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易淮川甩下话便带着岑冷寒意出了门, 将梁思思一人丢在了房内。
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又给爷爷发了条道别短信后,离开了军疗院。
所以, 她并不知,在她走后, 爷爷跟易淮川间有一场对话——
临近中午的阳光很好, 经白纱窗帘滤过一遍后柔和敞亮地铺散在病房内, 让原本肃穆冷清的环境染上一丝暖意,爷爷靠在病床前侧头望向窗外, 不知在看风景,还是在沉思。
病床尾靠墙位置是一张奶白色皮质沙发,易淮川微倾着身子坐在那,双肘撑着膝盖,交叉的手掌垫在额头上, 沉默未语。
明明是暖色调的环境, 却因他的阴郁沾上了寒意, 好似满世界的春,唯有他那处还滞后在寒冷的冬季。
短暂的静默后, 爷爷重重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他,语气里是难掩的沉重与无奈:“淮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陷在里面。
爷爷让你跟思思订婚, 不许你与她分手,都是希望你有新的生活。现在看来, 是我错了,害了她,也害了你。”
易淮川静静听着,半晌都沉默无言。
良久,他抬头,黑沉沉的眼里蓄着晦涩难明的情绪,他问:“您为什么信她?”
沉稳的声音里沾上了丝丝疑惑,像是单纯好奇,又似迷茫不解。
像是忆起什么,爷爷轻闭了下眼,将一闪而过的痛苦藏了起来。
再睁眼,爷爷的目光里只剩下对晚辈的慈爱,连当初的严厉都不再有,他语速很缓,像是在给易淮川答疑解惑,又像是在一字一句忏悔曾经的错误。
“淮川,你还是不懂。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不知是否爷爷说得太感慨,虽然音调并不高,却如一个小锤,一下一下敲在了易淮川的心上。
此前那份荒谬的慌乱,随着爷爷的忠告又浮现开来,是一种抓不住的失控感。
从小到大习惯一切都在掌控中的习惯,让易淮川主动中止了这场谈话。
“您好好休息。”他起身,示意护工进来,只身离开。
高挺的背影在地面留下阴影,高傲却孤独。
爷爷的目光落在那身影上,终是摇了摇头。
*
翌日上午,梁思思飞到《最佳演员》的拍摄地南城,苏曼曼陪同。
相比晏城的干燥冷冽,南城更湿润温暖,她们刚出机场就来了一场雨,飘洒温柔、连绵细密,让南城的江南风韵更浓烈。
苏曼曼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拨了拨,透过车窗望向外面,感慨道:“南城美是美,就是这雨有点烦人。”
“南城有雨才更美。”正在对节目流程做最后的检查的梁思思顺口回复。
苏曼曼侧头,目光落在梁思思手中的文件上,不甚在意地道:“就那么两张纸,有什么可看的,你当我是摆设啊,不懂就问我。”
确定没有记错漏的地方,梁思思将流程叠好放回包里,回视苏曼曼:“我不是在看哪些环节可以争个第一么。”
她的眼睛很好看,又冷又亮像月亮,此时目光安静却泛着浅薄的光,莫名给人信任感。
苏曼曼眉梢一挑,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板正她,仔仔细细地审视,“哎?!我发现你哪里不一样了。
心情好?喜欢下雨天?”
梁思思靠在座椅上,任由她打量,坦言相告:“喜欢南城的下雨天。”
苏曼曼眸光一亮,兴致盎然地发问:“快告诉我背后的故事,是不是有初恋小男友在南城的雨天跟你表白过?”
苏曼曼的八卦体质仿若天生,到哪里都不忘挖掘别人的情感故事,梁思思颇为无奈:“不是的。”
她整个青春里都只有易淮川,哪来的初恋小男友!
心情谈不上好,但绝对不坏,跟易淮川的彻底决裂,让她有种久违的轻松。
而喜欢雨确有他的原因,却也不全然是他。
见苏曼曼没有放弃的意思,她回复:“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南城,不过是个很偏僻的山村。那时候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爸妈就不用出去干农活,可以留在家里陪我和哥哥。”
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尽管过于短暂。
闻言,苏曼曼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脸上八卦的神情也收了起来,缓了缓语气,问:“经常听你提起哥哥,你哥哥……”
苏曼曼只知道梁思思父母早逝,被梁家收养,关于哥哥,她们遇见时她就没见过,也不知道被别家收养了,还是跟她亲生父母一起离开了。
这是梁思思的隐私,她们认识多年,她不提,苏曼曼也没问过。
闻言,梁思思目光软了几分,眼里的笑意很柔,语气温润且轻快,欢愉如雨后的新叶冒了出来:“我哥哥还活着,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那是当年她唯一一次去外地演出,结束那晚有个聚会,大家谈到表演说起喜欢的演员,新加入的女同事提到一个名字——William Lu。
因为没怎么听说过,同事还搜索了一小段视频出来传给大家看。
那会,她并没多大兴趣,礼貌性地看了看。
就是那一瞥,她惊呆了。因为画面上气质温润的男演员正是他的哥哥陆谦行。
而那部刚在国外上映的电影《战地医生》,在后一年获得了无数的奖项,主演William Lu一炮而红,成功封顶奥斯卡最佳男演员。
他像一柄锋利的剑,出了鞘就大杀四方,以旁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稳稳立在影视圈顶端。
只是,她只默默关注着哥哥的一切,从未想过去打扰。
苏曼曼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诧异又疑惑地问:“那你……”不去找他?
梁思思懂她的意思,笑了笑:“哥哥这些年也不容易,我不想让他担心。”
梁家的事,易淮川的事,哪一件说出来哥哥不得为她难过跟操心。
不用知道哥哥过去的经历,她也知道他站在今天的位置有多难,她没有去找他的心思,就像当初哥哥为了不拖累她不告而别。
知道彼此好好活着就够了,这应该是他与哥哥共同的想法。
“亲兄妹干嘛分这么清楚?!”苏曼曼不是很理解,反正她搞不定的事是必然要去烦苏程的。
梁思思嘴角的笑意还在,摇摇头,语气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我们不是亲兄妹,我是哥哥父母捡来的。”
所以,她才更不能去给哥哥添麻烦。
苏曼曼立刻诧异地睁大眼睛,半晌没能发声,最后曲臂抱住了梁思思,拍了拍她的背:“不去就不去,你还有我这个姐妹,以后我哥就是……”
“不对,你跟我哥不成,他就是你哥,成了他就是你老公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哥特意提醒我今天要跟你过来。”
半伤感半温暖气氛被苏曼曼补的话破坏了,梁思思推她,笑着出声:“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
见梁思思没有陷进悲伤,苏曼曼冲她挑眉,双手抱臂一副欠揍的模样:“你要不高兴,进组后也给我点点,点那种小奶狗。”
“最好来十个八个是吧?!”梁思思反击。
“你懂我……”
车窗外,细密缠绵的雨还在淅淅沥沥落下,却丝毫没有打扰在车里闹成一团的女孩们。
从机场到酒店,伤感低落只是片刻,热闹欢愉一路留存。
下午两点,苏曼曼陪梁思思去节目组参加第一个环节——急速记台词,这一环节的优胜者有权抽取对手,会剪辑在先导片里。
“不要有负担,照常发挥就行,这种节目谁跟谁PK都是内定的。”苏曼曼抬头示意录制大厅,让梁思思进去。
梁思思停住,诧异出声:“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对手是谁了?”
苏曼曼耸肩,不以为意地答:“一个十八线女演员秦羽,过来一日游的。”
怕梁思思接受不了,苏曼曼凑过去小声继续,“梁心恬的对手是比她演技更差的一个大学生翟小丽,秦羽跟翟小丽都是靠陪睡换来一日游机会。
不用太在意第一场的淘汰赛,许多人就是过来刷个脸。真正的比赛从第二场30进20开始。总体来说,这档节目还算公平公正,资本和潜规则总要有点生存空间的。”
梁思思的生活一直很单调,除了演话剧,她基本都待在半山墅,没机会见到苏曼曼说的这些弯弯绕绕。
不过娱乐圈什么样,她多少是听过的,只点点头应允下来,进了录制大厅。
决定参加这档节目后,梁思思就对参演嘉宾做了功课,像翟小丽,她查到的信息是晏城某高校的校花,秦羽则是参演过两部网络剧,还在梁心恬某部电视剧中的担任女四号的演员。
梁思思敲了敲门,随后进了录制厅——录制厅布置的挺普通,前面是舞台,后面是一排一排座位。
除了架着一排摄像机,这里更像艺考教室。
梁思思进来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她礼貌地冲台下微微鞠躬。
她今天的打扮很日常,白衬衫黑长裤,唯一的亮点是衬衫领口处的黑色丝绸蝴蝶结。
本来长发扎了个马尾,苏曼曼嫌太死板,帮她弄乱了些,松松抓起,更显随意蓬松感。
“心恬姐来了!!!”
“天啦,梁心恬也太好看了吧?!”
“她不是梁心恬,是百鸣那位。”
一落定,台下就有人开始议论,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除了将她错认成梁心恬的,还有通过八卦绯闻认出她的。
只不过,没提及她的姓名,用了“百鸣那位”代指。
而从这里开始,再无人交流。
苏程那句“我不介意”派上用场,他不介意传播开来的绯闻,哪怕是“踩”了梁心恬,也没人敢非议她。
跟苏程交流完想法那会,她料到后续的路会难走些,但现在看来,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妙些外,也只有梁心恬的粉丝在网上黑她。
不过她不用微博,对她造不成伤害。
梁思思宛如未听到议论,抬起头,露出些微笑意,礼貌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话剧演员梁思思。”
语毕,她跟其他参演嘉宾一样到舞台下方座位席坐下。
她刚坐下,录制厅的门再次被推开——
梁心恬带着清浅笑意款款而来,她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色包臀裙,一双大长腿又白又直。
头发也抓了个松松的发尾,清爽中露着纯情。
梁思思稍愣,她们两人的打扮也太像了些,除了一个是裙子,一个是裤子,连衬衫领口系的蝴蝶结都是同款。
但她这套衣服就是平日的常服,怎么可能跟梁心恬撞衫?
同样发现端倪的,还有台下坐的一众人。
本就长得像,又有前一日的拉踩绯闻在,现在连服装都撞了,大家看梁思思的眼神更加微妙。
台上的梁心恬自然也看到了梁思思,但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外露,脸上还挂着清甜的笑意,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梁心恬,请多多指教。”
说完微微鞠躬,随后走到座位席的角落坐下。
态度谦逊亲切,顿时博得一众人的好感。
有摄像头在,除了最开始几个大学生对梁思思长相发表了点看法,后面大家心照不宣选择了缄默不言。
大学生、老戏骨、流量偶像、话剧演员等等参演嘉宾陆续到来,抽签环节的比拼正式开始。
“欢迎大家来参加《最佳演员》,下面我们要进行的环节是快速记台词。”
主持人简短地控场后,让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台词,继续介绍规则,“记忆台词用时短者,可优先抽选对手。”
毕竟是第一次亮相,众人都没马虎,一拿到台词就开始看。
“妈呀,居然是绕口令,还是五个!”
