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死在年前,新帝登基许多事宜加上该过年还是要过,毕竟过年并不仅仅是为了放松享受,更是为了显示国泰民安,让百姓安心,所以下葬怎么也要等到年后去了。
而过完年,就是雍正元年。
新旧交替,忙乱地过完正月,二月里雍正就训斥了胤禟……现在应该叫允禟,为避新帝讳,所有人都改了名字,胤祐也变成了允佑。
曾经的雍亲王,如今的雍正帝,一边忙着训斥老八、老九等人,一边忙着扶持自己派系的人,将隆科多、年羹尧等都加封太保,年羹尧也被封为等公,朝堂上可谓是大变动。
在这种变化之下,曾经的皇子、如今的皇弟们,谁没被晋封就有点不合适。
允佑不是野心大要往上争的人,但也不能被人踩着往下,开始动起脑筋来。
“四哥刚刚登基,你说我若是帮他一把,即便比不上老十,总比老八、老九强吧?”
“你若是这样想,我只能劝你,不如想着如何早日养老。你这位四哥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若是换个心怀宽广的皇帝,都是自家兄弟,只要对皇位没有威胁,肯定好吃好喝养着,将来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能用上,还能给自已营造一个大度的人设。
但胤禛,他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在林茈玉的记忆中,这些兄弟们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只是允佑再不济也是康熙的儿子,从小被康熙规定的高强度教育手段教育出来,他可以审时度势不争不抢,但要让他直接撒手撤退,难。
“照你这么说朝堂上不知多少人直接辞官回乡下养老算了,年下贾家人给你送信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贾家可以直接表忠心,你可以吗?”
“嘿,你说爷不忠心?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话是一样的话,但对象是康熙还是雍正却大不一样,允佑从椅子上坐直转过身,脸色却没有那么紧张,并没有他话语间表露出来的那样在意。
林茈玉转着手帕:“贾家经过那场浩劫,势必要与廉亲王划清关系,但看皇上的意思并不准备这么轻易的放过廉亲王一党,贾家这个时候投诚能带来好处,不求能回到荣国府时的荣耀,好歹子孙不用再顶着罪臣的帽子。”
当初在荣国府借住两年,这两年的情分,林家可以说是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贾琮已经在京城另立了一个贾府,虽说远远比不上荣国府高门大户,但好歹算是有了贾家的容身之地。至于贾琏,他怕是回不了京城了,没有科举出身作保,人们见着他就会想起当初的贾家,他不回来比回来要好。
而且林茈玉对他另有打算。年羹尧回京受赏极尽奢靡,他跋扈犯上不过是早晚的事,而他的另一个妹夫就在江南,贾琏若能盯着他们适时拿出罪证,便是大功一件。
至于贾环,有探春看着、有高家帮衬,就用不着她操心了。
贾宝玉……当年他消失在京城之后,就再也没听见过他的消息,连林黛玉都不去追寻,她还管那个干什么?指不定早跟着一僧一道出家去了,凡尘俗世不过是他一场体验,过后还能记得多少?
林茈玉思绪飘远,忽然耳边传来声响,回过神才发现是雪容端着热茶来换,她身后还跟着幸灾乐祸的赵诚。
“王爷,福晋,刚刚接到消息,年羹尧和隆科多在街上吵起来了,两人不欢而散,若不是有人围观怕是能动手。”
“吵起来?”允佑茶都顾不上喝。“仔细说说。”
“奴才还没着人去细打听,只听说是皇上当着年羹尧夸了隆科多几句,从宫里出来两人就互相瞅不顺眼,到道口要分别的时候互相不肯让,吵起来了。”
“啧啧,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大舅子,吵得好啊。”允佑摇头晃脑,端起茶美滋滋喝了一口。
林茈玉也侧过头来,若有所思:“再过几日是皇阿玛冥寿,额娘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该把这话说给太后听。”
德妃是板上钉钉的新晋太后,太妃们给康熙过冥寿自然跟她一起,届时新帝的妃子们去请安,谁听见个一句半句的传出去,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第二天早起,林茈玉就给戴佳氏请安去,说起这话,连带将隆科多兵围淳郡王府的事一起说了。都是一家子人荣辱与共,说什么为了谁好瞒着她,才是最没用的。
戴佳氏前半辈子和儿子不甚亲近,后半辈子却要仰仗儿子、儿媳妇养老,一听这话可还了得:“竟有此事?果然是先帝去了,留下孤儿寡母都不值钱。前日我还在唏嘘惠妃想去大阿哥府上都不行,最终去了廉亲王府,竟不知我儿也被围了。待我进宫,与娘娘好好说道说道!”
