茂做主。
章言不理郭茂,继续回去处理公务。米北县的水稻亩产虽低,只有八十斤,但是一年可以种植三季,比起北方大多数地方可以说是福得流油,但八十斤在章言看来还是太低了。他还要找农业好手改良水稻种子,没空理这种小事。
“你再不管他,以后夫纲更振不起来了。”郭茂见章言没有反应继续说。
章言斜了他一眼,小虫子已经够温顺了。能有现在这个模样已经是小虫子非常努力的结果,还振什么夫纲,他需要的是伴侣又不是舔狗。
郭茂不懂章言眼神中的意思,但是明白章言是不打算管他那个夫郎了。
想到这个姓章的今后再有个什么谣言,他的黄脸夫郎直接把事情算在他头上,郭茂就有些气急败坏。是的,今天蓝因来找他决斗,是因为在外头听到有人说姓章的背媳妇惧内。好巧不巧,他昨天拿这件事嘲笑了姓章的,县令夫郎直接不讲理的把这件事按在了他头上,别以为他没有看出来那个黄脸哥儿就是想借切磋殴打他。
但是天地良心,这次真不是他做的。
上次传章言的流言,可以离间章言和武琦的关系,他才毫不犹豫地做了。把章言惧内的事情传出去对他又没什么好处,他干什么做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可能被人报复的事情。县太爷背媳妇可不止一个人知道,县衙人多口杂的,凭什么查都不查就认为是他做的。
通过蓝因踹他的这一脚,郭茂算是知道县令家的黄脸夫郎到底有多厉害。十个他,不,就算是十个他大哥都不是这人的对手。
如果蓝因只比他强两倍三倍,他可能还有挑衅人的想法。但是十几倍的差距,他连比试的欲、望都没有。
“你不管你夫郎,但是他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你的,你不怕他把孩子弄没了。”郭县尉挣扎着说,他还是希望章言能管管他家这个杀伤力巨大的杀器。
今天在下属面前被踹的那一脚让他太没有面子了。若是天天这样,郭茂觉得再过不久他手底下的人都想给自己换个老大,跟着县令夫郎走了。
章言又斜了郭茂一眼,小虫子肚子已经卸货了,不需要他一个外男关心他们的孩子。
章言摆出一副无论夫郎做什么都不会干涉的模样,可把郭茂给恶心坏了。要不是知道章言是个文官,对他手下改名为护卫队的这群人没有什么兴趣,他还以为这对夫夫想明抢呢。
章言不管夫郎,郭茂不想挨打,只能自己想办法。他忍着心中的不适让人去外头说章县令的好话,务必把章县令塑造为一个完美的好官形象,让百姓提起来就是赞颂,挑不出一个错的程度。
这样那个不讲道理的哥儿,总不会再来打他吧?
但郭茂第二天还是接到了蓝因比试的邀请,因为蓝因觉得他让人在外头散布雄主的好话,有捧杀他家雄主的嫌疑。
“县令大人,县令夫郎还能不能好了。我以前说你坏话,他想为你出气打我一顿可以,但我现在说你的好话了,他又来打我,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失了面子的郭茂又去找章言告状。
“夫郎有孕心情不稳,还请郭县尉多担担。”
“那就拿老子当出气筒?”郭茂不可置信地看向章言。
“夫郎与本官举案齐眉,不舍得对本官大小声。慈父心肠爱护幼子,不舍得对儿子摆脸色。又喜团结亲人、体谅下人,不舍得对人随便发脾气。”
所以只有他这个惹到过你们夫夫的人倒霉?
