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喉说过,野人信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片密林本就诡异,谁知道阿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祁渊留了个心眼,拒绝道:“不了,他会好起来的。”
“行吧,你可别后悔。”
然而现实并非祁渊设想的那般美好。封喉的身体状态还在恶化,和南星那时一样,他逐渐赶不上行进速度了。
祁渊坚定地守在封喉身边。木槿走在前面,双方距离越来越大。
很明显,封喉的步伐并不稳,他需要搀扶些东西。
祁渊提出自己可以做他的拐杖,结果却被封喉调侃道:“你还没我的枪高呢。”
入夜安营扎寨,进食过后,祁渊看着木槿处理伤口。
木槿掀开封喉的衣衫,只见血早就渗透了两三个小时前更换的纱布,甚至也染在了打底衫上。
从开始到现在,木槿能做的事只有帮他割去那些怪异的菌株。南星的经历告诉祁渊,这是徒劳的,除了会来难以忍受的伤痛,什么都改善不了。
祁渊讨厌这种只能无济于事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拖油瓶。
他忍不住问:“就没有什么特效药吗?”
木槿的态度是不屑的:“如果有,我会藏着掖着不给他用?”
“可是他没有任何好转!”
“你是在怀疑我吗?你算老几?难道你有什么绝佳的办法?我比你更希望看到他好起来,别忘了他是为了谁受得伤。”
封喉的伤势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加之木槿对祁渊本就不信任,两人的关系像是干燥的稻草堆,一点就着。
“你——”
“别吵了。”祁渊刚欲辩解,封喉便打断了他的话,命令道,“祁渊,明天你跟木槿走,我照顾不了你。”
“不要。”祁渊立即抗议,“我绝对不要跟她走。”
“我同意这臭小子的观点。”木槿扬起下巴,破天荒地和祁渊达成共识,“伤员和小孩不可兼得。我想我们应该把他留在这儿,我能带着你出去。”
“你疯了?别忘了我们和其他同胞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次次地豁出命来这个鬼地方。”封喉盯着木槿,“你该确认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良好,无法进行客观判断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后半句并不是什么谩骂——
先不说密林中的孢子究竟是否会对人精神状态产生直接影响,长期处于压力山大的状态下,心理怎么都会产生些问题。
木槿暴躁地抓了把短发,再开口时稍微平静了些:“他不会死在这儿。我们可以将坐标记录下来,等着下一队特遣队。我已经失去了我的队员,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你和它,我更倾向你,这就是我的客观。”
祁渊知道她说的没错,他的确能活下去,一个人,靠着阿蕈和野人。
可是这些都是他的秘密,木槿怎么会知道呢?
封喉看了祁渊一眼,对木槿说:“别说胡话,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没能力存活。”
木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抱着臂走远,像是赌气。
“去休息吧。”封喉说。
“那你呢?”
“今晚我先站岗。”
为了不给封喉添麻烦,祁渊老老实实地朝帐篷走去。
他闭上眼,蜷缩在帐篷里,将思维专注于几米远的火堆。
很快,随着火焰的噼啪声逐渐变大,他能听清木槿和封喉的悄悄话。
“你我都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弱小的孩童。我们离开后你只需要骗他,让他待在原地,他不会死。”木槿说,“你有想过该做心理评估的人是你吗?”
“你不怕我们走后他会失控?产生幻听就说明亚伯已经找来了。”
“我更怕他在咱们身边失控。到时候就凭这把枪,恐怕连他毫毛都伤不到。你可以笑话我,封喉,但我还是要说——我怕死,很怕很怕,出去之后我再不会到这鬼门关走一遭。”
“走出密林的人必须是他,为了结束这场灾难。”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木槿反问,“带他出去,是为了结束这场灾难,还是可怜它是个‘孩子?’”
祁渊静静地听着。他逐渐明白,封喉和木槿一样,有很重要的事瞒着他,但同时他们又不完全一样——封喉比木槿温暖得多,就像是阴冷林间的篝火。
前半夜过去,封喉结束了站岗,本应该朝帐篷走来的他却拿起枪,朝火光照不到的黑暗林间走去。
木槿问他去干嘛。
他说去解手。
祁渊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意识持续锁定在封喉身上。
果然,封喉撒谎了——他走到了不会被木槿察觉到的地方,靠着树干站定,抚摸起枪杆,犹豫着什么。
祁渊疑惑了几秒,然后突然醒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敞篷里跑出来。
这动静惊吓到了木槿,她甚至抬起枪指着祁渊。
祁渊朝着封喉所在的方向跑,对木槿让他停下的命令充耳不闻。
即便看不见,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所行道路上的一切。他敏捷地在树干间穿梭,越过隆起的树根,避开每一处泥潭,轻而易举地把木槿甩在身后。
封喉的意图其实并不难猜——
他主张木槿在必要之时选择带祁渊离开,但对方却并不赞同,病入膏肓的自己几乎已是无可救药,如果此时自我了断,不仅能减轻痛苦,还可以帮木槿做出正确的抉择。
封喉察觉到他跑动的声音,以为是野兽、野人或菌化人,警觉地转过头。用夜视仪看清是祁渊后有所迟疑,但他还是举着枪,问祁渊发生了什么。
祁渊放慢步子,举起双手呈投降状,喘着粗气说:“别……别做傻事,你别忘了你答应我过的……”
“你怎么知——”
话说到一半,封喉像是察觉到什么,猛然向前一扑,拽着祁渊趴下。
就在下一秒,子弹擦过,打进树干腾起熊熊烈火。
“你他妈开什么枪!”封喉对着木槿怒吼。
“它失控了。”看样子,木槿还想补枪,对祁渊的信任已是彻底崩盘。
封喉用身子护住祁渊,手掌盖在他的颅顶上,温暖又厚重。
“他失控了个屁!你清醒点!”
祁渊贴着他胸膛,那低沉的吼声是震耳欲聋的。
“你知道你在保护什么东西吗?”木槿冷冰冰道,“你还清醒吗?”
“木槿,我们的任务是带他出去,并非杀灭。”封喉音量不大,但足够清晰,“他没有失控,没有展露任何攻击欲。我现在以第17特遣队队长的名义,命令你把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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