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崽们穿街绕巷跑得太快,林意才跟沈纤纤说了几句话,抬头一看,崽崽已经不见了。


    他急得脸色发白,沿着主街一路小跑,跟在身后的张超喘着气,几乎连摄影机都举不稳,周墨发现情况不对,想要上前帮忙,林意却直接无视,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就在他急得不知所措时,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天崩地裂地,“林——叔——叔——”


    林意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嗓子了。


    眼看着沈照站在大街中央,掐着腰努力吸气,就要喊出第二声的时候,正看见向他跑来的林意。


    沈照:“林叔叔,这里!”


    他走在林意前面,神采飞扬地邀功,“我们找到了一种很安全的非遗,小棉花糖也喜欢,你快去和他一起!”


    很快,林意就看见乖乖等在青团铺前的小北北,他倒是一点没有走丢的害怕,小手攥着吃剩的半个青团,眉眼弯弯地啃了一口又一口。


    林意:……


    “爸爸~~”林北北看到走过来的林意,急忙举起手里的青团,黏糊糊地撒娇,“爸爸吃~~”


    林意莫名想起,之前在机场超市,林北北偷偷跑开去拿棒棒糖,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声东击西。


    当时是为了让他忘记棒棒糖和偷跑,现在……林意半蹲下来,微微皱眉,“这是第几个了?”


    沈照忙说,“就吃了半个……啊?”


    他看到秦轻悄咪咪竖起的手指,竟然已经吃了一整个了??


    秦轻不安地说,“对不起林叔叔,小北北一直看着青团,好可怜,我就跳了一支舞,又给他换了半个。”


    林北北踮着脚尖,小手攀在人家的柜台上,小猫般的可爱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希冀和渴望地盯着,小舌头馋兮兮地舔着花瓣似的嘴唇,口水几乎要流到嘴角——这谁能受得了。


    林意眼角抽搐了一下,“没事。”


    他强硬地将林北北手里剩下的半个青团抢走,塞到自己嘴里,严肃地说,“不棱再呲了,资道吗?”


    林北北委屈地瘪着小嘴,长睫毛失落地垂下去,又变成一朵恹哒哒的小花。


    但林意已经对低沉的小花花有了免疫力,他丝毫不为可怜巴巴的小崽崽所动,干脆利落地起身,说,“我们去找另一个非遗……不能是吃的。”


    林意放弃了林北北爱吃的青团。


    秦轻也摇了摇头,“我想要更复杂一点的,我也不选。”


    沈照,“我也不想选,一点都不酷。”


    青团老板:……首先,我没得罪你们任何人。


    可他眼睁睁看着围在铺子前的三个小崽崽都转身离开。


    林意这次跟地很紧,几乎寸步不离,之间他们路过画油纸伞的铺子,秦轻果断选择留下。


    沈照只能牵着小北北继续往前,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可供他们选择的手艺越来越少,最后,沈照找到两家相邻的铺子,一家是面塑,一家是绳结。


    节目组这么好心的?两家非遗店挨在一起,是怕他们找太久耽误时间?沈照疑惑了一下,却没再多想。


    “林叔叔,你带北北做绳结吧,这个快。”已经十一点了,他们只剩一个小时完成任务,小北北动作很慢,沈照很贴心地将比较复杂的面塑留给自己,自作主张地跑向面塑店里,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揉面团。


    林意带着小北北走进绳结店,交了学费,店主笑盈盈地接过钱,却说,“对不起,我们这里的学费是十三文哦。”


    与此同时,面塑店的沈照发出一声不可置信地怒吼,“什么?十四文?”


    “对呀,”面塑店的老板笑眯眯地,说,“这里是主街镜头,最后两家非遗店铺了,我们的学费按照从入口到终点的方向,逐渐增加的。”


    好家伙,他就知道一定有问题,但万万没想到节目组在这里挖坑!


    沈照急急地问,“那最开始那家青团呢?那家青团学费多少?”


    店主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七文。”


    沈照立刻跑到绳结店里,气喘吁吁地问,“林叔叔!林叔叔,绳结店的学费是多少?”


    林意道,“十三文,我们不太够,看样子得想办法赚点钱……”


    话音未落,沈照数出三枚铜钱塞到林意手里,脚下仿佛踩着风火轮似的,头也不回地跑向来时的方向,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意攥着满是手汗的三枚铜钱,茫然地看向一脸无奈的沈纤纤,沈纤纤笑着摆了摆手,“我弟真的,从来没这么无私过,可千万别辜负他。”


    沈照是老来子,沈夫人生他时早产,刚出生就在保温箱里住了两个月,虽然后面身体好起来,但全家还是没底线地宠着这个最小的弟弟。


    宠成了无法无天,眼里只有自己的混世小魔王。


    他眼里只有自己,自私自利,怎么痛快怎么来,从来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就像上次,哥哥沈琅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这么坏,以后肯定不会有人喜欢你,沈照睚眦必报地闯进沈琅的房间,毫不心软地摔了沈琅珍藏了几十年的飞机模型。