郭茂看向外头统计今年税收的詹县丞,这个二五仔给他传了不少你们的信息,怎么就只找他一个人不找詹县丞呢。章言神奇地看懂了郭茂的目光,有些心疼詹县丞这个双面间谍了。
猪八戒背媳妇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詹县丞了。
其实蓝因今天找郭茂的麻烦,是因为章言说了在杜知府那里听教训的过程,心疼章言罢了。
郭县尉本来能想到的。
但是他没有往这方面想,姓章的让他来当县尉,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李大志能顺利地把武琦带到京城。
武琦没有死,他醒来的当天,姓章的就把他转移了。得知有人要害武琦,姓章的配合那些人,演了一出戏,烧毁的是一具和武琦身形差不多的尸体。
如今真正的武琦连带着京中某位个官员勾结海盗欲杀害章言的证据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当然关于他上次大败的证据也有一部分。
姓章的让他吸引住其他人的注意力,他打杜知府小舅子这件事,也算是按照姓章的心意在进行,他们总不能翻脸不认吧。
但事实是,他们虽然认,但这并不妨碍蓝因去找郭县尉互相切磋。
郭县尉:……。
郭县尉是个武人,面对蓝因,他神奇地体会到了秀才遇上兵是种什么感觉。
打不过,只能躲起来了。
只要县令夫郎找不到他,他就不用再和他比试切磋了。避战虽可耻,但总不会比在下属面前天天被当做小孩子一样教训丢脸。
“这两天玩的开心吗?”蓝因失望地从练武场回来时,章言问他。
“郭县尉那么弱,还不上进。我好心去指点他,他现在竟然不见我了。”
章言安静了一下,你的指点,他一个普通人吃不消,“你把他当水哥儿,就不会觉得生气了。”
“他还不如水哥儿呢。”
水哥儿慕强,追随强者,是为了学习本领,让自己过得更好。郭县尉这个老兵油子,虽说也佩服强者,但到底处在上位者的位置,面子威信对他而言更重要这些。没有这些,手下人不听管教,也带不好兵。
“既然他不领你的情,你就别再去护卫队了。”
“我也不想去了。”
现在护卫队虽然大部分都是郭县尉带来的人,但对他们已经没有了威胁。不像武县尉在那个时候,他们不仅要防着海盗,还要防着自卫队。
不需要打压收伏护卫队的人,蓝因也没什么兴趣再去了。
“相公,我该做自己的事业了。”
如果郭茂没出现,雄主一时找不到县尉人选,蓝因打算帮忙带一段时间的护卫队。现在护卫队人和领导都不缺,用不着他。他们还要在米北县待几年,蓝因打算继续自己的种茶事业。用曜儿虫蛋壳的时候说过要送两座茶山给曜儿,都是雄虫崽崽,到二蛋这里也不能厚此薄彼。
为了雄虫崽崽们,他要更努力。
“米北县的气候比寒见寺好,应该能种出茶叶,我想先买个小山头试试。”
“我明日休沐,留在家中照顾曜儿和二蛋,你可以去外头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章言道。
“好。”
第二天一大早,蓝因就积极地实地探访去了。
他一开始只想买个小山头,种几千棵茶树,亲自炒制了,维持山长那个圈子的人脉,这是他最赚钱的渠道。
但等蓝因踏入了米北县少有人能攀登上去的老爷山顶部时,他预感到自己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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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十全茶
在老爷山的山腰, 有一块儿约七八米长半米宽的平台,平台上方、下方是直立陡峭的山壁,人力难以企及。
在这样险峻的地方, 却生长着十棵茶树。
茶树树冠挨挨挤挤,鲜绿的茶叶你拉着我,我牵着你,亲亲密密地互相遮掩太阳斜照来的光。不知是山上流下还是山里喷出的水滴声,一声一声扣响了茶树的根,根上的泥土, 泥土上的苔藓、野草、闲花。
蓝因靠着自己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 才能见到这样的风景。
以他这些年对茶树的了解, 目测这十棵树至少有八百年的历史, 走过了三个朝代。
蓝因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出来寻访野茶树, 没想到竟然真的在米北县的深山里捡到了宝。刚刚碰到的鸡枞和牛肝菌和野茶树一比黯然失色。
