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喜欢最强的十三年 > 4、零五年七月七日
    我有时不太承认是五条悟激发了我的胜负欲。


    他总是像是嘲讽歌姬前辈一样嘲讽着我,刺激得我越战越勇,每天上操场第一句就是“五条快来和我打架”。


    他也一如既往地说:“你太弱了,和你打不痛快。”


    我这个时候已经摸清了他爱吃甜品的习惯,于是拿甜品诱惑他:“我给你买蛋糕!”


    他摸着下巴看着我,我说:“两块。”


    他讨价还价:“三块。”


    “三块就三块——诶诶诶?你别偷袭!”


    “我赢了!”他神采飞扬地说,“记得我的三块蛋糕,要巧克力慕斯和芝士蛋糕。”


    我有点气急败坏:“你不讲武德!”


    他蹲着身子,拿手指戳了两下我的脑袋,用新奇的语气说:“为什么会觉得咒术师会讲武德啊?”


    我给他戳得往后仰去,一把拍开了,立即有学有样开始偷袭。


    只不过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后来我发现夏油杰的体术要稍强一些,便和这位同级生建立起了深刻的友谊,我帮他写报告,他帮我训练体术。


    在夏油老师的教导下,我的体术进步飞快,等到六月份的时候,已经能够轻松地反制硝子。


    硝子托着下巴看我手舞足蹈,笑道:“光是打败我可不行呀。”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近期的目标是打败五条。”


    边上的五条悟笑得惊天动地,好像在笑我不自量力。


    但我确实以此为目标,不断地提升自己。


    自从那次之后,再碰上多咒灵的任务,我们都会分头合作,来比一下赛。


    我通常是最后一个解决的,一身狼狈地回到集合点,便被他们笑着说像是刚从垃圾堆里出来。他们以为我是在催眠了咒灵之后辛辛苦苦把它祓除才会弄得一身咒灵血,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一边用体术殴打他,一边用术式干扰它的大脑。


    咒灵没有大脑。所以这项训练任务很是困难。我只能摸索着给硝子下术式时得到的脑电波数据来寻找咒灵类似的数据,然后控制术式来改变。


    我坚信我的术式不只有“安眠”和“深睡”两个功能。说不定我是通过控制精神力来掌控别人的睡眠呢?


    然而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


    我确实、根根本本的是一根安神香。


    术式除了“安眠”和“深睡”,没有其他的用处。


    我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五条悟和夏油杰飞速成长,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关系越来越熟稔,常常结伴而出,任务也多是两人完成。


    硝子加入了医务室,穿着白大褂在伤患之间来来往往。


    每个人都在训练自己,好像只有我被排除在外,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校园。


    因为我只是一个三级咒术师。


    还没有能够独自出现做任务的机会。


    但我深谙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找来的这个道理。所以在某天五条悟和夏油杰出去做任务、硝子被医务室叫走之后,我向竹谷老师打了报告,出了高专。


    这个时候是七月份。


    正是夏天。新宿的街头热浪滚滚,咒灵攀附在人类身上,桀桀怪笑。


    我在路阻石边上站了一整天,对每一个我看到的咒灵施加术式。


    量变最终会引起质变。我相信在某个时刻我会突然领悟术式的原理,然后开发新的运用。


    后来接连好几天,我都保持着这项活动。


    在某个极其普通的时刻,我不小心走神了一下,术式加在了普通人身上,他眼神立即涣散,我一个激灵,赶紧撤除术式,然后不知怎么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人突然又清醒了过来,往前走着。


    我有些疑惑,确定自己刚才施加的是“安眠”而不是“深睡”。但那个人确实呈现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状态。


    也就是说,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情急之下,我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了。


    为了确定是不是我在无意中使用了“深睡”,我又重复了好几遍刚才那个行动,有些人突然倒下了,我又赶紧运用“深睡”让他的大脑重新活跃。而有些人在短暂的恍惚之后更加清醒。


    那天的傍晚,黄昏时刻。我记得那场宏大的落日,橙红色的圆日一点一点消失在高大的灰色建筑物之后,地平线上的光芒绚烂耀眼,晚霞红艳艳地占据天空,着上红色与浅蓝的白云翻滚着。


    那天漂亮极了。


    而我抓住了我的灵感。


    我也为此兴奋,没忍住在路阻石边上转了个圈,然后突然看到人群对面站着个高个子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个可丽饼,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勺子,正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绿灯亮起,他穿过斑马线与人群,站到我面前,疑惑地说:“睦月,你在表演跳舞吗?”


    我给他分享喜报:“五条!我刚才发现了我的术式的衍生!”


    他来了点兴趣:“说说看。”


    我给他描述了一下那些人的反应,然后说:“我觉得我能够混淆人的神智。虽然有点后遗症,但是是好的后遗症。研究一下说不定我能去当间谍!”


