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思归 > 20-36
    第21章 孽缘

    眉姑姑知道她已经听懂了, 云翎脸上的错愕还没有散去,便要冲出宫门,“我要去找她!”

    眉姑姑伸出手臂挡住她去路, “如今新殿还未修整好, 贵妃娘娘现下歇在含章殿, 那里可是陛下的寝殿, 公主即使去了,恐怕也见不到人。”

    云翎气红了眼,“嘉禾是睿王兄未过门的妻子, 皇兄他怎么能占为己有!”

    眉姑姑正色道:“公主慎言, 陛下可不是您能随便非议的,即便您是陛下的妹妹, 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您也要掂量掂量!”

    嬷嬷见情形不对,连忙拉住云翎,云翎指着眉姑姑道:“好, 你不让我去见嘉禾, 那我去见太后总可以吧!”

    眉姑姑体贴地为她让出了道,看着一众人追出去,对身边宫人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我们走!”

    仁寿宫,高太后听云翎说完, 脸色骤变, 拍案怒声道:“简直欺人太甚!”

    云翎拉住高太后的胳膊, “母后, 我们还是赶紧去把嘉禾接回来, 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高太后斥道:“糊涂!她被立为贵妃之事,已经阖宫皆知, 此事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她在李思归寝宫一整夜,即使她清白还在,我也不允许这样的女子做翃儿的妻子,做我的儿媳!”

    云翎摇头,“可嘉禾是被骗去的,我宫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她们拿皇后的名头骗她前去,她是无辜的。而且睿王兄深爱嘉禾,若是被他知道了,他怎么受得了!”

    高太后也惟有在听到李翃的名字时才有些动容,她默了一瞬,“翃儿哪儿都好,只有一样比不过李思归,那就是不如他心狠,若是这夺妻之恨能让他的心变得冷硬起来,这也算是她如今唯一的用处了。”

    云翎在高太后膝下长大,对她一向敬爱有佳,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母后竟然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母后,儿臣求您,嘉禾也是爱着睿王兄的,这关乎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高太后已经失了耐心,“你莫要再说了,哀家心中自有主意。她是翃儿未婚妻之时,哀家自然会护着她,可如今她是李思归的女人,与我们有何干系!”

    云翎脸上流下泪来,也不顾及礼仪,夺门而去。

    云翎走后,高太后变了脸色,对文嬷嬷道:“马上请太师入宫,李思归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哀家便让他尝到苦果!”

    文嬷嬷道:“太后是打算?”

    “皇帝言行有失,百官弹劾!”

    可高太后这话音刚刚落下,宫人便在门外通传道:“启禀太后,宫中眉姑姑求见。”

    高太后皱眉,“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眉姑姑走了进来,恭敬向高太后行礼道:“参加太后。”

    高太后一向看她不顺眼,不单是因为她曾在静贤皇后宫中当差,另有一桩旧事一直是高太后的心结。当年静贤皇后为太子妃时,她为齐王妃,而当时的皇后因为她在府中惩罚齐王通房之事,命她进宫,罚她跪在宫门口,丢尽颜面,而那个监掌之人,正是林如眉。

    高太后冷声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眉姑姑不卑不亢,“我来是有要事要专门同太后讲,还希望太后摒退左右。”

    文嬷嬷见她这般嚣张,替主子出声道:“太后面前,竟敢称“我”,即便你是这宫中女官,在太后面前依旧是奴婢,岂能如此不顾尊卑!”

    眉姑姑笑了笑,“莫要动怒,只顾着拿规矩说事,难道就不想听听我来的目的。既然太后无意让人出去,那好,我便直言了,陛下命我来送的是睿王谋反的证据!”说罢,便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函。

    高太后脸色一变,命其余人退下,文嬷嬷已经将东西拿了过来,只听眉姑姑道:“太后您慢慢看,作为睿王的母后,这上面的字迹您应该是认得的。陛下说了,这只是拓本,只是若有人想拿一些不必要的事让陛下烦心,陛下不介意拿出这书信原件让满朝文武好好过目一番。”

    高太后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去。眉姑姑见目的达到,“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等殿门关上,高太后将手中信件撕的粉碎,“竖子!贱人!一个个都来欺侮哀家!”

    文嬷嬷想劝又不敢上前,只能低声道:“太傅那里?”

    高太后突然泄了气,“他竟然将一切都算准了,拿翃儿的事与我做交易,我若真的找人弹劾他,翃儿那里又当如何!”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小瞧了他。”

    文嬷嬷突然想起一人,“那皇后那里,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

    高太后只觉头痛欲裂,“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苏氏那贱人早就背叛本宫,投诚李思归了。几次三番,她都不过是与哀家虚与委蛇罢了!”

    文嬷嬷道:“如果是这样,她一个庶女却在皇后的位置上,嘉禾姑……萧氏出身高于她,皇上又不惜一切手段把萧氏弄到手,她皇后的位置必然岌岌可危,太后何不顺势利用一下?”

    高太后良久没有回答,陷入沉思。

    含章殿,嘉禾躺在榻上一直未醒,朦胧间她只感觉到遍身如火烧,似乎有人将她扶起,靠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苦涩的药汁喂到她的嘴里,她本能地抗拒,喝进去的一些也全都吐了出来。

    那人毫不在意地给她擦拭,他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什么,胸膛起伏带着怒气,而后有人为她换了衣服,冰凉的手指执着湿热的绢帕不断擦拭她的额头,脖颈,手心。

    嘉禾只觉眼皮沉重,如何也睁不开,她只想起昨夜,她抓住李思归的衣袖,“放过他,求你……”

    李思归道:“你拿什么来求我?”

    她心底嘲讽一笑,早在她过来时,他不是早就算好了一切,她一无所有,唯有自己,而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在他的注视下,她的手解开了身前系带,衣衫一件件落地,可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并无欲念,他将外袍脱下,披在她的身上,而后伸出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引着她一步步走向寝殿。

    李思归将她按在床榻上,自己躺在榻上另一侧,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合上了眼睛,而似乎觉察到她在看自己,他闭着眼睛道:“你若是想做些别的,也未尝不可。”

    这一夜,她心绪不宁,一直睁着眼睛,无声的僵持着,也许是来时冷风夹雨,受了风寒,不知何时身上起了热。

    她身上衣衫被汗湿透,又有人给她换了一身干爽的寝衣,过了半晌她才醒来。

    她睁开眼,看着榻前坐着的男人,才恍然觉得,原来昨夜的一切并不是梦,李思归见她醒了,握住她的手,嘉禾下意识便抽了回去,李思归怔了怔,倒也不再勉强,从宫人那里接过一碗清粥,“折腾了这么久,吃点东西。”

    嘉禾对他还是有些抗拒,转过头去,李思归将瓷勺执在手里,不紧不慢道:“你若是不肯喝,我便只好亲自喂你了。”

    嘉禾转过头来,见宫人听到这句话都低下头去,她看着那些宫人,李思归命人都退下,她气恼地将碗接过来,喝了一口。李思归这才满意,依旧看着她。

    嘉禾低头瞧见自己身上衣衫已经换了,想起那个宽阔的胸膛,“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李思归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猜出她心中所想,有意逗她,“你昨夜都已经答应留在我身边,又何必在意是谁换的衣服呢!”

    嘉禾将碗塞回他手里,“真的是你。”

    “咳咳咳……”,殿中竟然还有人,云姨从屏风后走了过来,“这里还有个老人家在,你们两个人说些话的时候,记得顾虑一下。”

    李思归也不再瞒她,“是宫人换的,你可以放心了。”

    嘉禾这才缓了脸色,云姨将手中药方递到李思归手里,却对着嘉禾道:“你受了风寒起热,又不肯喝药,只能用温水擦拭退热。这位皇帝陛下一早便让人接我进宫,如今你也醒了,这汤药喝上两日,病症便可消除了。”

    虽然云姨站在李思归那边的人,可毕竟曾经救过她,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多谢云姨。”

    云姨轻笑,“你好好的便好。”

    这时宫人突然来通报,“陛下,曹大人求见。”

    李思归对嘉禾道:“我还有事,这粥快凉了,我让宫人再去换一碗,你要记得喝了。云姨,你先留下陪她说说话。”

    李思归走出内室,云姨看着嘉禾靠坐在床上的模样有些凄苦,不免劝道:“从他第一次将你带到我那里,我就看出他对你十分上心。他虽有王妃,不过不提也罢。他既对你动情,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留在身边。他不是多情之人,还有些无情,一旦动心,待你必然也是极好的,可后来我却无意中知道,你竟然是睿王的未婚妻,我便知道他要选择的路有多艰难,但他是李思归,想做的不择手段也会做到,这对你而言,是缘也是劫。”

    嘉禾嘲讽一笑,缘?怕是孽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李思归计划成功,但两人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男主行事风格有些趋近反派,是由于他成长的环境影响的,只是想尝试写不一样的故事。《花杀》求收藏,男主真反派。

    第22章 相处

    含章殿前殿, 李思归同曹佑良道:“明日早朝,朕便会封你为相,到时候与高党的抗衡便落到卿的肩上了。”

    曹佑良是李思归一手提拔上来的, 为人刚正不阿, 李思归对他颇为信任, 更重要的是, 他对高太师有着深仇大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仇恨更能让人倾尽全力的。

    李思归又想起一事,“淮阳太守一案疑点颇多, 朕觉得十有八九乃是冤案错案, 这件事由你暗中调查,有了眉目便来禀告朕。”

    曹佑良拱手道:“微臣遵旨。”

    李思归点了点头, “你先退下吧。”

    此间事了, 李思归抬脚往内室走去,云姨已经离开了,嘉禾却还是和他走时一样, 靠坐在榻上, 眼神落在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听见脚步声,她抬起眼眸,怕他又要问询, 便直接道:“粥我已经喝了。”

    李思归自然而然地坐在榻边, 伸出手去摸在她的额头上, 嘉禾避无可避, 只能任由他触碰, “好在不烫了。”

    嘉禾受不了他的脉脉温情,她和李思归不应该是这样, 可她更担心的是李翃,嘉禾揪住他的衣袖,“睿王那里,你究竟会拿他怎样?”

    听到“睿王”二字,李思归眸中冷凝,语气却是尽量平淡,“你若是希望他安好,便在我的面前少提起他的名字。”

    嘉禾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是我……”

    这话没头没尾,李思归却道:“这话,我也想问你。我自幼便看尽人间冷暖,从不对人动情,可你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不是圣人,我也有心。”

    这样情深义重的回答,让那些倾慕他的女子听了,怕是会感动的落泪,可她,如今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她有怨,却难有情。

    嘉禾自嘲地笑笑,“早知道,从在恒安王府遇见你,我便会躲你躲的远远的,那些事情何曾会难倒你,是我多此一举。”

    “怕也是迟了,当年在船上时,你就不应该……”

    他话未说完,便又收了回去,嘉禾不解,“船上?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我听不懂?”

    李思归有自己的骄傲,有些事在他心底藏了几年,而在别人心里却连湖上的一丝涟漪都不如,他自然不会再提起,“既然你想不起来,那便是不重要的事。你不是想知道我会如何处置李翃吗?答案很简单,你希望我对他如何,我便会如何?”

    嘉禾听不懂,“你的心思太深,我猜不出。”

    李思归将她拉进怀里,嘉禾惊慌之下,手紧紧揪住他的前襟,李思归的脸逼近,“我既然已经答应你对他不会以谋反罪论处,便会说到做到。只是,若是我让他回来,你该如何面对他?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见到他不是更痛苦?还是说,你希望我对他不计前嫌,许他一世荣华富贵,再赐给他一位宜室宜家的王妃,嗯?”

    听到王妃二字,嘉禾心头钝痛,她是没有回头之路了,可她还没有那么伟大,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娶别的女人。

    李思归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逼迫太过,“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在我身边,有些事情我愿意退让。我也允许你现在心里还想着他,可我希望不要太久。”

    嘉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过身躺下,“我累了,想睡了。”

    李思归从她身后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这宫中你可以随意走动,只是须得眉姑姑陪着你,并非我让她监视你的言行,而是这宫中太过复杂,难保不会有人起了歹念。”嘉禾不说话,李思归便继续说道,反正他知道她在听着,“太后和皇后那里,你不必走动,更不必和她们请安。你若想要,这皇后的位置,随时可以给你。”

    嘉禾想到苏荷那个女人,她的声音有些闷,道:“她好歹也是跟你一场,和你共患难过,你不必为了我抛弃元配,我担当不起。皇后的位置,我也受不起。”

    李思归道:“这世上和我共患难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都要留在身边不成?每个人都有他们该去的地方,我不会亏待他们,但也不会亏待我自己。”

    这一两日,嘉禾都养在含章殿,李思归忙完朝中事务,便会过来看她,她若是不肯吃东西,李思归每次都有法子让她把饭吃下去。甚至到了晚间,李思归也如同寻常夫妻一般,过来就寝,两人躺下时虽是楚河汉界,可每到清晨,嘉禾总会发现自己靠在他怀里。

    她是真的怕李思归,她怕他算尽人心,到最后连自己也不能逃脱,如今她“身陷囹圄”,也唯有一颗心,是不受他掌控的。

    嘉禾的病好了,李思归便要她出去走走,不要每日闷在寝殿里。可她害怕走到哪里,都有人背后议论她,从睿王的未婚妻成了新皇的皇贵妃,她只想逃避。

    可李思归却不让她如愿,他命人备好衣服,要宫娥为她梳妆打扮,李思归是知道她的喜好的,一身素锦,纤腰高鬟,钗上的流苏垂至颈畔。宫娥蹲下为她整理裙摆,这么多人侍候,皇帝在一旁等候,在别人眼里,自己倒真有宠冠后宫的贵妃派头。

    等宫娥整理完,李思归走上前来,将那夜她还回去的香囊,系在了她腰间佩带上。嘉禾也不反抗,不过一个东西而已,她身上这些有哪一样不是他的,多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思归一如既往将她的手握住,两人远远看上去,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御花园里,也无甚风景可赏,她只希望不要遇见任何人。

    只是真的走出来,嘉禾心中还是舒了一口气,天气微凉,嘉禾的手指更凉,李思归牢牢握住,他们二人就这么走着,谁也不说话,只是越不想看见什么,越会来什么。

    苏荷也没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思归和萧嘉禾,他们二人一个龙章凤姿,一个倾国倾城,多么般配,她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中有些苦涩,退无可退,她只能含笑行礼道:“见过陛下。”

    李思归只“嗯”了一声,嘉禾觉得难堪,不愿同苏荷行礼,苏荷笑着问道:“听闻贵妃这几日病了,现在看来倒是好多了。”

    嘉禾淡淡道:“多谢挂念。”

    苏荷知道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便道:“臣妾先告退了。”

    嘉禾看着苏荷有些落寞的身影,对李思归道:“陛下不觉得自己待人太薄情了吗?”

    李思归道:“我倒是希望,你待李翃比我更薄情。”

    嘉禾存心挑他的错处,“是陛下自己说不许我提起睿王,怎么陛下自己倒是提起来了?”

    李思归失笑,“是我言错,你对我的话倒是记得清楚,希望是每一句都清楚。”

    边关的风沙漫天,却有人站在帐外,任由风沙在脸上划出细小的伤口。

    李翃心如死灰,“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祁英一身铁甲站在他身后,从他奉命潜在睿王府为细作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从一开始,静贤皇后收养了几个孩子,本是为了有一日倘若李思归遇到危险,我们可以以假乱真。到后来,你开府之后,她便安排我到你身边。”

    李翃不住地笑了起来,“这些年,本王对你的信任又算什么?”

    祈英对他算是有愧,可他此生的忠诚都交给了静贤皇后,交给了李思归,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告诉李翃,“萧姑娘,已经是陛下的贵妃!”

    李翃怔在那里,良久才艰难地转过头来,他眼眸中染上血色,“你说什么?”

    “皇上已经下旨,封萧姑娘为皇贵妃,距今已有十日,是我让军中的人都瞒着你,我怕你……”

    可祁英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翃一拳打翻在地,李翃泄愤一般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祁英截住了他的拳头,吐出口中血沫,劝道:“放手吧!你是斗不过李思归的,他和你不一样,他的心是被仇恨的血液浇灌的,他的智谋城府非一般人所能及。”

    “你要我如何放手,嘉禾如今被他禁锢在深宫中,母后她们亦是举步维艰,我根本没有后退之路。”

    “你是太后争斗的根源,只要你不再去争,太后那边也会偃旗息鼓。至于萧姑娘,她已经是皇贵妃,如今你再怎么做,你们两个人也不会回到过去。”

    李翃却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然后呢,我继续做我的富贵王爷,我心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李翃站起身,他身形有些摇晃,“你若是爱过一个人,便知道这世间最痛的,也莫过于被人夺去所爱。”

    李翃的话被边关的风吹远,祁英只能听见,“她是爱我的,她还在等着我回去娶她,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是李思归,这一切都是他,他已经夺走了皇位,为什么他还不肯放手,他是故意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人,不论是谁,他都会这么做……”

    祁英看着李翃倒在了地上,连忙奔过去,却见他口中吐出血来,忙唤人来,几人将他抬入帐中。

    第23章 绿绮

    可边界所发生的一切, 嘉禾丝毫不知,她在寝殿中看着李思归着人送来的一张古琴绿绮,眉姑姑道:“这张古琴是陛下专门派人寻来的, 听闻贵妃娘娘琴技出众, 也唯有这把绿绮与娘娘才堪相配。”

    嘉禾仍旧不悲不喜, 含章殿里的宫人都习惯了她安安静静的样子, 李思归走了进来,眉姑姑行礼过后带着众人离去。

    李思归道:“这琴不喜欢吗?”

    嘉禾看了那琴一眼,“陛下对我的喜好如此了解, 又何必问我。”

    “大夏的女子爱琴, 便如同男子爱刀剑一般,我自然要给你最好的。这绿绮得来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嘉禾想起在清兰殿时, 那些明显不是云翎喜好的东西, “你上次让人送给云翎的那些,也是为了我?”