他真是喜欢南方的高山峻岭,人类还没有发展到能开发这些大山的水平, 大自然的馈赠未曾被收割, 每次进山,都能找到宝贝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蓝因兴奋地跑下山,径直回县衙找章言, “相公, 我申请使用从武琦家抄来的银餐具。”
武琦做县尉时上下内外勾结,敛了许多财。又生性喜好奢华之物,钱财大都用在了享受上,光是日常使用的银制餐具就给自己打了好几套。还有金烛台象牙玉牌等许多其他的奢侈品, 被蓝因去抄家的时候一并抄了出来。
武琦的不义之财大都来自遭遇海盗迫害的百姓, 章言将他的家产充了公。蓝因竟然想用他的银餐具, 章言疑惑地看向蓝因。
蓝因将自己找到十棵古茶树, 却没带采摘工具,不得不先回来的事情讲给章言听。然后又觉得藤条编的框子配不上这样古老的茶叶,想用武琦家抄的银盆来装新鲜茶叶。
章言:……。不愧是小虫子,那种地方大概只有他能去了。
小虫子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他还是可以满足的,“你去和詹县丞说一声。”
“好,那我走了。”
蓝因目的达到,毫不留恋地去拿银盆。趁着时间还早,他打算再进山一趟。
晚上,章言和蓝因一起看蓝因采摘回来的那一银盆茶叶。叶片条索肥壮,中间为黄绿色,边缘呈朱红色,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好像荔枝香,又像是桂花香。
“相公,这个银盆我拿的值吧。”
章言点头,小虫子这次确实碰到好东西了。
蓝因担心过夜会损失茶叶精气,将他专门带来的炒茶的锅支了起来,一边烧火热锅,一边琢磨着这次的茶叶怎么炒。
他像是一个虔诚的对食材充满感激的厨师,感恩着这次遇见。为自己能找到古茶树,能亲自炒制蕴藉着天精地华的古茶叶心中充满了感谢。
章言发现,蓝因这次炒茶的方式变了。
他没有动用精神力,像舍弃了华丽辞藻的作家,放弃了缤纷色彩的画家,用一字一句,一笔一划最朴素的人类行为书写人生篇章,描摹世间百态。蓝因靠炒过千百次茶叶的经验,选择自己觉得最合适的时机火候方法,进行着古茶叶的深加工。
不加雕饰,只求灼出真我。
返璞归真。
等到茶叶制作完成,蓝因像是从汗水里捞出来一样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头发脸颊都浸湿了。
章曜体贴地把自己棉布做的小手帕掏出来递给蓝因,“爹爹给。”
“谢谢曜儿。”蓝因心满意足地向章曜道谢。茶叶炒的十分成功,雄虫崽崽又这么孝顺,蓝因的心情非常美妙。
“夫郎,茶叶这就炒好了?”水哥儿第一次见蓝因炒茶叶,对此不明就里。
“这就好了,等晾凉了就可以收起来了。”
蓝因非常看重这次发现的古茶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没有让人接触。等到入夜,大家都回去歇息了,他才把茶叶收起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对章言说,“相公,你想不想尝尝。”
“大晚上喝茶,你不睡了。”
“偶尔放纵一次嘛,我现在就想知道这茶的滋味,一刻都等不及。”
小虫子这急切的模样,就算自己不喝,他也一定要喝的,明天并没有要紧的公务,章言决定陪他闹一晚。
几百年的精华都在这点茶叶里了,章言对古茶叶其实也充满兴趣。
蓝因见雄主同意了,兴冲冲地去烧水泡茶。
古茶叶茶汤颜色为棕黄色,鲜亮清澈,入口带点苦味很快就回甘,淡淡的荔枝香充盈在唇齿之间。没有蓝因那些技巧的加成,就可以确定是世间极品。
“相公!”蓝因眼睛发亮地看向章言。
章言让蓝因不要急,继续喝第二泡、第三泡。
“相公,这是第九泡了。”喝了八泡水,肚子里都是茶水,蓝因还兴致勃勃的。
章言强撑着和他碰了杯,“继续。”
等到冲到第十泡时,子时已过,他们两个人真是喝了整整一晚上茶。
“这个茶叶太耐喝了吧,第一泡颜色深一些,从第二到第十泡,颜色虽然在变淡,但是并不明显。口感也是,变化的并不多,甚至第五六泡之后和前几泡相比另有风味。”
“相公,这太神奇了。”
“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这样的茶叶。”
“我以前还是进山进的少了。”
“不知道深山里还藏着多少这样的宝贝。”
其实蓝因去的山林不少,一开始不识货,只知道打野兽或者找野茶树,现在认识了人参、灵芝、菌菇,在野外遇到都会收起来。
在蓝因这些年无本买卖的操持下,他们积累下一笔不小的财富。
“本官允你一千两银子把老爷山买下来。”
