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夺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纷纷细雨,有些麻木的未有知觉。
都说京城冬冷春迟,此番才终于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京城的天气。
当真是冷的。
裹挟细雨的风吹凉了躯体,一桶热水便能恢复暖和,但若吹凉了心,那是否又还能重新热起来?
这些年,他只身前往寒山书院闭门苦读,偶有听闻杜大人在熹江府卓越的政绩,升迁的消息,片刻不敢懈怠。
苦熬至今,终于走到了京城。
出考场,他头一件事便是去落脚的客栈取了东西,想要立马去秦府拜访,践行当初许下的承诺。
他喜不自胜,略微一算,便可知他与这些年一直惦念的人已经足足有七年没有见了。
兴许也是老天怜悯,让他能早些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不想却是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他知道他其实早已经有人关怀了。
当年自己诚心许下的承诺,也只是自己许下的承诺罢了。
谁说听诺的人就一定要等着他去完成诺言呢?
云夺望着自己被打湿的手,淡笑了一瞬。
知他天冷有人披衣,雨中有人送伞.......他过的好,其实也很够了。
云夺收紧手,茫茫雨雾之中,偌大的京城,可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何去何从。
“云夺?”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偏头竟然看到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颇有些意外。
“澹策。”
来者笑着跑上来:“还真是你,我当以为认错了人。”
“你何时来的京城,怎也不见到家里来?”
“我入京有些日子了,此番进京为春闱下场,原是想着今日出了考场上秦府拜访的。”
云夺扯了个笑:“不巧,下雨了。”
澹策眉心轻蹙,如此说来这朝算是不期而遇了,并非一早所约。
他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竟不晓得你此次春闱,不过也是,考前也不好相聚扰了心神。时下考过了恰好一聚,走,正好我们一道去家里。”
云夺看着眼前热切邀请他的人,闪过一丝动容,不过片刻他又清醒过来:“不知今日有雨,可惜了我没有带伞。”
澹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云夺先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吧,下次我寻个好天气定然登门拜访。”
“那你现在何处落脚?”
“我先时为了考试方便,就在贡院附近的酒楼住着。不过现在考试结束了,要等榜,当是会去外城的宅子住了。”
云夺道:“灵犀街的秋桐巷,第二间的云宅就是,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澹策点点头:“行。”
云夺张嘴,却又再度合上,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
“春雨还寒,在贡院里待了几日,我也有些疲乏了。澹策,我要先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聚。”
“好啊。”
澹策看着提着东西,沿着屋檐往前走的人,没有叫车,也没有带伞。
他觉得这人实在有些,落寞,旁人靠近也跟着变得落寞。
“云夺,你.......你有什么要我带给哥哥的么?”
顿住脚步的人回头,他紧了紧手里提着的食盒,最后还是歉意的笑了笑:“我来的急,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下次过来给他准备。”
澹策抿了抿唇,看着人消失在了雨幕中。
春雨缠绵,一下就是好久,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半日一日尚且看个新鲜,时间长了难免让人生烦。
澹策自从撞见了云夺以后,他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其实他和云夺实打实的相处并不算多,但不知怎的,这几日他总是会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来。
小时候云夺过来找哥哥时总会带许多的吃食小玩意儿来,云叔是生意人,奔走于各州府县城,每回回来总是会带上许多各地的稀奇玩意儿,云夺就会给哥哥一份,又再给他一份。
他小时候很霸道,不喜欢自己哥哥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说话一起顽皮,就会对那些人很凶,好多小孩子都会哭,会去给大人告状,再凶一点直接和他打架。
但是只有云夺,他从来不会这样,见到他生气了,他会和哥哥一起去哄他。
许是他年纪比哥哥还大一点,所以看他也是弟弟,对他很是照顾。
那年回落霞县大雪,他等在福积巷口上,伞也没打,就那么跟在马车外头他长高了。
见到哥哥时,笑的就更傻了。
其实他从来就不是自己的玩伴,他一直就是哥哥的玩伴。
小时候许是不知事,但现在他怎么能不知道云夺对哥哥的意思,为此他心里不免挣扎。
自己挣扎不出一个结论来,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还得是去问问哥哥是怎么想的。
“公子有点风寒,叫了大夫看诊,吃了药才睡下。澹策少爷要现在进去看公子么?”