“节目组太狠了!”
有人在哀怨,有人在感慨,梁思思只安静认真将五个绕口令看了一遍,随后在脑海里过了一次。
“这怎么背啊,我快绕晕了。”
“看样子,我只有被选的命运了!”
众人还在打趣时,梁思思旁若无人地举了下手,主持人立马cue她。
“有什么问题吗?”
梁思思摇头:“没有,我可以背诵了。”
她的话让主持愣在当场,同时惊呆了一众人,连在角落里认真看台词的梁心恬都顿了下。
全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梁心恬,如舞台上一束束射灯,将她放在了高光之下。
梁思思没露怯,起身朝舞台中央的立式话筒走去。
她没带台词纸,脸上也没有骄傲或得意,神情始终淡淡的,像盛开的小雏菊,安静绽放,却带有幽香。
“天上看,满天星。地下看,有个坑。坑里看,有盘冰。坑外长着一老松,松上落着一架鹰……”(备注①)
字正腔圆,发音清晰,断句精准,五首不算短的绕口令,梁思思一字不差地完整背诵,着实惊呆了录制厅的所有人。
这感觉像什么呢?好似大家参加同一场考试,但在所有人还在看试题时,学霸已经将标准答案全部答完了。
除了震惊与膜拜,再也不会有其它感受!
短暂的沉默后,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感慨。
“太强了!”
“天啦,这是人吗?!”
“厉害!”
“这死亡般的恐惧支配感,让我想到了我们系的学霸。”
嘈杂的现场,坐在梁心恬身边的秦羽用手遮住嘴,小声道:“她早拿到台词,在家就背好了吧。”
梁心恬捏着台词纸的手紧了紧,脸上挂着得体的温柔笑意,但心里却快气炸了。
梁思思有没有很早拿到台词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花了快两天时间才将五首绕口令背得滚瓜乱熟,刚准备意思意思,稍微拖点时间就起身,就被梁思思抢了先。
哪怕她现在立刻起身,也只能为梁思思作配,叫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梁心恬暗自愤懑时,梁思思已经开始抽签。
梁思思的动作太快了,不仅打得梁心恬措手不及,也让节目组始料未及。
他们抽签的道具本还要再操作一下的,但梁思思亮眼的表现让在后台监制的总导演临时改了想法。
“让她抽。”主持人刚准备阻止梁思思,便听到耳机里导演的命令。
主持人换了动作,示意梁思思从抽签桶里取出想要的球。
梁思思没选,随意拿了一枚递到主持人手中,静静等待。
“思思,你怎么做到背诵这么快的?”主持人打开小球的过程跟梁思思互动。
“可能运气好,我刚演话剧时做过一段时间的台词特训,背过其中的两首。”梁思思坦荡应答。
台下的震惊消散,大部分人都给予“原来如此”的反应,减轻了对她锋芒毕露的敌意。
唯有梁心恬心中的忧虑渐深。
她费心思不让梁思思进娱乐圈,就是见识过她有多厉害,虽然她恨得牙痒,更不想承认自己比她差。
但就目前而言,她还不想跟梁思思正面对上。
所以,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主持人手中的小球上,只求梁思思快归快,影响不了原本的对决阵容。
主持人说了几句梁思思谦虚的话,将小球里印着名字的纸条展示在镜头前,报出:“梁思思第一场的对手——梁心恬!”
随着主持人念出梁心恬的名字,舞台下方的座位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碍于正在录制,参演嘉宾们没开口评价,但目光却齐齐朝角落里的梁心恬望去。
摄像头同样对准她给了特写,梁心恬将台词纸放在旁边的空位上,缓缓起身,依旧带着盈盈的笑意,恬静礼貌。
她望向舞台上的梁思思,浅浅道:“能与话剧界最佳新人奖得主PK,是我的荣幸。”
态度很好,但内容却颇具深意了。
昨日的爆料,梁心恬让人将她演过什么话剧,拿过哪些奖全部写了上去,现在似褒实贬的一提,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觉得那则绯闻与现在巧合的PK都是她安排的。
恰到好处地坐实了她蹭热度炒作。
还有则是,当初易淮川严令禁止她在任何媒体上曝光的起因,正是她拿了话剧界最佳新人奖被报道。
易淮川对她的打压,也被梁心恬轻飘飘一句话揭开。
一石二鸟,梁心恬一直都懂如何往人最疼的地方捅刀子。
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再在意易淮川了,所以很可惜,这一刀没刺对地方。
梁思思在心里冷笑一声,并不接茬。
主持人见两人僵持住了,继续顺流程:“根据规则,胜出的人在抽完对手后,可以在指定影视剧中选出想要与对手演绎的那部。”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现多部影视剧画报。
梁思思回头看了一眼,五排五列共25部,有她看过的,也有听也未听过的。
其中最为特殊的,便属正中间那部《年少时光》。
那是梁心恬出道的第1部 剧,制作精良、剧情紧凑、代入感强,一经播出就创下收视新高,成为当年校园剧中的现象级。
《年少时光》中的演员们,后期要么拿了奖,要么成功跻身一线,此剧在业内被比喻为造星工厂。
这部剧能成功,主要原因在于导演会选人,启用的新人演员都是颜值与演技双在线,才达到了成片效果。
当然,女主梁心恬是例外。
当年,梁心恬凭借清纯的外貌,顶着“国民初恋”的名号出道,加上天志娱乐的力捧,很快成为当红小花,但因为在《年少时光》的演技相比其他演员低了一个档次,至今网上都有她演技尬的话题。
梁心恬来参加《最佳演员》,就是想洗掉此前的负面标签。
只是,没人知道,这部剧于梁思思来说也是特殊的,因为当初去试镜的人,并非梁心恬,而是她。
只不过梁心恬回梁家后,梁家对外发布了梁家千金改名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梁心恬是她,而她努力得来了成绩和机会,也就落入到梁心恬的口袋。
“思思,你想好了吗?”主持人问。
梁思思从记忆里回神,看向主持人,道:“我选《年少时光》。”
她神情平淡,像只是随意选了部作品,但观众席却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梁思思懂——
现在的她太有攻击性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和狂妄自大。
但她选《年少时光》,更多的不是和梁心恬一争高下,而是站在错位的起点上,重新来过。
“哇哦!梁老师的成名作哦!”
“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嘛!”
“这么自信,输了多难看啊!”
参演嘉宾们忍了半晌,终于在她选定PK剧目时发出声音,虽然言语间颇多顾忌,但也听得出对她的不看好。
梁思思没管,只看向台下站着的梁心恬。
从年少到如今,梁心恬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想要什么伸手找她要就好了,如果她不给,梁家父母会对她一黑一白恩威并施,终能达成目的。
以往,她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从不主动惹事。
这是第一次,如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对上了梁心恬,由她而起。
梁思思右手抓在拿着话筒的左手腕,笔直地立在那,目光静静的,远远看去如一株白杨,挺拔安静,却又散发着细碎光芒。
梁心恬站在台下,脸上的笑意还在,但心里的怒火却要将胸腔烧穿。
以前,她最讨厌梁思思不争不抢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她在乎,反倒衬得她恶毒又刻薄。
现在,梁思思步步紧逼的样子,同样让她讨厌,还是那副岁月静好的假样子,却公开挑衅她,让她下不来台。
不管心里多气,梁心恬的笑意都完美无缺,在全场与摄像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温和回应:“我尊重对手的选择。”
嘴上这样说,她落座后,却发了条微信:【哥,我可能要淘汰了。】
*
华灯初上,与晏城上空的繁星相互交映起来,如晕染过的油画。城市的繁华与浮躁从街道上蔓延开来,加长的宾利车在车水马龙的路上低调行驶。
车内后座,易淮川正微倾着身子,盯着iPad看一份分析报告。
透明的镜片上偶有光影略过,如一道道刀锋,犀利凉薄。
他的目光落在页面上,修长的食指落在屏幕边缘,却半晌未滑动,不知是此处的内容吸引了他的目光,还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
副驾驶的沈昊军好几次回头,但易淮川始终维持现在的姿势,半晌未察觉。
昨天,他们易总与思思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因为他就在军疗院,多少知道了些。
只是,思思小姐走后,易总就一直忙工作,昨晚连军疗院都没去,直接熬了个通宵,要求下面部门加速收购盛泰。
进度加快,大家都累了个半死,但见总裁全身散发着寒意,谁都没敢吱声。
也不是没有部门负责人向他打听内幕,他只笑笑没回话,负责人们还怪他口风紧。
他除了沉默,要怎么办?总不能说他们受万千少女追捧的易总,昨天被未婚妻甩了。
沈昊军此时精力完全透支,只指望着将易淮川送至易家老宅就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正畅想着,后排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像是机器人被按了开关,易淮川的视线瞬间移动至后座中央扶手的手机上。
瞥见来电提醒时,他幽深的眸子快速闪过一抹异样,像是等待落空后的失望,他又看回报告。
手机持续不断的响铃,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突兀而吵闹。
易淮川终于忍受不了,拿起了手机,放至耳边。
“什么事?”
语气略硬,沉沉的声音里有不耐与烦躁。
“爷爷出事了?”对方声音一紧,急忙发问。
是沈之翰。
易淮川目光一沉,语气更冷:“没有,有事说事。”
沈之翰放下心来的同时,戏谑也随之而来:“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我猜猜,赔钱了还是失恋了?”
话音刚落,他便自问自答,“不对不对,这两件事都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易淮川削薄的下颌线更加紧绷,直接按下挂断键。
被他抓着的手机紧接着又响铃,等待片刻,他再次接通,这次不待他开口,沈之翰便忙不迭地道歉:“行行行,易哥哥,易总,易大人,我错了,不该八卦您。”
易淮川只面无表情听着,不置可否。
“我找你有正事,真的有正事。”沈之翰再不敢瞎扯,正了正色,道,“我妈明天生日,一起吃顿饭。”
“好。”
言简意赅给出回应,易淮川的手指又落在挂断键上。
沈之翰如有天眼一般,赶紧嚷嚷:“哎,别挂别挂,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易淮川挪开手指。
“恬恬今天进组你知道吧,跟你未……你家那女人成竞争对手了,你以前不是不让她进娱乐圈的么,怎么这次不但不管,还放任她跟苏程炒作?”
易淮川听完,一针见血地戳穿沈之翰的铺垫:“梁心恬让你找我淘汰她?”
“怎么可能!”沈之翰否认很快,“你知道恬恬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担心自己首轮就被淘汰了。你知道的,她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心里承受能力有点差,就演技尬这一标签一直困扰着她。
小姑娘好不容易竖起信心,想要参加节目洗掉标签,要是首轮被淘汰了,该多受打击。她可是你旗下艺人,你就舍得?”
易淮川的目光落在车窗外——
晏城的冬季干裂寒冷,路边的柏油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与枝丫,在路灯下更显萧条。
到底不如南城温暖。
不知为何,听到沈之翰提及梁思思与苏程炒作,他脑海里的第一画面,是女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你听好,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澄清。四年前,我没害你,四年后,我也没炒作。这些都是事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会在意了。”
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像是被人掐住,压抑烦躁,还有些微微的痛意。
易淮川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聚焦在耳边的通话上。
“想管?”他问,冷漠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沈之翰解读不出他的意思,试探地应了声:“啊!”