    全家都知道,那个模型是沈琅初恋送的,沈琅有多珍惜那个模型。


    有时候沈纤纤觉得,这孩子以后,可能会就这么毁了吧。


    但没想到林北北出现了。


    作为全家对弟弟还有点要求的沈纤纤由衷觉得,这次带他来娃综真的没错,她笑笑地撩了一下头发,转身去追跑没影了的弟弟。


    林意将沈照送他们学费,却自己跑回原路去学青团的事耐心的,一字一句地告诉林北北,林北北懵懂地眨着眼睛,默默地将“哥哥很好”记在脑子里。


    林北北选了和沈照气质很吻合的黑曜石,一段闪烁着细碎金粉的黑色线绳,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老师的手法。


    可绳结太考验大脑和肢体的灵活度了,林北北慢吞吞地拨弄着漂亮的线绳,花了好几分钟,才慢吞吞地打了个最简单的结,林意没有催他,也没有像舒心一样言语责怪。


    时间一分分流逝,很快,在林意的鼓励和耐心下,林北北神情变地专注,像拼装模型时一样,瑰丽的眼瞳闪烁着微光,细腻的水珠在小巧的鼻尖上浮出,认真地林意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他想编一个很漂亮的手链送给沈照,线绳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试图穿过黑曜石上的孔洞,却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张超看了眼时间,想要提醒,林意却竖起手指,贴在唇上,示意他们安静。


    林意没有催促,小北北也没有放弃,他一下一下地,耐心又细致地,终于在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编好一个简单却精致的黑曜石手链。


    “爸爸~~”每次专心过度,他都会晕乎乎地开始头疼,林意将他抱起来,撕开随身带的棒棒糖让他抱着舔,抓起桌上的手链,就开始跑。


    十分钟,跑快点的话,是能赶上的。


    如果可以让小北北享受成功的喜悦,他愿意搏一把。


    温暖的夏风拂过脸颊,吹动北北蓬软的头发,从树隙间投下的斑驳碎光像无数游弋的小鱼,正和爱着他的爸爸一起,陪伴他一路奔跑、成长、伸出软软的触角,重新走入世界的怀抱。


    他亲爱的爸爸眼含笑意,满眼骄傲。


    长街入口处,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沈照看着奔跑而来的林意,声嘶力竭地喊,“加油!林叔叔加油!北北加油!!加油!”


    其他人被沈照的热血感染,齐声喊起来,“加油!”


    “还有最后十秒钟,”主持人激动地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一!时间到!”


    最后一秒,林意踉跄地冲到主持人面前,大口喘着气,将怀里的小北北放下来。


    “成功啦!!”主持人激动地嗓子都在打颤,“我宣布,我们四组选手,全部完成任务!!!”


    “好耶!!!”沈照欢呼雀跃,一把抱住小北北,快乐地转了个圈。


    林意双手撑着膝盖,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林北北摇摇晃晃地贴上来,用小脸蛋蹭着林意的脸,“北北爱爸爸~~爸爸真棒~~~”


    林意唇边的笑容一僵,随即,他不可置信地抓着林北北的肩膀,声音颤抖,“宝贝,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给爸爸听好不好。”


    林北北认真地看着他,眼珠里仿佛有火焰在烧,漂亮精致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北北爱爸爸,爸爸真棒。”


    小北北第一次这么流利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意笑着,眼泪却瞬间涌了出来。


    医生说过,流利的语言,是小北北病情恢复的最佳信号。


    三年半,他终于等到一句前所未有的,清晰到让他心脏都在发软的话。


    林意难以自制地背过身去,呜咽出声,沈纤纤急忙递过去纸巾,林意笑着擦眼泪,“没事,我就是开心,我还是第一次听北北这么清楚的说话。”


    “是好兆头,是好兆头,”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又或者干脆只是在给自己听。


    他没敢耽误别人,很快收住眼泪,等主持人宣布接下来的流程。


    周墨沉默地攥紧手里没递出去的纸巾,不甘地抿紧了唇。


    四组全部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但任务质量和综合评分还要“老师”亲自点评。


    四个非遗店铺的老板都被邀请过来,最先是油纸伞店的老板,是个穿着旗袍的优雅女人,她笑着说,“秦轻小朋友表现地特别好,我真是没想到,她才四岁,竟然画的那么好,大家来看一下她画的伞面。”


    女人展示出秦轻画的油纸伞,方寸的伞面上,阳光灿烂,一个小女孩牵着风筝线,肆意奔跑在绿色的草坪上,一个温柔典雅的女人站在旁边,目光温柔,满眼骄傲。


    画面很温馨,小女孩和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是秦轻自己和妈妈舒心,只是精细勾勒的眼睛有点突兀,看起来……像是林意看着小北北时的眼神。