好东西自然要在别人发现前先下手为强,这些日子深受雄主抠门的影响,蓝因下意识地就和章言抬杠,“一千两太贵了,我要好久才能回本。相公你是县太爷,县里的荒山卖多少银子都是你说了算,给我再便宜一些。”
“我上有公婆要赡养,下有两个崽崽嗷嗷待哺。相公你虽然有俸禄,但平日花销了就不剩什么了。”
“那就九百九十九两吧。”
见蓝因还想继续砍价,章言道,“本官为了你已经以权谋私了,你不要让本官难做,否则一两银子的优惠都没有了。”
“好吧,好吧,一两银子也是钱。”
见不可能说动相公了,蓝因邀请章言继续喝茶,“咱们喝第十一泡吧。”
章言:……。他现在肚子里都是茶叶,只想出去解决下生理需求,不想再喝了。
蓝因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已经品了十次,当然要继续品下去。但十次大概是古茶叶的极限,等到第十一次开始,茶水的品质开始急剧下降。
蓝因有些遗憾,却不觉得失望,这样耐泡的茶叶已经非常罕见。
“相公,山腰正好有十棵茶树,茶叶又恰好可以冲泡十次,就叫它十全茶吧。”
“可。”
十全茶新鲜出炉。蓝因为了守住自己的茶树,第二天就开始去县衙办买山手续。章言收蓝因这么贵的价格,主要是因为老爷山虽然地处偏僻,又多悬崖峭壁,常人难以到达,占地面积却极大,贱卖也不能太便宜了。经手这件事的主簿,见县令对县令夫郎买山公事公办还收了高价,不禁感叹县令公私分明。
当然等到十全茶的名声响起来后,主簿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多天真。但不妨碍他此时认为县太爷是个公私分明的好官。
蓝因把地契拿到手,才把剩下的茶叶采摘炒制了。因茶树生长位置险要,采摘的事情只能蓝因自己去做,但他十分乐在其中。
为了不伤到茶树,第一年采摘,蓝因采摘的力度并不强。十棵茶树,只摘下二十两茶叶。
这二十两,蓝因均用了普通的方法炒制。茶叶本身已经是顶级,不需要花哨的技巧给它锦上添花。
腊月时,还在昌平书院的吴山长提前收到了蓝因今年的年礼。
“蓝哥儿许久没有研制新茶叶了,这次有没有送茶叶过来。”吴山长问师母。
“孩子刚到一个地方,你也不问问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站稳脚跟,就知道惦记茶叶,蓝哥儿给你留的几十罐子还不够你喝。”吴师母一边读蓝因的来信,一边埋怨吴山长。
“蓝哥儿的本事你也知道,还有章言那个坏胚子在,出不了事,不需要咱们担心。我问蓝哥儿有没有寄茶叶过来就是在关心他,只有他们好了,蓝哥儿才有心情制茶。”
“越老越爱狡辩。章言没有你说的那么差,他们夫夫俩都是有孝心的,一稳定了局势,章言和蓝哥儿就去给你找茶叶了。”
吴山长接过吴师母递过来的信纸,一目十行看完,露出一个笑容,“大喜,蓝哥儿那个憨哥儿傻人有傻福啊。”
“咱们尝尝他们送来的十全茶。”
吴师母颔首,夫夫两人相对而坐共饮蓝因送回来的茶叶。山长是个执拗的,蓝因说这个茶叶能冲泡十次,他就一定要泡玩十次。
他的身体不能同年轻人比,结果喝了七次就去了一次恭房。等品完茶,又跑了几次。
“茶叶利尿,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为了喝个茶上好几次恭房,可不得把大牙笑掉。”
“他们笑老夫,老夫还要笑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好茶叶呢。五两太少了,给蓝哥儿回礼的时候让他再送一些。”吴山长道。
“人家孩子只有二十两,给你五两就不错了。”
“我们可是他嫡亲的师父师娘,给十两都不嫌多。”吴山长仰着脖子道,师母懒得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吴山长轻触着茶杯说,“今年咱们回京和老大一起过年。”
“又要去馋老大了。”
“让他给蓝哥儿送些银子,就当是咱们的茶钱了。小哥儿去趟山里不容易,咱们贴补贴补。光这信里的描写就知道这个古茶树比我那两棵茶树的位置还要险要。”
师母点头同意。
老头子嘴上说不惦记蓝哥儿他们,心里还是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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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丞相倒台