“那回国来好好管。”
易淮川只道这几个字便安静等答复。
电话那头的沈之翰被噎得一哽,半晌他才虚虚地回:“淮川,你知道的,我并不同意你当年做的决定。”
相比他的犹豫,易淮川的语气果决又坚定:“那就别管!”
语毕,他再次结束通话。
将手机丢在后座中央扶手上,易淮川瞥向副驾驶的沈昊军,沉沉发问:“四年前咖啡店的视频记录在哪?”
沈昊军转头回复:“您当时让我送到半山墅了。”
因为内容涉密,他身为特助也没看过,更不知交由易淮川后,他具体放在了哪里。
闻言,易淮川幽深的眸子未动,片刻,他命令道:“去半山墅。”
第16章
车子稳稳停在半山墅门口, 易淮川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夜幕落下,奢华高贵的欧式别墅静静屹立在黑夜里,门口的路灯亮着, 像是在虔诚而孤独地等待着归家的主人。
再往里,整栋别墅都陷在黑暗里, 没有灯, 也没有往日等他回来的人。
沈昊军下车为他拉开了后座的门, 唤了声:“易总。”
“嗯。”易淮川收回视线,轻轻应了声, 抬腿下车,“你回去休息吧。”
语毕,他径直回了别墅,如往日一样输入密码。
大门传来“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短暂的声响过后, 又是无穷无尽的静默。
像一颗石子扔进幽深的古井里, 再无动静。
门被推开,屋里漆黑一片, 让人的感官都更敏感细腻。
往日一进门便闻到的那缕清淡的香味不在,易淮川有些不习惯,伸手按下了开关,入目的是空空荡荡的玄关,长期摆放在柜台上的小雏菊果然不在。
下意识的,他扫向餐厅的地面——那里干干净净,实木的地板泛着暗泽的光, 前些日子的一片狼藉消失不在,应该早就被阿姨打扫过了。
是痕迹被清理, 却如时光被掩盖,有种抓不住的流逝感,无端让人觉得烦闷。
易淮川别开了目光,直接进了书房。
半山墅他并不常住,书房也显得空荡,往日并不觉得异常,不知怎地,今晚再看,总觉得需要用些东西填满才更合眼。
处处不合心意,导致他心里的烦闷愈加明显。
在书桌前落座后,易淮川下意识去端咖啡,想要缓解隐隐的不舒适,却伸手摸了个空。
他一愣。
电脑旁空空如也,哪里有他平日一回来,梁思思就送来的热气腾腾的黑咖啡。
单手取下眼镜,随意丢在桌上后,他捏了捏鼻根,很可惜,没有任何缓解效果。
凭借记忆,他拉开了书桌最下方的抽屉,一枚黑色的U盘静静躺在里面。
U盘里有四年前的监控视频,是爷爷让人调取后给他的,送梁思思来半山墅那天,他随手丢在了这里,从未看过。
他不信世上有巧合,只知道所有的偶遇都是预谋,所以觉得根本没有看的必要。
但梁思思走之前那番近乎于决绝的话,忽然让他萌生了看一眼视频的想法,那是他多年来为数不多地怀疑自己做错了某件事。
很荒谬,很奇怪的想法。
这想法刚一闪现,就被他无情掐灭了,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昼夜不休。
但像遇到魔咒,怎么都绕不开心头那团迷惑,于是,他还是回到了起点,坐在这里验证自己。
打开电脑,插好U盘,画面跳转出来——
并不宽敞的咖啡店包间里,他身穿小香风套装的继母与一个穿着紧身连衣裙的女人对立而坐。
背对视频画面的,是正在上咖啡的工作人员。
“人能认出来么?”继母问。
年轻女人谄媚地笑了下:“您开玩笑,易淮川谁不认识。”
视频里,上咖啡的工作人员手顿了下。
继母很敏锐地扫了眼工作人员,她立马双手抓住盘子,微微欠身,恭敬礼貌道:“您们的餐上齐了,请慢用。”
语毕,再无停留,她离开了包间,出门时,因为正对镜头,易淮川看清了她的脸。
清秀干净,一双眸子清澈透亮,不染尘埃似的,是更几年前的梁思思。
视频里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包间里的对话在继续。
“病例带来了吗?”继母抬了抬下巴。
年轻女人赶紧点头,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本病例,翻开放在桌上:“带来了,您看,我是五年前染上艾滋病的。”
继母瞟了一眼,确认了真实性后,摆了摆手。
年轻女人赶紧将病例收了起来。
继母将墨镜往上抬了下,完美遮住了小半张脸,而后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语气高贵:“这是定金五十万,只要你跟易淮川发生关系,事后还有一百万。”
“您放心,规矩我都懂得。”女孩接过卡,很小心地放进包里。
继母点点头:“很好,你明天晚上12点直接去希尔顿酒店1808房间。”
年轻女人点头应下,继母提包走人,画面终止。
易淮川盯着电脑屏幕半晌未动。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从侧面映衬出剪影,矜贵且沉默。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的他,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过去的记忆——
“我是在咖啡店外面偷听她们说话的,晚上12点,希尔顿酒店1808房间。”
“是真的,她要害你,我本来想去偷偷报信,才……”跟你发生关系。
四年前在易家老宅,梁思思欲言又止的话出现在他的脑海,与此刻的画面呼应起来。
她没有说谎,从始至终。
她不是继母的棋子,也从未想害过他,相反如她所说,她救了他!
不长的视频给易淮川带来巨大的震撼,他愣在当场片刻,眼前忽然浮现出前两日在军疗院的画面来——
“四年前,我没害你,四年后,我也没炒作。这些都是事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会在意了。”
女孩站在他跟前,单薄的身影藏在宽大的外套里,如迎风而立的白杨树,唯有那双眼睛又冷又亮,像两银针戳在了他的心上。
陌生的,细密的痛感传来。
易淮川静了半晌,才拾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易总。”
“查一下前天的绯闻是谁动的手脚。”
易淮川沉声吩咐,语气又冷又硬,如十二月的冬雨,浇得人心里发寒。
沈昊军赶紧应下:“好的,易总。”
结束通话,易淮川的目光还落在手机上,他调出通讯页面,拇指悬在梁思思名字上方。
他正犹豫,外间传来细微的响动。
这一刻,易淮川想都没想,将手机随意丢在桌上,便起了身:“思思。”
未出书房门,他就喊了声,仔细听,声音有些急,还有点慌。
“先生,是我。”
正在往冰箱里放食物的阿姨闻声走了过来,回道。
刚走至客厅的易淮川顿住脚步,晦涩未明的眸子暗了些,沉声回复:“嗯。”
“先生晚上吃了吗?”阿姨问。
易淮川转身往回书房,又冷淡的“嗯”了声。
阿姨不再打扰他,继续忙手头的事。
易淮川握住书房门把,未推门,忽然又转身,波澜不惊地吩咐:“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啊?”阿姨转身,有些懵。
这间屋子只有两个主人,易淮川让问谁一目了然。
只是阿姨并不懂,给另一个主人打电话的事,怎么落在自己身上。
易淮川像是没懂她的疑惑,径直往书房走,好似随意补充了句:“她去外地拍戏了,问一下什么时候回来。”
“好的,先生。”阿姨眼见的背影消失,应承下来。
阿姨的电话过来时,梁思思正在换衣服,没接到,也自然不知某人因此沉默了一晚上。
与晏城孤寂寒冷的夜晚不同,南城的夜更明亮温润。
夜里八点半,《最佳演员》录制现场隔壁的名都酒店二层,正在举行一场觥筹交错的聚餐。
节目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分了七八桌。
这种场合最讲究论资排辈,为首的那桌除了制片和导演,还有四个老戏骨和一些经常出现在屏幕上的明星,自然也少不了身为顶流的梁心恬。
梁思思进门后,本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身侧的苏曼曼却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往主桌而去。
两人都生的足够漂亮,一个纤瘦秀气,一个英姿飒爽,走在一起生出与众不同的气场来,即便在满是明星的地方,依然抢眼吸睛。
主桌的导演往她们这边扫了眼,随即一愣,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打招呼:“唷,曼曼小姐来了,我这真是蓬荜生辉啊。”
苏曼曼扯了下嘴角,露出职业微笑:“是啊,我们家思思第一次参加节目,我哥不放心,让我跟着来照顾一下。”
她这话说得很高深,降低了自己的姿态,将梁思思抬得很高。
什么原因,说得也足够直白。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思思身上,跟节目录制时的微妙不同,这次更多的是倾羡和仰慕。
百鸣传媒一直站在业内顶端,能签约在其旗下便等于飞黄腾达的开始,没人不眼红。
梁思思演话剧时,因为没曝光,大家也不知道她是谁,甚至在她前日爆出炒作绯闻,心里多少是有些瞧不起的。
甚至都在等着看她被苏程处理掉的笑话。
但现在,百鸣的千金陪她来参加节目不算,还带着苏程的嘱托,试问,放眼整个娱乐圈,谁能有这一殊荣。
这都看不出苏程对梁思思的不同,他们也不用在这个圈子混了。
不管原因如何,这人是不能得罪了。
“快请坐。”导演绕过来,态度恭敬地拉开了两个椅子。
苏曼曼也没客气,带着梁思思坐了下来。
两人一落座,原本围着梁心恬的人群很快转移了目标,在导演与制片的带领下,众人都开始与梁思思套近乎。
话里话外,都是吹捧与试探。
梁思思不太应付得来这种场合,好在有苏曼曼在,每每都能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
一来一回中,众人明晰了苏家对梁思思的维护并非做做样子,否则百鸣千金不至于陪坐到现在,于是气氛更加高涨。
梁思思这边热闹喧嚣,映衬着梁心恬那边冷落又尴尬。
不是没听到桌上的对话,但心情本就不好的梁心恬,连装都不想装。
下午,她给沈之翰发了几条信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在节目中被梁思思针对的情况,本以为会等来一个好消息。
结果刚刚沈之翰给她回的信息是:【别太在意结果,淘汰了也没事,回头哥给你投别的戏。】
她想要的是别的戏吗?她想要的,是赢梁思思!
梁心恬心里有气,但聚会刚开始,她还得维持着仙女人设。
可是,节目没开始,饭桌上,苏曼曼对梁思思的强势撑腰,让她又输一次。
怎么能忍!
许是心情太差,她回沈之翰的信息时,好胜心也强烈了些:【哥,我输了是没关系,但我怕给易总丢脸。】
她表达的意思足够清晰,梁思思是苏程的人,她是易淮川的,她输了,易淮川自然不好看。
她相信,凭借沈之翰与易淮川的关系,这一局她可以扳回来。
沈之翰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不会的。】
扫见答复,梁心恬的心情down到谷底,心中的愤懑如喷发前火山,汹涌燃烧,蓄势待发,恨不能将对面的梁思思烧成灰烬。
不会的,她当然知道易淮川不会在意她的输赢,正是如此,她才气。
易淮川为她砸资源,不在意两人传绯闻,外人都道他将她捧在手心,但唯有她知道,别说见易淮川,她连他的私人号码都没有。
否则,她何至于在这跟沈之翰绕圈圈。
这些年,易淮川虽不重视梁思思,但好歹他们可以直接联系,更何况梁思思还有个碍人眼的未婚妻头衔。
她呢,除了空有其表的资源,什么都没有,明明她才是梁家真千金,怎能甘心!
