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肚饱满鲜红的血珠被按在试纸上抹开。封喉将试纸插入机器,等待菌化值结果。
这时候,房间里闯入了不速之客,封喉警惕地回头,看清来者后松了眉头。
中年男子笑他:“紧张什么?你的菌化值已经平稳一周了,难不成会突然飙升?”
“我在密林里见过太多离奇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封喉面无表情地抚摸着机器,接着问,“来找我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见那家伙吗?”
封喉动作一滞,随后像是想明白了,又恢复如初:“沃伦不会同意的。别拿我取乐了。”
“这不是看你无精打采,想让你打起精神嘛。”中年男子拍了封喉后背一把,然后正色道,“最近林边一直有菌化人出没,守林的那些家伙都是外行菜鸟,应付不过来。我想你是专业人士,抽空跟木槿、以及其他有进林经验的人跑一趟。”
“好。”
这时候,机器出结果了,吐出一段小纸条。
但封喉却无动于衷。
“不看看吗?”中年男人问他。
封喉却反问他:“还有别的事吗?”
中年男人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这就走。”
见他转过身去,封喉这才扯下印有结果的纸条,看过去——
89。
刚走到门口的中年男子被身后的突如其来的碰撞声吓到。他回身一看,被封喉可怖的神情和额角青筋吓了一跳。
他瞥见从封喉指间露出的那一小角纸条,立即明白了原因,追问道:“不会吧?多少?”
封喉却攒起拳头,迟迟不松开。牙关也紧闭着,什么也不说。
“真超过安全值就想办法啊。”中年男子压低声音,同时瞥了一眼房间门,确认是关着的,接着催促道,“到底多少?给我看一眼。”
又过了几秒,封喉才以缓慢的速度松开拳头。
掌心印着结果的纸条已经被他揉皱,看不真切。中年男人急迫地一把抢过,亲自展平。
封喉低着头,等着对方跟着一同陷入绝望。
但随后他听到竟是那男人如释重负的咒骂:“他妈的,你小子也学会吓人了是吧?”
封喉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抬起头,正看见中年男人把纸条拍在桌子上。
“才32,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那人还给了封喉胸口一拳,“吓我一身汗。”
“怎么会?”封喉看过去,未料真如中年男人所言,纸条上结果的位置所示着32。
他彻底懵了,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依旧是平平无奇的32。他确定自己先前也不曾看错。
劫后余生让他恍惚,更让他因未知而恐惧。
“装就算了,还装得挺像的。”中年男子完全没放在心上,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你自己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出发,不许迟到。”
直到坐上前往密林边境的装甲车,封喉也依旧没能回过身。他坐在角落的位置,轻轻撵着取血的指肚,试图从疼痛感中获得真实。
只有木槿找他搭话:“怎么?还生我气呢?”
封喉不明所以,耿直地说:“没有。”
可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自然不能说服木槿:“我看你明显心里想着别的事儿,还惦记着你那宝贝小孩呢?”
此言一出,引得其他特遣队成员纷纷侧目,把封喉当成了年轻父亲。
“胡扯什么?”封喉窘迫地喝止木槿。
木槿耸了下肩膀:“你最好真的走出来了。”
封喉没在回话,扭过头,透过斑驳的车窗向外望。
已经能看见那高耸入云的诡异巨木林,林间晦暗一片,像是某种怪物的巨口。
潮湿、阴暗,所有人都想起在这片林子经历的种种,压抑与不安在车厢中弥漫。果然,无论重返多少次,这片林子还是会让人感到窒息。
不过……很快就能结束了。
封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下车后,这批新组建的特遣队要分成两人一组,带领守林人搜查相应的区域。
封喉拒绝了笨重的防护服,一边检查枪械和弹药,一边说:“若是遇上菌化人,防护服会阻碍我的视线和动作,带来的危险比吸入几口孢子严重得多。”
“好吧,那我也不穿。”
听女声,就知道是木槿。
“咱俩一队?”即便这样问,封喉已经有了答案,“我希望你能保持安静。”
木槿笑了笑:“你尽管希望。”
几位守林人面面相觑,暗地里感叹不愧是进林子走过一遭还活着的人,就是艺高人胆大。
面前就是密林,潮气像雾一样弥散,地面也随着渗入变得泥泞,热闹的人声逐渐远去。
走到哪儿都会伴着噩梦如影随形的感觉,一切都回来了。
十分钟是木槿保持安静的极限——
“看来,武器升级了。”她拍了拍枪杆,“你说如果是它,抗得住这一枪吗?”
