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燕宅里依然亮若白昼。
所有人都在客厅,沈心芳对燕霈出行的随身必需品做最后的清点确认。
集团在燕霈的带领下,正野心勃勃地扩张商业版图,北方的地皮出了点问题,她临时要出个急差。
“解决完地皮的事,我会转去凌山看看。”燕霈对正盯着鱼缸的燕以曦说。
她们的母亲燕令仪生前资助了许多贫困地区的学校,对凌山尤为关照,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也是在凌山度过的。燕霈把资助办学延续了下去,像是怀念母亲,每年都会抽空去一趟凌山。
燕以曦发现鱼缸的角落里出现了许多鱼卵,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燕霈说话,敷衍地点点头。
“姨婆,这个。”虞莎莎把一盒止痛药递给沈心芳,沈心芳一拍脑袋,“瞧瞧我这记性,才说要带,转头就忘了。”
她连忙把药收进行李箱,燕霈生理期会不舒服,平时忙起来也经常喊头疼,止痛药总得备着。
虞莎莎帮沈心芳一起阖上行李箱,燕霈走向燕以曦:“等到芳姨也出去疗养,家里就剩你和莎莎,你啊,要照顾好她。”
“阿绰会的,”沈心芳在一旁搭话,“前两天阿绰带莎莎出去工作,莎莎回来就说阿绰对她很照顾,她玩得可开心了。”
燕以曦转眸瞥了虞莎莎一眼,虞莎莎没有吭声。
傍晚时的客厅,逐渐融化的雪糕随着虞莎莎往后退的动作,淋漓了一地。
在她说完害怕后,燕以曦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燕霈欣慰:“莎莎来我们这儿也快半个月了吧?都在家待着,也没怎么出去。阿绰,你有空带她出去转转啊,s城好玩的地方你都熟。”
燕以曦不冷不热地开口:“她应该不想。”
燕霈:“……”
虞莎莎埋着头,轻声细气地附和:“嗯……我不想。”
燕霈见状,摇头叹息道:“好了,阿绰,我也不指望你照顾莎莎了,你别欺负她就成。”
又对虞莎莎说:“我们不在家没人给你撑腰,阿绰要是找你麻烦,你千万别理她。”
沈心芳“噗嗤”笑出声:“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她们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会打架吗?”
打架自然是不会打架,只不过燕霈走后,一连几天,虞莎莎都没有再见到燕以曦。
拾光馆的房子这么大,燕以曦的世界也那么大,不是她主动,虞莎莎又怎么会和她产生交集?
仅有一次夜半,虞莎莎睡不着,去后院透气时遇见刚刚回家的燕以曦。
可虞莎莎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她就视若无睹地进了电梯。
——好像那些发生过的事,都是一场不实的梦境。
所有这一切,无非是好玩,几次之后,燕以曦也就索然无味了吧?
……
手机上,广播里,电视台……各种传播媒介都在对市民传递台风即将登录的消息。
沈心芳在台风到来之前离开了s市,虞莎莎窝在自己负一层的房间里,托着腮看养在玻璃瓶中的小金鱼。
这里能听见席卷地面的风声,这令虞莎莎想起那只小甲虫,它最终爬上草叶了吗?
可爬上去又怎么样呢,一场台风,一场大雨,足够让它消失得远远的,再也找不到那片草叶。
台风引起的降雨在傍晚时分到达,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转眼间天色就沉黑沉黑。
虞莎莎检查了楼下的门窗,确保它们全都关上了。
从二层的楼梯通往三层时,她意外地碰见了准备下楼的燕以曦。
水晶吊灯流光璀璨,燕以曦面无表情地搭着扶手。
虞莎莎轻如蚊呐:“外面雨很大,我来,我来查看窗户……”
燕以曦经过虞莎莎,径自往楼下去了。
知道台风天要来,沈心芳提前准备了许多食物在冰箱。燕以曦给自己做轻食餐,过程中检查完门窗的虞莎莎来厨房,见她在,就很识趣地没有进来。
燕以曦慢条斯理地享用一个人的晚餐。
餐厅的灯光闪了几下,忽然熄了。
燕以曦往落地窗外看,屋里屋外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约是暴雨下得太急,电力供应受到了影响。
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一声惊叫。
虞莎莎跌跌撞撞的从负一层到一层,她贴着墙,往厨房的方向,声音里透着恐惧:“阿绰……”
回应她的只有狂风骤雨。
“阿绰!”再唤,声音又轻又急,已然带着哭腔。
依旧没有任何人音,虞莎莎不敢再走,她抱住膝盖蹲下去,和小动物一样,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嚓。”
身后传来微弱的打火机火轮声,随之跃出一簇明亮的火苗。
燕以曦站在走廊深处,跳跃的火苗泛出温暖的光芒,驱散她周围大片黑暗。
虞莎莎本能跑向光明之处,两人拉近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火苗微晃,虞莎莎没有迟疑,毫无停顿地扑进了燕以曦怀里。
燕以曦:“……”
虞莎莎的身体颤抖着,怯怯问她:“……是、是停电了吗?”
燕以曦答非所问:“不是害怕我?”
