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冲喜小夫郎[重生] > 17、第 17 章
    裴长临其实压根没有睡着。


    不过是方才身体不适,没什么力气说话,便索性躺下了。


    但这会儿缓和过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静下来后他自然看得出,小夫郎方才说那番话只是故意逗他罢了,压根没有往心里去。是他自己太在意,在意到自己气自己。


    不该这样的。


    都怪那小夫郎总是把能治好他挂在嘴边,让他不小心当了真,也变得贪心起来。原本只是想活得更久,想不再拖累家里,想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可现在……


    裴长临望向走进来的人,少年似乎没想到他是醒着的,就那么呆在了原地,模样傻乎乎的。


    但很可爱。


    他没见过比小夫郎更可爱的人。


    他好像真的变得贪心起来了。


    “你……你身体好点了吗?”沉默许久后,贺枕书率先打破了沉静。


    裴长临轻轻应道:“嗯。”


    屋内再次陷入沉静,裴长临看见贺枕书握在手里的木头小鸟,但没有太在意,而是问:“你去哪儿了?”


    “是那个姓李的药贩子,他来收药。”贺枕书道。


    裴长临:“收三角藤?”


    “你怎么知道?”贺枕书问了句,又反应过来,“也对,我们最近都没再上山采药了。”


    前些天是因为忙碌,后面则是连日下雨,没机会上山。


    贺枕书说话时没有看裴长临,他视线低垂着,似乎脚边一块地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裴长临习惯了小夫郎一遇事就把自己缩起来的样子,又问:“你卖给他了?”


    “没有,我还想再等等。”


    似乎是因为有了话题,贺枕书终于放松了些,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裴长临。


    听完,裴长临点点头:“好。”


    他这反应倒让贺枕书疑惑起来:“你怎么完全不惊讶?”


    既不惊讶药贩子会上门收药,也不惊讶贺枕书待价而沽。


    “是因为近来很多人身上起红疹吧。”裴长临道,“这个时节的确容易患这毛病,爹以前农忙时也患过,最开始只是瘙痒疼痛,拖得严重了还会发热头晕,手脚无力,干不了农活。”


    他顿了顿,又道:“看来最近应该有不少人生病,收药的看出这里头有利可图,所以上门收药。”


    贺枕书眨了眨眼。


    说得完全没错。


    仅凭他刚才转述那些只言片语,居然就能猜到整件事情。


    这小病秧子真是很聪明啊。


    对方诧异的神情让裴长临十分受用,他唇角忍不住抿开一点弧度,又飞快收了回来。


    “但你不愿意卖给他……”裴长临问,“你觉得药材的价格还能再涨?”


    “价格是能涨,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咱们也不能这时候卖给药贩子呀。”


    贺枕书道:“现在还没到药材紧缺的时候呢,那药贩子张口就把药价翻了一倍,你觉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裴长临懂了:“你觉得他会利用这批药材,趁机炒高药价?”


    贺枕书点点头。


    他会提前囤积三角藤,的确是因为知道这药材最后价格会涨不少。


    至于那药贩子,他既然也看出这里面有利可图,贺枕书就不相信他在收到药材后,会立即卖去医馆。他肯定是想囤积在手里,炒高价格,等到最后再卖出去狠赚一笔。


    他才不会让那药贩子得逞。


    贺枕书将自己的想法与裴长临说了,见后者眉头微蹙,似乎正思索着什么,又忙道:“你别误会,我说价格还能涨不是要自己炒高价的意思,我才不干那趁火打劫的事。”


    若是其他货物倒无所谓,药材是能救命的东西,价格炒得太高,最终害的是穷苦百姓的利益。


    贺枕书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嘛,如果这笔钱不是由百姓来出,那便无所谓了。


    贺枕书这么想着,却听裴长临道:“我没有怀疑你。”


    他抬眼看向贺枕书,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总是能说对一些事情。”


    从贺枕书决定要收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证明他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预见到那药材的价格会上涨。还有预见到今年雨水会增多,坚持要让裴家提前收成。


    贺枕书瞬间明白裴长临想说什么,心下一惊,强作镇定道:“当然是因为我学过天象!你没听说过吗,会观天象的人,连未来几年的气候都能瞧出来,我只能看出一个月的,不、不算什么了。”


    学过天象,看出农忙时雨水充沛,推测出许多人会因此患病,药材紧缺,价格上涨。


    倒不是完全说不通。


    裴长临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那刘家三叔会摔断腿,也是天象告诉你的?”