除了老爷山, 蓝因在远离海边的小村子选了一个小山头和山下的十五亩地,打算建造一个袖珍版0的小茶园。
不过,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他只雇人整理了山头和土地。
其他的工作打算过完年再开展。
十全茶大都当年礼送出去了,他们只留下四两。
入了腊月,蕙兰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子,蓝因也绑上了一层薄枕头冒充五个月身孕,每日微挺着肚子忙来忙去,让开始有孕吐反应的蕙兰十分羡慕。
“哥夫的身体真好, 从来没见过他虚弱的时候。”甚至连个小病都没有生过。
“别羡慕哥夫, 哥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二婶说, 哥夫刚生完曜儿, 连月子都没坐就能爬山了。你看看给你娘家的年礼有没有落下的, 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章忠带着给蕙兰娘家准备的年礼让她检查。这是他们夫妻俩在外头过的第一个年,天长路远不能回家看望亲人, 只能多捎一些特产表表心意。
“相公准备的很周到, 若不是我身子不中用,也不需要你一个大男人来操心这些。”蕙兰愧疚地说。
“咱们是夫妻,你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骨肉, 说这些就见外了。”章忠安抚妻子。
和堂哥哥夫相处了这么久, 堂哥因为哥夫厉害经常被外人嘲笑惧内,被一个哥儿骑到头上一辈子都立不起来,甚至有人阴暗地猜测堂哥在家中给哥夫洗脚倒尿盆,堂哥对此都心中有数, 却从没有和哥夫恼过。章忠敬佩之余, 也觉得男人胸襟要大一些。
蕙兰有身孕身体不好不能做劳心劳力的事儿, 他这个做丈夫的就有义务帮扶她。有堂哥在前头顶着, 外头的人说流言也说不到他身上,最先提及的肯定是堂哥。
章忠把要送回家的东西和信件准备好,一块儿带到蓝因那里。到米北县经商的北方人少有经过荆南县的,他们送东西和信回家,走的是官府驿站。
章忠过来的时候,蓝因正在教章曜给他奶奶写信。
从家中到米北县,路上走了四十多天,在米北县安置下来三个月有余。小半年过去,除了刚来时给家中寄过一封平安信,第二次联络就是这次给崽崽爷爷奶奶送年礼,让蓝因有些心虚。
离开家前还保证一定会多写信,结果不到几个月他和崽崽都放飞了。
蓝因已经能预料到婆婆收到东西时对他破口大骂的场景。大过年的,还让老人生一场气,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如果公公婆婆知道他“怀孕”了,或许能少生一些气。余下的气性,让崽崽加把劲儿也许就能没有了。
“曜儿,你在信里多哄哄你奶奶,告诉她我们一直记着她呢。”
“字不会写。”
章曜之前一直在背书没有正式识字,章言打算开春时安排他启蒙,刚教导了他握笔。因为学习的时间短正在练笔划。
“那我替你在信里给你奶奶说吧,你多画些画儿,不管你画什么,你奶奶肯定都喜欢。”
章曜也是这么认为的,画笔划更加认真,很快就积累了好多张。蓝因出于私心,画了一张二蛋的肖像夹在其中,算是给二蛋的奶奶报喜。
因为二蛋在一众笔划中实在太突出了,蓝因又没有特意解释,只说章曜在学写字,将他的功课寄给二老一观,导致二蛋的奶奶以为章曜崽崽在外边吃到了天鹅蛋,专门画下来告诉她的。可怜的二蛋就这样被他奶奶当做了食物,在村子里和人大肆炫耀了一番,甚至几年后,父亲官职调动路过家乡时,有好多大人问他大哥天鹅蛋是什么滋味。
蓝因这边从腊月开始就忙着给公公婆婆、大伯父大伯母、山长师母、便宜大师兄一家、二师兄一家还有岑夫子、刘樊这个庶吉士等亲朋故旧准备年节礼物,因为蓝因隔三差五去驿站寄一次东西,驿站的人现在对他这个县令夫郎非常熟悉。蓝因一来,就知道有生意上门了。
小虫子的日子平淡静美,朝廷却发生了大事。
腊月二十三那天,郭县尉带着县衙的邸报匆匆来找章言,“姓章的,你做什么了,怎么连年都没让人过完,丞相就倒台了。”
“本官一直呆在米北县,从未离开过闽南府,能做什么。”
郭县尉一脸不相信,指着手中的邸报说,“这上头有一条罪名是勾结倭寇海盗杀害沿海百姓抢劫过往商船。”
“哪有怎么样。”
“你莫要再和我装糊涂,若不是你安排李大志带武琦上京,打倒了兵部的右侍郎,丞相身上怎么会多这一条罪名。”
兵部右侍郎就是买通武县尉杀害章言的最大幕后主使者。他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突发急症,不能再胜任尚书的位置,右侍郎想要上位做尚书,偏偏前头有个年龄比他大资历比他久的左侍郎。为了讨好丞相做上尚书的位置,于是兵行险招打算用章言的性命给丞相卖好,做尚书位置的敲门砖。