虞莎莎不断摇头:“不怕了。”
燕以曦相信虞莎莎是害怕黑暗胜过害怕自己,只是没有必要点破,因为她发现此时此刻的虞莎莎非常狼狈。
她的刘海长一撮短一撮,碎发混着泪水,被她揉得满脸都是。
“你做什么了?”燕以曦问她。
虞莎莎拖着哭腔:“刘海太长了,我在剪,剪刘海。”
打火机被随意地丢在岛台上,家里的烛台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厨房被一层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
燕以曦关了水流,拿着打湿的厨房纸转向坐在烛火边的虞莎莎。
“闭眼。”燕以曦说。
虞莎莎顺从地闭上眼睛,燕以曦抬手勾她的下巴,她又配合地仰起脸。
厨房纸轻柔地擦在她的额头、眼窝、脸颊……擦去碎发与泪痕,露出原本花朵般娇嫩的雪白肌肤。
燕以曦重新抽了张纸巾,顺着虞莎莎的鼻梁,一寸寸往下,擦过红润柔软的嘴唇,停住了。
虞莎莎缓缓睁眼。
她的眼睛里盛着一片美丽的雾海,朦朦胧胧、纯真无瑕。
燕以曦凑近,两人气息纠缠,虞莎莎睫毛颤动着,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屋外风疾雨急,厨房这一方角落却沉浸在安全静谧的氛围里。
虞莎莎瓷白的脸颊上爬满红晕,一呼一吸间,气息逐渐凌乱。
燕以曦近距离观察着虞莎莎,什么都没有做。
虞莎莎花蕊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花蕊再次颤巍巍地舒展开,美丽的水雾中有了迷茫的涟漪。
她疑惑地盯着燕以曦看了太久,久到燕以曦低声问:“看什么?”
燕以曦轻声缓语说话时,总有一种很特别的蛊惑人心的吸引力。虞莎莎像高热的病人,又像坠入了此前那场迷离的梦境,理智被拉远,她喃喃着开口:“不是要……”
燕以曦的指背轻轻抚过虞莎莎的耳廓:“要什么?”
耳朵很麻、很烫……
燕以曦没有等虞莎莎说出那个答案,手指从耳廓开始,划到下巴,顺着脖颈,经过锁骨再往下:“这样?”
她的目光定在虞莎莎的双唇间,侧过头,用唇去碰:“还是这样?”
她吻在唇角,很浅,很轻,对身体的触碰也若即若离,然而这一切叠加在一起,却无异于道道焰火,在虞莎莎的脑海中绚烂绽放。
虞莎莎目眩神迷,想扶住什么,一抬手却碰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火倒在摆设的鲜花上,鲜艳娇嫩的花朵眼看要着起来,虞莎莎还未彻底回神,燕以曦探身把蜡烛吹熄了。
虞莎莎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厨房没有再度陷入黑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灯光已经大亮。
——她是有多投入、多忘我,才会连恢复照明了都没注意到?
雪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虞莎莎捂住脸,她实在太害羞了,不想让燕以曦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燕以曦没阻止她,虞莎莎得寸进尺,退了几步后干脆逃跑了。
燕以曦:“……”
暴雨整夜未歇,虞莎莎犹如飘在海面的小舟,思绪起起伏伏,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片刻沉入睡眠。
沈心芳大清早给她打来电话,先问她s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雨大不大,家里一切都好吧,然后开始分享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事无巨细拉着她聊了快一个小时。
困意暂时跑远了,虞莎莎起床把昨晚剪了一半的刘海尽量修齐,之后,整个上午都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雨。她没有遇见燕以曦,也不知道燕以曦在不在家,一直到午后,她收到燕以曦发来的信息。
【燕以曦:在做什么?】
虞莎莎告诉她自己正在看书。
【燕以曦:上来看。】
“上来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轻易就让虞莎莎心如鹿撞。她没有回复,燕以曦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几分钟后,虞莎莎拿着书推开了燕以曦的房门。
燕以曦坐在窗下的摇椅上玩游戏机,窗帘开着,窗户上一片茫茫水汽。
虞莎莎进来后,她塞上耳机,游戏音效戛然而止。
虞莎莎站了会儿,燕以曦一直没管她,她不由猜想,燕以曦让她上来看书,或许真的就是让她上来看书而已?
这里没有多余的椅子,虞莎莎走去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她背靠着床,把那本天文书在腿上摊开,逐字逐句看。
表盘里的指针无声地往前走,时光匆匆。虞莎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从头皮上传来轻微拉扯。
她回过头,燕以曦没在玩游戏了,趴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卷她的头发。
虞莎莎垂下眼睫看着她,燕以曦慵懒地说:“我困了,要睡会。”
虞莎莎:“那我下——”
“你困不困?”燕以曦打断她。
虞莎莎:“……”
虞莎莎小声:“有一点……”
外面的雨似乎变小了,隔绝风雨的房间里,燕以曦慢悠悠道:“从选择上楼,进我的房间,你就明白会发生些什么吧?”
虞莎莎哑口无言,燕以曦勾了勾唇角:“可以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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