    贺枕书:“……”


    险些忘了,他先前说漏嘴,的确说过刘老三最后还得指望裴家帮忙。


    不算贺枕书带他去看大夫那事,因为摔断了腿,刘家今年的农活都干不完,前两天还来问裴家借牛,想在犁地的时候用。


    “我就是瞎猜的呀。”贺枕书不怎么会撒谎,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索性懒得再想借口,“裴家可是这十里八村唯一的木匠家,他刘老三有事要指望裴家,这很难猜到吗?”


    他若无其事与裴长临对视,假装自己十分有底气的模样。


    裴长临垂下眼眸。


    贺枕书没错过他眼底那一瞬间的笑意,脸颊微烫:“我没有骗你,你别笑!”


    “好,不笑。”裴长临回答得爽快。


    他掀开被子想下床,贺枕书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他,刚揽住对方胳膊,便听见裴长临轻轻道:“我希望,你剩下的事也能说对。”


    贺枕书愣了下,福灵心至般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对裴长临说过,这世上奇人异士很多,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他。


    贺枕书认真道:“一定可以的,你会痊愈的。”


    裴长临偏头看向贺枕书。


    他注视了他很长时间,许久之后,才轻声开口:“如果……”


    他眼中闪烁着往日不常能见到的光,像是满怀希望,又像是有些局促。那光芒叫他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也比以往更加英俊。


    贺枕书几乎能听见自己忽然变得剧烈的心跳声。


    他嗓音干涩,小声问:“如果什么?”


    但裴长临最终没有把话说完,他只是抬起空闲的那只手,轻轻将贺枕书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


    “到那一天再说吧。”


    他移开视线,抬眼看向窗外。


    外头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天边依旧阴云密布,却似乎有一束十分微弱的阳光,从那连绵昏暗的云层中央透出来。


    裴长临望着那丝光亮,轻轻道:“如果我真的有那一天。”


    .


    阴雨天又持续了几天。


    下河村还算好,时不时会有个小半天晴起来,让农户们能趁机抢收麦子。靠近县城的几个村镇,自从谷雨之后,天上的雨就没停过。


    贺枕书在心里算着日子,没过几天就等来了消息。


    消息是周远去镇上采买时带回来的。


    彼时正好雨过天晴,裴长临正在帮贺枕书做书桌。


    由于近来精神好了许多,裴兰芝终于不限制他做木工,裴长临也终于能去工具房取用大件的木料和用具,而不用每天偷摸从木料棚子里摸边角料。


    但他力气还是不够,裴木匠和周远不在家时,他连一块木头都要锯上好半天。


    贺枕书看不下去,主动提出要帮他。


    周远走进院子里时,瞧见的便是那小夫郎一脚踩着木料,一手握着锯子,锯齿在木料上来回比划,久久下不去手。


    “笨。”裴长临低哼一声,眼底却带着笑意,“还不如我自己来。”


    他话是这么说,却只是上前半步,弯下腰握住锯子手柄的下方,帮贺枕书调整方向。


    远远看上去,就像将人完全搂在怀里。


    “……”周远都不知道自己另一只腿该不该迈进去。


    但院子里那两人先发现了他,小夫郎慌慌张张放下锯子,裴长临也连忙后退半步,又恢复了往日冷冷淡淡的模样。


    仿佛周远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周远:“……”


    他勉强哈哈笑了几声,大步走进院子:“就你们俩在啊,爹和兰芝呢?”


    “爹说去邻村转转,看有没有活。”裴兰芝推开卧房的半扇窗户,瞧了眼院子里那两人,含糊道,“我在屋里睡了会儿。”


    周远把买来的东西放下,“咦”了一声:“媳妇儿你平时都不午睡的,身子不舒服吗?”


    裴兰芝:“……”


    她懒得解释,伸手就想把窗户关上,却听周远又道:“等等,等等,我刚才在镇上听到个大消息!”