    “轻轻要不要跟我们描述一下,这幅画的初心是什么?”主持人弯下腰来问。


    秦轻很紧张地看了眼舒心,小声说,“希望妈妈陪我玩。”


    “还有,多夸夸我吧,妈妈。”


    舒心咬着唇,难过地说,“其实我也是见过林意和北北才知道,原来夸奖孩子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我太心急了,四十岁才生下女儿,希望她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可能我是那种从小接受批评走过来的,我……我一直以为,给你最好的生活条件,最严格的教育就够了,但是……对不起。”


    秦轻很乖地牵着舒心的衣角晃了晃,乖巧地说,“没事的,妈妈,以后妈妈多夸夸我,好不好。”


    舒心红着眼睛,不停点头。


    主持人感动地看着他们,“可能这就是我们节目的意义吧,希望每一对父母和孩子,都能得到更深的理解,更多的成长,好,那我们史上最年轻的最佳新人,周念小朋友呢?”


    和其他三组不同,周念选择了整条街里难度最高的,造纸。


    古法造纸工序复杂,他在工坊里钻了一上午,从捣烂竹子开始,每一步都亲力亲为,务必在镜头前表现到最好。


    呛人的药水味、酸痛的胳膊、以及手指上细密的伤口——他都不说,只是保持着完美的形象,展示自己做出来的宣纸。


    古法造纸的老板只能不停地比大拇指,“太厉害了,比我那些小学徒都能吃苦,在我心里他就是第一名。”


    “哦?”主持人说,“看来周念小朋友的优秀真的是深入人心啊,那和爸爸的配合呢?老板觉得怎么样?”


    老板张了张嘴,神情变得很怪异,“啊……这个……”


    周墨好像有心事一样,从始至终都在旁边看着,偶尔出声指点,比老师都专业、冷淡。


    老板客套地,避重就轻地说,“感觉他爸比我们师傅都厉害,哈哈。”


    主持人看出端倪,急忙转移话题,“那我们沈小照朋友呢?”


    青团店的老板满眼幽怨,仿佛被抛弃后,渣男又浪子回头,自己还只能选择接受的小女生。


    他长吁短叹,“哎你们知道吗,刚开始他们三都围着我转,突然三个又都把我抛弃了,最后沈小照跑回来,还说,就你了,最便宜的。”


    众人一阵大笑,主持人看着这对活宝,竭力忍笑,“那我们沈小照小朋友表现地怎么样呢?”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老板表情悲壮地拿出藏在身后的篮子,向镜头展示大小不一、漏了陷、或长条、或干脆拍成片的青团。


    沈纤纤衣服惨不忍睹的表情。


    沈照不服气地说,“青团的关键是好吃!好吃就行啦!”


    “可不是好吃么,”老板调皮地举起篮子对着镜头,“我们红豆沙都是自己熬制的,糯米也是精选浙江糯米,好吃有保障!”


    言下之意,青团好吃的关键,和沈照没有一分钱关系。


    沈照当众被拆穿,双手抱在胸前,冷酷地眯了眯眼。


    最后,是林北北。


    绳结店的女老板沉吟片刻,“这位爸爸是我见过最好的爸爸。”


    “我观察了所有的家长,他是最耐心,最温暖,也最懂孩子的爸爸,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但平心而论,我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老板很感性地哽咽了一下,“有这样的爸爸,是孩子最大的幸福。”


    一阵静默后,众人沉重又深思地鼓起掌来。


    主持人也压低了声音,“所以说,你给我们北北宝贝的亲子分数是——”


    “满分,”老板果断道,“他绝对值得。”


    主持人又问,“亲子分数,满分十分,那么,手工分数是——”


    “六分,”老板实话实话,“我只能说是因为编法比较简单,用时也比较长,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小朋友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最后,沈照组分数最低,平均分只有四分,秦轻第三,平均分五,周念第二,平均分七。


    林意和小北北拿到八分,当之无愧的第一。


    主持人将象征第一名的小红花贴在小北北嫩藕节似的小胳膊上,轻声问,“有没有什么想跟爸爸说的?”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小北北,期待已经初显健康的小宝贝能带来进一步的小惊喜。


    小北北眨巴着水润的眼睛,忽然捂着嘴巴,咕哝着说,“爸爸,痛痛,牙痛痛。”


    林意:???


    他急忙半跪下来,用手指扒开小北北的牙齿,敏锐地发觉那颗本就被蛀的小奶牙不禁开始活动,连上面的黑点都变大了很多。


    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颗牙,感觉到指腹下不同寻常的晃动,紧接着,小北北哇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血!血!


    沈照吓坏了。


    “……是我偷偷给北北吃糖的,是我帮了虫子,把北北的牙齿给吃掉了,都是我害的北北吐血!!”


    沈照崩溃地看着地上带血的小牙齿,认罪态度非常好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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