“怎的生病了也不早些过来同我说!”澹策过来就听说承意风寒了:“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
“是公子不想声张的,因也不要紧,只是小风寒,吃些药当就好了,只是要多休息不可再吹风受寒。”
澹策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屋子:“那我时下就不进去打扰哥哥休息了,等晚些时候他醒了我再过来。你好生照料着哥哥。”
“是。”
承意的身体小时候就不太好,这些年四处辗转,各处天气也是不同,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反而更差了些,天气变化就容易风寒,倒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家里人还是很担忧。
澹策刚想回到院子,小厮就前来说道:“世子爷方才捎来口信儿,叫少爷一聚。”
“又聚什么。”
澹策心里烦闷,没多想去,不过看着雨兮兮的天气,在家里烦闷倒是不如出去。
“算了,你去套马车吧。”
去的是王府,澹策是熟客了,一路进去畅通无阻。进了燕沅的大院子,发现还有几个世家子弟也在。
倒都是些常有见面的,在也不稀奇。
“也只有燕沅叫得动你,平素让出来都推阻着不肯。”
澹策解开披风,递给了府里的下人,前来接披风的是个眼生相貌很美艳的女使,他瞧了一眼,旋即过去坐下:“待着天气好了一起去打马球,就是你们不邀我,我也去。”
“这可是说定了!”
澹策四下不见主人:“燕沅呢,怎的不见人?”
“方才被王妃叫去了,说是他的表妹来了,让先去打个招呼。”
“噢。”
女使给澹策倒了茶,澹策熟稔的端了杯子喝,见着女使退了下去,道:“我有些日子没来,发觉燕沅园子里的人脸都生了。”
有人笑了一声:“不是因你久不来看着人脸生了,这本来就是新进燕沅院子的人。”
几个都是经常和燕沅一起的好友,都是京城人士,比之与澹策和燕沅相处的时间可长的多了,说话的便也是住皇城里的皇亲国戚,另一位小王爷。
“瞧澹策那迷糊相,大家年岁见长,家里安排几个平头整脸些的来伺候也属常事,难道你园子里没有?”
澹策顿时了然。
但心下有一抹不快闪过,不过还是劝诫自己,世家贵族,园子里有些通房确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事情了。
他总不能拿自家的准则规矩去要求旁人。
“秦家家教严,杜大人乃是清正之士,澹策没有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的也是。”
澹策笑了笑:“这燕沅怎么还不回来,叫我过来还不给我见人啊。”
“他那表妹是王妃母家的亲侄女儿,很得王妃疼爱,燕沅这个做表哥的,少不得好生招待一二。”
小王爷道:“听说燕沅近来不是有想成家了的打算么。王妃这时候叫侄女儿过来......呵呵。”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澹策。
既是时常往来,大家自然也是晓得一二燕沅对承意的意思,当然也知道澹策多要紧他哥哥。
澹策心下已颇有翻江倒海之势,不过他面上却不曾流露出来。
“那我们在此处会不会让燕沅两头为难啊?别扫了王妃的兴致才是。”
小王爷道:“没事儿,我们自喝自的茶,他若是走不开会捎口信儿过来,大家都熟识,他忙我们回去就是,也不只差这回聚。”
“说的是。”
燕沅回来,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然则过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跟着个明丽的姑娘。
“澹策,你怎么过来了,何时到的?”
燕沅过来见着多出来的人,不免有些惊讶。
在座的几人也是神色微变,澹策眸光一动,并未说出什么不是你叫我过来的话来,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巧的很,我猜今儿你这儿肯定有人,就过来咯。”
“表哥,这便是杜大人家的少爷吧,我可叫一声杜哥哥?”
不等燕沅说话,澹策先道:“可别,若是唤我哥哥岂非和世子称兄道弟了,于理不合,小姐还是叫我名字吧。”
园子里气氛不多融洽,其余几人也都瞧了出来,大家客套的说谈了几句,本就都是男子的聚会,多出个姑娘来也确实束手束脚,不多时大家都借故告辞了去。
澹策自也没多留。
“想必今日是王妃带口信儿让我过来的,她什么意思我也能明白一二。燕沅,你想说点什么?”
澹策出了王府,燕沅追上了马车去。
“我并不知道母妃会让人叫你过来,我也不知道她叫了表妹前来。”
“但是你当知道王妃喜爱她的亲侄女儿,想要许给自己儿子亲上加亲吧?”
