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堂外,听见动静,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众人都围了过来。
萍姑姑的面色也非常难看。
原本仅仅凭借着这么几句挑拨,他们绝不可能会信此等荒谬言论。
但是此时,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次回来,朝小涂本就性情大变,从前开朗体贴的小姑娘突然间疯了一般为了夙流云一个外人要生要死。
他们都以为她是走火入魔了才转变了性情。
太玄无极因为朝小涂的诬告,惹来一个接一个的麻烦,宗门内焦头烂额,本就对她颇有怨言,看在师春秋的面子上忍下了;
朝小涂却仿佛没心没肺,浑然没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事!
更何况,昨日朝小涂死活不肯去下跪去求朝今岁,师春秋为了她亲自去跪。
太玄无极其他弟子都看不下去如此场面,朝小涂却能心安理得,躲在院子里装作无事发生!
如此行为,实在是叫人彻底寒了心。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朝小涂回太玄无极后,能够表现得体贴、孝顺一些,今日听见朝今岁的话,断然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朝小涂没有,她满心都是如何扳倒朝今岁,满心都是自己。她未曾想过去看望看着她长大的萍姑姑,未曾对亲外公嘘寒问暖过半分。
所以,就连师春秋都在心寒之下,忍不住起了疑心。
甚至没有人直接打断朝今岁的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尤其是伴随着朝今岁一句句的质问,朝小涂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表现得太不镇定了。
——这里可是常年审理案件的太玄无极!
朝小涂的破绽太多了。
师春秋死死盯着朝小涂,他面色难看至极,一字一句地对朝小涂道:
“小涂,你发个誓。”
“只要你发誓,外公绝对不会轻信此等荒谬之言!”
朝小涂哽咽一声,突然间发现自己说话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眼泪刷地下来了:“外公,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
朝今岁薄凉地想:
来了,这是朝小涂最擅长的一招。
从小到大,只要在朝太初面前装可怜,她什么都可以得到。不管是抢走朝今岁喜欢的东西,还是做错了事。
果然,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外公,你和萍姑姑好狠的心,我如今不过百岁,出来之后,我还能活么?我都到了这个田地,你们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和一个外人一起来逼我?”
“你们这样怀疑我,还要我怎么活?”
朝小涂太蠢了。
今日萍姑姑和师春秋,看似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无动于衷,实际上是为了保住朝小涂的命!还给了她留下回旋的余地!
可是她不仅不体谅长辈的苦心,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可谓是不让人寒心。
朝今岁果然看见,师春秋闭上了眼,萍姑姑气得面色铁青。
朝小涂话音落下,见对面的人没反应,就要寻死觅活地朝着柱子撞上去。
——但是尴尬的是,没人拦她。
——本来修士撞柱子就是撞不死的啊。
师春秋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挥挥手,无比失望道:
“别闹了。”
萍姑姑冷冷道:“小涂,发个誓吧。”
但是朝小涂却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耳朵,就要朝着外面跑去。
朝今岁:“事到如今,你以为装疯卖傻有用么?”
朝小涂浑身
僵硬。
的确没用了,因为萍姑姑已经挥了挥手,太玄无极的弟子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抓住了朝小涂的胳膊。
朝小涂被架了回来。
但是她嘴唇嗫嚅了一下,颤巍巍道:“我发誓、我、我……”
师春秋的脸色渐渐变了,萍姑姑狠厉的目光扫了过去,几乎把朝小涂钉死在了原地。
朝小涂:“我……”
朝小涂不说话了。
因为天道誓言,是真的会天打五雷轰顶的。
朝今岁:“既然发誓这么为难你的话,你不如说说看,小时候在太玄无极的趣事?”
朝小涂还是说不出来。
“你外公的喜好,喝什么茶之类的?”
“……”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朝小涂突然间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愤恨的视线扫向了她,朝小涂以为是朝今岁,结果抬头一看,却是暴怒的师春秋!
师春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当初师春秋送朝小涂去昆仑,并不是因为朝小涂和外祖家闹翻——而是因为朝小涂吵着要爹爹,师春秋不可能让他们父女分离,万分不舍她。
从此之后,朝小涂几十年都不和他联系,师春秋只当是朝太初不愿,但是仔细一想,朝太初再霸道,朝小涂都这么大了,真的就是找不到机会么?
朝小涂发抖:“外外外公……”
师春秋怒喝道:“闭嘴!谁是你外公!”
朝小涂几乎发起抖来,萍姑姑厉声道:
“来人,把她给我拖到刑堂里去!我要亲自审问!”
