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一大清早元夏还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早八的门铃声就响起了。
对方按得急促又规律,每一下都像定时炸弹一样在元夏爆发的边缘来回蹦跶。
五分钟后,她暴躁地掀开被子下床,迷迷糊糊地冲到门口,“谁!”
“您的生日礼包已送达。”门外响起一道机械女音。
这么无厘头的事,不用猜也知道准是昼颜没错了。
元夏懒洋洋地上前开门。
“surprise!”昼颜举着巨型的哈利波特乐高在她面前晃了晃后费力地放在地上,撩了撩头发,“说吧,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
元夏倚着门框,毫不客气地打破她的幻想,“那真是不好意思,今年你不是第一个。”
“谁!哪个混蛋捷足先登?”昼颜一边换鞋一边迫不及待地问她。
元夏折身进卧室,没过一会拿着手机出来,“喏,你自己看。”
昼颜接过看了看,屏幕上是她和江行舟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显示时间刚好是今天零点,对方发来一条生日祝福。
她看完放下手机,啧叹一句:“这江老师还挺上道。”
元夏洗漱完,慢吞吞走到客厅,顺手夹了个她捎上来的生煎包,边嚼边在手机上回复。
【祝福收到了,今晚见哦。】
琢磨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条:
【不用刻意准备礼物,就是普通地吃顿饭。】
消息发完,她才收了手机专心干饭。
“呦呦呦,”昼颜在一旁看完她一顿操作,一脸酸味地发言:“这还没到春天呢,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元夏夹了个生煎包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包子!”
昼颜咬了一口用手接过,不以为意:“我可是给你都安排好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今晚表现了。”
元夏两手抱拳,嘴里咬着包子含糊道:“感谢昼老板,定不负厚望。”
吃完早饭,昼颜拉着她盘点晚上的安排。
“什么意思!”元夏正盘腿坐在茶几前描眉毛,听到她的话,手里的眉笔硬生生地在眉尾划出一道重重的痕迹。
她暂时无心去管,着急忙慌地转过头,惊恐地问:“等等,什么叫晚上就我们两个一起吃饭,难道不是我以为的你,乔思远和李媛都会去,怎么就变成我和他了!”
“哎哎哎,打住啊。”昼颜刷着手机,没心没肺地说:“我就是帮你组了个局,可没说局里有哪些人。”
看着沙发上一脸无所谓地打游戏的人,元夏忍不住爆了句脏话,一把抄起手边的抱枕朝她扔过去。
“昼颜,你大爷的,你这是在害我!”
与此同时,桌上的手机震动响了两下。
江行舟:【好,我会准时到。】
元夏看着这几个字,欲哭无泪。
她还能收回那句话吗?!
昼颜态度和她截然相反,按着逻辑给她盘了一遍,“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时候西餐一摆,红酒一喝,音乐一放,氛围不就来了,这个时候你就趁机和他表明心意。”
说到最后,她猛地拍了一下手,“俊男靓女,花前月下,这不就成了。”
“呵呵。”元夏干笑两声,“你说的到轻巧。”
“没什么大事,你放轻松。”昼颜心大地安慰她。
元夏愁容满面,“问题是当时我跟他说的是我们一群人。”
昼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不你就说我们三临时起意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刚好今天的航班便宜。”
元夏向她翻了个白眼:“您真有才。”
某始作俑者不仅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还添油加醋外加威胁道:“我不管,今天晚上你不去也得去。”
“我有说我不去吗?”元夏拿着棉签轻轻抹去多余的眉粉,用眉笔重新勾勒出眉形,化完后满意地照了照镜子,“话都说出口了,不去显得我多怂啊。”
昼颜赞叹一声,“不错嘛,小夏子,有长进了。”
元夏嘚瑟地朝她挑了挑眉。
她化妆的时候,昼颜继续在沙发上躺尸,“欸,那你今天什么安排啊?”
“我待会要回家吃个饭,我爸下厨庆祝我生日。”元夏转头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可别,我怕我到时候去了阿姨一个眼神杀过来,吓得我连饭都不敢吃了。”
元夏撇撇嘴,“小样,还说我怂。”
不过有的时候昼颜还是很佩服她的,从小在这么高压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精神和□□的双重折磨下,居然没有长歪甚至比常人还要理性,在这一点上,昼颜曾经问过她原因,而元夏给出的回答借用了某位作家的一句话:“人间不值得,所以开心一点。”
在她眼里,元夏是一个矛盾体,常常把理性和清醒挂在嘴边,却又无时无刻不在高喊着为浪漫赴死,是那种求婚时哪怕没有戒指也要有一束花的人,很随意但一定要充满仪式感,那是她对生活最后的包容。
元夏从一堆口红里挑了一只nars的mona抹上,整个妆容的气色瞬间提了起来,凑近镜子抿了抿唇,微笑着起身,“真不去我家?那我可不管你了。”
昼颜懒懒地摆摆手,“不去。”
“行吧,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钥匙寄存在保安室。”
-
元夏的公寓离父母的小区不远,出地铁的时候恰好碰到下楼买酱油的元父,父女俩顺道一起逛了趟超市。
刚进家门就听到元母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买个酱油怎么去了这么久!”
