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庄园的途中,丁潇潇接到乔子菡的电话。
大概是听筒那头的声音太杂乱,电话接通后,乔子菡一时没有吭声。
“乔子菡?”
“乔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窸窣的声响过后,乔子菡慢吞吞开口:“听到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丁潇潇看向黑沉的车窗外,“应该马上就能到了,半个小时左右。”
隐约察觉出乔子菡的情绪不对,她轻声问:“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有点事。”那边发出烦躁的啧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是……”她思考了下,“你不是住在陆南舒的斜对门吗?我刚才找人来给你修门换床铺,陆南舒出来了,说要和你换房间。”
“啊?”丁潇潇听懵了。
都是北城一中出来的,当年她和陆南舒那点破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大学后,参加过校友会的人都知道他们分手,如今大家都遇到一块,乔子菡也吃不准这两人现在什么关系。
她试探地问:“你同意吗?”
丁潇潇隐约猜到陆南舒为什么要换房间,心下情绪复杂,她抠了抠手指头道:“等我回去再说吧。”
到了庄园后,丁潇潇先回了房间。
浓郁的酒气散尽,房屋已经重新清扫过,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丁潇潇又去拧了拧门,门锁换了新的,这次是真的能锁上了。
目前来看,这间房已经没了问题。
丁潇潇推门出去,走到陆南舒门前犹豫了下,抬手敲了敲门。
“陆南舒,你在吗?”停顿几秒,她又敲了两下。
房中好像传出很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是脚步声。丁潇潇静静等待,大概几秒后,房门被人推开,陆南舒头发湿漉像是刚刚洗完澡,睡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只系了几颗纽扣。
扑面而来的冷香沁脾,如同往日被他抱入怀中。丁潇潇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的领口,又很快移开,“要不,我等会再过来?”
“不用。”陆南舒单手系着衣扣,还带着几分倦意,“进来说。”
丁潇潇乖乖走进房。
她过来的太着急,身上的外套帽子还没来得及摘,这会儿有点热。随手揪下头顶的帽子,她拉开拉链脱下厚重的外套,忽然看到陆南舒系衣领的动作一顿,凤眸微扬扫来一眼。
莫名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丁潇潇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她抱紧手中的外套,局促往角落站了站,主动开口:“乔子菡说,你想和我换房间。”
陆南舒淡淡嗯了声,随意擦拭着头发没有过多解释。
丁潇潇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他坐到沙发椅上,嗓音冷清清道:“我只是纯粹不喜欢这间屋子。”
“骗人。”丁潇潇哼了声,凑近一些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担心你三叔还来骚.乱我?”
陆南舒看向她,漂亮的凤眸泛着微微的浅棕,难得没有否认,“你可以这么认为。”
丁潇潇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到底还是同意了换房间。
虽说房间已经重新收拾过,也换了新的门锁,但丁潇潇还是觉得不适。只要一进屋,她就能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白天也不是没考虑过换房,但乔子菡说庄园太老旧,其他的房间都不太合适。
“谢谢你。”重新整理好衣物,在她拉着行李箱与陆南舒擦肩而过时,还是又道了遍谢。
她是真的很感谢陆南舒,也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
陆南舒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在进屋时撩了撩眼皮提醒她,“该如何锁门,还用我教你吗?”
虽然语调冷冽,但丁潇潇听得出他并非嘲讽,而是真的在问需不需要教。
就好像她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丁潇潇有些尴尬道:“不用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锁完门要拧着把手推推看,最好再在门后抵一把椅子。
回到新房间后,丁潇潇照做,确定门真的锁上了,她松了口气搬来椅子抵上,直接扑到松软的大床上。
床上还残留着陆南舒轻轻浅浅的气息,如他人般清冽,丁潇潇无意识蹭了两下,听到手机震动,是all发给她的消息,【快递到了,拿到了吗?】
快递寄出后,起先丁潇潇还不时查单号,后来卡在海关久久不动,她险些忘了。
【还没。】丁潇潇快速打字解释了几句:【等我回国就去拿。】
【你在a国啊……】all直接发来语音:“可惜我最近好忙,不然就去找你了。”
丁潇潇也直接发起语音,“你不忙也没必要来。”
她不会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听钟鸣的意思,最多留到圣诞节。
也没几天了。
一边和all随意聊着,丁潇潇一边去刷朋友圈。从滑雪场回来后,她也发了一条动态,六宫格中有三张是她的照片,还有一张合照和两张风景照。
点赞的人很多,丁潇潇一一扫过,忽然在花花绿绿的头像中,看到一只圆眼金渐层,点开一看,果然是陆南舒。
他竟然也会看朋友圈了?
