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宁双手放在膝盖上，余光不时观察身边闭着眼的楚绍琛表情。
从出门后，楚绍琛一直一言不发，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但唐西那边他联系不上，他怕出事。
“上将——”
“想清楚了再说。”
楚绍琛并不介意迟宁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交朋友，但他不希望迟宁对自己撒谎。
迟宁从未听过楚绍琛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下意识捏紧了裤子。
力道时紧时松，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感觉到，楚绍琛不希望自己捏造谎言去骗他，可是要怎么开口，他去唐西那里买的都是“小黄/书”啊！
被称为omega精神污染物的读物，他还是要那么一点点脸的。
“我……”
迟宁才说出一个字，肩膀轻颤，好似说得极为艰难，“我不想骗您，所以您可以接受吗？上将。”
闭目养神的楚绍琛，听到迟宁隐忍又纠结的口吻，睁开眼看着他。
“那里的书比较便宜，所以我去得比较多。”迟宁犹豫着说出口，斟酌用词，生怕说谎。
七区的书市价格的确比较便宜，一开始他去那里也只是为了买一些非专业课的书籍。
他兼职那点零花钱，生活费都差点不够交，哪里还有多的闲钱去买书。
只能去地下集市淘，谁知道——
淘着淘着，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原来omega也可以学习机甲，不是只能学习什么omega婚后手册、omega孕期指南、omega如何度过热潮期之类的。
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选择，而不只是作为联姻工具，被家族送往各个alpha的床上。
看向窗外，迟宁手贴着窗户，这座城市绮丽又美丽，即使是白天，那颗遥远的星球也只剩下一团雾蒙蒙的光圈。
“去七区前，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样，omega们也可以工作，正常和人相处，不用睁眼闭眼都是那些规矩、手册，好像生来就是只能成为alpha的生育工具，我——”
迟宁脑袋里全是刚才看的那本书，那个omega在面对其余人质问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缓缓回过头看着楚绍琛，乌黑的眼瞳里映出车内的光，明明灭灭，反而令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轻眨一下眼，迟宁惨然一笑，“我知道，像是我这样出身的omega是不该去那样的地方，会成为污点，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低级omega而已，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也会难过，那些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没有错，为什么要因此划分等级？”
只是因为信息素的等级来评判一个人的价值，就足够荒谬。
根据出身和居住的地方去否定一个人，本身就是歧视与错误。
楚绍琛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的迟宁，分明每一句话都不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却字字凿在他心上。
目光落在迟宁因紧张攥在一起的手上，他看了眼显示屏。
“嗯。”
这一个音节，令迟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选择瞎编撒谎，否则——
楚绍琛可能会把他直接丢到车外去。
垂着眼，轻点一下头，鼻腔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回应后，他乖乖坐在位置上。
呼，多亏了他的机智。
唐西说得对，迟家的人有眼无珠，竟然会放任他这么一个大宝贝自生自灭。
—
十五分钟后，车抵达七区。
迟宁等车停好，飞快从车上下来，直奔唐西的那家店，连楚绍琛都顾不上。
才刚跑出去几步，就被拎着领子拽了回来。
迟宁仰着脸，一脸愤懑，“上将，你这样……”
“我好像兔子，拎来拎去。”
好歹也换个手法，比如说搂着腰、拉着胳膊，再不济直接开口叫住他。
他这么听话，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楚绍琛扫了一眼周围打量的眼神，显然对他们这两个外来者并不欢迎。
“规矩点，七区比十二区治安好，但也没有好到你一个omega在临近夜晚的时候，到处瞎转。”
松开他的领子，楚绍琛转而握住他的手，“别乱动，不然会牵动伤口。”
迟宁一听，火急火燎的心瞬间静下来，“哦”了一声，跟着楚绍琛走。
差点就忘了楚绍琛的伤，要是又裂开，得多麻烦呀。
联邦那边又不是傻子，万一那个什么联邦委员会秘书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再上门，不就知道是故意的吗？
相同的手段，绝对不能用第二次。
走了几步，狐疑地看向楚绍琛，小脸一沉，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上将。”
努力控制着音量，拖长声音，“你在骗我。”
伤口是在左边，现在牵的是右手，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他的善良呢？
楚绍琛挑眉，口吻认真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是在骗你，不过你要去哪条街，我直接带你过去。”
半信半疑地看着楚绍琛，对上那双过于好看的眼睛，迟宁很快败下阵来。
“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了。”
倏地想起失去联系的唐西，迟宁又着急起来，连忙道：“去三街，那家店生意特别好，要是去晚了，肯定买不到我想要的书了。”
迟宁委屈巴巴地瞥着楚绍琛，“上将，那本书真的只差一本。”
这副委屈的样子是从未出现过的，好似买不到天都要塌下来。
差一本大结局，这个星期上市。
之前唐西就说了，还让他记得过来拿。
楚绍琛被迟宁的脸蛊惑，哪怕是去摘月亮都会满足自家omega的心愿。
全然忘了思考书店傍晚开门合不合理，只在大脑翻出七区的地图，飞快规划好了最近路线。
庆幸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去三街并不远。
大约花了五分钟，迟宁被楚绍琛带着到了三街，正在惊讶楚绍琛对街道如此熟悉，耳边就传来几声东西被摔碎的声响。
心里打着鼓，暗暗祈祷唐西千万不要出事。
东西砸了还能再买，要是人没了，那就归零了。
归零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会化作宇宙里的一粒尘埃，漂浮上亿年。
从旁边巷子绕到店的正门，迟宁盯着眼前被砸得稀碎的店铺，瞪大了眼，四处张望着寻找唐西。
楚绍琛瞥一眼迟宁，扫了一眼堪比战场的书市。
“生意很好？”
“……因为生意很好，所以遭人嫉妒。”
楚绍琛沉默了几秒，“你和老板很熟？”
迟宁终于从四处寻找唐西的焦急里回神，猛地扭头看着楚绍琛，瞪大了眼。
仔细斟酌后，迟宁看着那帮朝他们走来的街头混混。
一咬牙，一闭眼。
“也就七分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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