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警灯不停闪烁,为封闭的走廊打上令人不安的色泽,配合着刺耳的警铃,让人头晕目眩。
封喉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警报信号意味着什么,沃伦就先一步陷入惊恐,感叹道:“这个频率难道是……怎么可能?”
“到底是什么?”
术业有专攻,封喉经受的培训全部都是有关于密林的,他对基地内的各种信号并不熟知。
“最关键的隔离舱出现高危暴露,”沃伦看了眼嵌在墙中的监测器,快速道,“空气中的孢子密度在上升,一定是最坏的结果,该隐跑出来了。但……怎么会呢?”
“你是说祁渊?”封喉恍然,作势要赶过去。
“你竟然更喜欢用老祁取的愚蠢名字称呼它。”沃伦却一把抓住封喉手腕,将他拉住,“这里太危险了。你来得正好,从现在起你要保证我的安全,立即和我一起去取防护服和武器,护送我离开。”
“是你怕死还是事态真的如此严峻?正常来说祁渊他不会暴走……”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质问道,“你这家伙,真的对他开枪了?”
“他撕破了我同行人员的防护服!”沃伦尖叫道,“这难道还不够高危吗?而且问题并非出在这儿,他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从隔离舱内部逃出来,你该纠结是谁被孢子影响,打开了隔离舱门!”
封喉压抑着怒火,攥紧拳头。如果他能违令去探视祁渊一次,事情或许还不到如此地步。
“我看你是早就将他逼急,不然他不可能发动袭击。我了解他。”他用力甩开沃伦的手,“我现在要去找祁渊,和他沟通不需要枪。”
“不。现在是我命令你,保护我离开。”
封喉沉声反驳:“特遣队守则第三十二条,紧急情况下队长有权利违背上级指令,做临时判断。”
“现在是在基地,而不是密林!我才是这儿的最高司令官!”沃伦冲着封喉的背影大喊,但对方并无回头的架势,“我警告你,你再往前一步就是为了该隐公然抗令,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我是为了妹妹的安危。”封喉一字一顿,回过身倒退着拉远距离,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基地沦陷。”
“那地方的孢子浓度会将没有防护服的你置于死地。”
“我曾在他身边待了几个月。你以为我会怕吗?”
转过拐角后,封喉转身跑了起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关押着祁渊的隔离舱,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如若雷击——
隔离舱的门大开着,但却是完好的。数不清的五彩菌类从不见祁渊踪影的舱内蔓延而出,爬满一大片走廊和墙壁。
墙边一动不动地坐着个人,已经快要被不断生长的菌株群吞噬。
封喉屏住呼吸,将那人拉起,瞄见对方面孔后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是那倒霉的守林人,因菌化值处于达标的低水平而被允许在基地内自由通行。然而现在却皮肤灰白,没了生命迹象。蓬勃生长的菌丝从他的七窍蔓延而出,继续生根发芽。
果然,菌化值的结果有问题。
重度感染状态的守林人没被及时处理,阿蕈抓住机会引诱他打开了隔离舱的门。
封喉压抑着作呕的感觉,继续顺着地面菌株延伸的方向追寻。
四周孢子浓度高得吓人,监测器已经爆表。
封喉觉得上唇传来一阵温热感,抬手一摸,竟然是腥红的血。
守林人的结果有误,那么他自己的很可能也不对劲。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咬了咬牙,继续向前。
路上开始出现各种因暴露在高浓度孢子环境中昏迷的人。
虽然这些人尚有鼻息,但自身难保的封喉没能力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此时此刻的祁渊就像一颗被引爆的定时炸弹,一切都乱套了。
就像阿蕈说的那样,封喉认定只有自己能担起将祁渊重新安抚到稳定状态的重任,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找到他。
“祁渊!”