盯着他软萌可爱的头像,丁潇潇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一只奶呼呼的猫当头像,这与他高冷疏离的人设实在太不搭。
本想放大头像再看两眼,但不小心多点了几下,手机轻微震动,发出拍一拍的特效。
丁潇潇心道坏了,祈祷着陆南舒没有看到,以最快的速度点了撤回。很不巧的是,陆南舒大概正在看手机,所以在她撤回的同时,对话框弹出一条消息。
nanshu:【?】
丁潇潇莫名想起,他有位秘书说他的私人手机从不离身,好像是真的。
想了又想,总觉得自己这样晾着不太好,于是她思索后发:【再次感谢你ovo】
【晚安。】
那边很快回复:【你要很闲就去睡。】
熟悉的对话,让丁潇潇梦回分班前的假期,她每日祈祷能和陆南舒分到同一班级,还给他发消息说要去寺庙求好运。
陆南舒大概是觉得太烦,在她多次发信息未果后,淡漠回复一条:【你要很闲就去学习。】
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时间确实不早了。
在外面玩了一天,这会儿她有些困倦,浑身提不起劲。不知是不是在这间房睡过一晚,她生出几分安心,早早的关灯睡觉,却在半夜被热醒。
也不只是单纯的热。
丁潇潇在被窝中翻了个身,抽了抽鼻子有些不舒服。摸了摸额头,她感觉自己又有些发烧了,这会儿口干舌燥说不出的难受。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
昨晚,陆修德就是在这个时间偷偷摸入了她的房间,要不是她刚好失眠没有睡着,后果不堪设想。
房中没药,但丁潇潇记得,公共客厅有个小药箱,昨天陆南舒大概就是在那里面拿了药帮她涂额头。她从床上爬起来,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去,因为外面实在太安静了,她很怕一开门就看到陆修德。
忍忍吧。
丁潇潇灌了杯水,重新躺回床上。
本以为睡着就能舒服些,谁知没一会儿,她开始反胃干呕,冲到卫生间吐了一通。
凌晨三点半,撑不住的她悄悄打开房门,攥着手机朝公共客厅走去。
客厅连接电梯间,从电梯进出的人必会经过公共客厅。此时,公共客厅安静明亮,电梯紧闭并没有被使用,她快步朝着客厅跑去,本想拿了药就跑,途径沙发时,忽然看到里面有人影坐着,吓得她险些叫出声。
陆南舒靠坐在沙发中,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原本正仰靠着背枕闭目养神。
听到声响,他缓慢睁开眼睛,看到丁潇潇微微皱眉,“怎么出来了?”
丁潇潇险些被他吓死,手脚冰凉靠缩在墙边,好一会儿才平复,“我出来找药。”
“药?”
她轻嗯一声,带着浓厚鼻音没什么精神道:“我好像又发烧了。”
今年她真的是多灾多病的。
陆南舒站起身朝她走来,没等丁潇潇有所反应,一只泛凉的大手贴在她的额上,微微试过后道:“是有些发烧,去沙发上坐着。”
丁潇潇迟钝抬起脑袋看着他,眼睫眨了两下没动。
“听不懂?”陆南舒微微挑眉,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看着她又重复了遍:“去沙发上坐着,我去帮你找药。这次明白了吗?”
明白了,但不是很理解。
虚软坐到沙发上,丁潇潇傻呆呆看着陆南舒的脊背,此刻她只想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其他什么也不愿意想。
很快,陆南舒拿着药回来,仔细看过说明书。
“这两天别吃生冷刺激性的食物。”挤出药粒放到丁潇潇手中,他又给她倒了杯温开水,亲眼盯着她要把药完,他才站起身活动了下手指,“走吧,送你回去。”
只隔着一条长廊,其实没必要送。
但丁潇潇实在太难受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又或者说了,她记不清了。记忆的最后,是她晕晕乎乎回到房间关门时,陆南舒站在门外,平平提了句:“锁门。”
嗯对,是要锁门。
或许是陆南舒给她找药的行为触及到她,丁潇潇又梦到那年冬天。
她爬了半个小时的楼将陆南舒拉去医院,陪他看病输液,在回家时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第二天,她感冒了。
最开始,她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过两天就能好,直到感冒越来越严重,她开始鼻塞咳嗽,药吃了不少,但感冒就是不见好。
每天,她包里都塞满了卫生纸,鼻子因为上火而发红,跟在陆南舒身后总是抽抽搭搭的擦鼻涕,像朵蔫掉的花。她偶尔会可怜兮兮和他抱怨,“陆南舒,感冒真的好难受啊。”
陆南舒很少给她反应。
放假前的大考时,丁潇潇的感冒已经很严重了。
考完最后一场,她穿好外套从考场出来,慢吞吞的落在人群后面。
正要往教室走,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丁潇潇。”
丁潇潇回头,看到陆南舒站在树下。
他穿着宽长的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大毛毛,衣服质感看起来很好。目光定定在那圈绒毛上看了会儿,丁潇潇手痒好想摸一把,忍住了。
“你不是不参加考试吗?怎么来学校了?”她有些惊讶又愉悦。
陆南舒不答,只是让她把手伸出来。
丁潇潇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伸了手,手指微蜷间,掌心被塞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到了精致的礼物袋,睁圆眼睛有些茫然无措,“这……是给我的吗?”