朝小涂哭泣道:“外公!外公!救救我!”
师春秋没有阻拦,血红眼睛盯着朝小涂,恨不得要吃了她!
他当初有多维护朝小涂、有多疼爱这个外孙女,现在就有多心碎欲死,多痛恨她!
周围的太玄无极众位弟子、长老,都朝着师春秋走过去,纷纷让他节哀。
萍姑姑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刑堂去了,接下来就是太玄无极的内部的事了。
朝小涂完了,不会有人会信她的话,甚至于可能很快就要没命了。
如果说本来看在朝小涂是师春秋的外孙的面上,萍姑姑可以留她一条命,可以为她回旋;那如果朝小涂不是师春秋的外孙呢?
她给太玄无极惹出了天大的麻烦,还夺舍了师春秋的亲外孙,这些她原本依仗的人,如今都会变成要了她命的夺命钢刀。
太玄无极,不是那么好惹的。
朝今岁抬步要走的时候,师春秋叫住了她。
朝今岁:“你想知道我怎么发现的?”
要说朝今岁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其实并不难。
太玄无极对待她真的好,三不五时就给朝小涂送东西,师春秋还特意来昆仑剑宗看过朝小涂很多次——然而朝小涂每次都找借口躲出去。
从朝小涂十五岁后,朝今岁和朝小涂几乎一起长大。
朝小涂觉得自己了解朝今岁,殊不知,朝今岁也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
“不过,在今天之前,我也只是怀疑。”
朝今岁甚至拿不出证据来,朝小涂完全是太过于心虚,不打自招。
其实,朝今岁非常清楚,如果朝小涂回到太玄无极后,好好经营这段珍贵的亲情,试着和疼爱她的长辈沟通,就不会遇见今日的困局。
只要感情足够深厚,亲人之间不会那么容易互相怀疑,甚至于师春秋根本不会逼她发誓,反而会指责朝今岁无事生非。
可惜,朝小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人,一步步和外祖家离心。
“师长老,节哀。”
师春秋愤怒道:“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看见师春秋的眼里不加掩饰的怨恨。
朝今岁当然不会以为朝小涂完蛋了,她和太玄无极的矛盾就化解了。
反而,她知道,师春秋、萍姑姑可能会更加恨她。
毕竟她是那个揭开真相的人。
不过,债多不压身了。
朝今岁轻笑了一声:
“我不是慈悲,我是来提醒你,你不妨少折磨她一些,让她早点解脱,说不定太玄无极的阴阳阵法,还有可能找到你外孙的魂魄。”
师春秋一愣,立马急匆匆地走掉了。
暖阁里。
灵韵问:“真的能找到么?”
红娘翻了个娇俏的白眼:“都死了几十年了,投胎都能投第二轮了,当然找不到。”
灵韵一头雾水:“那为什么?”
红娘:“因为你们少宗主看不得人被折磨死。”
红娘:“你想想看,那个师春秋多疼他孙女,现在知道亲外孙被夺舍,朝小涂能这么轻松的死掉?你们人修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比我们魔族少。”
灵韵:“?什么,你是魔族?”
朝今岁:“红娘,你想多了。”
朝今岁:“我只是想让她死得快一点。”
红娘:咦?
她突然间对她刮目相看!
等到人走了,红娘探头:
“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少宗主,有时候比我们魔尊还可怕。”
魔尊杀人见血,这剑修杀人,用软刀子啊。
灵韵:“什么?你还是魔尊的人?!”
红娘:“……”
这孩子是不是傻!
朝今岁回了卧室,手里还拿着那只记忆珠。
这种记忆珠十分昂贵,她手里的这些,也是从昆仑剑宗当中带出来的。
它可以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给抽出来,注入其中。记忆越清楚,里面的画面就越生动;如果本人也记不清了,那里面的画面就极为模糊;若是直接是编造的记忆,画面只会出现一片空白。
而这颗记忆珠里面,只有非常模糊的画面,只有一只小小的,关在笼子里的小魔头。
她知道,那是小魔头最不堪的过去。
血淋淋的疮疤,不需要任何人去揭开;苦难的童年,更加不需要任何人去评判。
所以,那些过去,天地间,只有她和燕雪衣知道就足够了。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碰到这只记忆珠,它就在灵气的作用下化成了万千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气里。
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一只悄悄溜走的小眼睛——
“小眼睛,你把事情告诉他了是不是?”