    李思归微微笑了笑,“便是那时让你觉察出我的心思吗?”

    嘉禾扭过头去, “我又不是傻子, 云翎不擅音律,那琴虽不如这张绿绮,但却也是上好的古琴。”

    “总算不是明珠暗投。”

    嘉禾见他承认了,原来自己那时候真的没有猜错。

    李思归撩起衣摆, 坐在案前, 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琴身, 手指轻拨, 一曲《凤求凰》从琴弦中溢出。

    嘉禾再度听闻这首曲子, 竟有些恍惚,她与李思归初识时, 便是被这琴声吸引,也是这曲《凤求凰》,那时他白衣清冷,整个人透着孤独落寞还有些脆弱,也许便是从那时起她对他就没有设防过。

    而现在坐在琴案前的男人,玄衣冷眸,这琴弦更像是他手中的棋盘,他可以自由掌控,天下权力居于他手,翻云覆雨。

    李思归看着她道:“这曲子是母后生前最喜欢的,她说是父皇喜好琴棋书画,经常弹了给她听。自从她逝世之后,我便不常弹起。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这曲子,你可喜欢?”

    听到他这般直抒胸臆,嘉禾愣了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才道:“你自己喜欢就好。”

    李思归注视着她,轻声道:“过来。”

    这口气不像是命令,倒像是男女之间的狎昵,嘉禾不动,他便僵持着,嘉禾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走了过去。

    李思归牵着她的手,要她坐在自己身前,将她的手指放在琴弦上,彼此间挨得太近,李思归说话时便在她耳畔,“弹给我听。”

    嘉禾抵抗,“这曲子我不会弹。”

    李思归便握着她的手,拨动着琴弦,可一人不配合,这曲子弹出来断断续续,李思归将下巴抵在她颈畔,“那我便做一回师傅,好好教你”。

    这哪里还是弹琴,分明是调情,嘉禾羞怒,倏地转过头来,唇却碰在他下巴上,李思归也顿住,微凉的手指扶住她的下巴,吻在她唇角,温热的触感让他沉迷,他的手指沿着她纤细的脖颈下移,嘉禾原本已是愣住,待发觉过来,连忙挣脱。

    她拎着裙摆,往内室走去,李思归追了上去,从她身后抱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我也是个男人,面对喜欢的女子无法坐怀不乱,你已经留在我身边,我会等你愿意的那一日。”

    做了他的贵妃,那些事也只是迟与早而已,可她仍旧在心底抗拒。她能为了李翃,在那个风雨之夜如壮士断腕一般献祭出去,可到了平静的时候,她却想一推再推,只要他不主动提起,她巴不得装聋作哑就这么一世过下去。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李思归待她如新婚夫妻那般,一同就寝,一同进食,他在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她的生命里,慢慢拭去李翃的那些痕迹。

    无法回答,嘉禾只能答非所问道:“你不是赐我一座新的宫殿吗?我何时搬过去。”只要不是每日朝夕相处,她愿意搬出去。

    李思归也不急于一时,顺着她道:“还在修整,你还要在这含章殿住些时日。我并不想将你圈禁在这寝殿里,你若是觉得寂寞,朕可以让云翎过来陪你。”

    嘉禾侧身问他,“你既然对我这么好,为何不能对他也仁慈一些?这些日子他究竟好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不奢望和他在一起,可我奢望他活着,祈求他平安康健。”

    李思归脸色立刻冷了,“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别说和他旧梦重圆,就连你想着他朕也不允许。只有你对他越冷淡,朕才可能对他越宽容,你明白吗?”

    嘉禾恼他如此蛮横,也早就忘了他皇帝的身份,抬起手来巴掌欲挥过去,却被他拦住,嘉禾同他拉扯起来,身上衣衫凌乱,可她一个柔弱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嘉禾只能认命地收手。李思归气也消了,松开她,又替她仔细整理衣襟,嘉禾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性子。

    皇帝和贵妃如今相敬如冰,是整个含章殿都知道的事,准确的说,是贵妃单方面不再理会皇帝,这几日她一句话不说,李思归几次问她话,她都沉默以对。

    到底是李思归让步,有意缓和二人关系,主动道:“你想回将军府看看吗?朕可以陪你回去。”

    嘉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的愿意让我出宫?”

    李思归嘴角微微扬起,“君无戏言。”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女子难有出宫机会,嘉禾还是有些心动了。

    李思归毕竟是皇帝,出宫的仪仗便已经是十分盛大,更何况身为皇帝,还要避免各方明枪暗箭,禁卫军统领魏延带队随同,将军府的街上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

    嘉禾身上披着素色斗篷,从御辇中被李思归扶下来,再度站在将军府门前,却已经变了许多,崔氏站在门前被李嬷嬷扶着,眼眶微红,嘉禾走上前去,将崔氏一把扶住,眼中也有泪珠打转,“舅母……”

    李思归一身墨蓝色常服,但周身的气场却强大的让人不敢直视,崔氏躬身行礼,“妾身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李思归让人将崔氏扶起,“崔夫人不必多礼,贵妃想回府看看,朕便陪着她一道过来,都是自家人,不用过于拘束。”

    可他虽这样说,崔氏却不能真的托大将自己当作长辈,两人被迎了进去,魏延派禁卫将将军府围的水泄不通,确保李思归安全。

    正厅里,崔氏命人上茶,李思归倒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并不拘礼,将茶饮了一口,夸赞道:“果然好茶。”

    崔氏恭谨道:“陛下不嫌弃就好。”

    李思归知道嘉禾回来定然是有许多话要对崔氏说,便对嘉禾道:“你不是想回自己的院子里看看吗,让崔夫人陪你过去吧,朕在这里等着你。”

    素心苑里,一切如旧,崔氏道:“听闻你被陛下封了皇贵妃,我便知道你很难回来了,但这院子我仍旧派人每日打扫,只盼着你回来的那一日,不会有任何的陌生之感。”

    在这个世上,崔氏是少有的真心待她之人,嘉禾感激道:“舅母……”

    崔氏不愿在她面前流泪,笑了笑,“你今日回府,我还以为是听岔了。走,咱们去屋里坐着,外面太冷,仔细冻着。”

    卧房里,嘉禾看着那关着的窗户,当初离开时,她和李翃便在这窗前话别,如今望过去,似乎还能回忆起当初的那些情景,可却物是人非。

    崔夫人站在她的身后,心疼道:“这些日子你清减了许多,皇上他待你可好?”

    嘉禾不愿让她担心,“他待我很好,舅母不用挂念,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也没有瘦很多。”

    可崔氏又怎么能放心呢,明明是睿王的未婚妻,却被他的兄长封了贵妃,谁都看得出是皇帝横行霸道,可朝廷上下却无人敢拿此事来说道。

    最重要的是,崔氏知道嘉禾心中爱的是睿王,做了皇帝的女人,和睿王便是再无可能了,她心中是否满腹委屈,崔氏想到便落下泪来。

    嘉禾劝道:“舅母你身子不好,莫要再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舅母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忧思郁结在心,长此以往便是病根啊。”

    嘉禾苦笑,“我哪里会那么不堪一击,即便是留在不爱的人身边,我也不想一直为难自己,人活下来,终究还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崔氏点点头,“皇后那里,可有为难你?你可要小心谨慎一些。”

    崔氏自己没有经历妻妾之争,可如今嘉禾在宫里,她怕嘉禾被那些宫斗暗害。

    嘉禾道:“我与她并无来往,想来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过多交集吧。”

    崔氏有心无力,当初嘉禾和李翃的婚事,她还能找李翃以长辈的身份说些什么,可她见了李思归便觉得此人不易亲近,她实在不敢和他多说话,更何况她一介臣妇,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帝王呢。

    仁寿宫,高太后知晓李思归带嘉禾出宫,便命人去将皇后召来。

    苏荷有些胆战心惊,高太后的手段狠辣,她是知道的,她怕那宫里等着她的是高太后蓄谋已久的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喜欢的小伙伴继续支持啊

    第24章 醉酒

    苏荷跪在殿中, 高太后像是有意晾着她,一直不曾出来相见,到她的双腿已经麻木难忍之时, 高太后才在几名宫人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

    苏荷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高太后也不让人扶她起来, 依旧让她跪着, 道:“今日哀家找你来, 不想听那些虚的说辞,哀家也不是傻子,知道你现在是彻底背叛了哀家为皇帝做事。自从你当上皇后, 雯儿便不知所踪, 想必是被你灭了口吧。”

    苏荷不敢回话,只听她继续道:“你以为, 你傍上李思归这个靠山, 便可高枕无忧了吗?”

    苏荷道:“臣妾不敢。”

    高太后嗤笑一声,“以往你在哀家面前都是自称奴婢的,如今当上皇后, 倒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苏荷快要支撑不住, 只能先稳住她,“不管是奴婢也好,臣妾也罢,苏荷从来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哪里又能做主呢, 不过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哀家可是听说, 皇帝从不曾到你的宫殿就寝, 一直歇在含章殿, 含章殿只有萧氏在,你身为皇后, 却有名无宠,你以为你这份荣华富贵又能到几时?”

    苏荷闻言脸上带着一丝忧思,高太后倒是十分满意,命人将她扶起来,苏荷坐在梨花木椅上,轻轻捶打自己的双腿,“太后希望我怎么做,还请明示。”

    “萧嘉禾是哀家相中的儿媳,却被李思归强占。现在萧氏得宠,说不定哪一日便有了身孕。”高太后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苏荷的反应,见她果然脸色微变,“你是皇后,难道不应该想想办法如何在她之前有个孩子傍身,即便皇帝想废黜你的后位,怕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苏荷心道: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苏荷哀愁道:“可我容貌寻常,皇上从不曾去我宫里……”

    高太后唤了一声,“文嬷嬷……”

    文嬷嬷道:“皇后娘娘莫急,这事自然有解决的法子。”

    等苏荷走后,文嬷嬷迟疑地问道:“奴婢怕这女人又在敷衍了事。”

    高太后道:“哀家看得出苏荷对李思归有情,但哀家就不信萧嘉禾独占宠爱,她的心中没有嫉妒过。”

    文嬷嬷道:“但愿她真的能为太后您做事。”

    “说起来也是,这萧氏竟然真的得了李思归独宠,哀家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生的便是一副祸害样子。翃儿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如今她怕也放不到心上了,可惜了翃儿一片痴情。”

    文嬷嬷道:“也不知道睿王殿下如今在边关如何了。”

    高太后叹了口气,“自从李思归扶持曹佑良与哥哥作对,朝中势力大多数已经臣服于他,我只怕我为翃儿筹谋再多,也比不过他在前朝的那些动作啊。”

    “如今皇帝的后宫里只有两位,太后何不让自己人进宫,若是怕皇上猜忌,可以多选些人入宫,掩人耳目。”

    高太后道:“我不是他生母,他如今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又哪里肯听我的。”

    文嬷嬷笑了笑,“难道太后您忘了,当初静贤皇后未曾生育皇子时,当时的皇上一直被臣下以子嗣之事要求广开后宫吗?”

    高太后道:“倒是可以试试。”

    嘉禾从崔府中回来,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李思归批阅完奏折,便回了寝殿。

    眉姑姑命人备好晚膳,便退了出去,房中只留嘉禾和李思归两人,李思归执箸为她布菜,嘉禾看着碗里的菜慢慢摞成小山一般,“我吃不了这些。”

    李思归这才停手,“你舅母不是说你消瘦了吗?总要补回来,才能证明我没有苛待你。”

    嘉禾想起他们离开时,舅母握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可李思归明明已经离得很远,却还能听见。

    知道她在想什么,李思归缓缓道:“你若是修习内功心法,也可以在十米之内耳力过人。”

    嘉禾望着他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明明身手不凡,野心勃勃,却都掩藏在看似毫无欲/望的一袭白衣之下。嘉禾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从登位之日起,她好像就没再见他着过白衣。

    李思归悠悠道:“我还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书法,每日习惯午睡片刻……”

    嘉禾脸色一红,“谁想听你说这些?”

    李思归也笑了笑,“那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嘉禾心中一黯,面上却并不显露,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李翃的安危,可她也知道,只有她不问,李翃才会更安全。

    今日李思归陪她回府,又和她说了那么多话,两人之间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前几日两人虽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话都不说。今夜倒是有些不同了,嘉禾侧身躺在里侧,李思归给她掖了掖被角,便隔着锦被搂住她,这帷幔之中倒有了些静谧。

    ——————————————

    含章殿,李思归坐于大殿龙椅上看着祁英派人送来的边关战报,宫人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李思归头也不抬,道:“让她回去吧,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宫人有些为难,“皇后娘娘说,她有要事求见。”

    李思归顿了顿,“宣。”

    苏荷带了一名宫人进来,行礼道:“见过陛下。”

    “何事?”

    “臣妾准备了一些点心,特地送来。”

    李思归看了周围人一眼,吩咐道:“都退下吧。”

    等到殿内只剩他二人时,苏荷跪下道:“陛下,昨日太后召见,要我想方设法诱惑陛下,早日生出子嗣。”

    李思归倒是不觉得奇怪,高太后被逼急了,总喜欢做些无用之事来惹出风波。

    苏荷见李思归沉默不语,忙道:“陛下放心,苏荷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定不会威胁到萧姑娘的地位。”

    李思归却道:“你为朕做事,朕也不会亏待了你。只要你想离开宫里,朕随时可以派人护送你离开,这一生都不会受金钱所扰。”

    苏荷听闻此言,心中却并无欢喜,她正犹豫该如何拒绝,宫人禀道:“陛下,贵妃晕倒了!”

    李思归面色一变,将手中奏折放下,快步往寝殿而去,苏荷松了一口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寝殿里,太医正在为嘉禾诊脉,见李思归匆忙过来,不知是该行礼还是,李思归止住他的动作,“贵妃怎么了?”

    太医道:“陛下莫要太过担忧,娘娘大概是平日里有些气血不足,方才又情志过极,这才晕了过去。臣已经为娘娘施针,现下再开个方子,为贵妃娘娘调养一番。”

    嘉禾躺在床上已经醒来,李思归坐在榻边,“可好些了?”

    嘉禾恍若未闻,李思归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嘉禾偏过头去避开他的触碰,李思归这才知道她晕倒的根由怕又是和他有关。

    “怎么了?”

    嘉禾冷冷道:“陛下既然言而无信,又何必来问我呢!”

    “你不说,朕又怎么会知道?”

    嘉禾带着怨气,“李翃病倒已有十日,为何你从不肯告诉我,我说了,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但我要他平安。”

    李思归淡淡道:“原来是这事。朕答应你的都已经兑现了,他之所以病倒是身体有恙,而非朕所为,你总不能将一切都推到朕身上吧!”

    嘉禾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就不再同他辩驳。今日她听闻李翃病倒的消息,惊怒之下便晕了过去,现在也不知道李翃究竟有没有好些。

    可她的心事全都藏在脸上,又能瞒得过谁,李思归柔声道:“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更何况,边关尚有你舅舅在,他也不会看着李翃出事。”

    嘉禾不再说话,李思归看着殿中跪着的宫人,心中却有了些怀疑。

    含章殿前殿,李思归对眉姑姑道:“李翃病倒之事宫中没有几人知道,如今却传到贵妃的耳朵里,怕是有人故意传递消息。”

    眉姑姑道:“难道是高太后有意挑拨?”

    李思归否定道:“她若是知道了,又怎么可能这么沉得住气。”李思归转过身来,“在贵妃身边的这些宫人,都去审查一遍,务必找出走漏消息之人。另外,不要让贵妃察觉,免得她多想又伤了身子。”

    眉姑姑在宫中多年,此事不到晚间便有了消息,她将一张信笺递给李思归,“确实如陛下所料,是一名宫女所为。贵妃晕倒时她便将这信笺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损毁便被发觉了。”

    李思归将那信笺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时愣住,口中吐出两个字道:“祁英……”

    大殿里,李思归看着那封边关奏折上的字迹,又看着已经有些褶皱的信笺,讽刺地笑了笑。

    宫人道:“陛下,贵妃娘娘不肯服药,还饮了许多酒。”

    李思归绕过屏风,见她自饮自酌,坐了下来,将她手中的酒樽夺去,“你这么喝,可还顾念自己的身子?”

    嘉禾夺了过来,“不要你管!”

    “我陪你喝。”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下一章应该有事发生。

    第25章 绮梦

    李思归平素不喜饮酒, 非是不能,而是这总让他想起一些不快的过往。

    李思归浅浅啜了几口,嘉禾却豪迈的多,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一刻却被呛到, 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思归轻轻拍在她的背上,对外间道:“去弄些醒酒汤来。”

    嘉禾一把抓住他的手,摇晃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肯放我出宫?”

    李思归将她耳畔垂落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 温柔道:“你说呢?”

    嘉禾确实醉了, 这些话她清醒时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因为她知道, 李思归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嘉禾松开了手, 又要喝,李思归却抢先一步,将那酒杯握到了自己的手中, 嘉禾去抢, 恰好落入他怀里,李思归将人一把扶住,四目相对。

    嘉禾有些醉意朦胧,连反抗也不曾, 坐在李思归的膝上, 脑袋轻轻晃了晃, 似乎想将眼前的人看清楚, 是她在做梦吗, 李翃正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唇畔带着笑, 她想起李翃曾说过的,“等我回来,便会娶你。”

    她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纤细的手指捧住男人的脸,轻轻附了一吻过去,男人有些怔住了,问道:“你真的愿意吗?”

