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这样说?”南云铮眸底暗沉,仿佛酝酿着风暴。
“一字不差。”
“呵。”
南云铮将手搭在凭几上,目光微冷:“继续监探。”
“是。”暗卫。
暗卫前脚离开,后脚管家亲手捧来了华服,语气恭敬:“王爷,您该更衣去宫里的端午宴了。皇上身边的小顺子已经来接了。”
“让他等着就是。”
南云铮接过衣服自己换了起来,手法娴熟,显然是自己穿习惯了的。
朱门石狮子像前等候许久的小顺子,见到一身墨服绣金线的南云铮,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上去:“奴才叩见摄政王,皇上特意命奴才来接摄政王入宫参宴。”
南云铮不予理会,径直上了轿辇,小顺子受了冷待依旧面色如常,快步跟了上去。
夜色微凉,驱散了夏夜的一丝闷热,宫中此时正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摄政王到!”
原本喧闹的端午宴倏然变得肃静,面无表情气势摄人的摄政王稳步走来。
“臣,参见皇上。”南云铮微微躬身。
上位坐着的年轻皇帝魏非朝面色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随后熟稔的开口:“舅舅今日来的略晚,快入座吧。”
南云铮颔首,垂下的墨眸闪过嘲讽,当年为感摄政王竭诚扶持特意下旨“摄政王见朕可不跪”,如今,是后悔了?
若非从系统那得知的剧情,和暗卫亲眼所见,他还当真不愿相信自己尽心辅佐的亲外甥,竟然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
心下回想剧情中皇帝的猜忌无情,南云铮仰头灌下一杯酒,自顾自饮酒,也不理会旁人。
过不多时,宴会上又恢复热闹,但气氛较之前还是明显冷凝。
酒过三巡,南云铮略微抬眼,就看到新封的武卫将军夜御风起身:“值此佳节,只有歌舞难免乏味,臣有一节目献于皇上。”
“爱卿有心了。”魏非朝点头笑道。
眼前的一幕端的是“君圣臣贤”,南云铮眼底浮起一抹嘲意。
下一刻,清越的筝音响起,身穿彩裙的舞女悠悠然起舞,忽而一个转身,落下一张锦帛。一人手持笔墨配合筝音时缓时急,一首赞美诗跃然而上,墨中掺的金粉在宫灯映射下熠熠生辉。
落笔时,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乍然绽放。
“祝皇上千秋鼎盛,愿我大魏盛世繁荣!”
执笔那人赫然是今年的状元郎。
“好!”魏非朝起身鼓掌。
南云铮冷眼旁观“君臣礼爱”的场面,一切发展正如暗卫所言,那么,接下来……
“林爱卿文韬武略,在翰林院实在是屈才,朕记得兵部还有空缺,就封你为兵部郎中。”魏非朝看向摄政王:“舅舅以为如何?”
南云铮心道果然,兵部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皇帝想夺权,第一个下手的果然就是兵部。
而且,原来的兵部郎中受伤离职一事,如今看来大有蹊跷……
他垂下墨眸,缓缓道:“以状元郎的才能,待在翰林院确实是屈才了。”
扫过魏非朝脸上的欣喜,南云铮又道:“不过……”
视线在宴会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皇帝的屏息,夜将军的紧绷……
仿佛死水般凝固的氛围中,南云铮面上无甚表情:“兵部郎中难以发挥林状元才能,依本王看,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更合适。”
“恰好,本王近日深觉疲累,深恐耽误朝务,就由林状元接任兵部尚书一职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令所有人一震的话语。
摄政王这是……打算辞去兵部尚书一职?!
“不可!”一位官员慌忙出声:“林状元虽才高八斗,但为官仅仅数月,怎能胜任尚书一职?!”
魏非朝完全愣了,下意识的看向夜御风,他们本意是要在南云铮掌握的兵部插根钉子进去,万万没想到南云铮竟然将兵部拱手相让?
其余朝官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出言反对,当然,他们反对的不是南云铮请辞兵部尚书,而是兵部尚书的人选。
一时间,整个宴会前所未有的喧吵。
南云铮眼睛微眯,权势他是让出来了,但能不能拿到,就看魏非朝的本事了……
几个派系的大臣为了兵部尚书一职吵个没完,引发这一切的人却悄悄退了场。
夜色朦胧,宫内处处灯火通明,比起宴会的热闹,别处显得格外冷清。
【叮!】
清脆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南云铮却习以为常。
数月前他意外激活一个系统,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并解锁剧情。
而这剧情,竟然是他那个皇帝外甥忍辱负重,与忠心将军携手,要将他这个乱臣贼子诛灭……
他本不信,但派人暗中监视皇帝和夜御风之后,得到的结果却与系统给的剧情中完全一致。
皇帝当真对他起了忌惮之心,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剧情解锁到一半却突然卡住了,无论南云铮再完成多少任务,只会获得奖励,不再解锁下面的剧情。
为了身家性命以及追随他的人,他必须早做打算,今日放权只是掩人耳目,兵部实则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打开系统,看向新任务,南云铮眉头微微皱起,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丞相家的小公子温白疏被人丢在御花园迷路了,快去把他带回宴会上吧!】
系统的任务语气变了,从前只有冰冷的任务描述,如今却……
“温白疏?”南云铮轻声念着,据他所知,丞相府前些日子确实从乡下接了个小公子回来……
据说是妾生的,一直养在乡下,那个妾室身体不好了,百般求着才让丞相同意接温白疏回来,好让母子见上最后一面。
不知系统的变化是好是坏,但南云铮也没有太过担忧,在系统的指示下,抬脚朝温白疏的方位走去。
枝叶繁茂的合欢树下,一个蓝衫年轻少爷坐在石头上,手里捧着把淡色的合欢花,上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只露出好看的下巴,嘴中念念有词。
南云铮找到温白疏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放轻脚步,走的近了些。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南云铮:“……”
“咳咳。”收回眼中的诧异,他轻咳两声。
坐着的小公子猛然抬头,皮肤白皙,眉目清俊,见着他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来了”,随后有些慌乱的站起来,躬身行礼:“见过这位大人。”
南云铮目光在他过于俊俏的脸上停了一瞬,微微低头:“你怎会在此?”