“嗡嗡……”手机再次震动了下。
梁心恬随意瞟了眼,本以为是沈之翰的安慰,却在看清内容后,眼睛蓦然一亮,坏心情随之一扫而空。
沈之翰:【明天我妈生日,他在,你也过来。】
第17章
“对了, 思思、心恬,你们这组的导师要后天才能到,知道吧?”
桌上热闹半天, 导演像是终于想起被冷落的梁心恬,环顾两人道。
这消息在下午节目录制结束时, 工作人员就告知了, 说是第一组的导师进组要迟一天。
《最佳演员》一共有四位导师, 具体是谁还未公布,梁思思也不知自己的导师是谁, 只点了点头。
梁心恬就不同了。
她抬头,将手机轻轻盖在桌上,望着导演浅笑道:“知道的,我明天也要去参加秦导夫人的生日宴会。”
“唷,心恬都知道我们导师是谁啦!”导演放下手中的红酒杯, 笑着回。
梁心恬将垂下来的一丝头发别至耳后, 微垂着眸, 神情赧然地解释:“秦导夫人是我姨妈。”
“怪不得,哈哈!”导演愣了下, 随后爽朗地笑起来,“没想到心恬跟秦导还有这层关系。”
因为这一话题,饭桌上的气氛再次达到一个高/潮,大家围绕秦导谈论起来。
秦导是谁,梁思思自然是知道的——
秦传明,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大导,入行几十年, 不仅自己诸多荣誉加身,也造就了好几位影帝影后, 在圈内享有极高地位。
《年少时光》是他操刀的第1部 ,也是唯一一部电视剧,一经播出大获全胜,更奠定了他的金牌口碑。
当年,她去试镜时,秦导还夸赞她演戏有灵性。
只是,秦传明导演什么时候成梁心恬姨夫了,梁思思听得一脸懵。
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苏曼曼轻笑一声,一边剥虾一边侧头过来与她耳语:“秦导是再婚的,现在的夫人,就是沈之翰的妈妈,跟梁心恬她妈是远房亲戚。”
闻言,梁思思一怔,侧头回视苏曼曼。
她只知道沈之翰是梁心恬的表哥,常年居住国外,却不知他母亲是秦导的夫人。
苏曼曼眼里盛着玩味,耸耸肩,继续耳语道:“据说……据说啊,秦导夫人跟梁心恬她妈关系可不怎么样,好像梁心恬在中间起了点作用,两家小辈才开始来往。”
确实,至少这些年,她从见过夏敏跟秦导夫人来往,反倒是沈之翰对梁心恬颇为上心。
梁家的事,梁思思都不想关心,闻言只点了点头,苏曼曼也点到为止。
她们的悄悄话结束,桌上,大家的围绕着秦导的讨论依然热火朝天。
一位老戏骨道:“心恬刚结束那部古装剧是王至新导演的吧,他好像就师承秦导。”
说的是梁思思演裸替那部戏的导演。
“嗯。秦导确实是王导的师父。”梁心恬顺着话答,“王导也准备转型拍电影了。”
“心恬一直是王导的御用女主角,电影肯定还是你吧。”有人问。
梁心恬只是清浅一笑,并未作答,但效果却更甚肯定。
桌上的人再次恭维起梁心恬时,苏曼曼挑了挑眉,用手肘碰了碰梁思思,悄悄道:“想不想玩个好玩的?”
“什么?”梁思思有点跟不上苏曼曼的脑回路。
苏曼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低语:“回去说。”
丢下这句话,她将手中刚拨的虾丢到梁思思碗里,随后又游刃有余加入饭桌中的话题里,很快抢走梁心恬的风头,再次成为话题中心。
直至聚餐结束回到酒店房间,苏曼曼才续上饭桌上未完的话:“思思,明早9点的航班,我们一起回晏城。”
梁思思正拿着睡衣准备洗漱,闻言顿住脚步,疑惑:“嗯?”
《最佳演员》从今天起正式录制,到第一期捉对PK完成才能短休,虽说秦导要晚一天到,但就一天时间来回跑很不划算。
苏曼曼往床上一躺,单手支着头侧身望向她,语气戏谑:“你跟我哥说的计划,我可都知道了哦。
明天秦导夫人生日,王至新肯定会去的,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梁思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你想让我向王导自荐女主角?”
前两日,她对苏程道,想变被动为主动,梁心恬去试镜的戏,她也去竞争一下。
但饭桌上,梁心恬就差将自己是王导新电影钦定女主挂在脸上了,她去应该也没希望。
“我能让你干这么掉价的事么!”苏曼曼笑得狡黠,继续道,“王导昨天联系我,说想邀请你试镜新电影女主角。
所以梁心恬说的那么笃定,事实可并非如此,哎呀怎么办,我好想看梁心恬打脸哦。”
苏曼曼越说越激动,从侧躺到盘腿坐。
她的亢奋并未影响到梁思思:“那我们不能贸然去秦导夫人的生日宴会吧?”
她又不是梁心恬,跟人家是亲戚关系。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妥当。
“谁说是贸然?!”苏曼曼把玩着雪纺裤上的绸带,声音闲适,“秦导跟我爸是大学同学,邀请函早就送来了。”
语毕,苏曼曼抬眸审视她,语气严厉:“梁思思,你不会怂了吧?”
苏曼曼的眼神太犀利了,好似她敢点个头,她就能下床来揍她。
梁思思一噎,立在原地默了片刻。
经年久月寄人篱下养成了她凡事小心谨慎的习惯,自然也让她少了苏曼曼横冲直撞的底气。
下午在节目里,她已经向梁心恬宣战了,而且主动计划也是她向苏程提起的,没道理在苏曼曼为她筹划时,她退缩。
思及此,她将顾及抛在一边,抱着断掉后路的决然心态,回复道:“我跟你去。”
“OK,去洗澡吧,选套漂亮的战袍,明天我们干票大的。”苏曼曼心满意足地笑笑,又瘫倒在床上。
*
秦导夫人的生日宴会挺私密的,在晏城郊区的一栋别墅举行,邀请范围很小。
即便如此,因为秦导和沈之翰的影响力,来的都是有分量很重的人。
梁思思她们到的时候,正好是宾客到来的高峰期。
迎宾的是一身银灰色西装沈之瀚,他在别墅门口与来往的客人交谈寒暄,收了点玩世不恭的劲,一举一动中颇有海外沈家继承人的风范。
将一拨客人送接屋,他回头。
目光扫到迎面而来的梁思思时,沈之翰立在原地,愣了片刻。
“怎么,沈少爷看见美女走不动道啊?!”苏曼曼轻笑一声,挽住梁思思的胳膊上阶梯,与他对立而站。
梁思思与沈之翰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是在军疗院,托沈之翰的福,她还听到了她在易淮川心目中的真实形象。
两人不熟,她也只是客客气气打个招呼:“沈少。”
闻言,沈之瀚回神,嘴角漾起笑意,目光落在梁思思脸上,但轻松附和的话却是回答苏曼曼:“可不是么,两位美女里面请。”
小小的尴尬化解,苏曼曼回了个职业假笑,挽着梁思思进了别墅客厅。
两人刚到,还没来得及拜见主人送上礼物,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思思小姐!”
梁思思闻声望过去,正是西装革履的王至新。
他端着杯红酒,眼里满是惊喜,已经大步朝她们而来。
苏曼曼挑了挑眉,往后退了一步,朝梁思思挑了挑眉,“看吧,我就说他在找你”的寓意明显。
“王导好。”梁思思微微颔首,与王至新礼貌问好。
“好好好,在这里遇到思思小姐真是太惊喜了。”王志新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颇有些激动。
说完才注意到她身侧的苏曼曼,赶紧又补一句,“还有苏小姐。”
苏曼曼对他的忽视和找补不以为意,相反很感兴趣他对梁思思的热情:“王导认识我们家思思?”
王至新将酒杯搁在服务生的托盘里,摆出大谈特谈地姿势,笑着答:“可不是,思思小姐的演技真是令人过目难忘。
不怕你们笑话,替身那场戏过后,我就开始找思思小姐,要不是前两天网上……”
说到这,王至新隐晦地没再提,但大家都懂。
那则绯闻,因为苏程的维护,让梁思思有了足够的曝光度和知晓度,宣传效果极好。
王至新绕开那个话题,总结道,“今天能遇到两位真是高兴。能不能到那边谈谈,我手里有部电影正在找女主,我觉得思思小姐很合适。”
一切都如苏曼曼预料,而且更为顺利。
梁思思看了苏曼曼一眼,苏曼曼表态:“当然可以。”
王至新很高兴,在前面带路。梁思思被苏曼曼拉着跟随。
路上,苏曼曼使了点力气,将梁思思带到自己身边,咬牙切齿小声道:“等回去,你给我交代清楚替身是怎么回事。”
闻言,梁思思心中一虚。
她帮梁心恬演替身的事,一直都是私下进行的,苏曼曼并不知道。
虽说现在得来一个机会,但苏曼曼应该也不会放过她。
在这一点上,她曾经的未婚夫对她的关心和在乎,远不如闺蜜来得直接。心中虽有点怵,但更多的是温暖和感动。
过去四年,每每苏曼曼劝她分手时,她不是没动过心思,但总觉得没了易淮川,她的生活就没了方向与目标。
可现在看来恰好相反,没了易淮川,她前行的路都变得畅通而宽广了。
她心中所想苏曼曼并不知,苏曼曼只丢给她一个威慑力足够的刀眼。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自然会被人关注到,比如刚进门的梁心恬。
瞧见阳台上的梁思思时,她挂在脸上的清甜笑意褪去,问身侧的沈之瀚:“哥,姐姐也在?”
沈之瀚微垂着头瞟向阳台上相谈甚欢的三人,摸了摸耳垂,略无奈地道:“我继父那边的关系。”
因为足够了解易淮川,知道他出席任何活动都不会带女伴,他才邀请梁心恬也过来。
他自家妹妹那点心事他再清楚不过,虽然他并不赞成,但身为哥哥,还是尽力为她营造更多的机会。
他家庭情况复杂,父母离婚后,他跟着父亲去了海外,但始终与留在国内的母亲保持联络,母亲再嫁秦传明后,他与继父关系也还可以。
母亲生日,他能邀请朋友参加,秦传明自然也可以,是他没算好。
见梁心恬恹恹的,沈之瀚叹了口气:“怪我没安排好。”
“不是的哥哥。”梁心恬立刻摇头,垂下眼眸,清纯的脸上显露出可怜又无辜的神情,她语气低落地解释,“不是见到姐姐不高兴,只是最近姐姐有点针对我,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有点难过。”
她一袭白裙,柔顺的长发披散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眼神黯淡忧伤,谁见到不怜惜疼爱。
沈之翰心更软。
但想到梁思思与易淮川复杂的关系,他并不好亲自动手帮梁心恬,只拍拍她的肩,正欲开口安慰,身后有一道的声音先他而来。
“你确定不是你针对她?!”