    嘉禾笑了笑,眼眸里水汽氤氲,多了平日里没有妩媚之态,李思归喉结微动,幽深的眼眸里暗流涌动,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帷幔如波浪一般摇曳,呜咽与低吟藏在了深深的夜幕之中。

    平日里早朝李思归从不耽搁,他一向严于律己,也不需人唤醒,今日却不曾起身,实数罕见,宫人在殿外轻轻唤了几声,“陛下,陛下……”

    昨夜缠绵过后,两人便沉沉睡去,但李思归自幼习武,比一般人警觉的多,这外间的细微响动足以李思归转醒,床帐昏暗,他轻轻捏了捏眉心,而后侧过身去,在嘉禾的额上落下一吻,嘉禾轻哼一声,却并未醒来,他唇角挂着笑意,将她的被角掖了掖,而后起身下床,看着床榻下凌乱的衣衫,他又回眸看向帐中。

    李思归吩咐道:“等贵妃醒了,备好温汤。”

    只是嘉禾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嘉禾头有些痛,怔怔地盯着一处,似乎许久才明白过来如今自己还在宫里。她微微一动,身下有些酸涩,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中午,她竟和李思归……

    宫人道:“娘娘,已经备好了温汤,您可先在寝殿中沐浴一番。”

    嘉禾伸手将眼眸盖住,“出去。”

    那些人不敢违拗,便都退了出去,嘉禾看向床畔放着的干净寝衣,她抓起披上,赤脚走在地上,殿中好像还有酒气未曾消散,她的脑中只有荒谬二字。

    李思归下朝之后便换了一身常服,回到寝殿之时,嘉禾正靠在浴桶中似乎睡了过去,她不让人进来,旁人也不敢打扰。李思归站在浴桶前,伸手在水中撩了一把,尚有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李思归轻声道:“你要泡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

    嘉禾醒了过来,瞧见李思归就这样看着自己,她脸色涨红,“你……”

    后面的话却被李思归突然俯身一吻吞了回去,他的手撑在浴桶两旁,“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抱你出浴。”

    嘉禾侧首,即便两人已经把最亲密的事做过,她还是无法淡然,“你转过身去。”

    李思归倒也不想为难她,从善如流。

    嘉禾换了一身寝衣拥着锦被靠坐在榻上,李思归拿了布巾过来,“你这一头长发还没干,过来,我帮你擦。”

    嘉禾自己把布巾夺过去,一头青丝拢到身前轻轻擦拭着,李思归道:“我们已是夫妻,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也是应该的,你是在害羞吗?”

    “你明明知道我醉了酒……”

    李思归轻声道:“是我心急了,只不过昨日那般情境……”

    嘉禾恨声道:“趁人之危。”

    李思归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他解开腰封,衣襟大开,嘉禾如临大敌一般,“这可是白日……”

    李思归眼中有促狭之意,“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见嘉禾脸色又红,“折腾半夜,早朝又忙了那么久,我就算有心也无力。”

    他将胸膛露出,肌肉紧实,上面的红色划痕尤为惹眼,脖颈上还有一些暧昧痕迹,“趁人之危?”

    嘉禾转过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把他当作了李翃才,那些话只怕一出口,他便会想提剑杀人吧。

    “你快把衣服穿上。”

    “不计较了?”

    嘉禾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只将手中的布巾扔向他,李思归眸中都带着笑意,可见是心情极好。

    ——————————

    李思归虽非重欲之人,但毕竟食髓知味,与之前的君子之风截然不同。云收雨散之后,嘉禾被他圈在怀里,她反抗了一下,李思归便轻轻放开她,嘉禾道:“我想喝避子汤。”

    李思归愣了愣,“为何?”

    嘉禾见他没有动怒,心中松了一口气,“我不想生孩子。”更不想他以后和旁的人争夺皇位。

    李思归轻轻叹了一口气,嘉禾觉得他那声叹息似乎也落到了自己心上,只听他道:“你若是现在不想有个孩子,我不强求于你,只是那汤药伤身,以后我多克制便是。”过了许久,又道:“你若是担心苏荷那里,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和她从未有过,她只是当初高太后放在我身边的耳目,只不过到最后为我所用罢了。我曾许诺她,等我得到一切,她可自由离开。”

    嘉禾突然转过身去看着他,她确实曾经因为苏荷的存在心中不快,并非因为吃醋嫉妒,而是她作为女子的骄傲,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夫君,哪怕她不爱李思归,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掠夺者。

    李思归摸了摸她的脸,“睡吧。”

    可嘉禾却有些睡不着了,他为何将那些秘密都告诉她,难道他就这样信任自己不成。

    不知不觉已到十一月多,嘉禾出了含章殿四处走走,身边只有两名宫人陪着。

    谁知竟这样不巧,迎面便遇上了高太后。以她们如今的身份在这宫中相遇,多少有心尴尬,李思归也为了避免嘉禾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刻意不让她和高太后相处。

    不管怎样,她始终是李翃的生母,嘉禾行礼道:“见过太后。”

    高太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哀家当是谁在那里,原来是陛下最宠爱的萧贵妃。”

    这话语里带着嘲讽,嘉禾一向能忍,受这几句倒也没什么,谁知高太后竟然不依不饶起来,“果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高太后侧身对文嬷嬷说道:“你得势时旁人都来巴结你,一旦失势,人家就开始攀上高枝。我那翃儿痴心一片,当真不值啊!”

    嘉禾心中对李翃情深,但并不代表她就要受着高太后不住的羞辱,嘉禾道:“女人的命运很难由自己掌握,想必太后最是清楚。有些话,也许太后更想直接对皇上说吧,又何必借了我来讽刺。我和睿王之间的事,太后最是清楚,我不曾辜负于他,却也无可奈何,您毕竟是睿王的生母,睿王心思纯善,待人宽和,我一直以为是太后您教导有方,原来竟是想错了。”

    “你……”

    嘉禾福了福,“您当初待我好,皆因我是睿王的未婚妻,我待您敬重也是因为您是睿王的母亲,我们都是一样的,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嘉禾身子不适,先告辞了。”

    嘉禾虽然还击了回去,可仍旧闷闷不乐,她在亭中坐了半日,宫人有些着急,“娘娘您还是回去吧,莫要冻着,伤了身子。”

    嘉禾看着亭子下的荷花池,里面的水如同死水一般,没了夏日里的盛艳,便渐渐有了一些腐朽的味道。

    嘉禾回了寝殿,她有些讶然,李思归一身银白色寝衣,正坐在榻上看着她平日里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李思归抬眸看了看她,“过来。”

    嘉禾走了过去,站在榻前,伸出手,“把我的话本子还给我。”

    她的手被李思归握住,身子一旋便被他扣在怀里,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看话本子倒是比批奏折容易多了。”

    嘉禾忍不住讽刺一句,“这天底下多的是想受这份累的人,陛下若是累了,只消说一声,怕是有不少人愿意效劳。”

    她言谈之中如此随意,李思归却是喜欢的,总算比当初惧怕他,或是沉默的好。

    李思归随口一问, “今日去了哪里?”

    嘉禾却不愿意把遇到高太后以及两人之间发生不快的事让李思归知道,那些事顶多让她烦心而已,却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而她也明白,李思归只是在她面前时才会收敛了那一身的锐利,在朝臣面前,他仍旧是不苟言笑,乾纲独断的皇帝。

    只不过嘉禾虽然不说,但李思归却还是能看出有些不对。第二日便找了昨日里随侍的两个宫人来问,那两人将高太后和嘉禾之间巧遇以及言语往来,事无巨细禀报给李思归,李思归听后淡淡道:“退下吧。”

    李思归对高太后的一些动作并不放在眼里,但她不该去招惹他的人,“既然你让我在乎的人受委屈,我也只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李思归吩咐道:“拟旨,边关已稳,命睿王即刻回京,不得有误。”

    第26章 盛宠

    李思归早朝后常在含章殿前殿批阅奏章, 每日即使再忙,也会询问嘉禾的饮食起居,听了宫人禀报, 心头倒是有些宽慰, 她总算是不再为难她自己了。

    这含章殿随嘉禾自由出入, 可她却深居简出, 连云翎那里也不再往来,她知道云翎的性子,为人仗义, 但做事冲动又不计后果, 往常还会有人为她收拾残局,可现在不同, 她看得出, 李思归对云翎并没有什么兄妹亲情,若是因自己而惹出祸事她便寝食难安了。

    李思归忙了一整日,回寝殿时正是晚膳的时辰, 嘉禾坐在灯前看书, 宫人在房中忙碌,见李思归进来皆跪下行礼,偏偏嘉禾像是没听见一般,待到李思归走到她身旁, 她才抬起眼去瞧他, 李思归将她手中的书放到一旁, 牵住她的手便往桌前走, “瞧你看的这样入神, 若是生为男子,只怕非去考功名不可。”

    眉姑姑命人将膳食摆好, 也跟着笑道:“娘娘生的这样好,怕是让女子们迷了眼的探花郎。”

    宫人也跟着低笑起来,嘉禾面色微红,被李思归牵着的那只手在他手心狠狠掐了一记,李思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有些微怔,方才她二人的相处似乎有些太过亲近……想到这里,她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李思归。

    原本眉姑姑跟在皇后身边是要监视皇后,可自从嘉禾住在含章殿,李思归便吩咐她照顾嘉禾饮食起居。见他两人落座,眉姑姑便识趣地带人告退,房中只留她二人独处。

    李思归盛了一碗桂花羹放在嘉禾面前,如同话家常一般,问道:“几个月前听云姨提起,你和云翎去悦来客栈了?”

    嘉禾持汤匙的手一顿,“你想问我什么?”

    “云翎和淮南王世子之事,我有所耳闻。”

    嘉禾将手中汤匙放下,紧张道:“你莫要拆散他们!”

    李思归斜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近人情?”

    嘉禾这才放下心来,“云翎是你妹妹,如今她和淮南王世子的婚事对你也没有坏处,他们也算有情人,我只希望他们之间还是不要再生波折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情?”李思归淡淡道:“对云翎而言,淮南王府算得上个好归宿,但李琦却也未必是个值得全心托付之人。他们父子一向喜欢见风使舵,就算我让李琦尚旁的公主,他也是愿意的。”

    “难道李琦他?”

    李思归道:“王侯之家本就少有真情,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嘉禾毕竟见识过云翎对李琦一往情深的样子,不免叹息一声。

    李思归随口问了句,“你为何待云翎这么好?”

    嘉禾一时静默让李思归看了过来,“是因为他?”

    她和云翎的相识确实是因为李翃,也因为这往来,她和云翎难免亲近一些,“你莫要多想。”

    李思归却想到自己让李翃回京之事,若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怎样呢?这些时日的相处在她心间究竟有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直到晚间就寝时,嘉禾还在想这件事,李思归沐浴之后着了素色寝衣,躺在她身侧,嘉禾怕他看出心事,便闭目假寐。可微凉的气息喷在她脖颈间,纤腰上李思归的手臂缠了过来,解开她的衣带。

    自从前几日她委婉说出不想现在生子之事,他在□□上便克制了许多,这几日都没有碰她,可今天却不知被什么事触动,他的眼神里染上欲念,里面灼热地似乎要将人融化一般。

    外人眼中他仍旧是清冷寡言的帝王,可唯有在这枕席之间,他同这世间寻常的男子并无差别。

    云雨初歇,嘉禾背对着他,李思归的手停在她的肩头来回抚触着,嘉禾低声道:“听眉姑姑说,你为我选择的宫殿已经修整好了,我什么时候搬过去?”

    李思归的手一顿,而后淡淡道:“你若是想搬了,告诉宫人一声,你是那儿的主人,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做主。”

    嘉禾嗯了一声,李思归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睡吧。”

    ————————————

    嘉禾既然得了李思归的首肯,便不想再留在含章殿,这里毕竟是他的寝殿,自己留在这里除了被旁人看作恩宠深重,更是将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

    不知李思归在忙些什么,移宫那日他并没有前来,眉姑姑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嘉禾走到那处新的宫殿前,看着上边的“凤梧宫”三个字,这字迹她曾见过,苍劲有力,游云惊龙。

    眉姑姑看她一直在盯着牌匾瞧,“这处宫殿原本叫永宁宫,是皇上亲自改了名字,又亲笔题字。”眉姑姑心里想到,这宫殿名如此明着显露心意,贵妃娘娘确实得皇帝盛宠。

    只是眉姑姑能想到的事,嘉禾又岂会不知,“这名字似乎不妥。”

    眉姑姑倒是没想到这萧贵妃并不恃宠而骄,“贵妃娘娘,这毕竟是陛下的后宫,一切由陛下做主,既然这宫名乃陛下亲赐,想必陛下心里有数。”

    嘉禾也不再纠结此事,凤梧宫中收拾一新,整个寝殿里更是散发着淡淡的杜蘅香,只不过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寝殿,心头竟有些寂寥。沐浴更衣之后,嘉禾便躺下了,这里不是含章殿,她不用想着李思归会不会来,夜色已深,嘉禾快睡着了,却又听见宫人道:“陛下……”

    李思归坐在床头,“这宫殿可还喜欢?”

    嘉禾想继续装睡都不行,“你为何给这宫殿取名凤梧宫,难道你就不怕后宫和前朝议论,说你……”

    李思归低声笑了笑,“说我什么?”

    “你……”他明知道那些话她说不出口。无非是说他太过宠爱贵妃,枉顾皇后。

    李思归道:“有些事,确实也该做个了结了。”

    李思归那晚的话,嘉禾没有听明白,直到三日之后,这凤梧宫来了第一个“不速之客”。

    她和苏荷的交集从一开始便是因为李思归,也是因为李思归,她们在这宫中并不往来。

    眉姑姑一直谨慎地盯着苏荷,苏荷笑了笑,“我有些话想单独对贵妃说,眉姑姑不用这么如临大敌,我不会伤害贵妃的。”

    嘉禾对眉姑姑道:“便依她所言吧,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在门外候着。”

    眉姑姑这才带人退了出去,嘉禾道:“请坐。”

    苏荷却摇了摇头,“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嘉禾坐了下来,“有什么话,你请说吧。”

    苏荷苦笑一声,“前一段日子,皇上问我,可想离开?他在等我的回答,我正不知该如何拒绝的时候,宫人说你晕倒了,我从没见他那么紧张过一个人,他匆忙去看你,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会忘了此事,没想到,是我奢求了。”

    嘉禾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听着,苏荷道:“我从被高太后选为棋子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一日,就没有想过会活下去。我和他,从未拜过天地,更遑论肌肤之亲,我只是他掩人耳目,迷惑高太后的一个工具罢了。可也是他给了我活路,这皇后的位置我也曾肖想过,我也曾嫉妒过你,我曾在书房里见他画着你的画像,见他一贯冷静但看到你和睿王亲密之举时也会失态、愤怒,他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强留在身边时我就知道,这位置终究不属于我。”

    嘉禾心头惊愕,原来那么早的时候,李思归就对她有情了吗?可苏荷不是她要倾诉的人,她只能道:“他安排你去哪儿?”

    苏荷道:“天地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至于去处,我便不告诉你了。”

    嘉禾无法阻拦,也无心阻拦,只道:“你,多保重。”

    苏荷点点头,快走到殿门前时又回过头来,“他是真的钟爱你,你也早日解开心结,若不能抗拒,这命运曲折些也未必是件坏事。”

    嘉禾不曾想到有一日她竟能和苏荷这般平静交谈,李思归也曾说过那些事,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再听到时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李思归午膳时过来了,嘉禾以为他会开口问苏荷找她的事,却没想到他连提都不提,倒是自己沉不住气,李思归才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日后史书工笔都不会留下她的痕迹。”

    嘉禾有些愕然,可她知道李思归既然这么说了,便一定会做到,她又有什么好替苏荷惋惜的呢,从头至尾她并不曾亏欠那个女子,不过是旁人的一段故事罢了。

    李思归攥着她的手,“你可愿意做皇后?”

    不知为何,嘉禾突然退却了,仿佛一旦答应了,她便会生生世世和李思归纠缠下去,做他的妻子,母仪天下。

    李思归不愿逼迫,这件事便搁置了下去,而几日之后苏荷“病逝”,但却并非以皇后之礼下葬,倒真如李思归所说,她的“死”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而高太后那里却心绪不宁,她以为是李思归发现了她和苏荷密谋之事,一怒之下便将人无声无息地杀了,也是对她的震慑之意。高太后卧床数日,直到听闻文嬷嬷说起睿王不日便回京的消息,她才有了几分精神。

    只是睿王回京的消息,独独不曾传进凤梧宫。

    萧贵妃如今得皇帝宠爱,但和睿王的旧事宫中谁人不知,那些闲话无人议论,毕竟,谁敢与皇帝作对,不顾身家性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苏荷下线了,睿王即将上线。

    第27章 剑拔弩张

    含章殿里, 魏延道:“陛下,睿王回京之后在王府停留片刻便进宫去见太后了。”

    李思归却不在意,“高太后那里, 朕已经安排了人盯着。”

    魏延对李翃此举有些不满, “可朝臣归京进宫却不来面见陛下, 实在是大不敬。”

    李思归淡淡道:“随他去, 朕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宫人在门外禀报,“陛下,祁英祁将军求见。”

    李思归扫了魏延一眼, “你先回避一下。”

    祁英得了允诺走了进来, 跪下行礼道:“祁英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思归道:“祁将军, 不必多礼, 平身吧。”

    祁英却跪地不起,“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思归坐于上首, 盯着祁英看了许久, 半晌才道:“不必再说了,你若是真觉得有错,便回府中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做, 该忠于谁, 你心中有数就好,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 朕不想听。”

    祁英讶然, 他本以为李思归会重罚于他,李翃病倒之后, 一连数日昏迷不醒,口中只不住叫着萧贵妃的闺名,他明白此生必须忠于李思归,但他心中亦对睿王有所亏欠,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以呈送奏报的名义,派人去给萧贵妃那里送了睿王的消息。

    他辗转得知,事情败露,回京途中便忍不住想自己的结局,不愿提心吊胆度日,便直接来负荆请罪了,他虽并无背叛之心,但事实却已是如此。

    只是祁英没想到,陛下却并没有责罚他,祁英叩首,“臣有愧于陛下,定不会重蹈覆辙!”