是在皇宫里给每个妃嫔分到的那两间小屋里看人眼色,还是在自家儿子王府这宽敞的院子里做老太太,戴佳氏又不糊涂,自然是允佑好她才能好。
待到康熙冥寿时,几位老太妃进宫,戴佳氏当着众人的面在康熙棺椁面前一哭,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祭拜完几位老姐妹说话,已经册封为皇后的四福晋带着几位贵妃、妃前去拜见请安,戴佳氏捂着嘴凑近旁边的万琉哈氏:“这就是贵妃年氏?”
万琉哈氏点头:“是啊,瞧着就是个美人。”
“年氏有此女,是年氏的福气,可惜啊……嗐。”
“可惜什么?你在外头听见什么了?”也不知万琉哈氏是不是得了林黛玉的关照,十分配合。
两人一唱一和,含含糊糊就提到年羹尧,但又不把话完全说清楚,就赶紧岔到别的话上去。
年氏能得胤禛宠爱,性情最温柔,也最细心,听着恍惚提到年家早留了心,等回到自己住处立刻派人去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直接气病了。
康熙去世时,年氏刚刚被诊断出来有喜,她本就心思敏感,这个孩子赶在康熙丧期她心里更不舒坦,幸而胤禛宠她,皇后更是善良大度,无人为难她,后来搬进宫更是直接给了贵妃的位分。
眼瞧着日子越来越好,肚子也渐渐变大,偏在这个时候知道哥哥与人冲突,她又不好给胤禛添麻烦,只好自己憋着,第二天就病了。
皇后要协助皇帝平衡前朝后宫,察觉不对自然也命人去打听,听闻事情始末就明白贵妃生病原因,一面派太医去诊治,一面还要哄着胤禛。
“打从年前便忙碌混乱,想是贵妃的身子受不住,皇上不必着急,女子有孕本就更弱,叫她静静养两日再叫太医细细诊治。”
雍正后宫里最在乎的女人就两个,一个皇后敬着,一个贵妃宠着,被皇后劝还能耐住几分性子:“她生了几个孩子都没留住,想是月份大了胡思乱想。朕知晓,皇后也不必为难。”
“多谢皇上体恤。等晚些时候太医诊治出了结果,再给皇上传话吧,前朝事忙,若是耽误了贵妃心里也过不去。”
“那就辛苦皇后。”回头看两眼,雍正还是先回去处理政事,他刚登基事情多着呢。
皇后将他送走,转身去看年氏。
两人都不是心狠手辣的女子,在府上相处也和谐,年氏一见她便落下泪来:“我知晓哥哥性情不算稳重,可怎么好与佟大人争执?如今前朝事忙,怎么能挑着这个时候给皇上添麻烦?”
“我虽不知事情真相,但想来也不能全怪你哥哥。”
“娘娘不必安慰我,自家的哥哥自己知晓,我定写信给哥哥好生劝谏,必不叫他使皇上烦心。”
年氏不是不好,恰恰相反,她是太好了。
皇后叹一声,从宫人手中接过干净帕子递给她:“并不是安慰你,只是你久居内宅不知外头的事,佟家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分守己。”
“娘娘?”年氏哭声一顿,惊讶地抬头。
“有些事没说出来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皇上刚刚登基尚未稳固,不到清算的时候。”皇后能被胤禛敬重,她从不是柔弱的菟丝花,她是真正的贤内助。“你若真有心,不如叫你哥哥谨慎留些证据,保不齐哪日皇上需要,这才是最要紧的。”
年氏顾不上哭,擦了眼泪点头:“都听娘娘的。”
戴佳氏溜达这一圈,除了皇后和年氏,还有许多人都心照不宣。
比如惠妃,她当初铤而走险请康熙处死胤褆才保下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出宫却又住在廉亲王府,焉能不恨?
再比如没能出宫的皇贵太妃佟佳氏,她并不在乎隆科多怎么样,但她熬了半辈子,剩下的日子不想再被家族所累,只要佟家没倒,是隆科多还是佟家其他人掌权并没有区别。
有人想要趁机报仇踩一脚,有人不想救,这事情不就能成了?
目的达成的戴佳氏出宫前还没忘提一提允佑的爵位,倒是也没急头白脸的催促,但她出来,就不能当没听见。
回到淳郡王府,林茈玉听着她转述,忽然又想起件事:“额娘,前几年府上议亲的时候,恍惚记得曾听您说起过有些人不通礼仪,您说的该不会就是佟家吧?”
还在高兴自己把事情办成的戴佳氏笑容一滞:“可不就是他们?你们这些小辈们少与她们往来,不知早在几年前佟家进宫请安的就是那个什么四儿,皇贵太妃早就不想搭理她们了。往后,就该这位新任皇后娘娘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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