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在绝望,渴望与观望的众人之间。


    只有林宽一人,风衣扬着海风,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海面上不见孩子的小脑袋,孩子妈,此时早已哭的死去活来。


    杨师傅一手扶着老婆,一头顾着孩子,正团团转着,迎着海风老泪纵横。


    而此时,


    旁边姜总却不忘在杨师傅耳边扇风,“老杨,一定没事儿哈。有个人下去了,等会儿孩子回来了,我给你补贴。明天你放假。我给孩子买那个、那个啥……”


    冷诺看得清楚,好个老狐狸,把林宽特意改名叫“有个人”了。


    冷诺隔着石桥栏杆往下望去,海面上虽然不见了林宽的身影,但此时层层涟漪荡漾的越来越急,应该已经是有人在往上游了。


    林宽跟孩子还在下面,姓姜的竟然这时候也不放过在杨师傅身边趁虚转空子。


    冷诺一想便知,看样子这是刚把杨师傅从林达挖过去,笼络人心还在步步加强。


    冷诺很清楚,如果说搞设计是靠艺术天赋,那么现场的建筑师,先天因素虽然也不可忽略,可是更多的依仗着经验技术。


    于是,她干脆也凑了过去,但没有废话,而是一把拉起来杨师傅和孩子妈。


    她把杨师傅推到桥边,手指着桥下涟漪。


    冲着夫人耳边,大声说道,“孩子妈,你看着,孩子马上就要救上来了。跳下水救孩子的林宽,是个急救医生,一定会没事儿的。”


    “急救医生?是么,求林医生救救孩子!”在孩子妈高声呼喊中,果然水面上浮出来了一大一小两个黑脑袋。


    “老杨,孩子上来了,上天给了咱们林医生,啊,林医生……”孩子妈已经语无伦次,哭到无力,顺着石桥栏杆就这么坐了下去。


    “孩子上来了,上来了。”桥上挤满的人群也欢声一片。


    “老杨,对,给孩子买那个自行车。买最贵的。”姜总这时候也不忘了贴身保镖一样硬挤在杨师傅身边。


    林宽一手搂着孩子,一手划水,在一片掌声中,稳稳上了岸。


    桥上熙熙攘攘围观的大军也跟着涌下了桥,追过去看孩子,也是看救孩子的英雄。


    人群一动,姜总也跟着赶紧转到了杨师傅前面来,依然嬉皮笑脸,“老杨,你看,小孩子落水常有的事儿,我就知道你们家大宝吉人自有天相……”


    “让开!”杨师傅抹了把脸,朝着姜总瞪了一眼,伸手一把推开了他。


    这时候,冷诺扶着早已脱力的孩子妈,在人群中为杨师傅夫妇开路,她高语调低姿态,“麻烦大家让让,让孩子妈先过去。”


    听见了冷诺的话,路很快就让开了。


    沿路两边人群的议论声不断:


    “孩子这么小,天这么冷,妈要急死了。快让他们过去。”


    “真就是有好人呐。”


    “救娃子的那个男的,你看人家,一句话没说,帅的没边儿了。”


    “……”


    冷诺扶着孩子妈,已经能看见了林宽抱着孩子走上来,刚刚把孩子放平在地上了。


    孩子妈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眼看就要扑在孩子身上——被林宽抬起一只胳膊挡住了。


    林宽没抬头,脸上头上身上都在流水,他放下胳膊,双手按在孩子小小的身上,低声道,“冷诺,让孩子妈等等,人群退一步。孩子肺里进水了,现在没有心跳,需要人工心脏复苏。”


    这是林宽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冷诺。


    冷诺一把抱住了孩子妈,“阿姨,林宽是最好的医生了。有他救孩子。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孩子一定没事儿。”


    旁边的杨师傅虽然也急得火烧火燎,但他能看清状况,知道现在过去就是给林医生添乱子。


    他勉强嘴上劝着孩子妈,“对对,孩子妈,咱们听医生的,别添乱子。”其实也巴不得赶紧冲过去。


    好不容易,冷诺才拽着杨师傅,两个人一起拉住了早已神志恍惚的孩子妈。


    便听杨师傅捶胸顿足一腔哭声喊道,“如果孩子能活过来,我老杨这辈子都愿意……”