低沉岑冷,警告意味十足,是刚刚抵达的易淮川。
第18章
别墅走廊, 沈之翰与梁心恬一起回头。
易淮川立在台阶之上,黑色高定西装里是件带暗纹的白衬衫,熨帖规整。袖扣与领夹的同款钻饰, 完美点缀了最简单的黑白配,让他处处露出精致的疏离感。
挺拔矜贵, 气质斐然。
银边眼镜挂在鼻梁上, 衬得他深邃的眸子更明显。
只是站在那, 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与迫人气势已让人无法忽视,更何况他带着寒意的目光还落在梁心恬身上。
强压之下, 梁心恬明显有一瞬间的瑟缩,精心打理过的睫毛抖了抖,微垂着头没吱声。
“淮川。”沈之翰先出声。
沈之翰开口的时间,梁心恬便稳住心神,跟着小声打招呼:“易总。”
到底心虚, 她此前满心期盼见到易淮川的雀跃, 在此刻化成恐惧与不安。
“什么情况?”
沈之翰瞥了一眼梁心恬后, 再次注视着易淮川,语气很好, 明显是看出了他的不高兴,有降火的意思。
易淮川却没分出眼神给他,只冷冷地盯着梁心恬,凉薄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警告:“记住你签约时,我跟你说的话。”
话音刚落,他便径直往里走。
沈之翰未明情况,但紧随其后, 还不忘回头拉了梁心恬一把。
梁心恬脸色惨白,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 此刻被拉着,也是心神不稳地麻木跟随。
刚刚,易淮川的那句警告,像当头一棒,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将她砸懵了。
签约时,易淮川告诫她的话,她自然记得。
不仅记得,还记恨。
“你在天志,想要什么资源都可以,也没人敢动你,但唯有一条不行。”四年前,易淮川将优渥的签约合同推至她面前,点出这句话时,手中的钢笔轻轻敲击了下桌面。
像是为后面的条款加重分量。
那会,她能签约在易氏旗下就已经很开心了,听到这般承诺,更是心花怒放。
自然也想不到后面内容有多震撼,只忙不迭地点头,摆出乖巧可人的姿态表态:“易总,您说,我都答应。”
易淮川收回钢笔,微垂着头,一边继续在文件上签字,一边轻启薄唇。
他出言的声音不重,却带着让人心悸的威慑力。
“梁思思,不要碰。”
短短六字,迎面砸来。
那时她的感受,不亚于刚刚易淮川对她的警告。
震惊,但更多的是嫉妒,内心的妒火陡然间着了,瞬间成了燎原之势,似要将她的胸膛烧穿。
她对梁思思,有着与生俱来的厌恶——抢了她的身份,还走了狗屎运与宛如神祗的易淮川有了婚约。
好就好在,那婚约是易家老爷子强压,并非易淮川自愿,故而她觉得自己可以努力一把。
但万万想不到,易淮川竟对梁思思是近乎于赤/裸/裸的维护。
她快要恨死了。
那时,为了在易淮川面前博得好感,她不得不藏好嫉妒,收敛了一阵子。
再然后,她渐渐发现是她太高估易淮川对梁思思的感情了。
易淮川不仅不在意他们传绯闻,还不让梁思思进圈,连话剧拿奖被报道都会撤掉,几近于封杀她。
虽然不知他的目的,但却如给她注入一剂强心针。
相比易淮川对她的捧,梁思思这未婚妻过得可太惨了。
于是,她尝试叫梁思思做她的替身,如果易淮川想查,一定能发现,但他从未关注过。
甚至前不久,在她故意设的局里,易淮川不但没责怪她,还对梁思思冷眼相加,让她内心的期望重燃起来。
否则,她前两天也不敢私自让人发梁思思碰瓷的通告。
就在她以为这一次也能顺利通过时,易淮川却兜头甩给她四年前的警告,如一盆彻骨的冰水,不仅浇灭了她心中高涨的热情与期待,还让她替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易总来了。”
“易总。”
“易总。”
在梁心恬胡思乱想时,客厅三两交谈的人一齐看向刚进门的他们,很快,不少人都迎了过来。
她赶紧回神,假装无事发生,与易淮川并肩而战,露出无懈可击的笑意,迎接众人倾羡的目光。
这边的喧闹,自然也引起了阳台上三人的关注。
“唷,易总来了。”王至新首先出声,顺着他们刚谈的话题延伸道,“我这部电影也会争取易总的投资的,思思小姐放心,资金方面不愁。”
梁思思应了声,目光跟随众人,投注在一起进门的那对男女身上。
一身黑色正装的易淮川挺拔矜贵,站在他身侧的梁心恬,一袭银色长裙优雅清纯,两人很是般配。
也只是一瞥,人群很快朝他们聚拢过去,挡住了她的视线。
梁思思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苏曼曼挽起了手往二楼去:“走,我带你去见见秦导。”
苏曼曼应该是怕她看到刚才那一幕难过,但实际上她没有。
在知道她在易淮川心里形象的那一刻,她就彻底从那段幻想的感情里抽身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所以别说是见到他跟梁心恬出双入对,哪怕这里是他们婚礼现场,她心里都不会有任何起伏了。
“我没那么脆弱。”梁思思侧头扫苏曼曼,目光干净坦诚。
是澄清,也是安抚。
苏曼曼紧了紧她的臂弯,配合着回:“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你污染眼睛。”
两人上了楼,苏曼曼朝二楼客厅的沙发抬了抬下巴,“秦夫人应该还在化妆,你在这等我会,我去趟洗手间。”
梁思思点头应允。
苏曼曼离开后,梁思思也没坐,小幅度地绕着客厅转了转。
这栋别墅装修得雅致清新,蓝白色调为主,很符合她的审美。
客厅墙壁上挂了几幅水彩画,不知是否出自大师,看上去十分舒服。
风格都是森系,内容皆为女孩与动植物,色调清新温暖,看一眼都觉得温暖治愈。
她很喜欢这几幅画,不免看得投入了些,甚至猜想这别墅的女主人一定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喜欢这些画?”
温婉和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梁思思下意识回头。
一位温婉的夫人正站在她身后——
她着一件浅绿色刺绣风衣,耳垂上一对小巧的翡翠耳环与之色彩呼应,蓬松的头发被挽起,加上她温和的五官与纤细的身材,温婉端庄的气质立显。
不知为何,乍一看这位夫人,梁思思便觉得亲切,就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点头,刚准备回话,就见对方忽然闭了闭眼,紧接踉跄了下。
梁思思一急,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吧?”
夫人重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脸色白了两分,语气却依旧温和:“没事的,低血糖,老毛病了。可能刚才化妆时间久了点。”
梁思思将她扶坐在沙发后,打开随身携带的手包,掏出一颗水果糖递过去:“吃了会好点。”
小巧的水果糖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很普通,甚至很怀旧,一片薄薄的彩色糖纸前后一扭,将一小粒白色糖果包裹其中。
夫人的目光落在她的手心的水果糖上时,有刹那的怔忪,随后她抬眸望向梁思思的脸。
“怎么了?”夫人眼里的惊诧太明显,梁思思不明所以。
夫人摇摇头,敛起表情,伸手拿过那颗糖,解释:“没事,就觉得你跟我一个侄女长得挺像的。”
梁思思刚就猜她是秦夫人,再听这话,更加确认。
“是有点像。”她不避不让,坦荡承认。
秦夫人将糖果拆开,放进口中,笑了笑:“你这孩子倒是好脾气,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到前厅去?”
梁思思点头,扶着她起身,往一楼而去。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糖?”
令梁思思没想到的是,秦夫人没继续她长相的话题,也没问她是谁,而是自然而然谈起了水果糖。
她如实相告:“小时候身体不好,也常常低血糖,我妈妈就给我备了水果糖。”
后来,她身体好了,妈妈去了,备着糖也成了习惯。
她是用不着了,倒是从小到大每次遇到过低血糖的人,她都习惯性送上一颗。
“你妈妈一定是位温柔的好母亲。”秦夫人赞扬。
梁思思垂眸,轻轻应了声:“嗯。”
虽然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但妈妈对她的爱和呵护从未少过,即便在妈妈临终之际,最后的交代还是让哥哥照顾好她。
说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也不为过。
“化好了?”两人刚走至二楼转角处,身着深蓝色正装的秦传明便迎了过来。
与报道上严谨沉稳的大导形象不同,面对秦夫人时,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眼里都是柔情。
明明梁思思就站在旁边,但他满心满眼全是秦夫人。
“嗯,化了好久。”秦夫人带着笑意回应。
两人一来一回间,秦导才注意到梁思思,他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后唤她:“思思。”
想必是苏曼曼跟秦导介绍过她,又或者是前两日的绯闻让她名声大涨。
“秦导,您好。”梁思思礼貌回应。
秦夫人紧了紧挽着她的手:“刚才我低血糖犯了,幸好她在。”
闻言,秦导眼里满是紧张和担心,赶紧过来查看。
梁思思很有眼力见地松了手,将秦夫人交由秦导,回二楼等苏曼曼。
小插曲就此过去,梁思思也没当回事。
直到宴会开始,她刚与苏曼曼到一楼,秦夫人就立刻迎了过来,温和的眉眼里是笑意,语气嗔怪却亲昵:“找你半天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快过来坐。”
苏曼曼碰了碰她的胳膊,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梁思思还未答,来找秦夫人的沈之瀚过来了:“妈,过去坐啊,都在等你。”
“嗯,我喊她们跟我一起。”秦夫人抬眸回视沈之翰,示意眼前的两人。
沈之瀚一瞥,目光落在梁思思的脸上时,表情凝滞了一瞬。
不用他说,梁思思也懂沈之翰为何有这种表情。
秦夫人在的一定是主桌,梁心恬作为她侄女肯定在,易淮川必定也在,她去确实不合适。
“秦夫人,祝您生辰快乐,我们坐那边。”她示意稍远一点的桌。
苏曼曼也附和道:“对呀,秦夫人,我们坐旁边,您快去吧。”
她们坚持,秦夫人虽然遗憾,也没强硬挽留,只与沈之瀚说:“之翰,那你过去照顾一下。”
沈之瀚一愣。
他压根不记得他母亲跟梁思思有任何交集,怎么他就招呼了一圈客人,他母亲就这般重视梁思思了。
再说今天这个场合,他照顾梁思思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呢。
更何况,就易淮川与梁思思之间的爱恨纠葛关系,他一点都不想沾。
他还没来得及推迟,就见刚从一众包围圈中出来的易淮川迈步过来。
沈之翰松了口气,心想以易淮川对梁思思的厌恶程度,一定不会同意两人同桌。
他的家事,自然是他自己处理更为妥当。
他正腹诽呢,便见易淮川静静望了一眼梁思思,随后对他母亲道:“伯母,之翰还是陪您,我过去照顾思思。”
易淮川的话,让站在这里的几个人全都变了表情。
反应最大的是沈之翰,他猛然侧头看向身边的易淮川,眼里的震惊仿佛两个弹簧球,直接跳跃了出来,难以置信地唤他:“淮川?”