光是兵部右侍郎这条线就牵连了好几位闽南府的高官,他们为武琦谋杀章言的事情大开了方便之门,武器被抓后又指使人去灭口。
“你不是大将军府的公子,没有人传消息给你?”章言装作吃惊地看向郭县尉。
“要过年了,不知道那些兔崽子在路上哪里吃酒呢。”郭县尉不满地说,他们将军府的势力主要集中在西北,那里的喇嘛族人经常骚扰边境杀人越货,还将边关的百姓抢去做奴隶,每年都会发动几次不大不小的战争,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从来没有断绝过。
大将军府的主要任务就是守卫边疆防备这些外族人。
虽然为了军饷能按时发放,小人构陷时能有人为他们说话,在京城布置了收集消息的人,也和许多大人交好,丞相倒台这样大的事情当然不会错过,但这属于文官内里的斗争,具体的缘由他们知道的时间要缓慢滞后许多。
如果过年前不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打探清楚姓章的在里头干了什么,郭县尉觉得他这个年肯定过不好。
于是郭县尉拿出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精神纠缠我们的章县令。
章言让人缠烦了,给了他一封信。郭县尉面带喜色的接过,“没想到你都被贬到这里了,还有同年记挂着呢,人缘不错。”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不看就还给我。”
“看。”
丞相倒台,对章言有好感的同一届进士不约而同想到了因为得罪丞相而不得不谋求外放的章言,当初章言不惜前途也要和丞相府这个庞然大物斗到底,他们认为章言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气节用错了时机与地方,如今却觉得他有先见之明。从丞相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中,看到了它的衰败与没落。
刘樊、同届的传胪和还有那位和章言同出昌平书院的同窗都给章言来了信,说了些他们能打听到的事情。
章言给郭县尉看的是传胪的信件。
传胪和章言没有私交,写的信比较中规中矩,将圣旨上丞相的罪名给抄录了一遍,较为严重的几条是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残害朝廷命官,目无君上阻碍政令通达,纵容豪奴行凶。最致命的一条通敌卖国,和章言郭县尉息息相关,插手沿海军务,指使地方军骗取军饷,与海盗勾结,迫害过路的商人杀害出海打渔的渔民掠夺其财产货物,以沿海百姓财物性命养海盗倭寇性命肥其肚皮壮其体魄,反过来残害中原百姓,致使国本不稳,其心可诛。
郭县尉不相信丞相会勾结海盗通敌卖国,如果说丞相对沿海百姓苦难视而不见,对底下人在沿海做的事情听而不闻,任由官匪勾结作乱他是相信的。但倭寇那小小弹丸之地远不如中原地大物博,只敢时不时出来骚扰沿海百姓,连和他们大军正面对上的勇气都没有。丞相已经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和皇上又有共患难的情谊,想要什么皇上会不给,怎么会受海盗倭寇的收买通敌卖国,做这种自降格调的事。
章言见郭县尉不信,又给了他刘樊的信。
相比较传胪的中规中矩,刘樊的语气就诙谐多了,写了许多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其中有一条比较劲爆的是丞相府姨娘收了倭过使臣礼物,哥儿许玉竹怀的孩子是倭国二王子的。
去年章言进京赶考前,倭国二王子为了两国海贸的事情带着使臣来访。在京城期间他们拜访了许多大臣,给他们的家眷都送去了大量精美的礼物。
这些远方客人的大方赢得了许多大臣内眷夫人夫郎的好感,然而更让他们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倭国二王子的美貌与风度。他的礼仪完美到可以用尺子丈量,一举一动都显出良好的出身和教养。美貌更让未经世事的小哥儿小姑娘趋之若鹜,美到什么程度,刘樊那不着调的有那么多词偏偏不用,说或许要等到曜儿长大了可以与之一争高下。