嫁出去的女儿哥儿,夫家强盛,回馈娘家最寻常的法子就是把娘家的孩子再嫁到夫家这头来,这也是达官显贵之间通婚常见的习俗。
燕沅轻叹了口气:“母妃确实有这个意思,我先前同父王提了想同你们家提亲之事时,母妃才说的。父王很赞许与秦家结亲,可是母妃......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同他们争取。”
“那结果呢?”
“母妃愿意退一步,让我同秦家提亲,但是也要让表妹进门为侧室。”
“那你的意思便是答应了?”
见燕沅没有答复,澹策吐了口浊气:“先时你说喜欢我哥,我问你可否全心全意的待他,你说你明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我以为你是真明白,原来你什么都不明白。”
“果然,男人的承诺张口便来。”
“澹策,我确实是......”
不等人说完,澹策直接抬手打断了燕沅:“我信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哥哥,也信你身在此位身不由己。”
他尽可能冷静的说道:“燕沅,你没有错,你确实也为了哥哥努力去争取过。我明白你是王府嫡出身份尊贵的世子,你有常人没有的权势地位,但也难以随心所欲。是我一开始想的太简单了,想你只要哥哥一个人,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见不得我哥嫁给一个可能会让他受委屈的人。”
“你别同我许诺说你不会。”
澹策毫不留情:“你会!你今天会因为身不由己被迫娶了一个不喜欢的表妹,明天也会因为身不由己被迫让我哥受委屈。”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澹策,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一定处理好。”
澹策未置可否,他别开头:“你回去吧。”
马车到府宅门口,澹策撞上了下朝回来的杜衡。
“从王府回来?”
澹策点了点头。
“丧眉耷眼的,闹不愉快了?”
“没有。再者就算有,年轻人间不也正常嘛。”
澹策道:“爹我进去看哥哥了,他当是醒了。”
杜衡道:“爹也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该由着你胡闹的。”
“不过也好,也好。”
他摆摆手:“去吧。”
澹策提了口气,是啊,还得去考验才行。
现在知道了什么模样,也总比进了泥潭再后悔的强,至少现在还能爽快掉头。
行至门前,看见屋里正在烤火的人,澹策又换上了笑容。
“四月天了,也只有哥哥才会在烤火。”
“湿漉漉的,出门去了?”
承意看着进来的人,笑了起来,连忙招了招手:“快过来烤烤。”
话毕,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澹策见状连忙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不要紧的,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我明日叫燕沅来看看哥哥吧。”
澹策忽而道了一句,意味不明的看向承意。
“叫世子来做什么,病气泱泱的是待客的样子么。”
承意说完,又顿了顿:“是爹爹要请他过来的吗?”
“谁请有什么区别么?”
承意微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他们秦家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秦家而今没有什么助力能在朝中帮到他爹,越是接近权力的地方越是风波不断,他爹一个人实在也是举步维艰。
这些年他爹一个人官海沉浮不易,得了他这么多年的疼爱,也当是他能为家里出把力的时候了。
他嫁给谁,对这个家来说自然也变得很重要。
承意揉了揉澹策的脑袋:“爹爹是长辈,那当然有区别啦。”
澹策道:“是我要叫他的,不过想想他这些日子也忙,那就不叫他了。要不然叫云夺过来看看哥哥吧。”
承意手一顿:“你说什么?”
澹策抬眸看着承意:“我碰见他了,他进京赶考,春闱下场,哥哥不知道吗?”
承意看向火盆:“我怎会知道。”
“以前不是常写信的吗?怎会不知?”
“小孩子的时候无事为了练字才时常写信,现在都长大了,字也写得很好了,怎么还写信练字呢。听说他去了寒山书院闭门苦读,如何能扰人家读书。”
承意敲了一下澹策的脑袋:“你也该好好读书。”
澹策勾起嘴角:“是!我要考中进士,让那些背地里说爹爹入仕功名低微的人都闭嘴,我们秦家不是考不中进士才不考的。”
承意点点头:“有志向。”
说完,他又咳嗽了起来。
澹策看着因为咳嗽面色有些潮红的人,蹙起眉:“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待会儿又该咳嗽。”
“嗯。”
过了两日,春闱快要放榜了,京城里的书生也都越发的忧心起来。
“少爷,侍郎府的秦少爷说请您到楚棠楼一聚。”
坐在窗前出神的人闻言偏过头:“楚棠楼?”
“是,少爷,可要回绝?”