苏曼曼闻言也是一愣,不过她下意识去看的,是梁思思。
她虽未开口,但眼里的疑问明显,就差把“怎么回事?”写在脸上了。
梁思思接收到了苏曼曼的疑问,不过她没法回复,因为她自己也很诧异。
易淮川居然开口说照顾她?!
这简直比易淮川允许让她进娱乐圈更令人费解。
过去四年,她照顾他的时刻确实不少,倒是真不知易淮川什么时候照顾过她。
虽不知易淮川目的,但她也只觉得可笑。
这样想,她还真的牵了牵嘴角,无声冷笑了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易淮川纳入眼底,因为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正聚焦在她脸上,专注且认真。
瞥见她的神情,易淮川心中那点期待瞬间落地,化作沉闷与烦躁。
讲不清那种感受,很陌生,也很不舒服,甚至还有点闷闷的痛感。
是他的先入为主让梁思思受了委屈,现在他愿意弥补,也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原以为她会感到欣喜,却没想到她以一种很不齿的表情来回应。这感觉就像你足够好意地捧着精心烹饪的食物放在她面前,而她看都不看一眼,就给掀翻在地。
易淮川从未受过这种冷遇,不气愤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过去四年,自己也曾因为误会这般对待过梁思思,心中的歉疚终于胜过不爽。
宴客厅中央,几人沉默而站,视线交错,各怀心思,场面甚是微妙。
他们要么是主人,要么是重量级嘉宾,此刻聚在一起自然吸引了宾客们的注意。
一时间,这里仿若变成了表演舞台,而宾客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则如一束束射灯,将几人放置在高光之下。
梁思思虽然喜欢演戏,但不喜欢被围观。
她抬眸,迎上易淮川沉沉的目光,开口地终结这场拉锯:“当不起易总的照顾,我们先过去了。”
谈不上礼貌,语气冷淡而疏离,根本不在意易淮川听后会是什么反应。
语毕,她拉了苏曼曼一下。
慢半拍的苏曼曼跟着过去,还处于消化不良的状态,小声确认:“所以,你刚刚是拒绝了易大总裁?!”
她表情呆滞,丝毫没有往日又美又飒的劲。
梁思思被她逗笑,反问:“难道你想让他照顾我?”
苏曼曼见她还能开玩笑,就知道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放下了。
语气激动地感慨:“我丢,我太爽了!本来只想看梁心恬打脸,没想到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苏曼曼眉飞色舞,恨不得手足舞蹈起来,梁思思拽了下她,拉着她按照此前的安排找到了两人的座位。
刚刚离得远,除了他们几人当事人,宾客们并未听到谈话内容,自然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能让易淮川主动过去交谈的人,也足以让桌上所有人好奇了。
所以这会,这桌客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梁思思身上。但到底是出身名门或者在上流圈子混久了的人,没人会当面八卦。
不过,有一人除外。
梁思思刚落座,王至新就与人换了个位置,坐在了她身边。
他也不见外,开门见山:“易总刚跟你说什么?”
他这一问,众人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值,虽然明面上大家该干嘛干嘛,但耳朵却纷纷如雷达,恨不得竖起来接收信号。
毕竟事关易淮川,没人会不感兴趣。
梁思思跟王至新也仅仅见过两面而已,虽然刚才聊得不错,但也没想到他如此自来熟。
她与易淮川的关系如何,毕竟是私事。
当初他们有婚约时,易淮川没对外公布她的身份,现在分了手,她自然也不想跟他牵涉过多,更何况跟外人说。
“没……”
她刚开了个口,便感受到身侧来了一道威慑力十足的身影。
熟悉的清冽的气息传来,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也逐渐逼近,随后低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麻烦换个座。”
梁思思一怔,下意识看过去——
一身黑色正装的易淮川立在她座位边,挺拔矜贵,气质斐然。他从年少时期就如此特殊,明明跟众人在一起,却仿若自带光环,永远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位。
此刻,他目光平平地望着她隔壁的王至新,话自然也是对着他说的。
梁思思收回视线,隔壁的王至新慢半拍地回头,在瞥清来人时,直接下意识起了身:“易……易总。”
同样震惊的,还有桌上的其他宾客。
易淮川在晏城什么地位,在场的无人不知,他的身价更是难以估算。
平日里参加商业活动,基本都是他的特助沈昊军代为出席,除非必要或者私交甚好,他才会亲自参加。
比如今天秦夫人的生日宴,完全是因为沈之翰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家能在这种场合下与他打个照面都是莫大幸运了,更遑论与他同桌共餐。
众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纷纷客气地打招呼。
“易总。”
“易总。”
甚至有胆子稍大些的,直接恭敬道:“易总,您坐我这,我去其他桌。”
甭管易淮川为何而来,既然大佬有需求,他们满足总不会错。
有人说话,场面就稍显热闹起来,王至新也从打听八卦被正主现场抓获的窘迫中回神,绕出座位,比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道:“易总,您坐。”
易淮川微微颔首,示意首桌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那边。”
王至新再顾不得八卦,点点头赶紧走了。
一整桌,除了梁思思与苏曼曼还安稳坐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场面颇为壮观,自然也显得她两人十分特殊。
大家在关注着易淮川的同时,也用余光在观察梁思思。
毕竟,刚刚在宴会厅中央,与易淮川交流的人是她。
在场的都是人精,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猜测着两人关系。
易淮川像是根本没发现桌上的异样,又或者他压根不在意,微微整了下西装一粒扣,坐在了王至新原来的座位。
紧挨着梁思思。
众人见他落座,也战战兢兢坐回原来的位置,纷纷正襟危坐,等着大佬发话。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易淮川那,苏曼曼用手肘碰了碰梁思思,眼神询问:?
右侧来自易淮川的存在感太强,梁思思干脆看向苏曼曼,同样眼神回复:?
苏曼曼是个急性子,碍于场合不对,她没直接发声,而是瞟了瞟易淮川后,找了个只有她们两人看得见的角度,用口型问:“他想干吗?”
易淮川想干吗,梁思思真不知道。
他们分手时,她故意说了重话,恨不得碾碎易淮川的自尊和傲气。
她知道,只有触及易淮川的底线,他才能真的同意分手。
很显然,她赌对了。
想过事后他可能会对付她,也想过他们今生都将老死不相往来。
但她唯独没料到的是,易淮川主动示好。
或许是被伤得太狠,又或许是单纯不信。
易淮川的所为,梁思思下意识的反应并非他求和,而是换了对付她的手段。
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自然是按兵不动最好。
思及此,她压根没理易淮川,往苏曼曼碗里夹了一块她喜欢的鱼子寿司,平淡道:“不知道,吃饭吧。”
她的动作并不大,但在静若寒蝉的桌上就足够明显了。
众人原本关注易淮川的目光,立刻转移至梁思思身上。
大佬都还未发话,她都动了筷子,这是作死,还是恃宠而骄?
刚刚被泯灭的雷达们,又纷纷开始工作起来,所有人都盯着易淮川,想知道他会责怪还是纵容。
只是,令大家遗憾的是,易淮川既没责怪,也没纵容,宛如没发现梁思思刚才的动作一般,拿起筷子,淡淡对大家道:“一起吧。”
他发了话,谁敢不遵从,于是整桌人按捺下好奇,纷纷拿起筷子进食。
不过,因为有他在,桌上的人毫无交流,大家都保持着该有的绅士端庄,不言不语优雅进食。
一时间,桌上唯有餐具的轻微碰撞声和众人细嚼慢咽的咀嚼声。
甚至连举杯庆祝的动作都没有,真可谓是纯吃饭了。
与他们的小心谨慎不同,梁思思倒是大方自如,丝毫拘束都没有。
不知为何,秦夫人生日宴的食物很对她的胃口,面前的几个菜,她都浅浅尝了一点。
最偏爱的是黑椒牛仔粒,即便在易淮川面前,她也伸了两次筷子。
当她第二次将牛仔粒放入面前的碟子时,旁边一直没怎么进食的易淮川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的举动让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在大家以为易大佬终于要说点什么时,只见他微微转动了桌面圆盘,将那盘黑椒牛仔粒正正好放在了梁思思的面前。
喜欢的菜品蓦然转到自己面前,梁思思一怔。
她偏头看了易淮川一眼。
易淮川做完这一切,什么都未说,甚至像没察觉她投注过来的目光,继续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偶然。
梁思思越来越看不懂他的迷惑操作,也没了食欲,干脆放下了筷子。
同样没有食欲的,还有主桌的梁心恬。
自易淮川主动去找梁思思那会,她的心就没静下来过。
尽管知道该隐藏好内心的想法,但嫉妒让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关注着易淮川的一举一动。
——他主动与王至新换座,就为了与梁思思坐在一起,现在见梁思思有喜欢的菜,还不动声色地帮她调换位置。
细心,温柔,体贴入微。
这样的易淮川,她何曾见过?
关键梁思思干了什么?!
她居然在易淮川调换了菜品位置后,就放下了筷子。
这般明目张胆不给易淮川面子,他居然也没生气,还陪着她结束了进餐,导致他们那一整桌人都提前结束了。
就因为易淮川的特殊照顾,梁思思直接变成那桌的主导人,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这样的殊荣,是她一直追求,但连边都未曾挨到过的。
嫉妒在她心中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胸膛。
她真的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明明前段时间易淮川对梁思思还是冷眼相待,怎么突然转变如此之大?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拉了拉身侧沈之翰的袖口,委屈开口:“哥,易总到底怎么回事?”
同样关注着那桌的沈之翰,也很想问易淮川怎么回事。
不过他比梁心恬更有行动力。
他轻轻拍了拍梁心恬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小声道:“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沈之翰的电话,是打给沈昊军的。
易淮川性子冷,身边没什么知根知底的人,要说能够交心的,除了他这个朋友,也只有他的特助了。
所以,易淮川为何有今天反常的举动,问沈昊军准没错。
另外,他觉得最初在别墅门口,易淮川对梁心恬那句警告也别有深意,他身为哥哥,不得不多为妹妹考虑。
毕竟他常驻国外,梁心恬还要仰仗易淮川照顾。
电话很快接通,沈之翰也没绕弯子,直接将易淮川对梁思思态度转变的事点了点,问:“昊军,你实话告诉我,是淮川跟梁思思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有其他事?”
比如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动了些手段,适得其反。
“沈少,您知道的,易总做事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沈昊军的态度不卑不亢,沉着应答,但丝毫线索都未透露。
沈之翰不死心,旁敲侧击:“他对梁思思不会来真的吧?”