许玉竹动了心陷了进去,一时意乱情迷和人有了肌肤之亲。他的出身摆在这里,以为二王子不敢辜负得罪他。二皇子说会去向皇上请求赐婚,他就相信了,结果一直没有等来圣旨,二王子却因为有急事先归国了。
他的子宫靠后,怀孕几个月才发现有了身子。
倭国二王子已经回去了,他不敢和父亲姨娘说出真相,碰巧在白马山庄时章言刘樊一行人得罪了他,就将这件事按在了章言头上。
章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皇上罚许玉竹到姑子庙清修,却没有让他把孩子打了,而是私下派人追查许玉竹腹中胎儿的父亲。
章言因为当初丞相御前自爆家丑的行为怀疑其中有蹊跷,皇帝比他更加多疑。孩子出生前,就已经查到许玉竹那段时间频繁接触倭国二王子。等到孩子出生,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刘樊信里十分疑惑,皇帝的人怎么从新生儿看出孩子的父亲。其中或许有遗传因素,但他没能打听到,十分遗憾不能和章言分享。
“养哥儿不教,害得还是自己啊。”
郭县尉不禁感叹,丞相老谋深算的人,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哥儿手上。如果没有这件事,仅仅只是前面的事情,虽然也是犯了大罪,皇上因为以前的情分大概会让他荣养。但是哥儿怀了异族之人的血脉,丞相府的人知情不报还试图隐瞒,丞相在倭寇海盗骚扰海边上又不清白,不敢能怪皇上借题发挥,一举铲除了他大多半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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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郭县尉的想法
丞相倒台的过程不是几封信可以描述尽的, 波诡云谲之处即使身在其中的人也不能说完全了解。只觉得今天京中的冬天格外寒冷漫长。
年的到来,都没能驱散笼罩在人心的阴霾。
便宜大师兄的来信,详细述说了和章言有关的部分。兵部右侍郎谋害朝廷命官下狱, 等到将他的罪责一并查清,才会宣布判决。
武琦供出沿海官员和海盗倭寇勾结之事,被皇帝拿来借题发挥处置了许多人。
郭县尉想要禁海引起闽南地区官场怒气,官员和海盗勾结让他打了败仗之事,已经查清楚了。此事是闽南地区部分官员联和起来所为,并无朝中大臣指使, 但许多朝中大员都是他们的保护伞, 闽南府官员敢这样做, 和这些人为他们撑腰脱不了干系。恰好其中丞相的人或者打着丞相幌子谋取私利的人很多, 皇帝将这些人的罪责都算在了丞相头上, 以此为借口发落了不少人。因此,沿海官场少不得会有一场整顿, 让章言这些日子小心行事。
章言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如果这次的整顿能让沿海官场的黑暗少一些, 对这里的百姓和渔民是一件好事。
没等过年,闽南地区陆陆续续有官员开始落网。
时常见到驻军到各个官员府邸拿人,或将人押送会京城, 或就地正法, 或将人拿到更高一级的州府衙门。
不禁京城的年没有过好,闽南甚至米北县的年都没有过好。
杜知府于正月接到平调甘南府为知府的调令,甘南、闽南虽然都为南方,但一个地处东南、一个位于西南, 两者地理环境繁华富裕程度不可同日而语。说是平调, 其实是迁谪了。
杜知府离开前, 让人把章言和郭茂叫到知府衙门。
杜知府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 “后生可畏。闽南府人才济济,不曾想竟然让你们两个毛头小子给搅得天翻地覆。”
“大人过奖。”这是章言。
“运气好罢了。”郭县尉道。
“本官倒想知道你们的运气能不能一直好下去。”
“承大人吉言,郭某定会再接再厉。”
杜知府哼了一声,挥袖把两人撵走了。
出了知府衙门,郭县尉不禁道,“杜知府这老头子真是老了,把我们两个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或许杜大人是想把你我两人的样子记在心里,免得将来想起仇人却想不起长相。”章言道。
“姓章的,你竟然会开上司的玩笑。”
平日里章言一副衣冠楚楚慢条斯理中规中矩的模样,从来没有说过不恭敬的话,除了对他那个黄脸夫郎过于放纵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如今杜知府离任,章言竟然调笑杜知府,这是因为丞相倒了,闽南官场大换血,压在头上的大山都没有了,人放松下来了?