温白疏摸了摸鼻子道:“不小心迷路了。”
“跟我来。”
温白疏眼睛一亮,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
“多谢这位大人,请问您是?”
南云铮走得缓慢,语气淡然:“摄政王。”
出乎意料的,温白疏只是惊讶了一下,却并无惧怕:“原来您是王爷,我叫温白疏,是……”
南云铮还是第一次遇见温白疏这样的人,不仅不怕他,还相当的话多。
“到了。”南云铮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突然停下。
温白疏一愣,好奇问:“您不去宴会吗?”
“不去。”南云铮眼含不耐,心道,一群人吵个没完没了,看了心烦……
“哦。”温白疏点点头,偏头想了想,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束扎得齐整的艾草递过来,眼眸在宫灯下尤显明亮:“多谢摄政王送我回来,这是我亲手扎的艾草,赠予王爷以示感谢。”
南云铮一时间想得多了些,温白疏是否另有图谋……直到小公子有些尴尬的想收回去,才伸出手接过艾草。
“回去吧。”
温白疏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两步,又悄悄放轻脚步回到座位上。
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南云铮不禁觉得好笑,手中艾草凑近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草香。
【任务完成!奖励玻璃制作方子,剧情解锁百分之五十一。】
南云铮手猛地攥紧,不动声色的打开系统,原本卡住的剧情赫然又多了一大段出来。
他微沉的目光倏地落到毫无所觉的温白疏身上,眸底晦暗不明。
***
入夜时分,摄政王府。
管家抱着一个深红色酒坛子,穿过长廊,尽头是一间独立庄重的房屋,上面是两个字“祠堂”。
门虚掩着,管家无声推门进去,浅淡的檀香萦绕鼻尖,南云铮在众多的牌位前跪坐着,神情晦暗不明。
“王爷,酒拿来了。”
管家轻声放下酒坛,微微俯身后转身离去,扣紧了祠堂的大门。
南云铮微微起身捞起酒坛,倒了一碗酒放到一个牌位前,蜡烛的闪烁中清晰可见“南义盛”三个字,正是他的父亲。
重又跪坐于地,垂眸又倒了一碗,清澈的酒液撞击上碗壁,一边倒一边低声道。
“自魏国建国以来,我南家先祖辅佐历代皇帝开疆扩土,披心沥血……”
“然帝王无情多猜忌,不得已散尽旁系亲族,只忠君从不站位,以护南家安危。”
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回转祠堂内,南云铮放下酒坛,脊背挺直,双目直视众先祖牌位。
“至先父一辈,魏国已是世家林立,权力分散,父亲为守边关壮烈牺牲,母亲郁郁随之而去,长姐入宫,遭遇刺杀为护先皇而亡……”
“先皇亦因伤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徒留年幼的新帝一人。受先帝所托,吾身为摄政王尽心辅佐,却终逃不过帝王猜疑。”
回想从系统那得知的所谓“剧情”,南云铮仰头吟下碗中烈酒,沉声道:“魏国已然沉疴积弊,积重难返……请诸先祖恕后辈子孙不孝,为保全南家,吾势必要做那不忠不义之人了!”
从祠堂出来,夜色已经有些沉重,南云铮缓步回到书房,等候已久的暗卫低声汇报。
“宴会上最终定了谁?”南云铮淡淡问。
“是右相的人,吏部的孙侍郎。”
闻言,他低笑一声,说:“本王就知道,依皇帝现在的手段,断断斗不过那群老家伙……”
毕竟,他这暴戾名声,十之七八都是拜他们所赐,一群老狐狸般的人,连他都得小心提防,更何况手段尚且稚嫩的皇帝?
手指顿了一下,又问:“林状元呢?”
“林状元被封礼部郎中。”
“礼部……”南云铮:“林初此人城府颇深,仔细盯着,不可大意,下去吧。”
“是。”
“等等。”南云铮看了眼桌上的艾草,说:“丞相府的温白疏,派两个人盯着。”
“是。”
暗卫离开后,南云铮随手翻开一本杂书,却久久不曾翻页。
良久,南云铮忽地合上书:“管家!”
管家推门走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拿个小的花瓶来,手掌大小,装半瓶水。”
“是。”虽然奇怪,管家还是让下人寻了个小花瓶给王爷送来。
把有些蔫巴巴的艾草胡乱的塞进小花瓶后,南云铮又翻开书,片刻后忽地又合上,伸手将艾草整理齐整。
这才舒坦了……
翌日,摄政王辞去兵部尚书一职的事情火速传开,但没有一人看懂南云铮此举意欲何为。
“天子疑心重,本王虽是他的亲舅舅,却也深知帝王无情的道理,如今皇上已然成人,首先要收的就是本王手中权利,碍于君臣之道,本王也无可奈何。”
幕僚们想起宴会上皇帝要在兵部安插人的行径,不免心中一寒。
“至于兵部,明面上的那些,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无伤大雅。”南云铮道。
“我等明白王爷苦心。”幕僚。
【叮!】
南云铮揪艾草的手停住,面不改色吩咐完事情,待幕僚尽数离去,方才打开系统查看新任务。
看完任务,南云铮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惊诧,又是…温白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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