“不。”云夺站起身:“我略做梳洗就去赴约。”
在伙计的带路下,云夺进了个雅间,一进门眉心便不由得蹙紧。
屋里不止一个人,还有三四个陪同的姑娘和小哥儿,衣着清凉单薄,此时正夹着菜喂给居中散坐的人嘴里。
许是人太过俊朗,频频引得这些相陪之人越发殷勤。
“呀!来了。快快,做我旁边来。”
云夺走过去坐下:“怎的在此处?”
“这里的姑娘好看。”
澹策冲来者挑了下眉:“说来,我也该叫你一声哥的,云夺,咱们好久不见,今儿好好喝点酒。”
“郎君,您吃菜。”
见着两个客人皆是相貌非凡,陪侍者也格外主动,夹了菜往云夺嘴边送。
云夺抬手制止。
他紧着眉头:“你要喝酒我陪你喝便是,叫他们下去吧。”
澹策有点扫兴的坐直身体:“叫他们下去了多无趣,你把脸绷那么紧干嘛,棠楼的女子哥儿风情独道可是很有名气的,不比你家里那些差的。”
“我家里没有这些。”
云夺眉头松不开。
澹策上下打量了云夺一眼:“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说这些。放心吧,他们口风严,不会传出去的。而且这是京城,就算旁人知道了也算不得什么。”
云夺道:“昔年我小叔的丈夫什么样你是知道的,当年还是杜大人给办的。我以此为戒,不喜这些。”
澹策闻言一顿,于是挥了挥手。
几个侍人见状,颇为可惜的退了出去。
澹策心里窃喜满意,面上却还是一副你事儿真多的模样:“如此可行了?”
云夺见雅间恢复干净,他提杯倒了酒:“扰你兴致,我自罚三杯。”
澹策看着人提杯一口闷,叠起眉毛:“你可别喝醉了。”
“不会。喝趴你之前至少不会。”
澹策闻言哼笑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跟我叫板喝酒的。”
逞凶的两个人三壶酒下肚后,都安静了。
澹策面色坨红:“你怎么不去看我哥?来了京城都这么久了。”
云夺又续了一杯进嘴:“他好就好了,我见他不见都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他不好。”
云夺放下酒杯,看着染了醉意的澹策,急道:“怎么不好?世子对他不好吗?!”
“什么世子啊,世子只是我的同窗而已。”
云夺手微微发抖:“只是同窗?”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澹策好笑的看着云夺:“你希望不是么?”
“当然!”
云夺回过神,抓着澹策:“承意到底怎么了?”
“染了风寒。”澹策道:“春闱结束那天他去看热闹,回去就感染了风寒。”
他凑到云夺身前:“你说到底是天气不好,还是有人身上带了瘟气啊?”
云夺看着有些气愤的澹策,就跟小时候看见他要带承意出去玩儿时,插着腰气鼓鼓的站在大门口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这就去看他!”
澹策一把拉住站起来的人:“不行!”
云夺心中着急,但还是折回身,他耐着性子蹲下来,看着面前醉醺醺的人:“澹策,我进京时就已经准备好去见他了。迟疑至今未去见他,那是因为我以为他已经过得很好,不该有人去打扰,让他徒增烦忧。可是你告诉我他不好!”
“十车聘礼,我早预备好放在了外城的宅子里;北华街,你们家对面的那条街,我早选定好了一处三进府邸,我是家里长子,入赘不能,可若是府宅和老家一样,也是可以抬眸相见的。只要会试过后,有了进士功名便可买下;此次会试,我一定可以!”
澹策愣了楞,旋即道:“我们家又不是贪慕虚荣之辈,你准备再多东西也都没用。”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一片诚意。我很钦佩杜大人和秦夫郎的夫妻感情,若是我能娶到承意,我决计不会再有旁人,不管往后为官为商,不改初衷。”
云夺商量道:“你让我去见见他,我什么都不多说。等春闱放榜以后,我再去见杜大人?好不好?”
澹策坐直了歪倒的身体:“那还不赶快去!”
......
“这药也太苦了。”
承意从床上爬起来,在床上躺的久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起身便看见桌上安然摆放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他不免泄气:“还要喝多久啊,小圆子?”
未有听到答复声,承意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今儿怎么这么客气啊?”
承意托着脸看向门口,以为是澹策过来了,然则见着进来的人那一瞬,承意手不由得一顿。
两厢凝望,室内静默了好一会儿。
后知后觉下,承意连忙背过身,赶紧理了理头发。
许是有些不确信是否看错,他微侧过身又看了一眼,果真!