    祁英退下之后,魏延走了出来,不解道:“陛下既然知道了,为何轻易原谅了他?”

    李思归道:“杀一个人容易,只是却也会因小失大,杀了他和放了他比起来,后者对朕更有利,朕手中也不缺这一条性命。”

    魏延点点头,李思归道:“着人去安排,明日在麟德殿设宴,为睿王接风洗尘。”

    魏延刚要告退,又听李思归道:“还有,此事暂且先瞒着贵妃那里,不要让人打扰她。”

    仁寿宫,高太后被文嬷嬷扶着走出内室,瞧见殿中站着的男子时眼眶微热,“翃儿……”

    李翃转过身来,一张脸上带着坚毅的风霜之气,下颌上淡淡的青色让他看上去比从前更为硬朗,李翃撩起衣摆跪在高太后面前,“母后,儿臣回来了。”

    高太后连忙将他一把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高太后拉着李翃坐下,殷切道:“可用过饭了?若是不曾,我让文嬷嬷命小厨房备些膳食过来。”

    李翃道:“母后不用忙了。”

    文嬷嬷沏了两盏热茶过来,“奴婢先退下了,太后和王爷若有事便唤一声。”

    等到殿门合上,高太后突然有些不太敢直面李翃,说到底她心里对李翃还是有愧的,李翃走时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萧嘉禾,虽说那是李思归的错,可总是她没有看护好。

    可高太后等了许久,都没有听李翃提起萧嘉禾,只是她不知道,非是李翃不愿提起,而是不敢提起,他怕他一旦问及那人,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到后宫之中把人抢回来,倾尽所有也要与李思归一战。

    “听府中人说,母后这几日病了,可还好些?”

    高太后面有忧色,道:“你可知道,皇后殁了,但李思归就是有办法能让此事无声无息的过去,她的父亲是六品小官,纵然想惹出什么风浪,也无能为力。”

    李翃一惊,他想起苏荷,那个虽然貌不出众但看上去温婉贤淑的女子,“她是如何死的?”

    高太后道:“宫中说是病逝,但……”

    李翃听出了不对,“母后是有事瞒着我?”

    高太后索性道:“苏荷原本是我安插/在李思归身边的眼线,可却不曾想被他策反了,前几日我蛊惑苏氏,要她想法子承宠,先一步生下子嗣,可不过几日功夫,她便……我只怕是李思归派人动的手。”

    李翃皱眉道:“这些事母后为何从未跟我提起过,在儿臣不知道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母后布下的局,可否告知儿臣?”

    高太后道:“翃儿啊,你的父皇把皇位传给了李思归,可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母后早就提防着他,母后所做的那些事都是在未雨绸缪。”

    李翃还要再说什么,殿外却突然传来云翎的声音,“我听宫人说睿王兄回来了,文嬷嬷就让我进去见王兄一面。”

    李翃高声道:“文嬷嬷,让公主进来吧。”

    云翎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带着欣喜,“王兄果然回来了,云翎好想你。”

    李翃站起身来,淡淡一笑,“我回来了。”

    云翎想到嘉禾的事,有些内疚,“嘉禾她……”

    高太后突然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云翎!”

    云翎面色讪讪,李翃眸中黯然,他转头看着高太后,“母后,我……已经知道了。”

    云翎想到他和嘉禾昔日情深意笃的模样,怕他心中对嘉禾有怨,不顾高太后的警告,忙道:“王兄要相信,嘉禾心中是有你的,她是被一道旨意骗去才做了贵妃,这些日子我没有见到她,但我相信她绝不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

    高太后怒道:“住口!”

    云翎慌乱地退后几步,李翃道:“我不怪她,我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可偏偏高太后最见不得李翃这个样子,出言道:“什么苦衷?翃儿你刚回来,怕是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萧贵妃独得盛宠,李思归与她夜夜同寝,亲密无间,还将她的宫殿赐名凤梧宫,下一步只怕是要昭告天下人封她为后了!”

    李翃双手紧紧握拳,指骨发出声响,痛声道:“母后莫要说了!”

    可高太后有心让他面对现实,“翃儿,你记清楚,夺了你的皇位又夺去你心上人的是李思归,这对一个男子是何等的屈辱,你难道不想让他偿还回来!”

    云翎听到高太后这样的谋逆之言,整个人不住颤抖,高太后道:“这就是权力,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可以掌控所有人的命运,你就不想要吗!”

    李翃眸中带着血色,高太后的声音蛊惑人心,“翃儿,母后知道你喜欢萧嘉禾,若是你当上皇帝,你便可以把她重新夺回来,留在你的身边。”

    云翎心道:疯了疯了,这皇位哪里是那么好夺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又岂能放过母后和王兄。她只盼着王兄不要轻易听信了母后的话,可她看过去时,却被李翃眼中的恨意吓到,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般极致的神情过,似乎要将人绞碎一般。

    ——————————

    麟德殿宫宴,文武百官坐在座前,眼神却不动声色的在皇帝和睿王之间转动,这二人如今的关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帝倒是一派淡然,丝毫没有强夺他人未婚妻的愧疚之色。而睿王那里脸上虽无笑意,一言一行却也算得上从容,到底是皇族中人,喜怒不形于色。

    李思归看着席下举杯道:“今日是为睿王接风洗尘,睿王在边关多日着实辛苦了!”

    李翃却站起身道:“陛下夸赞,臣实在不敢当。臣这里敬陛下一杯,多谢陛下对臣的厚爱!”最后两字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李思归饮了一杯,“虽说边关之事由崔将军掌管,睿王也算有功,但却不居功自傲,朕心甚慰。”

    “陛下客气了,在外陛下是君,我为臣,在内陛下亦是翃的兄长,这些事都是分内之事,哪里比得上陛下这些时日的功绩!”

    百官只低头饮酒,不敢出声,睿王这话慢慢地有些讽刺之意,李思归倒真是好涵养,即便这般都不动怒,好似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慢慢失态。

    只是这般往来之下,李思归不免多饮了几杯,他捏了捏眉心,人亦有些微醺,竟不知李翃何时离席的,他看向身旁宫人,道:“睿王呢?”

    宫人道:“回陛下,睿王方才称去更衣了。”而后思量了一下,“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不知为何,李思归心中却有些不平静,他突然起身,道:“诸位爱卿且先饮酒共欢,朕去后殿歇息片刻。”

    文武百官看着这空了的两个座位,心中有些嘀咕,但是皇帝既然发了话,他们便只能装作一无所知。

    麟德殿与凤梧宫相距不远,李思归问宫人道:“可曾见睿王去了何处?”

    宫人跪下道:“睿王方才确实从这里经过,后来奴婢便不知了。”

    李思归酒气上涌,胸中如有火烧,他快步走到凤梧宫外,临近却有些迟疑,一众宫人跟在他身后,也都停了下来,却见他还是抬脚走了进去,从凤梧宫门口守着的侍卫腰间抽出剑来,提着进了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花杀求收藏

    第28章 觊觎

    凤梧宫宫人瞧见皇帝提剑冷冽的模样, 吓得慌忙跪了一地。

    嘉禾正坐在窗旁看书,听见门外响动,站起身来, 倏地便看见李思归提着剑走了进来, 他眸中冷光微动, 转过屏风后, 似乎在找什么,嘉禾跟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李思归将内室中帷幔扯开, 嘉禾拦住他, 猛一靠近才发觉他身上酒气颇重,“你饮酒了?”

    “让开。”语气虽不重, 但却不容拒绝。

    嘉禾看着他在房中找了一遍, 似乎确认房中并没有别人,这才停了下来,嘉禾心头疑惑顿起, 李思归努力平静了些, 回过身来一手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肩后长发,像是这样才能安心许多。

    可嘉禾却看着他右手仍旧提着的那把剑,那个答案堵在她喉间, 便要脱口而出, 她很想问他, 你在找李翃是不是?她知道他绝不会伤害她, 可让他这般失了镇定的人, 他动了杀心的人还会有谁。

    只是当她被迫靠在李思归胸膛上,听到他心跳仍旧未曾平稳之时, 她还是将那话吞了回去,难道他这般在意自己,也这般想致李翃于死地吗?

    过了许久,李思归才轻声道:“今日宫宴,多饮了几杯,吓到了你吧。”

    嘉禾将他手中的剑丢下,“这样的东西以后莫要出现在宫里了。”

    嘉禾语声刚落,李思归便看了宫人一眼,宫人立刻将那剑收起来,李思归道:“宫宴还未结束,到晚上我再来陪你。”

    李思归离去之后,嘉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真的回来了吗?当初那些海誓山盟的话仍在耳边,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回麟德殿的宫道上,李翃等在那里,瞧见李思归从凤梧宫那边走出,直到他走近,李翃才道:“听闻陛下在找我,不知为何却去了凤梧宫?”

    李思归早在从凤梧宫没有找到人时,便已经察觉自己关心则乱中了计,这一路他身上酒气散去,脑中也清明许多,“你做这等幼稚的把戏,不觉得太无趣了吗!”

    李翃唇角上扬,脸带嘲讽,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陛下终日打雁,却也会被雁啄了眼。我也想问问陛下,既然觉得幼稚无趣,为何还是急匆匆地过去了?陛下当时的心情如何?”李翃笑了笑,“还是说,陛下也害怕卧榻之旁他人酣睡!”

    “收起你的自负!你以为你想的那些就是真的吗?”

    李翃眯起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思归笑的高深莫测,“日后你就会知道了。”

    李翃道:“我若早知道你对她有觊觎之心……”

    李思归不屑道:“你把她视为自己之物,朕便是抢了,你又能如何?”

    李翃怒目而视,李思归道:“看样子睿王是没有兴致饮酒了。”而后对宫人道:“传朕旨意,今日这宫宴散了吧。另外,去告知贵妃一声,朕今夜要歇在凤梧宫。”

    李翃闻言脸色苍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李思归浑不在意地离去,仿佛自己所做的事对他而言,只不过像是掸落衣袖上的灰尘一般,无足轻重。

    到了晚间,李思归踏进凤梧宫时,见宫人都守在门外,瞧见他过来跪下行礼,眉姑姑道:“陛下走了之后,娘娘她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许旁人进去,连晚膳也不用。”

    李思归道:“去传晚膳吧。”

    他走进寝殿,殿内颇为昏暗,她竟连灯也不点,李思归用火折子将烛火点燃,见她坐在窗前用手遮挡着光,李思归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握住,“手怎么这么凉?”

    嘉禾轻轻嗯了一声,听李思归道:“陪我一起再用些晚膳,天这么冷,你这身子本就弱,需要进补一些。哪日我找云姨过来给你诊脉,开些温补的方子,调养一番。”

    嘉禾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就这般用完晚膳,李思归知道以她的聪慧,定是猜到李翃回来了。可最终,两个人谁也没有说。

    榻上,嘉禾侧卧着,李思归一手撑着头靠在她身旁,温声道:“明日我让崔夫人进宫陪你好不好?”

    嘉禾知道他今日心中有愧,便想着弥补,婉拒道:“不用了,我在宫中已经习惯了。”

    两人皆沉默了许久,李思归将她转过身来,两手撑在她枕畔,将她笼罩在一片暗影里,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低声道:“给我生个孩子吧。”

    嘉禾微愣,他之前不是并不着急子嗣吗,怎么突然,可下一刻他的吻落了下来,将她带入欲望的漩涡里,让她来不及多想。

    那晚之后,李思归便真的起了要孩子的心思,床笫之间不再克制,嘉禾生怕真的会有孕,直到来了月信才松了一口气。

    而李翃那里,嘉禾以为有李思归这样刻意隐瞒着,她也许和李翃轻易见不得了。可没想到,那么快她便见到了他。

    除夕之夜,麟德殿设宴,李姓宗室皆会入宫赴宴。

    只是除了太后和几位太妃之外,皇帝的后宫便只有一位皇贵妃,嘉禾说什么也无法拒绝。可到了酉时,嘉禾还是不肯换了衣服去赴宴。

    眉姑姑劝道:“娘娘,今日这场合,您说什么也不能不去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日后您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这又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皇室宫宴,意义非凡。”

    嘉禾从窗前离开,漠然地坐在铜镜前,“那便帮我梳妆吧。”

    眉姑姑心头一松,忙吩咐宫人为贵妃梳妆,云鬓高挽,珠翠攒在髻边,流苏眉心垂坠,口涂唇脂,淡妆浓抹各不相同,但美的惊心动魄,眉姑姑心头一叹,生的这般模样,也难怪皇帝将她从睿王身旁强夺了过去。

    虽然嘉禾一直以皇贵妃的身份在宫中自处,但谁都知晓,以皇帝对她那般的宠爱,她已经是皇后的唯一人选。衣服是李思归亲赐的,一身绛色长袍逶地,颇为大气端庄。

    李思归走了进来,一身墨蓝色长袍,其上绣着浅色流云纹。嘉禾回头,李思归目有惊艳之色,嘉禾的视线却落到他身上,前几日他见她无聊,非央着她在他那身衣服上绣了几个云纹,没想到今日他便穿了出来。

    李思归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自己的双手抚上她的肩头,“今日宫宴,你无须太过拘谨,纵有天大的事,自有我在。”

    麟德殿中灯火通明,高太后郑太妃以及宗室皆已落座,只差皇帝和贵妃两人未到。

    高太后正要派人去催促,便见李思归执着萧嘉禾的手走了进来,宗室之人起身参拜,李翃看着他们两人如同一对璧人一般接受众人参拜,他站在那里仿佛与众人格格不入,李思归落座之后道:“都是自家人,今日也算是家宴,不必多礼。”

    席间李思归应付起这种场合来得心应手,语气虽并不亲热,但言行却十分妥帖。嘉禾坐在上首,看上去十分冷淡,除了李思归侧首和她说几句,其余时候并不怎么说话,这情形落在李翃眼中却犹如针扎。

    李翃原以为过了这么多的时日了,那些心痛嫉妒他能忍耐过去,却在看到她时,一切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他是那么想她,想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想告诉她他回来了,想让她一辈子都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他们现在只能这样变成不相干的人。

    他饮着酒,却又忍不住地一直看向她,这般毫无顾忌,连李思归都看了过来,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了。

    嘉禾却并不回应,只是端起手中的酒盏浅浅饮着,不多时酒已见了底。李思归按住她的手,“不要再喝了。”

    嘉禾微微一笑,“今日不是除夕吗?这般好日子多饮几杯也无妨。”

    李翃手中酒盏落了地,众人寻声看了过来。

    高太后却面带微笑道:“原本翃儿的婚事是先帝赐下的,想来现在也已经不做数了,今日我这个做母亲的,便来向当今陛下讨个恩典吧。”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在针对李思归一人,说他违拗先帝的赐婚旨意,暗讽他强取他人未婚妻。宗室之人面面相觑,却不知皇帝会如何回应。

    李思归淡然自若,道:“既然是睿王选王妃,必然要慎重,太后若是有了人选,不妨说出来。”

    高太后笑了笑,“哀家老了,有些事既然皇帝不给做主,若是以往,自然是要归皇后来管,可如今宫中主位只有皇贵妃一人。不如,这事便交给贵妃吧。”

    高太后明明知道李翃和嘉禾的关系,却在宗室面前故意要为难嘉禾,嘉禾曾是李翃的未婚妻,如今她却要逼着嘉禾为李翃选王妃。

    果然见嘉禾脸色微变,朱唇紧咬,只有李思归看得见她握着酒盏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

    李思归面色一沉,其余人也都沉默下来,这宫宴倒堪比鸿门宴了,满场都是腥风血雨。

    而李翃却也紧紧盯着她,似乎真的怕从她的口中说出那个“好”字。

    正在这时,郑太妃呵呵笑道:“太后这却是找错了人,若是为此事而烦心,我可以为太后解忧啊!反正燕王也未曾婚配,这为一个人操心和为两个人操心没什么区别。”

    郑太妃这般插科打诨,竟将这尴尬的场面揭了过去。高太后恨郑太妃恨的紧,可郑太妃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们郑氏一族的势力在李思归刚刚登位时还可以当作筹码,可这将近半年过去,李思归在朝中大权独揽,她和三皇子只能全心依附于李思归,李思归也给了三皇子燕王的封号,让他和睿王之间不相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今晚还有一更,另外此文完结后会开《花杀》,喜欢的小伙伴们收藏一下。

    第29章 情长

    李思归沉声道:“依朕看, 不如听听睿王怎么说?”

    李思归明摆着是要将这烂摊子扔回李翃那里,李翃却也不得不接着,他离席站在殿中, “多谢陛下、母后挂心, 翃如今无心婚事, 还是先谢过美意了。”

    李思归看了高太后一眼, “太后是睿王的生母,关心他的婚事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既然睿王拒绝了,朕也不好再多劝。”这场闹剧这才算收场。

    宫宴结束, 嘉禾有些醉了, 整个人走路都有些飘着,话倒是多了起来,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李思归将她拦腰抱起,步履稳健,口中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还想去哪儿?”

    嘉禾却突然开始挣扎, “这里不是。”挣扎间她的指甲突然划到李思归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血痕。

    宫人不敢作声,却见李思归并无怒气,只软着话语, “先睡一觉, 明日再回。”

    许是被这话安抚住了, 怀中人倒是很听话的不再挣扎, 更将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乖巧地贴在他怀里,李思归唇角一勾, 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想让这一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床榻上,李思归坐在床头,嘉禾上身靠在他胸膛上,宫人递上湿热的布巾,李思归接过轻轻擦拭她的脸,嘉禾眼神有些迷蒙,“不许骗我,带我回家。”

    李思归又将她的手擦了擦,“好。”

    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她说话,李思归低头一看,她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李思归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到深夜。

    等到第二日,嘉禾睡醒起来,宫人跪了一地,眉姑姑笑道:“贵妃醒了,今日要向贵妃讨个喜头。”

    嘉禾刚醒还有些懵,脱口而出:“陛下呢?”