    他纳闷地问:“当间谍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可以?”


    我为自己的进步而高兴,而他大概是被可丽饼分走了注意力,所以并没有打击我。


    我们相安无事地走了一段路,然后我突发奇想,抬头问他:“六眼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放下勺子,想了一下,说:“每天,不管你睡着还是醒着,你都能接受到无穷无尽的情报。远处的人在尖叫,近处的人在说话,世界上各地的咒灵生成与消弭。你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消息灌进你的大脑,只能接受,无法拒绝。”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很淡,慢慢地说着,没有一丝情绪。


    我没料到六眼对他来说负担大过好处,一时间有些发愣,走了一段路才问:“那,没有应对措施吗?既然是透过眼睛得知的信息,能把眼睛遮起来吗?还是说这样没办法看到路?”


    “当然没办法啦。”他笑着说,“眼睛毕竟是眼睛,六眼虽然特殊了一点,能够洞察咒力,却也不是什么都看得到的……像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六眼闭上了之后,也就看不到了。”


    所以他才没有把眼睛遮起来,只是日复一日地承受信息轰炸。


    我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又走了一会儿,我们路过一家眼镜店,我看了一眼店内各种各样的眼镜,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被迫停下脚步,问:“干嘛?”


    我说:“墨镜怎么样?”


    “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墨镜啊。应该可以减弱一点效果吧?而且并不妨碍看路。”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们俩走进眼镜店,一会儿过后他戴着一副墨镜出来了,有点新奇地走在路上。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这人有点像个盲人。


    他走路七拐八拐,这里探探那里踢踢,乱七八糟没个章法,我始终在边上走着,不紧不慢地,偶然抬头看到天色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渲染成深蓝色的一片,唯有远方一点带着红的白苟延残喘。


    天已经黑了。


    前面的五条悟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戴墨镜的情况,腿又长,走起路来比我快了不知道多少,一下子将我甩在了身后。


    不过他最终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停了步,站在红绿灯前面,把垃圾袋子扔进垃圾桶,两只手放在口袋里,和我一样看着天空。


    我走到他边上,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开口说:“很晚了。”


    我说还好吧?只是六点钟而已。


    红绿灯亮了起来,我们挤在晚高峰的人群里往前走,他在前面开道,回过头来问我:“睦月,你姓什么?”


    我说:“我没有姓。”


    他有点惊讶:“哦?”


    但是没有再继续问了。


    好像几个月之前那个捅人肺管子的人脱胎换骨了一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礼貌。


    我心里感叹着:夏油杰的教育真成功。


    也许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我不置可否地想。


    不过这种看着一个人改变、成长的感觉很奇妙,见证一段历史什么的。岁月是很神奇的东西。


    我始终这么觉得。


    直到现在都这么觉得。


    “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问。


    他无所谓地回答道:“随便你啦,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加敬称,这个那个的麻烦死了。”


    我跟在他身后说:“这是表示和人亲疏程度关系的,悟。”


    他念叨着:“杰,硝子,睦月,歌姬,冥冥……”


    “你是例外啦。哪会有人一上来就叫别人的名字的,刚开始肯定要客气一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尊重,玩熟了之后才能叫名字。就像我和杰那样才是正常的。”


    “咦,麻烦——”


    后来我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从字句中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大概在这个时候,我好像就已经喜欢这个人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还恶劣满身,既没有长成现在这般看似轻浮实则靠谱的模样,也没有长成高专后期那带着点刺头的温柔和少年意气,这个时候他尚处于学习的阶段,尚且拥有很长一段空白,尚且不知道如何去爱与被爱。


    我怎么会就喜欢上了呢?


    喜欢是这个时间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正如时间是世界上永恒浪漫的事物。


    我永远弄不清楚理由,永远不知道远处的未来和悠久的过去,永远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热爱着这个世界。


    但我确确实实,一直这么做着。去喜欢、去热爱、去拥抱。


    我觉得自己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飘窗之下,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合上只看了从四月份到七月份的过去的日记,靠在窗边应了一声。


    新入学的虎杖悠仁小朋友还喊着:“老师!”


    我同样大声回答:“怎么了?”


    底下有另一道声音跟我重叠在了一起,带着点笑意,有点欢快,听着很愉悦。


    “怎么啦,悠仁?”


    我往下望去,底下的人正好从廊檐下走出来,抬头看向我。


    这个穿着教师制服、嘴角带着点笑意的青年逐渐和零五年那个直白尖锐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撞进我的眼眸。


    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又有点不像。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逐渐将他打磨成如今这个智慧温柔的模样。


    于是我恍然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能够如此长久。从懵懂无知的少年期到冷静客气的成年期,我已经坚持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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