    冷诺瞥了眼身后屁颠屁颠跟上来的姜总。


    她只是轻轻拍了拍杨师傅的肩膀,帮他捋了捋后背,柔声安慰说:“杨师傅,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孩子一定没事儿。林宽他只是在尽一个医生的本职,你不用多想。”


    没过半分钟,躺在地上的孩子,哇的一口开始吐水了。


    随即,哇哇哇,小孩子的哭声此时如此清澈暖心。


    让嘘声一片围观的人群再此从紧张的神情里回过了神,笑容满面,掌声一片。


    林宽抱着孩子走到了杨师傅身边,“杨师傅,今天早点儿带孩子回去吧。孩子虽然没事儿了。别着了凉。”


    杨师傅满脸的泪水张口结舌的却说不出话了。


    从林宽手里接过来孩子,只顾得上擦着眼泪一个劲儿的点头。


    孩子妈若不是被冷诺拦着,差点儿在众人面前给林宽磕上了头。


    这会儿满脸都绽放着一个母亲最纯粹的笑容,嘴上一个劲儿的喊着大宝。


    在众人目送下,一家三口欣慰的离开了。


    苏尔超凡的浩荡队伍也跟着灰溜溜撤了。


    但走之前,姜总还不忘叮嘱,“林医生,今天的确是你救了我们杨副总家的孩子。但年轻人,希望你懂一句话,做事一码归一码,我姜某干了三十年了,这次倒是很想看看你这个毕业生的设计图。咱们竞标再见。走了。”


    林宽一句话也没有,这时候他方才顾得上抬起流着水的袖子,擦了把满脸挡着视线的海水。


    天,完全黑下来了。


    人群也散了。


    冷诺送走了杨师傅一家三口,知道林宽根本没这个想法,但她得想办法留住一个经验丰富的现场老建筑师。


    “老杨。”冷诺记得这个名字。


    跟林子江在殡仪馆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听林子江把补休塌顶的事儿委托给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杨”。


    现在想想,一定就是这个杨师傅了。


    回到海边,看见林宽一个人脱了风衣在拧水。


    冷诺正要走过去。


    被林宽一抬手拦住了,“你别过来,我身上湿。”


    所以呢?


    冷诺听见了,但脚步没停下来。


    “天凉,海水沾到你身上,容易着凉感冒。”林宽补充道。


    冷诺:医生眼里别人都这么矫情?就你自己是铁打的?


    林宽退了一步:“你不是要来看桥么。你过去看看吧。天黑了,一会儿得走了。”


    在外面,林宽并不叫她“六姨”。


    这会儿不着急了,林宽也不喊她名字了。


    林宽把风衣凉在桥头,又把上衣也脱了,在手里拧着水,这次光着膀子站在了桥头。


    三月初的渤广海边,到了晚上,气温不上十度,穿着上衣长裤的冷诺都冻得有些打哆嗦。


    看见林宽袒胸露背的,就算身子结实……冷诺都替他冷。


    冷诺想问问他冷不冷,但估计这种人,问了也是白问,她换了个问法,“你,不穿上衣服?”


    林宽还在专注着拧衣服上的水,“我拧干就穿上,不然一会儿骑摩托,会把你也沾湿。”


    冷诺心里堵得慌,这人,这时候想的竟然还是怕把她沾湿?!


    冷诺:“你自己,就不怕感冒?这晚上能骑摩托么?”


    林宽:“我没事儿。大哥和林立都在家等着。不过,晚上的确是凉了,这又冷又湿的,要不……”


    冷诺抬起头,看见林宽头发上还在流水,她没说话,等着他能说出要不后面的方案b。


    林宽顿了顿,“要不,我送你去招待所吧。渤广造船的招待所就在附近。也不贵。不过,我晚上有夜勤,不能陪你睡了,你一个人,行么?”


    冷诺瞳孔一震:这要是没夜勤,你这是打算咋整?


    她根本没法回答这个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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