“沈少,我只是工作助理,私人感情的事,您可以直接问易总。”沈昊军的滴水不漏,成功终结了此次的通话。
电话这头,什么都未打探到的沈之翰悻悻地往回走。
电话那头,望着手中刚刚拿到的资料的沈昊军,叹了口气。
有些人着急的太早了,而他们易总的追妻路……似乎也更加坎坷了。
第19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雅致的别墅客厅里,宴会接近尾声。
待秦导夫妇挨桌感谢后,众人起身离席。
易淮川刚被沈之翰叫走了, 他们这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齐齐动身预备离开。
这场景有些好笑, 如同年少时的课堂, 因为班主任在大家都提着口气正襟危坐, 现在班主任离开,大家松懈下来的同时, 恨不得拔腿就跑。
梁思思只知道以前的自己,因为在意易淮川,所以很怵他。却不知,原来他在外人眼里,也是如此难以亲近并威严甚重的人。
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 梁思思也预备离开。
她刚起身, 便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思思。”
梁思思闻声回头, 温婉端庄的秦夫人正微笑着朝她走来:“思思,刚才的事谢谢你,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秦夫人太客气了。”这种事梁思思并非第一次做,自然不敢托大接受秦夫人的谢意,委婉拒绝,“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更何况这些年她过得一直单调,不用微博,微信里也仅有几个常联系的人, 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用手机。
她实在不擅长与手机联系人维护关系。
“你别多想, 我就是觉得你给我的水果糖味道挺好的,想找你要个地址。”秦夫人被拒绝也温温和和的,脸上的笑意不散,语气柔软缓慢,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
一时间,梁思思心中微动。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总觉得秦夫人某些方面很像已经离世的妈妈,讲不清是温和的笑容,还是对她的善意,再或者只是因为那颗水果糖产生的联想。
“好的,我回头把地址发给您。”
她破了例,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秦夫人脸上的笑意加深,成功加上了梁思思的微信:“我听老秦说,你们在同一个组,有时间我去南城看你们。”
她还未回应,又一道声音插进来。
“思思,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也加个微信先。”王志新走过来,直接将手机杵到梁思思跟前,直率坦荡,“我回头把本子发你看看。”
有一就有二,梁思思不得不与王志新也将微信加上了。
易淮川刚回来,就瞥见这样一幕——
穿着浅紫色连衣裙的梁思思正笔直地站在偏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细碎的光,漾了点柔和的笑意在里面,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认真聆听,偶尔交流。
谦虚、优雅、漂亮,好似亭亭而立的细叶鸢尾,让人惊艳。
明明还是她,却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不似在他面前柔顺乖巧,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相反她变得自信大方,眼里轻悠悠的光芒虽低调,却怎么都掩藏不住。
他们分开不过几天而已。
易淮川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她原本就如此耀眼,还是分手后她有了改变。
刚刚,她与秦夫人,还有王至新交换了微信。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社交举动,却叫他心里生出些微妙的感受。
他记得很清楚,订婚后不久,他从国外出差回到半山墅,梁思思很是惊喜,但同时也有点委屈。
问他:“淮川,你为什么都不回我信息?”
他习惯凡事简单高效,有事就是电话,甚少看信息,更别提回。
他也是这样回的。
那时候梁思思还有少女的娇羞与执着,将自己的微信联系人点开,摊在他面前,试图争取:“打电话我怕影响你工作,你看我特意为你下的微信,联系人也只有你。”
那时,他是她的唯一,连微信联系人都是。
而现在,她轻而易举就将无关重要的人存了进去,他不再是唯一,成了之一。
或许不久后,她还可能将他拉黑或者删除,他就被迫从她微信联系人里消失。
思及此,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感在他心里弥散开来,讲不清是他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梁思思提分手的时候,他没在意。
他释放善意梁思思不齿的时候,他也没在意。
唯有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个认知——他的未婚妻,真的离开他了。
心中那点涩意忽然变成恐慌,顺着血液冲进四肢百骸,让他有种抓不住的失控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
或者说,他不喜欢梁思思离开他。
前所未有的认知,在见到梁思思转身往外走的这一刻达到顶峰。
第一次,他没有理智分析,也没有科学决断,而是凭借本能追了上去。
梁思思跟秦夫人道完别,就去别墅外找刚去拿车的苏曼曼,还未出门,鼻翼间便传来熟悉的清冽味道。
无需多想,凭借本能,她也能判断来人是谁。
这是今晚第三次,易淮川主动靠近她。
梁思思不知原因,但前不久突然得知的真相让她对易淮川的信任降到负无穷大,于是本能有点不适,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不过她并未因此加快脚步或者刻意远离,依然按照自己的步调往外走,仿若对身侧靠近的人无所察觉。
梁思思无所谓,不代表屋里屋外的宾客们无所谓。
易淮川与梁思思的并肩而行,很快成为本场宴会最后一个围观爆点。
“易总来的时候,身边不是梁心恬么?”
“怎么感觉易总对梁思思很不一般?!”
“可网上不是说梁思思是苏总的绯闻女友么?”
“你自己就在这个圈子,绯闻也信?不管梁思思跟谁关系匪浅,现在最难堪的,难道不是那位么?”
不明所以的宾客们小声交流,目光在往外走的那一对以及还留在屋内的梁心恬身上流连。
天生对目光感知能力很强的梁心恬,现在恨得心肝都在颤抖。
她满心期望在宴会上坐实他与易淮川关系暧昧的传闻,也渴望借机与他拉近关系,为此她精心打扮、耐心等待,却不想结局完全背道而驰。
易淮川不仅警告了她,还三番五次对梁思思做出呵护举动,现在还主动与她一同离去。
他做的如此明显,让她的颜面何在?!
宾客们落在她身上的微妙眼神,仿佛一根根的小刺,密密匝匝地扎在她的身上。
自她出道以来,就没如此难堪过。
就好似她被丢在大街上被人评头论足,说的还是写侮辱与鄙夷的话,叫她恨不得戳瞎那些人的眼睛,撕烂那些人的嘴。
许是心中的愤怒之火烧尽了她的理智,她顶着心中那股气,直愣愣地看向身侧的沈之翰,道:“哥,我助理有事走了,你能不能让易总送我去机场?”
沈之翰一愣。
他垂眸,匪夷所思地看了梁心恬一眼。
她低着头站在他身边,看不清神情,但一只镶钻的贝壳手包被她抓得紧紧的,白皙的手背上都能看见青筋。
可见她现在情绪多不稳定。
沈之翰自知这事是他办坏了,不由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劝道:“恬恬,哥送你吧。”
她这个妹妹,清纯漂亮,善良乖巧,就是不知为何一门心思都在他兄弟易淮川身上。
易淮川优秀归优秀,关键是根木头,根本不懂爱,更何况还有个挂名未婚妻。
在他得知梁心恬的心思时,就劝过她,但怎奈她不但不听,还越挫越勇。
不得已,他也只能多为两人创造点相处的机会。
但今天,绝对不行。
“哥。”梁心恬一改常态,抬眸委委屈屈地望着他,水润的眸子里是满是执着。
亭亭玉立的姑娘,因为他的失误,现在委屈又难过,就差哭出来了,谁受得了这个。
沈之翰心下一软,头疼地摸了摸右耳的黑钻耳钉,叹了口气:“算了,你跟我来。”
“谢谢哥。”梁心恬露出清甜的笑容,柔柔地望着沈之翰,一改刚才的萎靡。
就好像池塘里的水仙花,因为有了雨露,立马鲜活过来。
沈之翰还是更喜欢开心的梁心恬,也轻笑了下,朝外面偏了偏头:“我让淮川捎你一段。”
梁心恬高高兴兴跟着沈之翰往外走时,梁思思也终于抵达别墅走廊。
苏曼曼让她在这等,梁思思不得不停步。
夜幕低垂,三三两两的人要么已经离开,要么还在别墅内逗留,走廊上唯有她,还有身侧存在感十足的易淮川。
郊区的山风吹来,别墅花园里的草木晃动起来,也拂动了梁思思的裙摆。
离得近,裙摆擦到易淮川的裤脚,像是在黑夜里的一种无声邀请。
梁思思有点尴尬,往边上让了一步。
距离拉远,即便裙摆还在飞扬,却再也碰不到易淮川了。
易淮川始终垂眸盯着那片飘荡的裙尾,从彼此纠缠到彻底远离,他的目光渐重。
梁思思故意远离的小动作,像一枚小小的针,在他心脏最软的地方轻轻刺了下。
他侧头看她,轻声发问:“去机场?我送你。”
梁思思望着天边沉沉的夜幕,没给他一丝目光,语气里有暗嘲:“易总这么闲的么?”
那枚小小的针,再次进攻,又刺了他一下。
闷闷的痛。
夜幕下的梁思思,像开在黑夜里的玫瑰花,漂亮高洁,却浑身带刺,让他无从下手。
再没了往日,他一出现,她便自动迎过来的场景。
那枚小针又往里推了推,疼痛感更强了一层。
“我回老宅。”他敛了敛神情,淡淡答。
言下之意是——顺路。
“淮川,你回老宅?恬恬要赶飞机,你们刚好顺路,捎她一段?”
易淮川刚回应,沈之翰走了过来,应该刚好听到他刚才的话,顺着发问。
闻言,梁思思只觉得可笑。
梁心恬应该是怕今晚的风头被抢,掐准时机想压她一头。
可惜,易淮川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提议送她。
不过,她懒得管,像是根本没听到沈之翰的话,面上丁点反应都没有。
依然笔直地立在那望着远方,长裙垂地,优雅漂亮。
慢一步赶过来的梁心恬,自然看到了夜幕下的梁思思。
但她只是微微带着笑意立在几人之间,目光盈盈地看着易淮川,不言不语,恬静乖巧。
她在等,也在赌,赌易淮川对沈之翰的在意,远大于梁思思。
输了这么久,她总要当众赢一局。
心中的期待满胀,她在等易淮川点头,或者轻轻应一声。
届时,她看还有谁敢看轻她。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思及此,她扫了眼不远处独自站着的梁思思,露出友善的笑意,轻轻问:“姐姐也去机场吧,要一起吗?”
她的话,让梁思思一怔。
原本,她只想做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易淮川送梁心恬也好,不送也罢,全与她无关。
现在梁心恬硬要把她拉进来,她如果还如以往被动挨打,那也太枉费苏曼曼今天带她来参加宴会了。
梁思思转了个身,微微抬眸,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定定地望向易淮川。
四目相对,易淮川静静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有情绪流动。
“易总。”她轻轻唤他。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易淮川便沉沉发声,仔细听,语气里还有些微急切。
“不是因为顺路,是我想送你。”他道。
第20章
话音落下, 场面静了一瞬。
三人齐齐望向易淮川,沈之翰震惊,梁心恬呆滞了一瞬, 梁思思眼里闪过疑惑。
而易淮川则始终凝视着梁思思,好似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不愿错过一般。
片刻, 梁思思敛了敛情绪, 找回自己的节奏。
“哦, 顺不顺路,都与我无关。”她口吻淡淡的, 轻而易举便揭过了易淮川刚才的话,“我是想说,还请易总跟我保持距离,否则被狗仔发到网上,可就说不清了。”
语毕, 梁思思便朝已经等在别墅门口的车走去, 丝毫未管她的话会让剩下三人如何作想。
“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没欺负你吧?”