即便说得隐晦,封喉还是能明白她的所指,低声警告道:“别再提他。”
木槿不以为然,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听说,不知怎的,前几天沃伦带进去的跟班死了一个,那家伙还对着它……”
她做了个手势,抿起嘴唇,发出了极轻的爆破音:“——砰。”
话音刚落,封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后的队伍突然传来尖叫。
“我说了让你保持安静!”封喉训斥着,提枪回身。
只见一只菌化人正扑在一位守林人身上,其他几位守林人彻底乱了阵脚,拿着枪乱射。
再缺人手也不该让这些缺乏训练的人上岗啊!
眼看着菌化人已经撕开防护服,抓住了守林人的肩颈,封喉却碍于缭乱弹火,只能先谋求自保。
他将两步外的树干当作掩体,用压过枪声的洪亮声音命令道:“都放下枪!抱头趴下!我再重复一次!放下枪!抱头趴下!”
这个过程又耽搁了几秒钟,菌化人抓着那位倒霉守林人的头,对着他的脸呕出黄绿色的粘液。
之后封喉才得以找准时机一枪爆头。烈火一下子炸开,象征着片刻的安全。
“你去处理菌化人,确保它被烧干净了。”封喉命令木槿,自己则前去查看伤者。
菌化人的行为一直难以捉摸,攻击方式各有不同,造成的后果很多都是位置。
还没走近,守林人就自己爬了起来,蹲跪着开始呕吐,身上全是那黄绿色的液体。
“有没有外伤?”封喉警惕地保持着距离。
守林人被吓哭了,抖得像筛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如果放在以前,在深入密林的时候,这样的队员一定会被毫不犹豫地击毙。
不远处的木槿注意到封喉的迟疑,贴心地问他:“心软很危险。要我帮你吗?”
“喂……你不会是要杀了他吧?”一旁的守林人也吓得不清,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是说,他不一定会产生菌化,一定要查菌化值……”
“好吧,看来你们的规矩和我们的并不一样。”木槿说,“这种严谨的作风也就能在边境玩玩了。”
现在的情况的确与深入密林时不同,能留下一条命总是好的。
“我带他回去。你带着他们继续完成巡逻。”封喉做出了决定,同时拉伤者起身,“不要再想其它的事,保持专注。”
返回路上,伤者仍不忘自己那几乎被撕成两半的防护服,狼狈地蒙住头,试图这样保护自己。
这时候他似乎冷静些了,结结巴巴地问封喉:“我会怎样?会被处理掉吗?”
封喉冷冷地说:“如果你的菌化值在安全范围内就不会。”
“我没有受伤!我只是……吞进了几口……那液体……我吐出来了,我发誓!”
“但愿吧。”
队员出了岔子,对队长来说也是耻辱。
他不得不亲自盯着那人测菌化值,十分钟一次,总共五次。
看那人实在紧张,封喉决定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最近密林的范围还在扩张吗?”
“最近是指?”
“近半个月。”这是将祁渊带出密林的时间。
“加快了。速度变成了原先的两三倍。”被问及了解的事,这位守林人变得自信了些,“看到那条路了吗?因为原先的被吞噬了,刚开了新的,结果又快了。那边的植被已经受到影响了,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开始疯长。”
这和封喉以为的完全不同——分明是恶化了。
他下意识质疑:“怎么会?”
“可不止我这一处,这一片的结果都是这样。”
说着,菌化值结果出来了。
封喉慢了一步,纸条被守林人抢了去。
瞟过一眼后,那人的精神状态立即陷入崩溃,他流着泪,一边尖叫都是假的,一边把纸条往嘴里塞。
封喉抄起枪,给了对方一枪托,将其击倒,随后压制过去,一把捏住下颚,将那人下巴卸了下来。
整个过程迅猛精准得无懈可击,哪怕是同样经过训练的人恐怕也难以招架。
封喉从那人口中取出纸条,站起身。
守林人蜷缩着呜咽,含糊地求饶、求救。
纸条被口水弄得粘腻,但字迹还勉强可认。
80?90?
封喉做好了将守林人就地处死的准备。
可他的瞳孔却骤然一缩,只因那熟悉又诡异的数字——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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