陆南舒淡淡嗯了声。
他没有多说什么,给了她东西就匆匆出了校门,好似是特意赶来给她送东西的。
回到教室后,丁潇潇打开礼物袋,发现里面塞满了感冒药,还有一罐透明玻璃的糖果。糖果底下,压着一张手写卡纸,笔锋凌厉潦草:【一天三次,按时吃药。】
“哦呦,这是谁呀,好贴心。”同学看到了,纷纷过来打趣,还有人笑着问她是不是偷偷谈了男朋友。
男朋友。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小鹿撞入她的心头,驱散了她心中的迷雾。
从最初的颜粉到忍不住靠近做朋友,如今她越界变得越来越贪婪,竟想要陆南舒做她的男朋友。
放假之后,她将那罐糖果拍照发了朋友圈,反复斟酌配了一句话:是甜的。
看着你时,是甜的。
靠近你时,是甜的。
暗恋你时,是甜的。
多么想光明正大诉说我对你的情绪,
喜欢你,是甜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那时她被陆南舒浅浅的暖意打动,也认为他必会被她温暖。
“……”
丁潇潇在房间窝了两天,身体才彻底恢复。
她感觉自己和这里八字不合,不是遇到糟心事就是发烧生病,之后约好的活动她都没参加,一直等到平安夜那天,才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得了罗伯特先生的允许,乔子菡在庄园里办了场派对,邀请了罗伯特公司的同事过来一起热闹。
乔治和那几位外国朋友也来了,一看到丁潇潇,乔治就亲热过来打招呼,“嘿潇,好久不见!”
丁潇潇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被乔子菡拉到一边,问:“你现在和陆南舒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丁潇潇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乔子菡道:“我不知道陆南舒晚上会不会下来玩,但我要先提醒你一句,乔治对你有意思,可能要追你。”
“啊?”丁潇潇懵了下。
乔子菡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自儿掂量着来吧。”
到了晚上,林洲果然拉着陆南舒下来了。
一群人聚到一起,总要玩点有意思的游戏,乔治主动开口,“theentoftruth怎么样?”
真心话大冒险。
明明是被玩烂的游戏,偏偏永不过时。
有那几位外国友人推波助澜,众人纷纷上桌,林洲拉上陆南舒一起,“反正都下来了,不如一起玩玩。”
第一个中招的是钟淑雅,她选择真心话,被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紧接着被抽到的就是江琴、乔子菡,到了林洲时,他选择大冒险。
出题者说:“选在场的一位女士表白并亲吻。”
这就太刺激了,众人纷纷起哄等着看热闹,钟淑雅直接抓起一把瓜子磕起来。
众人都以为林洲会为难,然而小少爷只是在人群中悠哉哉翘起二郎腿,不屑嗤了声:“就这?”
显然,身为玩咖的林少爷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样的大冒险对他而言称不上冒险。
钟淑雅看不惯他嚣张的样子,“那你倒是去表白啊,别光嘴炮不行动。”
林洲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起身朝她走来。
单手抄着口袋,他慢悠悠在钟淑雅面前站定。钟淑雅正在嗑瓜子,见他过来还以为他要找事。
“怎么?”她挑了挑眉,正要出口讽刺,面前的少年忽然俯身,笑容恶劣喊了她一声:“淑雅姐姐。”
钟淑雅愣了下,听到他说:“淑雅姐姐,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等她反应过来,林洲就拉起她的手拂落她掌心的瓜子,快速在她手背亲了一下。全场惊呼,有人笑着道:“玩还是洲哥会玩,这波刺激啊。”
也有人起哄,“洲哥你这钻空子了吧,表白怎么只亲手呢。”
钟淑雅手中的瓜子掉了一地,看热闹竟看到了自己头上,她反应过来把手狠狠抽回,“林洲你有病吧。”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林洲无所谓站起身,“游戏而已,又不是真和你告白。”
毕竟是游戏,两人也都没太在意,重新开局。因有了林洲的打样,大家情绪高涨,所以当瓶口转到丁潇潇面前时,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有了前车之鉴,丁潇潇果断选择真心话。
提问者是乔治的朋友,他笑眯眯问道:“潇,你有男朋友了吗?”
丁潇潇松了口气。
乍一听,这个问题十分简单,都算不上刁难。就当丁潇潇想要回答时,余光忽然扫到陆南舒,他坐在她的对面,手臂离开桌面倚坐在靠椅上,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差点就把他忘了。
看到他的同时,h.oney男友这几个字也同时在脑海冒出,问题瞬间变得刁钻起来。
她该怎么回答呢?
说没有,陆南舒这边就露馅了;说有,她就是骗了所有人。
“到底有没有啊?”有人催道。
昏暗的灯光下,陆南舒很浅勾起唇角,嗓音融入嘈杂声中泛着意味不明的凉,“我也好奇,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丁潇潇咬了咬牙,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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