梁思思刚上车,驾驶座的苏曼曼便一脸警醒地问, 犀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扫射。
“我哪里那么脆弱。”梁思思扣好安全带,语气随意平和,确实不像被欺负过后的样子。
苏曼曼悻悻地收回目光,启动车子:“谅那对狗男女也不敢。”
车子一路向前,梁思思拿出手机,打开某宝,找到自己常买水果糖的店铺, 往她刚刚离开的别墅下了一单。
“对了。”苏曼曼打转向灯,进入大道,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知道易淮川今晚为什么反常吗?”
梁思思正在填地址,闻言头也没抬,回得敷衍,“为什么?”
“我刚拿车的时候接到企宣部负责人的电话,他说易淮川那边也查了绯闻来源。我猜那狗男人应该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了。”苏曼曼扫向梁思思,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梁思思输入地址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继续操作,语气随意又淡漠:“随便吧。”
反正他知不知道,会怎么想,都跟她无关。
“梁思思。”见她表情无波无澜,苏曼曼连名带姓叫她,语气感慨且夸张,“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哎。”
梁思思轻笑了下,付完款后又将店铺地址发给了秦夫人,才收起手机。
她抬眸,还未回应,苏曼曼已经变了语气,严肃凌冽:“既然这样的话,你老实交代替身是怎么回事。”
梁思思微微一愣。
在王至新戏中饰演替身的场景出现在脑海里,易淮川、梁心恬、王至新挨个闪过。
这件事她想起过好些次,每次忆起都会钻心的痛,但很奇怪,这一次她平静许多,对当时的感触和细节都记不清了。
就好似,那件事只是她听过或者看过的一个故事,无关与她,自然对她也没了影响。
以至于她连提都不想提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帮梁心恬替了一段戏,王导因此发现了我。”她避重就轻地阐述,顺带强调了因祸得福的结果。
怕苏曼曼紧追不放,她干脆换了个话题:“曼曼,你有时间能不能帮我租个房子?”
现在的她,彻底离开了易淮川,工作也进入正规,该为以后打算了。
“怎么,嫌我那不好啊?”红绿灯档口,苏曼曼刹车,偏头揶揄。
梁思思一噎,白了苏曼曼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曼曼拨了拨头发,豪气万丈地道:“租房有啥意思,咱要力争买房。”
梁思思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家,但这些年她半工半读,后面签在百鸣演话剧的钱,不久前也一次性给了梁家,暂时她是买不起房了。
所以先租一个比较符合她的现状。
梁思思沉默间隙,苏曼曼挑眉:“钱不够?那不是事啊,只要你在《最佳演员》活到大结局,房子不就来了么,所以暂时别考虑这些。”
红灯跳转绿灯,苏曼曼一脚油门下去,性能良好的跑车发出轰鸣声。
梁思思偏头看她,心中微动。
这场景似曾相识,那日她从半山墅搬出来,苏曼曼接她的是这辆红色跑车,也一样丢下了掷地有声的话。
那时,苏曼曼让她忘掉易淮川重头开始,她以为自己做不到,但时间给了她答案。
她可以。
现在,苏曼曼让她活到大结局。
相比感情,在事业上她底气足了许多,于是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点头:“好,我活到大结局!”
*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秦夫人生日宴会的郊区别墅门口。
梁思思丢下无情又暗讽的话便离开,一袭浅紫色长裙的她一步一步走远,长裙摆动,在她的脚下生出漂亮的花。
背脊挺直,步伐坚定,漂亮的背影透出坚韧优雅的风骨,如历经寒冬绽放的细叶鸢尾。
易淮川的视线一直聚焦在那抹纤细的背影上,直至消失不见。
他立在别墅走廊,目光沉沉如海,叫人读不懂里面的情绪。
半晌,他垂眸,连晦涩未明的情绪都掩藏起来后,仿若无事发生一般,迈步离开。
见他要走,沈之翰才从梁思思留下的错愕中回神,急忙喊了声:“淮川。”
易淮川径直往外走,没理会。
“反正梁思思不需要你送,你送下恬恬吧。”
如若不是见身侧的梁心恬状态实在不对,沈之翰也不会上赶着请求易淮川。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哥哥,是知道梁心恬小时候吃了太多苦心理脆弱,很担心她承受不了今晚接二连三的打击。
闻言,易淮川驻足。
他回头,往沈之翰这边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轻轻挥动了下手臂,什么东西在夜空中沿着抛物线飞了过来。
沈之翰下意识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车钥匙。
他匪夷所思地望向易淮川。
“车送你,人,你自己送。”易淮川的语气淡漠凉薄,像十二月的冬雨,淋在了人心上。
他连梁心恬的名字都未提,好似他根本不认识她。
沈之翰心头一紧,连渐渐远离的易淮川都顾及不上,下意识看向梁心恬。
果然如他所料,梁心恬眼眶泛红,死死咬着嘴唇,瘦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
“恬恬,哥送你。”沈之翰箍上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明天还有工作,不要影响情绪。”
梁心恬一言未发,被动地跟上沈之翰,目光投注在梁思思离开的位置,漆黑的夜掩盖了她眼里的愤恨光芒。
*
翌日下午,南城《最佳演员》的分组讨论室里。
梁思思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着工作人员刚发的《年少时光》的剧本片段,一身淑女装的梁心恬走了进来。
“早上好,给大家买了点早餐,来晚了。”她接过助理手上的两个高档包装袋,放在讨论桌上,略带歉意地道。
从事演艺行业的,基本上都是夜猫子,讨论室的工作人员确实没几个吃了早饭。
闻言,大家都对梁心恬投去感激的目光:“梁老师真贴心。”
在瞥见包装袋上的Logo时,众人更是惊叹不已。
“梁老师的早餐居然桃源斋的,太大方了吧。”
“难道不是心意吗?桃源斋可是会员制,排队要很久的。”
对此,梁心恬只是清浅一笑,在梁思思身边优雅坐下,口吻随意:“大家喜欢就好。”
语毕,她侧头看向梁思思,“对了,思思姐吃了没?”
梁思思翻动剧本的手一顿。
她其实挺无语的,从小到大,梁心恬喜欢演她自然懂,也从不干预。只是不理解的是,她为何有事没事都把她拉入其中。
好似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戳她一戳,非得找她不痛快。
以前,她都是忍让逃避,但梁心恬却越演越烈。
思及此,梁思思回视她,淡淡回应:“昨晚睡得挺好的,早上起得早,吃过了。”
她说完也不管梁心恬,继续看剧本了,自然也没看到瞬间僵了笑容的梁心恬。
梁心恬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昨天的生日宴会,易淮川对她警告与视而不见,让她又气又恨。
那种明明很在意,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整夜都处于崩溃边缘。
直到凌晨,她才勉强合眼,于是睡过了些。
起来以后,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重燃斗志,梁思思居然又旧事重提。
昨晚那口本就没怎么顺下去的气,顿时又上来梗在心间,梁心恬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拽着裙摆,才没有崩状态。
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在梁思思面前失态。
最后她也拿过剧本假装看,才能勉强不让人发现异样。
但是,心中对梁思思的憎恨翻了倍。
早饭结束,负责这组的编导介绍情况:“我们《年少时光》这组要演的,是前女友找到男主大学那场,因为是PK,剧情稍微改动,让两个女性角色的戏份平衡了下。
一个是男主的前女友周小锦,另一个是现女友夏青青。
基本人设不变,周小锦与男主是高中同学,内向成熟;夏青青是男主的大学同学,热情活泼。
秦导来之前,你们可以先商量下角色分配。”
这本子,梁思思几年前详读过,知道这两个角色侧重点在那里——
周小锦偏向内心戏,没多少台词,甚至连肢体动作都少,更多的是眼神表达,难度大不说,演不好还容易败观众缘。
相反,夏青青就讨喜多了,只要不是太夸张,注意把握住心理变化,就能演好。
当初她一开始去面试的是周小锦,秦导夸赞她有灵性的也是这一角色。
但也不知秦导如何考虑的,在她演完试镜片段后,忽然又让她临时加了一场夏青青的戏。
那时她被梁家压榨,急需经济来源,为了能进组挣钱,连原因都没问就答应了安排。
演完后,秦导当即拍板将女主角夏青青的角色给她。
这也就有了梁心恬在《年少时光》出演夏青青的后话。
两个角色,完全是不同的演绎方向,一个是向内收,一个是朝外放,自然是第一个更考验功力,但如果演好了,收效也是远远大于后者的。
比如当年饰演夏青青的梁心恬,如今成了顶流。但饰演周小锦的女演员齐夏,当年就拿下最佳女演员奖,如今早就成了年轻实力派演员的代表。
更何况在现在节目里,周小锦的戏份从女配调整至双女主的分量。
梁思思还沉浸在思绪中,已经调整好状态的梁心恬先一步开口。
“我想挑战一下自己,饰演周小锦试试,思思姐不会介意吧?”她面露微笑,态度很好,柔柔地望着她,有商有量的样子。
自编导开始介绍剧情开始,前方一排摄像头就工作了,梁心恬这时候问她,她能说什么?
说不行,她想挑战周小锦?
不用想,也知道节目播出后,弹幕上会发多少她脸大的字词。
看样子,刚刚她的回击让梁心恬越挫越勇了。
其实演什么角色,梁思思真的不太在意。
与她来说,每个人物都是一段短暂而珍贵的人生体验,能否将一个角色塑造好,才是她在意的点。
而一部戏或者说一段戏是否好看,对手的配合同样重要。
如果每个演员只想着自己出彩,那最终呈现效果不会多好看。
在专业问题上,梁思思并不想计较太多,点头答应:“可以。”
“既然两位都同意的话,我们来走一遍戏。”编导起身,带两人到外面的彩排现场。
这场戏的地点是在大学宿舍外面,前女友周小锦在男主白子非生日当天来找他,想要解释清楚当年分手的隐情并重修于好,而此时白子非刚刚与夏青青确认恋爱关系。
三人在校园相遇,展开了一场对手戏。
配合她们的男演员就位,第一遍戏走了起来。
“子非。”梁心恬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望着不远处牵着梁思思手的男演员,喊了一声。
男演员与梁思思同时抬眸看过去。
不得不说,梁心恬这几年确实有好好修炼演技,至少她现在比几年前好了不少,但还是太放了,没能将周小锦的隐忍用眼神表达到位。
人在戏中,梁思思也顾忌不到许多,她侧眸看向刚刚确定关系的男友,睫毛颤了颤,眼底的疑惑流露出来:“子非,你朋友?”
“周小锦。”
男演员望着她的眼睛,回得浅淡,但眼里的情绪却复杂。
在剧中,梁思思是知道男演员有个伤害过他的前女友周小锦的,他们谁也没想到过周小锦会主动找过来。
梁思思冲他笑了笑,语气开朗:“那你们聊聊,我先回宿舍。”
说话的同时,她试图从男演员手中抽回手,但男演员没松,眼神坚定:“一起。”
梁心恬的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眼神暗了暗。
“卡!”
三人正演着,秦导忽然出现,看了看梁心恬,又点点梁思思,“你们俩换个角色,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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