    李思归正好从屏风后绕过来,听到她刚醒便要找自己,眉眼中染上笑意,“今日可是初一,你是想回府吗?”

    嘉禾早在自己问出那句话时便有些后悔,这些时日以来,难道李思归的存在让她潜移默化,可她连这些都还没想明白,听到李思归的话,问道:“回府?”

    李思归并不知道,昨夜喝醉以后发生的事她全都忘了。

    李思归看着凤梧宫跪着的宫人道:“既是讨喜头,朕便厚赏一番。”

    皇帝平日里虽并不严苛,但也不苟言笑,今日这般随和,倒也是十分罕见,宫人们忙眉开眼笑地谢恩。

    李思归坐到床前,看着嘉禾道,“昨夜里的事你都忘了?”

    嘉禾摇了摇头,“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倒是没有。我不是说了,纵然有天大的事,自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这话他虽是随意的语气说出来,嘉禾心中却有些安稳,她知道自己最近很是反常,她也害怕自己对李思归动了情,这样一来,她对李翃的感情又算什么?

    李思归见她低头不语,将她的下颌抬起,“又在想什么?”

    只是离得太近,倒让嘉禾瞧见他脖子上那处,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李思归“嘶”了一声,嘉禾手一抖,“很疼吗?这是……”她没再问下去,因为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偌大的宫里能对李思归动手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李思归笑了笑,“不疼。”

    嘉禾将手缩回去,有些别扭道:“我还没梳洗,你先让她们进来。”

    一连几日,李思归都在凤梧宫里待着,平日里李思归处理政务,都是到了晚间才回,纵然得闲,午间过来看她,也很快就走。如今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嘉禾有些不太适应。

    更因为她有心事,便总在回避着李思归,李思归将她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白日里,嘉禾坐在窗前看书,李思归坐在几案前作画,嘉禾见他这么认真,看了过去,李思归手中毛笔未停,道:“想看何不过来?”

    嘉禾被他这样点明,倒不好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去看,只是瞧见他画的人竟是她时,还是有些呆愣住了,嘉禾突然想起,苏荷走前告诉她,曾经看见过李思归画她的画像。只是今日这幅画,画的却是她熟睡时的情景,闭着眼却笑容可掬。

    李思归唇角微弯,嘉禾却不断躲避他的眼神,脸颊微热,“好好的,画我做什么?”

    李思归道:“喜欢。”

    “……”

    ————————————

    过了几日,李翃入宫给高太后请安,高太后笑道:“在府中可还好?”

    李翃面上挂起一丝笑容,“还好。”

    高太后捶了捶腿,“你在宫外,若是以往你父皇在时,定可以进宫陪母后过年。”

    可是每次想到这些,也无非是提醒着他们,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李翃道:“父皇已经不在了,母后平日里不要想那么多。若是挂念儿臣,儿臣倒是可以请旨,接母后去睿王府过几日。”

    高太后脸上笑容消失,“这宫里的人巴不得我赶紧出去,我才不会平白给别人腾了地方。翃儿,自从我进了这宫门,这一生都只会留在这里,哪怕我死,我也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李翃知道高太后执念已深,他说再多高太后也不会改变。

    高太后倒是想到一事,“母后还没有来得及问你,李思归说你谋反之事可是真的?”

    李翃自嘲一笑,“是儿子不自量力,轻易被人煽动,却不知身边的人是旁人埋下的眼线。”

    “眼线?”高太后虽然知道李思归既然能得到那封信,必然是有人出卖了翃儿,可是那个人,“是谁?”

    “祁英。”

    高太后面色一变,“怎会?”

    “儿臣知道时也和母后一般震惊,谁会想到跟在儿臣身边那么长时间的人,竟会是旁人一早便安排好的。”

    高太后面有疑惑,“只是若是李思归所为,他的年纪与祁英相差无多,不该啊!”

    李翃已经平静许多,“是静贤皇后。”

    高太后目有愤恨,“李思归的阴险狡诈一半是随了他的母亲,那个女人我早就知道不是安分的人,偏偏你父皇还要顾忌那么多,若是当初听了我的话直接杀了,又怎么会有今日!”

    李翃听不得高太后说这些,在他心里高太后毕竟是他母亲,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母亲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苦笑道:“有时候儿臣想,是不是这就是因果报应。”

    “什么报应!当初在幽州我找人监视着她,没想到她还是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来!”

    李翃道:“母后找的那人是幽州节度使吧。”

    “你怎么知道?”

    李翃凉凉道:“因为儿臣觉得,出卖了儿臣的人,除了祁英之外,也有陈方启一份功劳。”

    高太后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陈方启与高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初他能受重用,也是高氏力荐。”

    “母后可知,那书信我早已经传给了他,而他也曾回信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可信转头便到了李思归手中,而他的回信却被祁英销毁了。”

    直到这时,高太后才觉得背后冷汗淋漓,她一直以为自己手中还有筹码,而李思归只不过是使了些阴谋诡计,又碰上运气好而已,原来他背地里早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而她自己还一无所知。

    高氏在朝中的附庸渐渐被他收拢,如今连军中也无任何可以襄助她们母子的,高太后悲戚道:“是我太大意了,可陈方启为何会背叛,难道从多年之前他呈上来的那些密报就已经是假的,只为了让我失了提防吗?他为何愿意帮周氏做那些,母后实在想不通!”

    “母后,我今日跟您说这些,还有一事,想请你务必答应。”

    高太后听着李翃慢慢道,“嘉禾那里,我希望您不要再拿她做棋子来攻讦李思归了。”

    高太后有些失望,“成大事者最忌讳的便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睿王自嘲一笑,“也许儿臣生来便不是做英雄的料。不过有一句话儿臣是认真的,儿臣真的已无心婚事。”

    他神色黯然,只要能再见着她,知道她平安就好,他不再强求了。

    第30章 温泉

    高太后自从那日之后, 忧思恐惧之下一病不起,请了太医来看,都说这是心病, 非形体之疾。李翃日日进宫侍疾, 无论他怎么劝慰, 高太后都愁眉不展。

    只是今日她却主动召李翃进宫, 李翃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儿臣顶着,母后还是养病要紧。”

    高太后面色憔悴, 问道:“我听人说, 李思归这些时日将淮阳太守的案子平反了?”

    李翃本不欲说这些,但高太后坚持要知道, 他只能道:“是, 而且淮阳太守的儿子我也知道,当日曾在寒音寺行刺于我,当时被押入天牢秋后处斩, 后来父皇驾崩, 此事便搁置了,而李思归命曹佑良暗中调查淮阳太守一案,他运气也是好,不仅免于一死, 还得以平反。”

    高太后气愤之下胸口起伏不定, “李思归这是故意的, 他是想削弱你父皇的声望, 拉拢民心而已!才半年他就按捺不住了, 又怎么会容得下我们母子呢!”

    李翃倒是比她看得开,“这些我早就猜到, 自古以来也有不少皇帝平反前朝错案,他也不是第一个。况且,那淮阳太守一案确实是冤案,这才给了他机会。”

    高太后凄然笑道:“真是树倒猢狲散,连淮南王那里也不再主动提及和云翎的婚事,他也在观望,观望着李思归的态度,我本还指望着她可以帮到你,翃儿,母后如今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了。”

    李翃将高太后扶到床上躺下,“母后养好身体,就是帮儿臣了。”

    李翃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前路迷茫,那些安慰母后的话也难怪她无法安心,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有信。他倏地停下,想到方才和母后所说的话,口中念道:“寒音寺……”

    李翃突然想起当初在寒音寺的那场相遇,嘉禾和李思归并肩而来,嘉禾说只是凑巧,他不该怀疑嘉禾,可是李思归呢?他又为什么在那里,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如寻常人那般依赖于神佛。还是说,他在那里是为了见什么人?

    ——————————————

    李思归近来忙碌,又怕嘉禾自己太闷,便让云翎来陪她,嘉禾也不再拒绝。凤梧宫里,云翎看着嘉禾,又想起她身边宫人说除夕那日母后在宫宴上有意为难嘉禾,不免有些愧疚,可是嘉禾却没有放在心上。

    云翎看着她,忧心忡忡道:“那日大殿上我虽不在,可也听嬷嬷说了,母后那些话确实过分了,她明明知道你和睿王兄的事,还在众人面前为难你,你可有觉得委屈?”

    这几日李思归非要让她给自己做个香囊,她拗不过他,听云翎这么问,她将手中刺绣的绷子放下,“委屈倒是没有,我知道她也不是故意针对我,只是拿我作箭矢,攻击李思归罢了。”

    云翎惆怅道:“毕竟是母后把我养大的,她和皇兄之间的争斗我也不好干涉,我也没那个本事。皇兄还怕你觉得闷,现在看来你在宫里倒也自得其乐。”

    嘉禾淡淡一笑,“这世间种种规矩在,待我们女子本就苛刻,若是我再自己为难自己,岂不是更加凄惨。”

    云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整日待在凤梧宫,待得久了难道不会想去宫外吗?”

    “人总要有所割舍,不能事事随心所欲。不过我如今虽困于一方天地,也总好过心为形役。”

    云翎摇了摇头,“你现在说的这些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含章殿里,魏延道:“陛下,监视睿王的人传来消息,称睿王近日在找寻函阳真人的下落,还暗中调查先皇驾崩之事。”

    李思归默了一阵,“做一个富贵闲王已是朕对他最大的仁慈,为何他还不知好歹呢!”

    “那可要微臣去做些什么?”

    李思归摇了摇头,“函阳早已经出海,十年八载之内他怕是找不到了。至于先皇驾崩之事,他既然想查就随他去,朕也不介意让那些难堪之事被天下人知晓。”

    魏延道:“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思归抚着额头,魏延道:“容微臣多嘴,陛下莫非还为了睿王的事伤神?”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魏延笑了笑,“微臣以为,若是想断了睿王那些非分之想,不如陛下便赐他一门婚事。免得他日后以联姻之名来广结党羽,到那时怕是后患无穷。”

    李思归道:“这世上最不能为他赐婚的人恰恰是朕。不然,贵妃那里怕是要有心结了,如今朕还不想因为他和贵妃再生嫌隙。”

    说到这里,李思归倒是想起一事,吩咐道:“你亲自去将云姨请来宫中小住几日,帮贵妃调养身体。”

    云姨倒也没多加为难魏延,跟着进了宫,抱臂看着李思归道:“这次找我来又是做什么?我可先说好,这宫中我是住不惯的,最多停留十日。”

    李思归咳了几声,才道:“嘉禾进宫已有四五个月,却一直未有身孕,想请云姨为她调养一番。”

    云姨却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天地万物,都为精气所化,分属阴阳,你只让我帮她看看,莫不是陛下有隐疾,要不然先为你诊治诊治。”

    “……”李思归脸色一黑,“云姨说笑了。”

    云姨也不再逗他了,“我行医多年,这新婚夫妇虽说如胶似漆,但一年才怀有身孕者也是大有人在,你又何必这么着急,难道?”

    李思归被她猜中心事,也不再遮掩,“若是想取笑便取笑吧,人都有弱点和软肋,我也不例外。”

    云姨道:“对对对,我明白,明白。”

    凤梧宫,云姨为嘉禾诊脉过后,道:“我说他是多虑了,你这身子也无碍。子嗣总会有的,可能就是迟与早之事。”

    对这种事嘉禾倒是不像李思归那般淡然处之,看她有些羞窘,云姨道:“我今日还说,这怀孕之事也不仅仅是咱们女子的事,要帮他瞧瞧有无隐疾呢!”

    嘉禾倒是可以想见李思归那时的窘迫,不由得笑出了声,云姨道:“我现在瞧着你们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嘛。”

    嘉禾收住了笑容,云姨小心问道:“你可还惦记着睿王?”

    嘉禾苦笑,“我还有惦记的资格吗?”

    云姨叹了一口气,“若是站在他那边,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或许可以理解。但是站在你这边,也确实对你太残忍了些。”

    有些话即使是和云翎,嘉禾也无法倾诉,可云姨不同,她并不怕李思归,而嘉禾也无需顾虑那些话出口是否会对她不利。

    “当初只凭着一腔孤勇,他以李翃的性命相要挟,我无奈只能委身于他。我明白我和李翃此生再无可能,可是再见到他时,我还是做不到那般从容淡定,听到高太后让我为他选择良配,我的心中有如蚁虫噬咬,虽不会痛彻肺腑,却会一点一点提醒着我自己,我不愿意看到他另娶他人,或许是我太过自私了些。”

    门外云翎惊愕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她脑海中却全都是那句,“他以李翃的性命要挟,我无奈只能委身于他。”

    这些时日云翎可在凤梧宫自由出入,可直到回了宫里,她还没从听到的那些话里回过神来,她一直都知道嘉禾是被迫留在皇兄身边的,可她以为不过是碍于皇权,原来竟是拿睿王兄的性命威胁嘉禾,若是让睿王兄知道了他该有多难过,可是若是她就这样瞒着睿王兄,让嘉禾这样牺牲着,嘉禾又该有多可怜,不管怎样,他们两个人才是彼此相爱的,说与不说,受苦的都是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二人不那么痛苦呢。

    云姨最后道:“那你对他,就没有动过一丝感情?”

    嘉禾沉默了,她应该恨他的,恨他残忍无情,恨他威胁逼迫,恨他强行毁了自己的姻缘,可他偏偏待她如寻常夫妻那般,对她珍重呵护,为她出头,他与她喜好相近,让她很难忽略他的存在,床笫缠绵间她也曾惶惑,她不知道心头的那几分恨意如今还剩多少。

    ——————————

    宫中有一处温泉一直被封禁着,还是当年先帝在位时为静贤皇后所辟,只是那温泉周围还没来得及建好,先帝便驾崩了,而后高皇后以此处不吉为名,将那温泉封了起来,直到李思归继位,才又解除了封禁。

    嘉禾被眉姑姑引着到了那处,宫人为她宽衣,换了一身轻薄寝衣。嘉禾本不愿过来,可云姨道她体质阴寒,这处温泉对她身体大有裨益,即便不为了子嗣,也该好好调养,她这才松了口。

    玉足没入汤池中,温热水汽打开肌肤每一个腠理,极其舒适,嘉禾让宫人退到外面,寻了一处靠着,水汽氤氲在脸旁,竟让她有些困了,小憩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水流涌动的声音,她睁开眼,李思归也着了一身素色寝衣靠了过来。

    嘉禾吓了一跳,往旁边挪动,脚下的圆石有些滑,身子一歪便要落入水中,李思归伸臂捞住她的纤腰,“你怕我做什么?”

    嘉禾紧紧揪住他的衣衫,紧张之下期期艾艾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思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你再往下拽,我的衣衫可就……”

    嘉禾顺着看过去,他的衣领被自己抓着两边分开,露出胸前紧绷的肌肉,她慌忙放开,李思归却不松手,“云姨不是和你说我有隐疾吗?”

    “……”

    所以他来这里“治病”?嘉禾哑口无言。

    “你,你松开我。”

    衣衫湿透,紧紧裹住她的身体,显露出姣好的曲线,她察觉他握住她腰肢的手渐渐收紧,他喉结微动,嘉禾刚要拒绝,他便已经吻了下来,水雾缭绕在两人周围,将这旖旎光景笼罩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大概十二万字完结,喜欢的小伙伴们不要潜水啦,新坑《花杀》,记得收藏哦。

    第31章 帝王一怒

    那些宫人就在外面,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她们未必能听得见,可是嘉禾却心生一股禁忌的羞耻。她闭上双眼,不去看他清俊的脸, 可她的脑海中却都是他的模样, 额上的汗流过挺拔的鼻梁, 薄唇微张着, 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声喘息。平日里高高在上,清冷如霜的人, 此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坠下神坛,拉她入无边地狱。

    夜色深浓, 月光透了进来, 嘉禾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转过头,看着李思归沉睡的脸, 就这样吧, 就这样过下去,只要他不伤害她身边的人。

    只是这一晚睡不着的人不止嘉禾一个,云翎怀揣着巨大“秘密”,整个人焦躁难安, 竟想出了一个极其荒唐的点子。

    清兰殿, 嘉禾笑着道:“你今日邀我过来所为何事?”

    云翎在脑中搜刮一番, “那日我不是见你在绣东西吗, 我想跟你学刺绣!”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嘉禾可能会信, 但云翎又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见她不信, 云翎只得吞吞吐吐道:“我想绣一个给李琦……”

    嘉禾了然,倒也认真做起师傅来,教了她一整日,可她还是没有学会。云翎故作沮丧,“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

    嘉禾耐心道:“你既然有心,我明日再来教你。”

    云翎喜道:“真的吗?”而后她又看了看周围眉姑姑等人,“那可不可以让她们明天不要跟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岂不是大家都知道我愚笨手拙。”

    嘉禾笑出声来,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嘉禾过来,便让眉姑姑她们回去了,云翎确定她们已经走了,看嘉禾又将刺绣绷子拿在手里,云翎道:“不急不急,嬷嬷快上些茶来。”

    嘉禾故意挖苦她,“我可从不知你居然还懂得待客之道。”

    云翎道:“是我有求于人嘛,我可专门打听了,这是你喜欢喝的白茶。”

    嘉禾将茶盏端起,品了品,“确实好茶。”见云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摸了摸脸,“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难道我的脸上有东西?”

    云翎这才知道自己有些耐不住性子,忙淡定道:“没有没有,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半盏茶下去,嘉禾却觉得有些困了,她抬起眼眸,眼前却迷蒙一片,她晃了晃头,而后发生的事便皆不知晓了。

    含章殿里,宫人禀道:“陛下,云翎公主要出宫一趟,特来请旨。”

    李思归头也不抬,“随她去。”

    云翎的马车一路毫无阻碍地到了睿王府,李翃听闻下人禀报,走出书房,看着院中停着的马车,失笑道:“纵然这睿王府大了些,但你也不用懒成这样吧。”李翃说完走上前去,一把扯开马车车帘,“还不下车……”待瞧见马车内情景时,他话未说完便愣在那里。

    云翎坐在马车里,嘉禾靠在她肩膀像是睡着了,云翎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李翃错愕地看着她,“你把嘉禾怎么了?”

