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过来的时候，小妹才刚出生，一眨眼十八年过去了。
眼前的姑娘也不是从前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明天就要出嫁了。
她情绪有些复杂，说是姑嫂，其实差不多也是当女儿养的，这么多年枝枝和惊蛰在她眼里都一样。
“枝枝。”夏大嫂轻轻拍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孩，轻声道：“不要紧张，你期盼了这么久，嫂嫂恭喜你得偿所愿。”
夏惊枝抱着她的胳膊，没有吭声。
“以前我出嫁前一晚也很慌张，有很多控制不住的担忧，后来嫁给你大哥才发现都是没必要的。”
“你们家人都很好，你大哥更是……”夏大嫂耳根发热，“很疼我。”
“你大哥跟我说他这两天都在接触林风眠，虽然性子有些寡淡，但是人挺不错的。”
“就像你哥哥们之前说的，他再怎么样也是军人，天生责任感就重，既然同意娶你就不会对你不好，如果安家的人欺负你——”
“你就回来找哥哥嫂嫂，我们去给你撑腰。”
“……嗯。”夏惊枝在她肩上蹭了蹭，闷闷地应了一声。
其实她是没有嫁人的准备的，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
上辈子习惯了一个人，现在突然要嫁人，而且还很难离婚。
她又忽然能理解林风眠了。
别人给他介绍的姑娘瞧也不瞧，应该是没有娶妻的心思，家里出了变故他又因为不想连累小姨家所以同意娶她。
心里多半也有点不舒服。
可她也没法子啊，她穿过来结婚申请都打上去了，但凡能早两天……
“枝枝？”夏大嫂又说了一堆，见她没吱声，疑惑道：“你困了吗？”
“有点。”夏惊枝配合的打个哈欠，她有点怕大嫂继续说她之前有多么爱慕林风眠多么想得到他。
“那大嫂再说件事，听完你再睡……”这也是婆婆再三叮嘱一定要说给妹子听的，怕她年纪小不明白。
夏惊枝有些不自在，她觉得大嫂说的这些她和林风眠是用不上了，两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相敬如宾，这么亲密的事不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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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稳，之前还没有要结婚了的感觉，直到被阿娘从被窝里挖出来，迷迷糊糊坐在梳妆桌前打扮，才知道是真的要嫁人了。
夏惊枝哈欠连天，夏大嫂在给她梳头发。
按照这边的习俗，中午娘家摆酒，晚上夫家摆酒，现在还早，不是很着急。
夏惊晨和夏惊雾两兄妹带着家属坐最早的一班车过来的，几个孩子没放假都留在城里。
夏惊雾还把妹子的衣裳从裁缝铺子取来了，又让她赶紧换上。
夏二嫂在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男人们今天都不上工，就在家里操办婚事。
给妹妹的嫁妆夏大哥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木床、两个床头柜、一张桌子六把椅子、一个梳妆台、一个洗脸架、两个木箱。
这些早就上了红漆，都干透了。
他和夏二哥还有后头赶回来的夏三哥一起把这些搬到院子里，等吃过饭就把嫁妆抬去安家。
“枝枝，你这也太漂亮了吧！”
女孩编了盘发辫子，头上簪了朵红花，绛红色的绸料裙子掐腰收身，玲珑的曲线完美呈现。
韩笑笑眼睛都看直了。
现在村里穿的都是宽大的衣裳，这么显身材衣裳几乎看不到。
“真的这么好看吗？”夏惊枝一双狐狸眼上挑，眼波流转，十分勾人。
“还好吧。”夏惊枝站起来，扯一扯腰间的裙子，嘟囔道：“会不会有点紧了，怎么好像有点勒呢。”
这儿也没有全身镜，不过大哥给她准备的柜子上面好像嵌了一块。
“那你待会儿别吃饭了。”韩笑笑不假思索道。
“？？？”
夏惊枝傻眼，看了她半晌才咬牙切齿憋出一句：“你还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韩笑笑哈哈大笑，上前围着她打量，啧啧道：“你这容貌，再加上林风眠那张脸，生出来的孩子得有多好看啊。”
大嫂和四姐都连连点头：“枝枝从小到大就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当然了，我们笑笑也很俏。”
韩笑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知道枝枝比我好看太多了，没事没事，我比她可爱。”
说完，还戳戳自己圆润的脸，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是，笑笑最可爱了。”四姐笑道：“你和张知青也抓点紧，最好在那事之前定下来。”
夏惊枝和韩笑笑昨晚吃饭的时候就和夏家人说了，很大可能会恢复高考。
夏惊枝还把自己买的资料以及让阿姐帮忙找的书给了大侄子，督促他好好学习。
惊蛰赶得好，年底高二毕业刚好能赶上恢复后的第一次高考。
小满和霜降就没那么幸运了，本来可以从初二直接升高中，等三年制的消息出来又要多读一年。
四姐这是真心为韩笑笑考虑，她和张知青感情好夏家人都知道，张知青考上了大学是可以直接回城的，笑笑要是跟不上，两人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韩笑笑看到好友一身红嫁衣，有些心动。
张千秋早就表明愿意娶她，只要她答应随时提亲。