小眼睛原地扭了一下,直挺挺一躺,黄豆小眼一闭,企图装死。
朝今岁伸手抓起了小眼睛,这奸细蛇根本不敢吭声。
都多少年了,没人敢这样说魔尊了,偏偏朝小涂不知死活,还想要揭人的疮疤,小眼睛都怀疑朝小涂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或者她根本不认识魔尊是谁,可是朝小涂明明知道!
那只有一个可能:她脑子进水了。
小眼睛作为本命灵兽,当然去告状了。
朝今岁把小眼睛放在了手腕上,也没追究了,只是道:“他现在在哪里,带着我去找他。”
小眼睛老老实实地嘶嘶了两声。
魔族在太玄城自然有落脚点,实际上这个落脚点还非常豪华且霸道至极——因为魔尊直接抢了太玄无极的拍卖行。
太玄无极倒是想要有人给他们主持主持公道,但是他们连谁抢的都不
知道,只知道此人非常之嚣张,直接在外设了个结界,太玄无极派去的三波人都有去无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狂徒嚣张。
——他们甚至不敢把此事声张出去,毕竟实在是丢人。太玄无极这几日丢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哪里愿意让自己再制造几个笑料呢?
小眼睛直接引着朝今岁穿过众魔诡异的视线,来到了拍卖行的地下室。
她走过长长的走廊,敲了敲门:
“燕燕?”
在很久很久之前。
小时候的小魔头,生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奴隶场。
像是小魔头这样的魔族奴隶,一年不知道要出现多少个,都是一些留在修真界的魔族遗孤、或者混血。
他们也许会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死去,而活下来的,会被抓到角斗场里,不停地搏斗来给人取乐,然后被卖掉。
这就是人间地狱。
小魔头仇恨人族、也仇恨和他争抢的魔族。
也是因为他野性难驯,不如其他的魔族那样好驯服,不仅在一群小魔奴隶中间称王称霸,还从不肯低头,鞭子和铁锁链,都仿佛不能叫这只小魔头乖乖听话,像是身体里面住了一只野兽,仿佛随时会扑上去把人给咬死。
所以——小魔头的待遇也是最差的。
他们把小魔头关进了巨大的铁笼子里,用红布盖起来,非常想要把这只非常棘手的小魔头给卖出去;但是每一次,小魔头都用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吓退所有人,仿佛只要有机会,小魔头会弄死每一个靠近笼子的人。
凶性难驯。
一直到有一天,红布掩盖的巨大笼子,被人给掀开了。
出现在小魔头面前的,是一双洁白、绣着金线的漂亮兔头小靴子,停在了小魔头破了一个洞、脏兮兮的鞋面面前,显得精致又昂贵。
一个仿佛误入这个污浊地狱的,干净又漂亮的小萝卜头,出现在了这个人间地狱里。
小萝卜头看着铁笼子里,关着遍体鳞伤的小魔头。
小魔头有迥异于人族的两只魔角,那魔角却是残缺的,漂亮的丹凤眼黑得像是一团浓墨,浑身上下散发着魔气;
在红布掀开的一瞬间,小魔头喉咙里就发出了野兽一般警觉威胁的低吼,幼小的身体里,却像是潜藏着一只凶兽,警觉又仇恨地看着笼子外面的世界。
明明衣衫褴褛,几乎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奄奄一息,可是这只小魔头的眼神,却是说不出来的凶残狠厉。
漂亮的丹凤眼里,像是燃烧着一团黑色火焰。
小魔头警觉至极,他无数次见过这样衣着光鲜的人,他们会嘲笑他的狼狈,或者流露出假惺惺的同情,要不是有笼子隔着,小魔头会抓住一切机会弄死他们。
可是今天,却是一只小萝卜头。
似乎比他还小一点,胆子很小,看见他,就开始哭。
小魔头警惕地往后靠,生怕从哪里冒出一个大人来,指责他吓哭了这只眼睛红红的小萝卜头。
可是小萝卜头没有大哭、也没有叫人,而是把脸蛋凑近了笼子,问他:
“你疼不疼?”
小魔头愣住了,许久没说话的嗓子说不出话来。
卖家每一次给别人介绍小魔头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吧?这只小魔,他不知道疼!”
可是现在,眼前的小萝卜头问他:你疼不疼。
她肯定听过了卖家的话,为什么还要来问他?