    云翎忙道:“没有没有,她只是暂时昏迷了。来不及多说了,我把她带了出来,只怕很快皇兄就会得知,睿王兄,你快带嘉禾私奔吧!”

    李翃紧皱眉头,又以为自己听错了,“私奔?你在胡闹些什么,以她现在的身份,你把她带出来,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有想过让她如何自处!”

    李翃看着嘉禾,心中却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想带她远走高飞,但他不是云翎,对他们而言,私奔这种事只存在于话本子里,一个是王爷,一个是贵妃,他们若是走了,又要置自己亲人于何地。

    云翎本想隐瞒着,可眼下的情形,她只能如壮士断腕一般道:“嘉禾都是为了救你才留在皇兄身边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牺牲自己,还是说王兄你已经不爱她了?”

    而李翃却被她的话惊到了,他有些难以置信,语声艰难道:“你说什么?”

    云翎将嘉禾推到李翃怀里,李翃将她一把扶住,抱下了马车,云翎也跳了下来,“此事说来话长,但王兄定要信我。是我亲耳听到嘉禾说那一夜皇兄拿你的安危做诱饵,威胁她留在他的身边。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兄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有情人不能相守,即便皇兄责怪,我也要把她带出来。”

    李翃看着怀中人,心口却有如江河激荡,不能平静,她竟是为了自己才留下的?

    “皇兄近来事忙,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等他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逃出了城。说不定,说不定皇兄他也没那么喜欢嘉禾,就此放手呢!”云翎虽在宫中待的久,但想法却单纯幼稚的很。

    宫中,李思归将手中朱笔放在一旁,起身往凤梧宫去,他刚走到宫门口,眉姑姑接驾道:“参见陛下。”

    李思归脚步未停,“贵妃用过午膳了吗?”

    眉姑姑道:“贵妃一早便被云翎公主邀去,至今未归,这个时辰,应该用过了吧。”

    李思归脚步一顿,转身道:“你说什么?她去了云翎那里?”

    眉姑姑道:“是啊。”

    李思归脸色一沉,对身后侍卫道:“云翎去了哪儿?”

    身后侍卫有些吞吞吐吐,李思归横了一眼,那侍卫跪地道:“是……睿王府……”

    李思归眸色冷厉,深不见底,“通知魏统领,睿王府上下,一个都不准逃脱。”

    眉姑姑看着李思归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她心中有些不妙,直到他们走后,她这才去打探,得到的消息竟是云翎公主出宫了,那贵妃岂不是,她心中一惊:这还得了!

    睿王府,她们还在说着话,嘉禾悠悠转醒,她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在清兰殿饮了一杯茶,而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待看到眼前境况时,她有些怔住,云翎略带愧疚道.“是我让人在茶里放了一些安神的东西……”

    嘉禾看向李翃,如今她也只以为云翎是想帮两人见面才将她带出宫,想到李思归,她有些紧张,“赶紧送我回去。”

    若是不知道她为他所做的那些,他还可以保持理智,可现在,他也想放肆一回,李翃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愿意跟我私奔?”只要她肯点头,即便是亡命天涯,他也甘愿闯一把。

    嘉禾先是怔住,而后失声道:“私奔?你疯了不成!”嘉禾一把推开他,心头却漫上无边恐惧,若是李思归知道了,他会怎样对付李翃?

    为今之计只有她将一切事情压下,嘉禾突然冷了脸道:“睿王殿下莫要多想了,陛下他待我很好,我早已经爱上了陛下,你我之间绝无可能了。还是早些让人送我回宫,莫要铸成大错!”

    李翃扣住嘉禾的肩膀,低下头道:“你是为了我才留在他的身边?”

    嘉禾连忙否认,“没有!”

    可她这样的情状落在李翃眼里却与承认无异。

    管家匆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话还未曾说上一句,便跌在了地上,道:“陛下,陛下他……”

    嘉禾寻声望了过去,只见内院门口处,李思归带人大步走了过来,看见李翃落在她肩上的手时,冰冷的眼眸中闪过厉色。

    随后跟进来的禁卫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剑已出鞘,云翎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曾想到只过了半个时辰李思归便察觉了。

    李思归停在她二人几步远之处,声音不冷不热,却不容人抗拒,“过来。”

    嘉禾刚要挪动步子,李翃却把她挡在身后,“陛下若是要发难,便冲我来吧!”

    李思归不屑道:“就凭你,还是凭你这睿王府上下一百多人?难道你没有听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嘉禾心头揪起,这里的人不管是李翃还是云翎,都没办法承担他的怒火,为今之计,只有……

    嘉禾将他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推开,“一切都是我的错!陛下若要惩罚便惩罚我吧,放过他们。”

    李思归眸中微痛,却被他掩饰地很好,看了她一眼,“有些话,我不想再多说一遍。”

    嘉禾向他慢慢走了过去,李翃伸出手去却无力地放下,李思归将她扣在怀里,命令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嘉禾挣扎道:“他并不知情,是我一时冲动。”

    只是嘉禾不知道,她的一句句却只是在增添李思归的怒火,“你再替他求情一句,我便立刻杀了她。”

    嘉禾望着李思归的眼神无助又惶恐不安,李思归心中一软,将她拦腰抱起,对魏延道:“这里交给你处理,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半个字,朕诛他九族!”

    云翎轻唤了一声,“嘉禾……”

    李思归回过头来,只一眼便让她遍体身寒,她倒退了几步,只觉得自己怕是大难临头了。

    李思归将人带回凤梧宫,便大步离去,一连几日他都未曾踏足这里,嘉禾不知道李翃那里究竟怎么样了,可李思归虽未禁足于她,但阖宫上下却无人敢告诉她外面的消息。

    嘉禾只能求助于云姨,这宫里不怕李思归的也只有她了,所幸云姨带来的话让她安心了,“李翃目前并未有事,只是禁足睿王府,云翎也回了宫里。”

    云姨以这么多年对李思归的了解,还是提醒她道:“你要知道,他若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能告诉你这些,定是他猜到你会问,授意魏延告诉我的。”

    嘉禾心中一沉,“他不会放过李翃的,对吗?”

    云姨道:“这世间有的人报复会直截了当,而有的人则会想办法让那人更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情节之前就这样设定好了,云翎的行为虽然幼稚但是是她做得出来的事,下一章可能有大家想看的。

    第32章 崩塌

    含章殿内殿, 魏延看着桌前的酒壶又空了,他虽几番劝阻,李思归却并不听他的, 魏延只得跪在地上, “陛下, 您不能再喝了, 太医昨日来看过,您脾胃有损,长此以往对您身体怕是……”

    李思归却并不理会他的话, 转眼间一杯酒又咽了下去。

    “陛下您何必自苦, 您明明知道贵妃也是被云翎公主迷晕了才带出去,并非她本意, 那日怕也是为了庇护二人才将一切揽下。”

    李思归道:“可那些话也是她的心里话,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李翃。让你说的话,你可都说了?”

    魏延不解,“您既然知道是贵妃让问的, 为何还让微臣告诉云姨?”

    李思归自嘲一笑, “这几日她茶饭不思,却都是为了李翃,难不成要看她绝食自尽不成?”

    魏延无话可说,“那睿王那里, 您打算怎么做?”

    “动了他倒反而中了他的下怀, 之前交代给你的事做的如何了?”

    魏延与他一向默契, 道:“已经处理好了, 只等明日早朝。”

    李思归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 “那就这么办吧!”

    ——————————

    凤梧宫,云翎小跑进来, 眉姑姑如临大敌地跟在她身后,云翎扯住嘉禾的衣袖,快要哭出声来,“嘉禾,你快去救救睿王兄吧,他今日进宫公然挑衅陛下,被视为大不敬,不知皇兄会怎么惩罚他呢!”

    嘉禾一惊,“怎么会这样?”这些时日以来,她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眉姑姑连忙劝阻云翎继续说下去,“公主,上次您把贵妃私自带出宫,已经触怒了陛下,如今可莫要让贵妃再掺和这些事,您还是放过贵妃吧。”

    嘉禾却坚持道:“眉姑姑,你让她说吧,我想知道。”

    云翎道:“皇兄虽然明面上饶过了睿王兄,可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在对付高太师,前几日早朝,有大臣弹劾高太师,称他私下收受巨额贿赂,还拿出厚厚的账册,皇兄雷霆一怒,命人去查抄高太师府邸,结果你也想得到,罪证确凿,高太师一气之下中风病倒,又株连了不少的人,睿王兄如今已是腹背受敌。皇兄竟然还以简朴为名,抽掉了裕陵的一半守卫,王兄悲愤交加,这才顶撞了皇兄。”

    裕陵是李翃父皇的陵寝,李思归这么做是要故意激起他的怒火,而文武百官恐怕无人敢进言。

    嘉禾左右权衡,为难道:“可我若是去了,只怕他更加恼怒。”

    眉姑姑悄悄派人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魏延,只盼着若是贵妃真的被云翎公主怂恿去了,那边也好有个准备。她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心待贵妃的,这宫中岁月若要安稳过下去,又怎么能三天两头波折丛生呢,她必须将云翎公主给阻拦住。

    “是啊公主,别说这是在宫里,面对的又是九五至尊,就算是寻常人家,这等场合,贵妃也不适合出面啊!陛下并非残暴之人,之前您挟了贵妃出宫,陛下不也没有直接惩罚您和您宫中的人吗?”

    眉姑姑是在提点云翎,要她有所顾忌,不要肆意妄为。

    嘉禾心中已经开始打鼓,她实在猜不准李思归的心思,更何况是在李翃的事情上,他从来不曾改变过他的态度。

    含章殿里,李思归与李翃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魏延守在一旁,出声道:“睿王以下犯上,擅闯宫闱,可知是何罪名!”

    “不用你提醒!今日我来,便没有想着要活着出去!”

    魏延立刻拔剑,李思归却抬起手来,吩咐道:“出去吧!”

    魏延这才将剑收了回去,拱手退到门外。

    李思归将一本奏折摊开,淡然自若道:“你今日来有何事?”

    李翃面带怒意,道:“你打压高氏,直到让我失去左膀右臂你才肯放心,但父皇已逝,你竟然连陵寝也不放过!这皇位是你夺来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使出这等阴谋诡计,手段如此卑劣,难道你的心中就不会有一丝不安吗?”

    李思归冷笑一声,“夺了你的皇位?笑话,当初你的父亲是如何逼宫造反,一杯鸩酒将父皇逼死,又是如何瞒过这天下人,我父皇的江山本就是被你们夺去,难道这就不是阴谋诡计了?你如此光明磊落,这般正义凛然,应该去皇陵说给你的父皇听!如今,我也只是全数奉还罢了!”

    李翃红了眼,道: “你又有何证据说是他逼死了你的父皇。不错,母后确实百般提防你,可你最终却并未损失分毫。父皇生前也未曾薄你,问心无愧!”

    李思归淡漠道:“问心无愧?若是当真问心无愧,为何你有那么多的兄弟,而你的母后却单单格外针对于我?那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她知道她所做的这些,你的父皇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你就将祸水东引,故意让李奕那边声势浩大,让母后抽不出手来对付你,让母后和徐贵妃斗个你死我活!”

    李思归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身处弱势,这么做不是理所应当吗?你读的那些兵法难道没有教过你,战场上兵不厌诈,这朝堂之中又有何区别?”他顿了顿,又道:“高后和徐贵妃争斗,早就有之。我不过是放大了她们的矛盾,不然呢,要接着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窃国者千秋万代吗?”

    李翃指着他道:“即便说的再冠冕堂皇,可你敢让天下人知道吗?”

    “总有些人喜欢以圣人来标榜自身,要报仇的人循规蹈矩,为何不去问问那些先与人结仇的人可曾为善,可曾磊落光明?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翃讽道:“以彼之道?可你再怎么针对我,也不该让嘉禾搅和进来!你不该为了对付我,便强行将她拘禁在你身边。”

    李思归走到他的身旁,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你的女人?只要是我想要的,便都会得到手!”

    李翃眸中哀痛,“你将她圈禁在这深宫中,贵妃?你可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李思归似笑非笑道:“我与她之间种种,如今你早已经没有资格评判。至于她的心意,你又怎知,她不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李思归将身上香囊取下,拿到他的眼前,见他身形一晃,他嘴角轻扬,“她身上那枚香囊想必你不会陌生吧?那本是我之物,她留在身边一直不曾舍弃,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她究竟发生过什么?”

    信任一旦被撕开一角,不日便会土崩瓦解。李翃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当初在睿王府嘉禾有些躲闪的神色,不,他不应该怀疑她。

    李思归一直观察着他脸上神情变化,步步紧逼,“她可曾与你说起过,当日被高风强迫是谁救了她?可曾说起她的兄长之仇如何得报的?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们两人私下是如何见面的?”

    “住口!你不要想着挑拨我们,我是不会信的。”

    李思归心道:可你已经信了。

    “云翎亲耳听到,是你用我的安危来要挟她,你即便强迫她留在你身边,可她爱的人是我,你永远也抵不过。”

    李思归看上去却并不在意,“当年在那艘船上你救了她,怎么,你不想知道她为何会靠在那里吗?”

    李翃心头一震,“是你!”

    “她认出了我,也知道救她的人是我,所以重逢的这些时日,我们私下一直有来往,我帮她报了兄仇杀了高风,她可有向你吐露过一个字,她在宫宴上为我解围,你应该还记得吧?那些时日她犹豫和你的婚事,不是因为什么太子之位,而是她对我有了情。”

    李翃一步步倒退,脸色苍白,“你骗我,你骗我……”李翃跌跌撞撞走了出去,魏延立刻进来道:“陛下这便放过他?”

    “随他去。不过朕突然想到一句话,这世间痴男怨女,若能轻易被人拆散的,便不叫拆散。”

    “方才,眉姑姑派人来报,说是云翎公主又去找贵妃娘娘了。”

    李思归回头道:“去传朕旨意,赐封云翎公主为长公主,玉牒归在淑妃名下。”

    魏延愣了愣,他本以为李思归听闻此事会责罚云翎公主,没想到却是晋了她的封号。

    “那贵妃那里,陛下可要去看看?”

    这两人总要有一个人退让,而那人却也只会是李思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明日还会有更,多多支持哦。

    第33章 旧事

    夜已深了, 凤梧宫内室的烛火明明灭灭,嘉禾侧卧在榻上,想着白日的事, 她想的入神, 连李思归走了进来都不曾察觉到, 他从背后将人抱住, 嘉禾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却连头也没回,这深宫里敢这么做的还会有谁。

    嘉禾淡淡道:“陛下不在含章殿歇着, 来这里做什么?”

    这闭门羹太过直接, 若是寻常人只怕已经恼了,李思归却抱紧了她, 将下巴搁在她脖颈间, 道:“含章殿太冷。”

    “你……”

    “我以为你今日会去为李翃讨公道?”

    嘉禾不冷不热道:“陛下不是说过,我越为他求情,你对他就会越无情。”

    李思归轻声道:“我是该夸你乖巧懂事吗?”

    只是嘉禾不懂, 为何他要拿先皇的陵寝来出气, 她也问了出来,李思归沉默了许久,道:“若是可以,我恨不得将他揪出来鞭尸, 挫骨扬灰。”

    他语气平淡的仿佛说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嘉禾却突然转过头来, “你疯了不成?”这世间死者为大, 在她的眼里李思归这番话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

    但李思归在她面前从来不曾掩饰过真实的自己, 那个阴狠、偏执的自己,“他的死虽是咎由自取, 却也是我一手促成的。”怀中娇躯有些颤抖,他平视着她道:“害怕了吗?”

    嘉禾难以置信,“你这是谋逆?”

    “可我成功了。”

    是啊,这天下已经是他的了,如今他恐怕再无顾忌。只是,“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李思归将手贴近她的心口,感受掌下起伏,“因为我们已经绑在了一起。”

    第二日恰好是云翎生辰,赐封圣旨传下,云翎震惊地愣在那里,从小便服侍她的嬷嬷倒是满心欢喜,忙提醒她,“公主还不快接旨。”

    直到宫中太监总管带人离开,云翎都还没回过神来,“公主你还在愣什么,陛下封您为长公主,居众位公主之首,这可是天大的赏赐。”

    云翎却有些担忧,“现在睿王兄蒙难,母后那里也卧病在床,高氏又倒了,我是母后抚育长大的,这让母后知道我现在欢欢喜喜地接受封赏,她心里该多难过。淑妃娘娘是我的生母,可母后是我的养母,如今让我只认生母,不认养母,割掉我和母后的关系,在别人眼里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不行,我要去找皇兄,请求她将封赏撤除。”

    嬷嬷连忙拉住她,只是云翎根本不听劝,嬷嬷在后面哀嚎不止,生怕陛下责怪于她。

    含章殿,云翎站在殿中,李思归看着她道:“若是来谢恩的就不必了,这是你该有的。”

    云翎道:“臣妹今天来,是想求皇兄收回旨意。”

    李思归瞥了她一眼,“你的脾气秉性倒还真是随了李翃,荣华富贵不要,非要不识好歹。”

    云翎和李翃一起长大,比李思归这个亲兄长关系更为亲厚,她听闻李思归如此说道,心中有些不平,“皇兄,你已经富有天下了,为何就不能放过睿王兄呢!他已经失去了皇位,你却还要他失去一切,连他心爱的女人也要夺去。”

    李思归冷冷道:“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皇兄?朕以为你的眼中只有他才是你的兄长。”

    李思归的冷言冷语总算拉回云翎一丝理智,“皇兄这是哪里话,我们都是父皇的子女,你是我的亲哥哥。”

    李思归道:“你既知道,朕才是你的亲兄长,便不要在此无理取闹了。”

    “可皇兄真要如此吗?皇兄难道不是为了享受夺走他人所爱的快感,睿王兄他如今日日借酒消愁,皇兄又怎能体会被人夺去所爱是何等滋味?”