元父边和她使眼色边好脾气地回:“你说巧不巧,刚下楼就碰到夏夏了,我就想着那正好再逛逛超市万一有夏夏想吃的呢。”
“冰箱里都是菜,还瞎买什么!她又不住在家里。”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里的颠勺却没有停下来。
元父拍拍她的手,悄咪咪地笑着:“你妈就是嘴硬心软,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在厨房忙活了。”
厨房里元母的身影忙忙碌碌,元夏抬头看了眼,乖巧地点点头:“知道啦。”
“你们俩还杵在那干嘛,也不知道过来帮帮我。”
“来啦来啦。”
父女俩放下东西,齐齐往厨房走。
饭桌上,难得的气氛平和。
元父率先举起酒杯,“来来来,祝我们夏夏生日快乐。”
元夏立马附上自己的杯子,“谢谢老爸。”
另一边,元母心口不一地举起酒杯,“大了一岁,也该让我们省省心了。”
“是是是。”元夏伏低做小,“也谢谢老妈。”
吃饭途中,元母问她晚上什么安排。
元夏嘴里咬着排骨,含糊地说:“和昼颜去吃饭。”
“昼颜回来了?”元母有些惊讶,“那你怎么不叫她来家里吃饭?”
生怕她再问下去,元夏随意诌了个理由,“她下午有事,一来一回太赶了。”
元母没有任何怀疑,叮嘱她晚上不要太晚回家。
元夏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在家里吃完午饭,元夏去了趟漏尘,在店里一直待到六点,才收拾了一番出发去餐厅。
出发前特意和江行舟发了微信,让他慢慢来,不用太赶。
-
高三每周的教师会议一直开到五点半,江行舟出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打开手机翻了翻微信,置顶一条是元夏发来的。
他低头笑了笑,关了手机,拨动车钥匙准备出发。
突然一串急促的铃声响起。
电话里,江莱的声音着急又慌乱,带着哭音:“行舟,念念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江行舟想也没想,扭转方向盘往江莱的小区开。
餐厅里,元夏撑着下巴坐在位置上。
服务员过来问她要不要上菜了。
她摇摇头,“再等一会儿,我朋友还没有来。”
服务员走后,她看了眼时间,已经19:30了,但江行舟还没有来,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他的聊天记录。
元夏:【教师会议还没有结束吗?结束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哦。】
消息发送,对面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江行舟几乎是一路飙车到江莱楼下,下车后连电梯都没来得及等直奔八楼,开门第一句话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看到江行舟,江莱的脸色才缓了缓,声音依然着急:“我昨天跟她说好今天放学之后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我下班去接她,她硬要回家,回了家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怎么叫都没用。”
江行舟皱着眉头问:“她今天在学校里有什么异常吗?”
江莱摇摇头:“没有,我问过老师了,他们都说这几天念念很乖,没有任何反常。”
没有任何反常就一定有问题。
江行舟走到顾念的卧室,敲了敲门,放低声音:“念念,我是舅舅,开开门好不好?舅舅给你带了好玩的。”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又试着敲了几次依旧没有反应。
时间耗得越久,江莱的担忧就越盛,到最后终于忍不下去,“不能再等下去了!报警!我要报警!”
“姐,你冷静一点!”江行舟试图稳定她的情绪。
“你叫我怎么冷静!”江莱用力推开他,“如果念念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憋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彻底爆发,江莱不顾形象地抱头蹲在地上,红着眼睛无措地呢喃:“我已经失去顾铮了,不能再失去念念了,不能再失去了......”
江行舟看着她,揉了揉发红的眼尾,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怕她的背,“姐,你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让念念出事的。”
江莱不说话,颓废地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门。
江行舟试着再次敲了敲门,声音尽可能的放平缓:“念念,你上次不是和舅舅说你喜欢星空吗?舅舅这里有一本很漂亮的星空绘本,你想不想看?想看的话就把门打开,舅舅给你。”
房间里传来不重的声音,但房门纹丝不动。
过了漫长的十分钟,房门终于露出一条缝,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舅舅——”
江行舟听到,松了一口气,和江莱点了下头后慢慢蹲下,连哄带骗地把顾念从房间里带了出来。
江莱看到女儿完好无损,眼泪止不住地流,又不敢上前怕惊扰了她,只能局促地站在一旁。
顾念从江行舟怀里挣脱出来,走到她面前,小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脸上露出天真的表情:“妈妈不哭,爸爸说要带我们去吃烤红薯。”
江莱倏然把头转向一边,哭声撕裂,仿佛冬夜里濒死的鸟鸣,一寸一寸地割着江行舟的神经。
-
元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久到面前的牛排热了一遍又一遍,餐厅里的客人走了一拨又一拨,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元小姐,不好意思,我们餐厅要打烊了。”
思绪被打断,元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环视了一圈,才发现整个餐厅里只剩下了自己,于是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10:50
微信置顶消息依旧一片空白。
她心平气和地关了手机,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帮我结账吧。”
服务员见桌上的菜几乎未动,善意问道:“需要打包吗?”
元夏扫了眼,摇头道:“不用了。”
雾色朦胧,元夏站在餐厅门口,望着面前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鼻尖突然一酸。
悦耳的铃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她接起。
电话里,昼颜的声音火急火燎,克制不住的怒音简直要刺破耳膜。
“江行舟tm就是个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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