可她一直有些犹豫不决，不太敢轻易应下。
再过段时间看看吧。
夏家摆了三桌，都是自家的亲戚，夏老爹有两个兄弟，以前分家闹得不太愉快，平时很少来往，可侄女大喜还是给了面子过来随礼吃饭。
看到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怎么说过话的兄弟，夏老爹闷不做声喝了好几杯酒。
夏惊枝的两个叔叔也有些沉默，反而是他们的儿女比较活络，碰上夏老二这个嘴皮子利索的，话一茬接一茬，气氛越来越热闹。
酒过三巡，林风眠过来接亲。
看到他的着装，所有人都很讶异。
包括夏惊枝也有些晃神。
他穿的是空军夏常服军装，里面是棉质白衬衣，外面是松枝绿的外套。
男人肩宽腰窄，眉眼间英气勃发，因为气质偏冷，挺拔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更显料峭。
长腿跨进大门，他抬眸，看向夏惊枝。
女人肌肤瓷白如玉，长发盘在脑后，琼鼻红唇，盈盈细腰不堪一握。
乌漆漆的眼睫微微颤动，触碰到他的目光时没有闪躲，却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他不动声色挪开目光，朝首位的夏老爹和夏老太颔首。
“阿爹，阿娘。”
不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他拿出一叠钱票放在桌上，“这些是聘礼。”
既然自己应下了这门婚事，哪怕不喜，该给她的也不会少半分。
他知道彩礼就是女方的脸面，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她沦为田里地间的谈资。
夏老太是最先回神的，桌上是一叠大团结和五张全国通用的粮票，粗略一看面值都是一百市斤的。
这聘礼不说在农村，就算首都也是罕见的。
那叠大团结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一千。
天爷啊，这么多年经过她手的钱最多也只有两百，在村里这还算是富裕的。
原本对这个姑爷还有一丝担忧，现在完全放下心来。
不管他喜不喜欢枝枝，起码态度摆出来了。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她点头道：“风眠，快来坐，你们小两口吃完饭再去安家。”
林风眠点头，看了站在里屋门口的女人一眼，在夏大嫂的热情招呼下，坐在四姐夫旁边。
其余人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夏家几个哥嫂看这个妹夫顺眼了些。
再多的彩礼他们都觉得自己妹妹值得，而且这钱他们肯定不会收的，还会多添补一点给妹妹压箱底。
夏家来喝喜酒的亲戚则是感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首都来的，又在部队当过军官。
哪怕是现在的境地，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也是他们这辈子都赚不到的。
他们想象不到空军飞行员的工资有多高，不过村里有个在边远军区驻守的，一个月工资加补贴有七十多块。
就算是按照五十块一个月的标准，林风眠以前肯定也攒了不少钱，更别说他全家都是军人。
以前还觉得小五胡闹，非要嫁给这样身份背景的男人，可现在看来是他们自己没有小五会看人。
嫁了他不仅没有被牵连，反而安安心心地当了保管员，还得了这么一大笔彩礼钱。
这么多钱，都能申请宅基地建个砖瓦房了。
“枝枝，还傻愣着干嘛啊。”韩笑笑推着她去林风眠旁边，压低了声音调侃道：“你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就坐在那等你，吃完饭他就接你回去啦！”
林风眠耳力不差，加上韩笑笑嗓门大，她以为自己很小声，其实大家都能听见。
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动，他面不改色和男人们碰杯。
夏惊枝想要堵住她的嘴，奈何这人一直唧唧歪歪，只好当做没听见。
但还是被她推到林风眠旁边坐下，因为被摁下去的动作太大，腿不小心挨到了男人。
正在喝酒的林风眠随意睨她一眼，又继续听四姐夫说话，大概是给她娘家人面子，没有像平时那么冷淡，四姐夫和他说什么都有回应。
只不过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夏惊枝想往旁边挪一点，韩笑笑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因为这桌人太多，凳子卡得严丝合缝。
她只好稍微侧坐，避免再碰到他。
不然这人肯定又会觉得她居心不良。
好不容易夹了一筷子菜，还没送到嘴里，就听韩笑笑扯着嗓门道——
“林风眠是吧，既然娶了我们枝枝，以后就要好好待她，她可一直满心眼都是你。”
“昨天去裁缝铺子定嫁衣，还惦记着给你也买一件呢。”为了促进两人的感情，她自然是把好友描绘得十分在意他。
“咳咳……”夏惊枝听到这话直接呛住，感觉有道实质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弓着身子脸都咳红了，也不敢抬头看一眼男人的表情。
昨天才和他说可以离婚，现在又这么上赶着，她不用看都能想象到男人眼底的嘲讽。
韩笑笑！你这个坑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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