    李思归冷了脸,漠然道:“朕当然不能体会。不过你既然这么护着他,想必对他此刻心境更能感同身受。哦,不对,你毕竟也没有亲身经历,不如朕给你个机会,让你也体会一番,再来好好给朕讲讲,被人夺爱是什么滋味?”

    云翎心头一惊,“皇兄,你这是……何意?”

    李思归站起身来,“你与淮南王世子的婚事还没定下,但朕听闻,玉翎公主也爱慕于他,不如朕便为他二人指婚,你意下如何?”

    云翎脸色骤变,惊惶道:“皇兄,你不能如此啊!”

    李思归冷哼一声,道:“你来为别人讨公道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软肋。你有如此软肋在身,就不要不知天高地厚,来朕面前讨什么公道。”

    “睿王兄他,毕竟是臣妹的兄长。太后抚育臣妹长大,臣妹不过是报恩而已。”

    李思归站在她面前,让她感觉到无形的压迫,“好一个报恩,不知道你的母妃听了此话作何感想。”

    云翎费解道:“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朕今日封你为长公主,除了是给你的生辰之礼,也是在告慰淑妃娘娘在天之灵。你可知道你的母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云翎茫然道:“母妃,母妃她不是难产而死吗?”

    李思归冷笑一声,“你的母妃便是被你叫了十几年母后之人下命杀死的,可怜淑妃娘娘刚生产完,连自己所生骨肉都没见,就被活活勒死。你认贼作母十几年,如今还认不清吗?”

    云翎猝然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母后待我那么好,她怎么会是我的杀母仇人。”

    李思归讥讽道:“待你好?你不如在如今的众位公主中好好比较一番,你除了如今的地位,你的文才涵养哪一个比得过其他公主,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娇纵蛮横,太后不过是故意把你养歪了,所谓宠爱,不过是为了让你这么一个先帝遗女压住其他公主一头罢了。你只是她在后宫中制衡其他妃嫔所出的工具!”

    云翎已泪流满面,可口中仍旧坚持着:“我不信,我不信……”

    李思归道:“你大可以不信,继续认贼作母。只不过,朕今日也警告你,你若是再敢蛊惑贵妃,让她与你王兄见面,朕不介意送你去见你的母妃,让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孝之女!”

    云翎公主惊惧之下脱口而出:“皇兄便不顾及手足之情了吗?”

    李思归嗤笑一声,“你现在倒记得什么手足之情了?

    ——————————

    云姨走到嘉禾身旁坐下,嘉禾抬起头来,“我以为云姨你走了。”

    云姨道:“我本来确实要走,只是看着你们两个人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可怜我明明是洒脱之人,却被你们两个搞得也跟着纠结了。”

    嘉禾看着窗外,春日又至,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云姨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他也一样。”

    云姨道:“今日我来,是想找你说些旧事。”

    “旧事?”

    “你知道,我是静贤皇后生前好友,李思归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嘉禾温声道: “听他说起过。”

    “以他的性子,更多的他怕是不会说了。当年先皇驾崩,他刚出生便被封为恒安王,而皇位却被当时的齐王占据。静贤皇后为了保住他,也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便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他前往封地。我一路跟随,护她们母子周全。”

    嘉禾静静地听着,云姨接着道:“可是,你也知道,高后心思深重,喜欢斩草除根。你只知道他靠手段得来皇位,却不知当初先皇年纪轻轻便驾崩是被自己的亲弟弟下毒逼死的,静贤皇后怀着一腔仇恨,独自抚养李思归,但高后却不肯放过她,命陈方启为幽州节度使,其实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控制她们母子。”

    嘉禾听她提起陈方启,她突然想到当初皇帝寿宴时,她在御花园假山后所看到的,陈方启对李思归似乎有愧疚,不,应该是对静贤皇后。

    “静贤皇后蓄谋复仇,夺回皇位,为自己的儿子取名思归,但她的一切手段在陈方启的监视之下根本无法施展。”

    嘉禾疑惑,“那后来呢?”

    云姨眼眶有些红,“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美貌又新寡的女子,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她自己。”

    嘉禾有些震惊,“你是说……”静贤皇后为了庇护李思归,委身于陈方启。只是这些话她没能说出口,她身为一个母亲,一国皇后,为了保身,却沦落到要牺牲美色,怕是内心忍受了不少煎熬,斯人已逝,说这些对她皆是些侮辱。

    云姨知道她已是猜到了,“陈方启对她倒也是真心实意,对她所作所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的奏折中也多加遮掩,让高后对她们母子二人放松警惕。”

    嘉禾却想到了李思归,“那他可知道这些?”

    云姨道:“许是因为静贤皇后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对他从小便十分严厉,别的孩童还在享受母亲温柔呵护之时,他却只能忍受苛责,学业不能荒废,还要日夜习武,一旦懈怠,静贤皇后便亲自动手,恐怕他的背上至今还有不少伤痕,都是静贤皇后打的。”

    两人亲密无间之时,她确实瞧见李思归的背上有陈年伤痕,但她从不曾问过他,她以为是他练武受伤,原来竟是他的母亲所为。

    “陈方启和静贤皇后的往来,他小的时候并不懂这些,可是随着年龄增大,竟被他亲眼撞见过,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怎么都找不到他,到最后我带人在一个荒废的桥下找到了他,他那时八岁,却无助地像惊弓之鸟一般,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刚一走近,他抬头看我的眼睛里却是血红的,我还记得他那时说过的话,他说,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我从没有想过会在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到过大人才有的仇恨。”

    “他跟着我回去,却再也不提这件事。只是平日里练习再也没有偷懒过,我曾想着,就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也许时间久了,静贤皇后便会放弃复仇的念头。可没想到,她每日都在李思归的耳边告诉他,他的仇人是谁,她们会有今日又是拜谁所赐!我与她不止争吵过一次,但她说得对,我不是她,又怎么会设身处地的理解她们的痛楚呢。其实,她也是爱自己儿子的,每次打了他,她都会把他抱在怀里哭,她一个女子,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

    嘉禾也不知道听到这些话时,心头泛起的那微涩的苦楚是为何,“那静贤皇后又是怎么死的?”

    “一直到李思归长到十三岁,高后终于按捺不住,命人将李思归母子接回京城,可谁都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旦回了京城,李思归成为威胁,她们母子怕是很快便会遭到她的毒手。只是我不曾猜到,阿卿她竟然,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平安。她以殉情为名,让那些老臣保住李思归,让高后不敢轻举妄动,整整几日,他抱着母亲的尸首一动不动。而阿卿死的那日,却正是李思归的生辰。只是后来为了掩饰,对外所称的时日晚了几日。”

    嘉禾想起初见那日,她跟着云翎去恒安王府送生辰礼物,无意间走到一处竹屋,他曾说过的,自己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曲子,是那首《凤求凰》,所以那时的琴声,是他独自一人在竹屋中悼念生母。

    明明是他的生辰,但府中却并无丝毫喜庆之色,除了那时他故意示弱,不与旁人往来之外,他根本不想过生辰,因为那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云姨道:“说得再多,我也只是一个旁观者。可以几句话说尽别人的一生,但他们的苦痛仇恨却无法感同身受,我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之所以有今日的心狠手辣,并非天生便是无情之人,他是真心喜欢你,你若是能理解他几分,我便能放心离开了。”

    嘉禾却有些茫然了,当初哥哥的死让她发誓定要为哥哥报仇,李思归从小便被灌输仇恨,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吧,毕竟,有些地方,他们确实是相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云翎的行为有很多都是性格和成长环境决定的,李思归也是一样,这一章讲了他的旧事,女主也会慢慢解开心结的。

    第34章 封后(上)

    时光飞逝, 转眼已到三月。眉姑姑走到嘉禾身边,“贵妃,过两日便是陛下的生辰, 以往在宫中, 皇帝的寿宴可都是大操大办的, 可陛下那里却没有一丁点要举行宫宴的意思, 礼部那里不好直接去问,便托我来向贵妃打听此事。”

    “这么快。”嘉禾都快忘了,如今已是三月, 便是在去年他生辰之日, 她与李思归相识,算来也快有一年了, 从陌生人变成枕边人, 如果那次她没有跟着云翎前去,是不是一切都会是另外的模样,可世间事向来没有如果。

    李思归不愿过生辰是因为他的生母, 可这件事旁人并不知, 嘉禾道:“他既然没有要办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可若是这般,会不会有些不敬。”

    嘉禾安抚道:“不会,他不会拿这种事来责怪臣下, 让他们放心就是了。”

    永宁殿是静贤皇后早年在宫中的居所, 李思归继位之后, 修缮一新, 里面只挂着静贤皇后几副画像。

    李思归静静地立在殿中, “母后,你所希望我做的, 我都已经做到了,不过如果你还在,肯定会怪我心慈手软,留下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画像中的静贤皇后温婉如玉,可却不会回应他半分,李思归道:“母后在幽州可会孤寂,儿臣送您与父皇团聚可好?”

    李思归在殿中站了几个时辰,魏延便在门外守了几个时辰,到最后他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天色已晚,殿中清寒,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思归从廊中走过,倏地听见一阵清悠的古琴声,丝丝绕绕,缠绵不绝,他寻声而去,长廊尽头凉亭中,烛光之下,女子素手抚琴,一身白衣看上去有些单薄,李思归走了过来,却不打扰,只将身上外衫解下,披在她肩头,女子手上一抖,曲中有错,李思归轻轻笑了,“原来你说不会竟是真的。”

    嘉禾心中微恼,将琴一推,直起身来,手上已去扯肩头衣衫,李思归将她的手按住,冰凉的手指贴在他的胸口,看着她道:“这首《凤求凰》我很喜欢。”

    夜色深浓,可他眸中却亮极了,嘉禾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眸,“我并非有意讨好你。”

    “我知。”

    她只是不想他在这个日子太孤苦,这首《凤求凰》是他母亲喜欢的曲子,她希望他能得到些许慰藉。

    亭下烛火微亮,李思归垂眸望过去,只见一盏盏莲花灯飘荡在湖中,微微红色映衬,在这深夜静谧又旖旎。

    那灯是嘉禾命眉姑姑提前准备的,眉姑姑见她肯为陛下做这些,心中欢喜,忙吩咐了人去做。

    李思归自她身后抱住她,月冷如霜,可他的心中却滚烫,也许她心中也是给他留了一丝位置的。

    是夜,锦被之下,李思归紧紧搂着她,将她锁在胸前,枕上青丝交缠,恰如同两人此生都无法分割的命运。他没有去问她为何为她做这些,她那些准备好的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她甚至都不曾说出一句生辰快乐,可她知道他应是开心的,身后的人呼吸渐稳,让她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

    自从那一夜过后,两人之间倒是没再有过争吵和冷战,只是嘉禾不曾想到,一向身体康健的李思归竟也有病倒之日,一场风寒竟让他躺在榻上数日。

    宫中太医来看,嘉禾面有忧色,“太医,陛下他是习武之人,继位这一年多来身体从不曾有过不适,现下怎会如此?”

    太医拱手答道:“方才臣已与其他两位太医交谈,皆认为陛下这一年来勤于政务太过劳累,因而才染了风寒,不过贵妃不用担心,臣这就为陛下拟方开药,几副汤药下去应该便会好转。”

    嘉禾这才放下心来,榻上李思归闭目躺着,他面容清瘦,唇色浅淡,嘉禾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在她心里李思归强大不容撼动,一向呼风唤雨,可他此刻看上去却如此脆弱。

    汤药煎好端了过来,李思归额头滚烫,嘉禾怎么唤他他都没能醒过来,他双唇紧闭,汤匙里边的汤药沿着他的下颌流淌进他的脖颈,嘉禾连忙拿了绢帕擦拭。

    眉姑姑在一旁急道:“陛下喝不进药去,这可怎么好。”

    李思归额上冰凉的帕子已经换了几块,可热始终不退,嘉禾无奈之下,将药碗端了过来,她将药汤含住,俯身哺进他口中,没过多久一碗药见了底,眉姑姑在一旁偷笑,见她转过身来,连忙将盘中蜜饯端了过去,“良药苦口,娘娘吃几个蜜饯压一下这苦涩之味。”

    嘉禾方才倒是义无反顾,可现在脸色却比李思归还红,她忙将蜜饯噙入口中,眉姑姑却突然惊喜道:“陛下,陛下醒了!”

    嘉禾回头望去,只见他躺在榻上正看着她,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现在才醒,要是早一些,自己岂不是不用这般喂药。

    眉姑姑见状,带人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他二人,李思归声音有些嘶哑,“我口中好苦。”

    嘉禾看向门外,眉姑姑走的快,连那蜜饯都带走了,她只能道:“你等我去给你拿蜜饯。”

    嘉禾刚起身便被他拉住,李思归坐起身,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压向他,李思归另一手扶在她后颈,“何必舍近求远呢?”

    他的吻强势又充满侵占意味,一点都不像病中之人,唇齿间的甘甜与苦涩交换,李思归吮住她的唇,嘉禾双眸微睁,从他的眼眸中慢慢竟生出些蛊惑之色,李思归毕竟刚醒不久,纵然有些想法,也还是力不从心了些,没多久就放开了她。

    嘉禾将他一推,他顺势躺了下去,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这场病生的太不凑巧了。”

    她毕竟不是未出阁的少女,不难从他的话里听出那些弦外之意,她耳尖微红,“你……”

    “食、色,性也。”

    “你还是好好养病,早日好转。”

    “你放心,我定然不辜负你的期望。”

    “……”

    正如同太医所说,李思归毕竟年轻,这一场病在他身上来去都快,到第三日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他偏偏还赖在榻上,早朝停了几日,倒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药依旧不好好喝,流到衣襟里,然后看她红了脸帮他擦拭身体,更换寝衣。

    嘉禾帮他收拾完一切,这才去沐浴宽衣,等回来之时,见李思归已经睡着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绕过他躺进床榻内侧,只是虚伏在他身体上之时,他突然睁开了眼,嘉禾心头微震,眼前已换了天地,李思归覆了上来,吻住她微微张开的唇。

    另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顺着脊背伸向腰间,衣带不堪抵挡,春光乍泄,“你装睡……”

    “等地久了,小憩片刻。”

    嘉禾声音微颤,“太医说,你大病初愈,不宜……不宜行房事……”

    “我非常人,太医说的话可以不必尽听。”

    不管嘉禾说什么,他总能堵住她的嘴,目光灼热,势在必得,他困在病中几日,也压抑了几日,眸中欲念深重,即便身下的人是含着鸩毒的美酒,他也愿意寻一刻逍遥。

    快到子夜,帷幔深处才息戈止战,云收雨歇,李思归将她额间湿发挽到耳后,目光所及之处,她脖颈间皆是暧昧红痕,嘉禾胸口微微起伏着,还未从方才的余韵中平息过来。

    “做我的皇后吧,今生今世唯你一人。”

    也许世间男女燕好之后,都喜欢说些海誓山盟的情话,但李思归这番话,却不仅仅是动听与否,而是他将自己献出,此生只交由她一人。

    李思归虽未曾等到她的回答,但却也已经满足,他愿意等,只要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只是嘉禾虽想着拖延,可却不由她做主,两月之后她胃中翻滚不止,不思饮食,眉姑姑虽不曾孕育过子嗣,但在宫中多年,面有喜色,已是猜到了些什么,忙道:“快去请太医来。”

    太医很快便至,仔细诊脉之后,忙恭喜道:“贵妃脉象流利,如盘走珠,乃是喜脉之象,臣恭贺贵妃,恭贺陛下。”

    嘉禾还有些怔愣,她竟然有孕了,这两个月李思归在床笫之间确实有些孟浪,仔细想想,上个月月信确实没有来,只是她月信一向不准,也没曾放在心上,她看向依旧平坦的腹部,这里竟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吗,她和李思归的孩子。

    眉姑姑派人前去含章殿报信,李思归很快赶了过来,他一向沉着冷静,此时也有些慌乱,“是真的?”