多管闲事的小萝卜头。
张牙舞爪的小魔头抿唇,扭过头去。
——他受了伤,很累,而今天夜里,他还要被丢去斗兽场里,要养精蓄锐,不想
搭理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屁孩。
可是这小萝卜头围着他转来转去,问东问西。
她凑得那样近,他都可以抓住她、弄伤她,可是他第一次没有那种想要毁灭、咬死外面的人的想法了,小魔头只觉得她话好多。
多管闲事的矮萝卜头。
——然而,这只小萝卜头,把小魔头给买了下来。
小魔头:……
小魔头不用去死了,不用在半夜的时候惊醒发现自己在巨兽的獠牙之下。
可是小魔头很警觉,他听过太多被买回去弄死的事了,他根本不相信有好运降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小魔头观察了很久,发现这只话很多的小萝卜头,身边只跟着侍从,根本没人管她——买他的,真的就是这只话很多的小萝卜头。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听说他们都叫你小魔、魔头来着的!”
谁是小馍馍头!
小魔头太久没说话,嗓子也烧灼的疼,咽下一口水,终于搭理她了:
“燕、燕……”
燕雪衣。
可是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魔头沉默地咬了一口包子,没有再试图告诉她全名。
反正,也没有人在意一只魔族奴隶叫阿猫,还是阿狗。
小萝卜头兴高采烈:“燕燕!我叫你燕燕好了。”
她分享了自己的食物——一屉的大包子。
还拉着他去了医馆、还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小魔头以为,这只小萝卜头是个天字头一号的傻瓜:
她在他身上花的钱,可以再买下三个他这样的小魔头了。
小萝卜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升天字一号大傻瓜了。
她年纪小,第一次见到这样凄惨的人(魔),虽然这只凄惨的魔似乎不怎么想要搭理她,但是她决定买下这只小魔魔头。
然而,她知道,魔族在修真界是活不下去的。
她在昆仑剑宗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太初知道了不仅会对她大发雷霆,小魔头也会必死无疑。
于是小岁岁想了好久,她把身上的储物袋都给了他,说:“你回魔界吧。”
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小魔头狐疑且匪夷所思地看着小萝卜头,以为她是真的只大傻瓜——
她花了那么多灵石把他买回来,就是为了把他放走?
一直到小萝卜头的声音闷闷的:
“回魔界,也会还有一条活路呢。”
小魔头突然间愣住了,僵硬地低头,啃了一口包子。
活路?
天地间,还有他这样的天生魔种的活路么?
那天字第一号小傻瓜踮起脚尖,把自己的斗笠递给了他。
她让小魔头一路遮着魔角,不要回头,一直往西边走,带上足够的食物,穿过一片赤野,就是魔界。
那里没有人会歧视他的魔角、都是和他一样的魔族,他在魔界就不会被当成奴隶了。
她以为小魔头不会说话,耐心又啰嗦地叮嘱着。
小魔头沉默地听着,觉得她真奇怪——
他们才刚刚认识,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他就是狡猾又凶残的一只魔,在这群魔族奴隶里,一天不知道要死多少只这样的小魔,每天光是活下去,都千难万难,不仅这里的人不在意他们的性命,就连小魔头自己,也不在意。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死掉。
可是眼前这个小萝卜头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地认为,他的命很值钱。
——比上百块中阶灵石、昂贵的储物袋还要值钱。
他听见小萝卜头叫他
“燕燕”,燕燕来、燕燕去的。
虽然比馍馍头好听,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个叫法傻得冒泡——
他可是那些魔里,唯一一只有名字的魔。
于是,小岁岁以为不会说话的小魔头突然间出声了,声音有着受伤后的沙哑。
小魔头看着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小萝卜头,纠正道:
“我、我叫燕雪衣。”
“下雪的雪,蝉衣的衣。”
小萝卜头傻乎乎地看着这只小魔头:原来他不是只能发一个音的哑巴啊。
小魔头低头,清了清嗓子:“你叫,叫什么名字?”
他太久没说话,说话还有点卡壳。
小萝卜头笑得很可爱:
“岁岁!岁岁平安的岁。”
于是小魔头接过了她的斗笠,抱住了她给他的热包子、储物袋,大步地朝着西边走去。
再也没回头。
小魔头想:
过年的时候,他听了旁边一个魔族的话,和灶神许愿自己遇见一个天字头一号的冤大头。给他饭吃、给他一件保暖的衣服,还放他自由。
今天,他果然遇见了天字头一号的傻瓜萝卜头!
——小魔头决定从现在开始信神。
只是,大步往前走的小魔头从未想过:
此后余生,他再也没忘掉那天字头一号的傻瓜萝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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