    是官府颁发的告示。


    因为近来府县内连日下雨,许多农户因抢收患上疱疹之症,药材供不应求。特此高价向民间收购一批药材,制成药膏分发给各村镇农户,以示县太爷对百姓的爱护。


    而官府公布要收购的药材里,就有三角藤。


    “我刚才从回春堂门前过,瞧见那里头全是人。现在好了,有官府免费派发药膏,大家伙儿就不用再去医馆挤了。”周远把听来的消息说了,感叹道,“县太爷真是个体恤百姓的好人。”


    他说这话时,贺枕书还在专心致志地锯木头。


    官府会征收草药他自然早就知道,因此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直到听见周远这句感叹,贺枕书忽然轻笑一声,讽刺道:“什么体恤百姓,就是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罢了。”


    还是与那改良种植方法有关。


    下河村所属的是安远县,头一年改良时,府城那边只挑选了几个土地肥沃的区域作为尝试,没轮到安远县。结果被划去改良种植的府县各个大丰收,连带着县令也跟着升官嘉奖。


    安远县县令看着眼红,去年便主动自告奋勇,要在府县境内推行改良。


    还在知府大人面前用乌纱帽打了包票,安远县今年粮食收成必然能位列前茅。


    谁能想到,眼看到了能收成的时候,竟然连着下了快半个月的雨,别说要大丰收,到夏秋时节能不闹饥荒都是上天保佑。


    眼看当初的承诺实现不了,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比如,大肆宣扬安远县的百姓因天公不作美,都遭了疱疹之症,因此影响了收成。再做出一副体恤百姓的模样,高价收购药材,发放药膏,给上面有个交代。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患了病,那药材是不是当真已经供不应求,这些其实压根就不重要。


    多花点银两,就能将粮食收成不景气的事盖过去,说不准还能因为爱民如子得上头一个嘉奖,这就是县令打的算盘。


    贺枕书简单解释了几句,周远听得人都傻了:“那……那我们还卖不卖药?”


    “当然要卖。”贺枕书继续锯他的木头,头也不抬,“官府出的价,可是民间散药的十倍呢。”


    比他当初给药贩子喊的价高多了。


    贺枕书用力锯着木头,低声道:“那狗官的钱,赚多少都不嫌多。”


    少年自从来了裴家,一直表现得懂事得体,还从没有对什么人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周远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想问些什么,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裴长临忽然开口:“姐夫,阿姐刚刚是有些头疼,你进屋看看她吧。”


    “啊?”周远一愣,连忙看向窗户内的裴兰芝,“媳妇儿你头疼?怎么回事,是不是昨晚睡觉吹着风了?”


    裴兰芝一言难尽地看着裴长临,又看了眼自家傻愣愣的赘婿,叹气:“是,你进来给我按按。”


    周远连忙进屋,裴兰芝把门窗关好,很快就没声了。


    裴长临这才起身,走到贺枕书身边:“锯歪了。”


    贺枕书一愣,连忙松了手:“对、对不起,我去重新搬一块过来。”


    他转身就想走,被裴长临轻轻拉住。


    “别弄了。”裴长临道,“你拿它撒气呢?”


    贺枕书嘟囔道:“我能撒什么气?”


    裴长临:“姐夫说话一直这样,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


    贺家先前就住在安远县,是因为遭了牢狱之灾,才会家道中落。而下令让贺老板入狱的,就是那安远县县令。


    这件事裴家所有人都知道,也就周远那神经大条的,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和他置气。”贺枕书低着脑袋,“姐夫没有恶意,我知道的,我只是……”


    他只是一想起那个狗官,就会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爹爹的场景,想起那间阴冷破败的牢狱,想起爹爹苍白憔悴的脸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这些事了。


    贺枕书嘴唇紧抿,眼眶悄然红了。


    “你、你别哭啊。”裴长临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下意识抬起手,又不敢碰他,“是我说错话了吗?我不太会哄人,你……我陪你去村里走走?带你去镇上吃东西?”


    裴长临难得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贺枕书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原本那点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收了回去。


    “你是不会哄人,以前都是等着别人来哄你嘛。”


    他没好气地低哼一声,低头看见对方那无所适从的双手,用极小极轻的声音道:“明明上次都知道要抱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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