    阖宫上下皆跪下恭贺,李思归将嘉禾揽在怀中,骨节分明的手附在她腹部,“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嘉禾初次有孕,还在震惊和茫然之中,李思归却想的比她深远,吩咐道:“即刻拟旨,另外命礼部准备封后事宜。”见嘉禾怔怔地看着他,李思归不容她抗拒道:“我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庶出的身份。”

    嘉禾心中道:贵妃也好,皇后也罢,她终究要和李思归痴缠一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3章完结,待开新文《花杀》,点收藏哦。

    第35章 番外之回忆

    那年春日, 李思归曾回过幽州,只为去看望母后,幽州的一切都仿佛没有变过, 可物是人非。他不止一次的想过, 若是夺回皇位的代价是让他失去生母, 这皇位他宁可不要。

    他带着魏延避过高后眼线, 在幽州逗留两日之后,从水路返回京城。

    夜渐深了,李思归却睡不着, 他倚在榻上看着窗外一角, 月色清冷,满天星河。

    突然间听见几声重响, 而后是一片寂静, 李思归凝神听着,却是铁器扒入船木渐渐勒紧的声音,李思归伸手将榻前放着的一把剑握住, 他透过窗看着外面动静, 夜色掩映下,他无法看清远处状况。

    李思归起身离榻,步履轻浅,一身黑衣在夜中正巧不易被人察觉, 他刚出了房门便撞上魏延, 李思归眼神示意, 二人隐在一处, 看着水面之外似有一艘船正在慢慢靠近。

    李思归低声道:“听闻水上多盗匪, 我虽未曾遇见过,但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了。”

    魏延忧心道:“水匪一向喜欢杀人越货, 这艘船上的人会武功者恐怕没有几个,若是再不提前察觉,恐怕都会死在这艘船上。”

    李思归道:“我们兵分两路,将人叫醒,也好有个防备。一旦水匪进一步动作,便立刻放出信号向岸边求救,这周围说不定有镇守官兵,这些水匪夜间突袭也是怕被人察觉。”

    魏延点点头,“主上小心。”

    李思归接连叫醒几人,可那些人听到外面有水匪都瑟缩地躲了起来,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他走到一处客房前,将门推开,里面女子惊呼一声,他怕引起水匪察觉,连忙逼近,点了女子穴道,这房中昏暗,他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女子正解衣准备沐浴,光洁的肩膀在昏暗之中仍有些惹眼,李思归将身上披风解下,兜在她身上,“你不要叫,外面是有水匪,恐怕过不了一会儿便会上来。”

    李思归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似乎上来几人,女子身体虽颤抖,但却十分乖顺,他将她的穴道解开,那女子未再抗拒,李思归握住女子袖腕,隐在门后。

    外面几人交谈几句,脚步声向门边而来,在二人目光之下,门渐渐推开,刀光映入眼帘,李思归听见身后女子轻抽一口气,又努力压抑住,外面的人似乎是以为房中人已经熟睡,便直接进了来,向着床边而去,将刀砍在床上,那水匪愣了愣,才察觉床上并没有人,等到回过神来,李思归已经从他身后拿袖中匕首割断了他的脖子,那水匪连呼叫一声都不曾,便直接断了气。

    那女子跟了过来,虽然仍能听出颤抖之声,到底还是比之前那几个男人强,问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思归回过头道:“恐怕那些水匪已然上来,我们此时出去恐怕不妙。”

    那女子点了点头,又道:“可我的丫鬟还在另外一个房中,我怕她……”

    李思归动了恻隐之心,“我带你去找。”

    那女子感激道:“多谢公子。”

    两人出了房门,李思归将手臂伸出,那女子会意,立刻抓着他的手臂,寸步不离,只是他们去的还是晚了,她的丫鬟已经丢了性命,可容不得她多伤心落泪,随着一阵声响,外面已经有了反抗之声。

    有些人顾惜钱财,与那些水匪拼杀起来逃到了甲板上,想趁机放了小船逃生,那些水匪劫杀而去,将人一刀捅死,踢下了船。

    李思归与那女子一起走出船舱,一名水匪迎了上来,李思归将手中剑抽出,一剑将其刺死,他这边响动引来了更多的人。那女子许是怕连累了他,松开他的手臂,对他道:“水匪这么多,你有功夫在身恐怕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还是赶紧逃生去吧,我可能命中应有此劫,你快走吧。”

    李思归这才看向她,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可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这女子相貌极佳,若如她所说将她扔在这里,恐怕即便是死,也会不得体面。

    那女子低头怅然道:“只是我还有兄长的仇没有报,只能让那仇家逍遥人世间了。”

    下一刻,李思归将她拉住,嘱咐道:“跟着我。”

    那女子怔了怔,而后紧紧跟着他,几个水匪冲了上来,李思归伸腿将人一脚踢翻,旁边一人持刀砍来,李思归侧身避过,反手将剑抵在他脖颈一抽,那人人头落地。

    其余几人被威慑住,慢慢向后退,瞧见他身后柔弱女子时,互相使了眼色。那几人分开,换了方向,不断攻击他身后女子,李思归左右抵挡,旋身飞起,其中两人加快攻势,另一人绕到他身后,扯过那女子,想胁迫了那女子逼他就范。

    那水匪将刀贴近她脖子,威胁道:“你若再不把剑放下,我便立刻杀了你的女人!”

    李思归眸中冷光扫过,他语声刚落,李思归手中剑飞快,一道血光之后,那两人直直地倒在地上。那水匪被他吓到,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你……你再敢过来,我真的会杀人!”

    女子见他心神恍惚,低头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水匪吃痛,女子从他身前躲开,跑向李思归,那水匪持刀劈向她,李思归惊呼一声,那女子连忙回身,向侧边躲避,却不防身后船上栏杆低矮,她跌下船去,李思归飞身扑过去,将她的手紧紧抓住,“我拉你上来……”

    女子忽然睁大双眼,提醒道:“小心身后!”

    那水匪见正是时候,想趁机将两人一起结果了,李思归回身一避,可却还是被他砍中肩膀,所幸不深,李思归忍着痛将他踢落地上,右臂用力将女子拉了上来,靠在他身前,那水匪又要攻来,李思归低头从女子乌发间抽出金簪飞掷过去,稳稳地扎下那人眉心,那人应声倒地。

    李思归见并无别的水匪过来这才放心,女子见他脸色惨白,向下看去,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簌簌滴落。“你受伤了……”

    李思归强撑道:“无妨。”

    魏延一路拼杀过来,女子以为又是水匪,忙伸出手臂挡在他身前,“你要杀就杀我吧。”

    魏延一愣,他不过离开一会儿,何时主上竟然多了一个红颜知己,还是愿意豁出性命的女子,李思归在她肩上拍了拍,“他是我的随从。”

    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你可带了金创药,他的胳膊受伤了,必须马上包扎才好。”

    魏延脸色一变,忙上前来,见李思归肩上伤口虽不算太深,但仍旧伤了血脉,流血不止。

    魏延从袖中取出金创药,已听的“嗤拉”一声,那女子将素色外裙撕成几条,对李思归道:“你太高了,我够不到你。”

    李思归屈膝蹲下,女子将魏延手中的金创药接过,撒在李思归的伤口上,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明明吃痛,却隐忍不发一声,她目中微酸,落下泪来,将他的伤口包扎好,看着他道:“你都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人砍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船上夜风微凉,她满头青丝飞扬,眸中含泪地看着他,泪水不断打在他的手上,不知为何,李思归心中微动,不远处又传来声响,魏延道:“那些水匪只上来一半,或许是更多的人过来了。”

    他二人奋力一搏,女子不想连累他们,便一直趁机躲避,可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李思归,看他黑衣紧束,一把剑在他手中使得出神入化,身边不少人都无法近身,可女子见他唇色发白,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那些人见无法将这船劫获,索性便想直接毁了它,船身微震,女子额头重重碰在船舱上,而后晕了过去。

    李思归奔了过来,将她扶起,触及鼻间仍有呼吸,这才放心。

    不远处岸边亮起火光,似乎有人过来,果不其然,魏延早前发出的信号被人察觉,一伙官兵上了船来,魏延仔细查看,却见带头的人竟是李翃,他忙去告诉李思归。

    李思归沉思片刻,道:“只听说他前阵子带兵在城外演练,想必是不曾回去。”

    魏延看着他怀中女子,“可他若是看到我们,恐怕不妥。这女子我们不能带回去,如今李翃已经过来,她的安危不会再有问题,主上您还是……”

    李思归低头看了怀中女子一眼,而后将女子身体靠在船舱上,他们二人隐在暗处,看着李翃一步步走来。

    这场相遇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匆忙地甚至不曾留下太多痕迹,李思归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他那时已有王妃,可那只是高后布下的眼线,他从不曾想过他会喜欢上什么人,对他而言,只有复仇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在某个夜里,他总能梦到一双泪眸,那泪滴在他的手上,似乎仍能感觉到滚烫,让他不愿醒来。

    他从没想过去寻她,可没想到两年之后,在他的府邸,他竟然又会见到她。

    她打断了他的琴声,如同一只蝴蝶一般扑入他怀中,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她,而她看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原来那场相遇真的是风过无痕,也罢。

    可她却取走了他的香囊,也让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崔赟的甥女,李翃的心上人,萧嘉禾,她的名字,她们两人已经走得如此之近。

    李翃生辰那日,她想还给他香囊,他也不知究竟是为何会拒绝了,见她在李翃面前不自主的扯了谎,他心中竟有一丝隐秘的愉悦,他不曾刻意,可两人却总能遇到,她甚至在高后面前为他解围。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察对她的心思呢,或许是发现她的扳指出现在李翃手上时,他胸口有些憋闷,捏碎了一只酒杯,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他也会嫉妒。

    因为高风,他派魏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为了见李翃,竟中了计,她在他怀里不断抚触,他也是男人,竟险些无法自持,他想要她。

    为了夺位,他隐忍多年,一年半载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可殿前赐婚之后,她已是睿王的准王妃,他不愿再等。

    那一夜,他借皇后的名义将她带进宫来,他用李翃的性命威胁,她含泪应允,即便是用尽手段,他也要强留她在身边。

    或许,终有一日,她会甘愿陪着他度过此生。

    第36章 封后(下)

    这孩子在腹中不到两月, 可这凤梧宫上下皆小心谨慎地不得了,生怕龙裔有损,连累父母亲族丢了性命。

    李思归每日处理完政务, 便即刻回凤梧宫陪她, 更怕她孕中心情不佳, 让人去接了崔夫人入宫。

    崔氏却比寻常人还要紧张, 她这一生不曾孕育子嗣,太医每日诊脉,崔氏都详细问询, 倒真的如母亲一般照料着嘉禾。

    嘉禾在房中待的闷了, 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再不出去, 便快要入夏了。”

    御花园中, 崔氏扶着嘉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正巧遇到了高太后。

    高太后也有些怔住, 这些天她在宫中养病, 身体总算好了些,这才出来透透气。可嘉禾看着她,却觉得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两边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先出声, 过了许久, 高太后看了嘉禾一眼, 对文嬷嬷道:“哀家累了, 扶哀家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 文嬷嬷道:“太后莫要为着她伤神。”

    高太后嘲讽地笑笑,“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了, 肚子里还怀着李思归的孽种。”

    文嬷嬷道:“听说过几日便举行封后大典,皇帝待她倒是好,那苏荷死了,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她若老老实实为本宫做事,又怎会有今日。”

    文嬷嬷叹了口气,见高太后脚步忽地顿住,而后听她道:“我绝不能看着她们这般嚣张。”

    崔氏看着高太后远去的身影,心有戚戚,对嘉禾道:“我总觉得,这高太后整个人都阴森森的,平日里我们还是少遇到她为好。”

    嘉禾见崔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笑道:“舅母多虑了,今日也是例外,平素并不怎么见面。”

    崔氏道:“毕竟你和睿王曾有过瓜葛,如今你在陛下身边,又做了皇后,人心险恶,她若是存了好心才是奇怪。”又怕嘉禾被吓住,忙道:“有陛下在,总会护你周全的。”

    夏朝尚黑,封后大典那日,嘉禾换上一身玄色凤袍,长裙逶地,其上金丝滚边,绮丽繁复,头上凤冠极重,流苏垂在颈畔,嘉禾有些不堪其苦,眉姑姑忙道:“娘娘有孕在身,陛下已经让人安排妥当,这封后大典虽隆重,却不会耽搁太久,娘娘且忍耐一时,若身子不适,及时告知身边的人。”

    嘉禾扶了扶头上凤冠,无奈道:“只能如此了。”

    可话虽如此,但接受众臣朝拜要于高台之上踏上层层长阶,李思归一身玄色冕服与她并肩而立,向她伸出手来,嘉禾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她能感受到李思归将她的手握紧,一步一步走的小心谨慎。

    李翃看着她同李思归携手而立,而他也只能随着这些人一起参拜,她今日看上去是那么高贵典雅,这万丈荣光之下,便是他们这一生无缘的结局了。

    李翃站起身来,还未曾留意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巨响,那高台上一侧的长柱竟倒了下去,只见李思归抱住嘉禾在地上滚了几圈,其余侍卫已经上前,李翃惊愕失色,连忙向前几步,一层层奔了上去。

    李思归将嘉禾抱在怀里,急切唤了几声,嘉禾睁开眼来,又觉头晕目眩,“头好痛……”

    李思归将嘉禾抱起,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那断柱,厉声道:“今日之事给我彻查到底,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凤梧宫中,太医跪了一地,李思归握着嘉禾的手,焦急道:“既说皇后无事,为何她还未曾醒来!”

    太医们面面相觑,可皇后脉象甚是平和,也无滑胎迹象,如今未醒,也只能是……

    “陛下,皇后娘娘怕是受了惊吓才又昏了过去,依臣看,不过半日,娘娘便会醒来。”

    李思归心中烦乱,将人屏退,可这些太医哪里敢走,只能继续去寝殿外空地上继续跪着。

    魏延带人进来,禀道:“回陛下,礼部王尚书求见。”

    李思归绕过屏风,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王尚书抬头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吓得跪伏在地上,“陛下容禀,今日之事,是臣失职,臣即便万死亦难赎罪过。可臣绝无谋逆之心,也委实不知啊,求陛下开恩,放过臣一家老小。”

    “不知?你一句不知便想将这一切抵消,朕问你,若不是今日朕有所察觉,躲避过去,恐怕那长柱砸下,朕还有皇后,和皇后腹中的龙裔,便都要因你之过,命丧于此了!”

    王尚书早知性命难逃,可即便心中有数,仍抵挡不住恐惧,只听李思归道:“给我查,礼部一干人,还有那些工匠,全都给我查个遍,两个时辰之后,朕必须得到消息。”

    魏延沉声道:“臣遵旨!”

    李思归走回内室,嘉禾躺在榻上,眉心紧蹙,李思归伸出手去,想为她抚平,嘉禾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她似乎陷入梦魇之中,不住地喊着:“快走,快走……”

    李思归将她的手握住,在她耳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嘉禾渐渐安静许多,她的脖颈间竟出了一层细汗,李思归轻轻为她擦拭,可心中却无法平静,究竟是谁下的手,而那人的目标或许是自己。

    果然如那些太医所说,嘉禾过了半个时辰便醒来了,映入眼帘的是李思归那双带着焦虑与不安的眼眸。

    “你醒了。”

    嘉禾却看着李思归出神,李思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你受惊了。”

    魏延派人通传称,李思归让他调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李思归温声道:“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

    嘉禾一直目送李思归出去,她扶着额头,脑海中却不住地回想方才所做的梦,可那梦中情境如此真实,就像是她曾亲历过。但她初遇李思归不是在恒安王府吗?怎么会是在那艘船上。她方才想问出口,可却犹豫了。

    李思归听魏延说了来龙去脉,眸中阴寒,“证据都已经找到了?”

    魏延道:“人证物证俱在,高太后怕是抵赖不得。”

    李思归冷笑一声,“朕倒是低估了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居然想出这样孤注一掷的法子来,是断定朕会折于那石柱之下吗?”

    魏延听李思归吩咐道:“带人将她押过来,这一次,朕要斩草除根!”

    只是没曾想到高太后却疯了,骂詈毁物,不避亲疏,魏延虽为难,却还是将人扣在仁寿宫。文嬷嬷早就吓坏了,偷偷派人通知李翃,李翃本就忧心嘉禾安危,一直在宫外守候,可听得报信人所说,他却愣住,难道真的是自己母亲所为?

    他匆匆入宫,正看到魏延出手将高太后制住,李翃将魏延挡开,护在高太后身前,不论如何,她始终是自己生母,若真是她所为,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罪孽。

    “母后……”李翃刚唤了一声,高太后便一巴掌打在李翃脸上,而后咯咯笑了起来,“死了,死了……”

    李翃扯住她,满目伤痛,“母后,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可高太后只疯闹着,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魏延凉声道:“睿王殿下,陛下那里已有证据,谋害皇帝皇后可是死罪,纵然高氏身为太后,亦不能免!”

    李翃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如同一个笑话一般,“请你转告他,不管是什么罪,我愿与母后一力承担。”

    李思归听闻高太后疯了的消息,嗤笑一声,“她以为装疯就能躲得过?还是觉得这样才能保住李翃?”

    魏延还未曾回答,便听嘉禾惊异道:“她疯了?”

    李思归蓦地转过身去,只见嘉禾被宫人扶着正站在殿门口,他看了魏延一眼,魏延便退了下去,李思归走到嘉禾身边,“你才刚醒,要好好休息才是,有些事我自会处理。”

    嘉禾却抓住李思归的手,“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我知道若我此刻求你放过她,你定然心中不快。我也不是至善之人,别人谋害于我,我亦想报复回去,只是……”嘉禾抚着肚子,“我们现在已经有孩子了,我也未曾损伤分毫,我不想让杀戮损了腹中孩子的福分。饶她一命吧,好不好。”

    她殷切的目光落在李思归眼里,他探寻过去,只怕她是为了李翃才这么说的,可又觉得不管是为了谁,她说的对,她如今怀着他的孩子,她与那人也不会再有联系。

    李思归终是允诺,“好,为了孩子。”

    只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高太后所为被昭告天下,李翃自请削去爵位,带高太后去裕陵为先皇守陵。

    临行前,云翎前来相送,她看着坐在马车里的高太后,心中五味杂陈,那是她的杀母仇人,也是抚养她长大之人,她无法杀了她,也无法再亲近她,她如今疯了,也算是报应吧。

    李翃道:“你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

    云翎和李翃情同手足,即便隔着高太后之仇,也无法抹灭这份兄妹之情,李翃说完又看向宫门,“也帮我好好照顾她。”

    云翎落下泪来,“王兄,其实你不必……”

    她话未言明,不必提及嘉禾还是?李翃知道,嘉禾有那人守着再不会有差池,而自己护不住她。可他不得不这么做,母后或许没有疯,她在宫中的存在只会让嘉禾无辜受到伤害,与其看她被囚禁,倒不如让他用一生“囚”着她,看着她,这样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李翃走了,嘉禾沉默了两日,李思归心中虽不快却也并未发泄出来。他以为嘉禾会一直伤神难过下去,可过了一段时日,她倒像是走了出来,连宫人都觉察到皇后待陛下比从前温柔许多。

    李思归有过许多猜测,直到一日晚间歇下时,她看着他肩膀上一处伤疤出神,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快完结了,接档新文《花杀》,小伙伴们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吧,新坑预收《孽海记》,为质公主与敌国皇子的故事。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