“不然我先出去?你叫我,我再进来。”
闻言,承意放下了手,他回过身,看都看到了,也没什么再好装的。
“你.....你怎么来了?”
云夺把食盒放在了桌上:“我不是答应了你要给你送凤梨酥的吗。”
承意连忙道:“可不是我说的非要给我送凤梨酥!”
“不是你非要的。”
云夺和声道:“是我想给你送的,我说错话了。”
承意见他说话一如当初,抿了抿唇,看向了食盒。
云夺见状把食盒打开,将内里的一碟子凤梨酥取了出来,推到了他面前。
“既是想送的,又怎么......”
承意抬头看着云夺,语气有点委屈:“怎么今天才送?”
“凉了。”
“嗯?”
云夺看着睁大了眼睛的人,笑道:“原本是有送过一回的,可是半路上我发现糕点凉了,所以我就回去了。”
承意撅了下嘴。
他拿起凤梨酥咬了一口,发现这次的当真是热的。
“怎么会是热的?味道和落霞县的还一样!”
云夺笑容更盛了些:“因为这是我才做好的。”
“你会做这个?”
云夺点点头:“会很多,你想吃的都可以做。尤其会做早食,你要我给你做吗?”
承意抱着凤梨酥,微垂着眼睑,耳根有点发红。
幸好不是病入膏肓,不然他都要以为自己现在在做梦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人,心里充盈的无处倾泻,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云夺的手背。
温热的掌心方才扣在一起,关好的屋门却嘎的一声开了,澹策一个趔趄扑进屋里几步后才站稳。
承意连忙缩回了手:“爹爹,小爹......你们这是......”
须臾前。.
“哎呀,你过去点!挤着你小爹了!”
杜衡看着霸占了大半扇窗子的儿子,不满的将人往边上推了些。
“别吵,都听不见里面说什么了!”
小满不高兴的训斥了一句。
杜衡借机把澹策一把给从窗边推了开。
眼瞧着是一点位置也没有了,澹策气嚷道:“你们两个来做长辈的听人墙角像什么话,一个两个,为老不尊!”
“去去去,一边去,聒噪的很!”
自家白菜都要叫人拱走了,还得在这儿跟人吵,杜衡不耐烦一脚过去,然而却没喽住。
砰的一声,澹策被他老爹一脚踹扑到了门上,一下子就把门给撞开了。
屋里屋外的人顿时直面相看,杜衡和秦小满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我们是来说,等你们聊完了,云夺,来我书房一下。”
.......
该说的其实也都说了,杜衡和小满对云夺的打算倒也满意。
其实出身地位,甚至于功名,这些在两情相悦之下都次要了。
想当初杜衡好小满在一起时可谓于一无所有,两人携手,如今不是什么都有了么。
为此要紧的还是两心相齐。
自然,事情若是更完备一些自然更好。
然而云夺确实也不负众人所托,春闱放榜,他名列一甲。
四月底殿选之后,受皇帝钦定探花郎,一时风光无量。
王府里还在痴缠迟迟给不出答复,王妃怒斥秦家痴心妄想所求太多之时,外头便传出了新科进士探花郎和吏部侍郎公子定亲的消息。
南平王微微叹息:“现在再不必争吵了。”
燕沅跌坐到椅子上,恍若惊闻噩耗。
承意和云夺婚后平和甜蜜,因云家长辈在外走商,也未在京城落住,成亲好几年,也都未有婆媳之礼。
后头还是因为和云夺生了三个小崽子,实在是带不过来了,云母才来京城住下照顾小孙子。
云家一直感念秦家恩德,别说难为承意,只有疼惜的份儿。
澹策却是晃荡了好几年,考中进士后,在翰林院待着待着竟然去了兵部,与冯小虎一起领兵上过阵,杀过敌,还收复了不少边陲之地。
后天下太平,被杜衡掐着耳朵又做回了文官,成亲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六了。
娶了个凶巴巴的小哥儿,有点像秦小满的脾气。
他觉得有些好笑,原以为自己会娶个像他哥一样温柔可人的,没想到......不过也挺好,反正他中意。
虽然成亲的晚,他却是后来居上,婚后陆续也生了好几个小崽子,到头来孩子比承意家的还多。
至此家族开枝散叶,再枝繁叶茂。
皇朝更迭,秦家常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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