“不过,说不定真的就像你说的,杜老头年大了健忘,想记住咱们的样子,将来寻仇的时候不至于找错对象。”
“不然,咱们回去找画师画两幅自己的画像送给他做临别礼物。”
章言不语,在人伤口上踩一脚的事情他并不乐意做。
郭县尉见状心里道了句无趣,刚觉得这姓章的有点意思,就又正经起来了。他勾上章言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官员都落马了,杜知府却没事。”郭县尉的信息网跟上了,面对章言不免露出几分优越。
“杜知府上头的人比丞相来头还大?宗室还是其他皇亲国戚。”
“章县令,你长了多少心眼子。”
章言无语地看向他,这非常容易猜吧。丞相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沿海官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员因为丞相倒台受到了牵连,杜知府能安然无恙平调到外地做知府,自然是后头有人抱他。但是观杜知府的行事,不可能是皇上的人,只能是其他身份尊贵之人。
郭县尉知道比脑子自己是比不上章言,就将属下查到的事情给他说了。杜知府和承恩公是好友,年少游学时和皇上的舅舅承恩公结伴过一段时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杜知府当年春闱名次在三甲如夫人之列,没能留在京城选了外放。这些年一直和承恩公保持着书信来往,但明面上知道他们关系好的并不多,等杜知府出事承恩公府出面捞人,郭县尉才知道他有这一层关系在。
“真是个老狐狸。”
章言若有所思,杜知府的事情又给他上了一课。伤天害理的事杜知府没有亲自去做,但是以他上次恐吓章言那么熟练就知道威胁拿捏人的事没少干,银子更没少收。收的钱流向了哪里,是个不能追究的问题。
官场真是个大网,网的最后一端是谁,不到底牌揭晓的时刻难以预料。
“姓章的,这批官员倒了,禁海最大的阻力没有了,是不是能把这件事提上日常。”郭县尉认真起来的一起,把章言的思绪拉了回来。
章言不赞同禁海。
人心关不住。
对靠出海打渔的渔民来说,禁海对他们是灭顶之灾。对靠着海贸发家的商人来说,禁海断了他们的钱财,定将会迎来更大的反扑。
禁海只能带来一时安稳,想要遏制海盗和倭寇,搞好民生与军务比什么都重要。
即使禁海,也不能该由他们一个七品小县令、九品的县尉来说。郭茂在米北县禁海尝到了甜头,就想把这件事推到全沿海地区,就是典型的武人思维了。
“西北百姓和喇嘛族乃世代仇人,但我听闻尝尝有西北百姓和喇嘛族人悄悄举办集市交换生活物品,郭大将军可曾禁止。下了禁令,百姓是否遵守,是否仍有人私下偷偷与喇嘛族交易。”
郭县尉几次张嘴,却没把那句两地情况不一样说出来。
西北边境地区,百姓和喇嘛族人混居通婚,两个族群之间有世代消除不了的仇恨,也有割舍不断的血缘羁绊,故而百姓互市走私屡禁不止。
沿海的百姓和大海没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却是鱼与水的关系,这里的人都依靠着大海生存,比之西北边疆的血脉亲情,其实更加深刻。
海边动乱的根源在治安,可真的能有将才横空出世把沿海的军队整顿好,让他们保卫百姓和这片海域吗?
沿海驻军的问题,郭县尉在训练自卫队时期就已经发现了。生活富庶,百姓懦弱惜命,当兵只是为了吃粮,见了敌人比百姓跑得还要快,没有一丝血性。而西北条件艰苦,唯有拼死战斗家人和自己才能活命,故而西北的将士个个彪悍能战。
为此挑选自卫队成员时,郭县尉特地选了穷苦人家出身的,本以为他们能和海盗有一战之力,没想到因为五两十两银子都跑光了。
“姓章的,你觉得沿海地区能好吗?”
“能。”
章言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不敢保证什么。但是他相信这片土地的上。无论遭受怎么样的苦难与厄运,他们都一一走过,顽强地在这里扎下自己的根。
“姓章的,吾相信你。”郭县尉道。
郭县尉想留在闽南打海盗,在米北县做了两年的县令,见识到海盗的猖狂倭寇的无耻,他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但是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接触不到沿海的兵权。大将军府不可能在掌控了西北大军后,染指沿海兵权。
他当初和兄长赌气离家出走,想在外边做出一番事业,用尽将军府公子的人脉也只谋到了米北县县令的职位。他尽心尽力为百姓做事,不想没让百姓的生活变好,还增添了许多麻烦。被其他官员阴了一把打了败仗时,他心中不服气,将大哥派来接他的人都赶走了,还放话说不找回场子就不回去。
现在他有些犹豫,是在米北县继续蹉跎岁月等待那不知道会不会降临的时机,还是回去和大哥认错去继续打喇嘛族。
郭县尉将心中的疑惑说给章言。
“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让夫郎帮你做个特训。”章言特别真心地道。
呸,老子都要走了,你还想让你夫郎来打我。不久小小得罪过了你们一回,至于记这么久的仇吗。你夫夫要是这样,他偏偏不走了。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以后在兄弟侄子士兵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姓章的放大话说海盗倭寇的问题能解决,他要留下来监督他为此事努力。章言要是做不到,不是还有个聪明儿子,儿子做不到还能生孙子,只要海盗没有解决,他就会让自己的子子孙孙去督促章家人打海盗。
章言:“……。”
多大仇多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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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一会儿修文。
你们感觉到完结的气息了,作者今天码字时,那种该完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于是我打算九月前正文完结,番外可以多写一点,暂定曜儿篇,和回到星际篇,如果有其他想看的可以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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