很快,不仅是鼻血,封喉开始出现了耳鸣的症状。
大概是祁渊并没有心灰意冷到想要置他于死地,不然他早就跟那些昏迷的人一样,只能瘫在地上等死了。
封喉甩了甩头,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转变为了菌化人状态,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准备发动袭击。
好在正对着的转角处有一面凸面镜。封喉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瞥见了。
这下若是再来个野人,密林要素就凑齐了。因为室内场地的局限性,原本守卫森严的基地变得比林中还现象坏生。
封喉立即回身,抬腿揣在菌化人腹部,将它踢远。
对抗菌化人要靠焚烧,没有特制弹药的枪就一点办法没有。
封喉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菌化人速度极快,几秒的功夫就追了上来。
封喉闪身躲进实验室,推倒铁柜将门抵住。
菌化人哐哐砸门。
不多时,铁柜门就被撞开。里面的玻璃器皿摔在地上,碎了一片。
既然是实验室,那么一定有能燃起火的试剂。
封喉没有能熟练辨识并运用试剂的自信,但如今被逼进死路,也只得试试看了。
他接连抓起摆在案台上的试剂瓶查看,果然还是被无法辨识的试剂名难住。直到菌化人破门而入,也没能寻到合适的配方。
为了拖延时间,封喉朝菌化人掷出拿在手里的试剂瓶。瓶子精准地砸在菌化人头上,随着碎裂,里面的溶液淋了菌化人一身。
大概是溶液具有腐蚀性,菌化人暴露在外的皮肤颜色开始变深。它感受到痛苦,抓挠被侵蚀的部位,发出咆哮。
虽然没有火焰来得立竿见影,但多少还是起了效果。封喉赶紧继续寻找贴有相同标签的试剂。
可就在这时,陷入狂暴的菌化人突然扯下铁柜门,扔向封喉。
封喉抬起手臂,护住头部等脆弱部位,将铁柜门挡开。再抬头,已然扑了过来。
高浓度孢子削弱了他的作战状态。他来不及反应,被对方死死抱住。
菌化人张开因变异而开裂的嘴,作势要把他撕烂。
封喉立即对菌化人的头部施以重拳。菌化人吃痛,没能成功咬伤,而是愤怒地将他甩了出去。
这下本没有什么,糟糕的是封喉的落点正好在实验台附近。
他的后腰狠狠撞在了台沿棱角上,剧痛感猛然袭来。
许是这一下撞到了脊柱,封喉双腿在一瞬间麻木,虽然没到瘫痪的地步,但是短时间内还是瘫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手边没有任何适合的武器,菌化人也在步步靠近。
就当封喉断定自己会命丧于此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到这时候才来找我?”
菌化人立即止住了逼近的脚步,像待机状态的机器人一般停滞在原地。
封喉寻声看去,他本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站在不远处的是阿蕈,但那张脸上呈现出的委屈和怯懦却告诉他,那就是他苦苦寻觅的祁渊。
“祁渊?对……我来了……”封喉只恨自己无法站起来,他紧盯着祁渊,声音轻柔,仿佛怕他像小动物一样被惊扰,再次跑没了影,“过来,到我这儿来……”
祁渊并没有动,警惕地保持和距离。他再一次质问:“回答我,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来?”
封喉听出怨恨,只好用辩解的方式哄他:“对不起……我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我也没有想到会……”
“没想到?我看你明明清楚得不行……你知道我就是怪物,你知道我跟你回来之后他们会怎样对我!”祁渊情绪逐渐激动,他开始歇斯底里,“你所谓的没想到不过是没想到我能出来,会将这里弄得一团糟!”
菌化人也受他情绪影响,缓缓向前,用身影将封喉笼罩。
祁渊攥紧拳头,眼里全是血丝:“你无法想象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没有一天不盼着你来,可是你呢?你去哪儿了?你现在不过是觉得害怕了,来求我,求我停下这一切,饶你们一条生路!”
他喘息着,流下两道清泪。
“我活该这样被你戏弄,是吗?”
现在的封喉已经认清了现实——
将祁渊带出密林没有任何意义。让他信任人类,觉醒力量,感化同株的阿蕈才是正道。沃伦的所作所为无异于火上浇油,将一切恶化。
其实他早就该发现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只会缩进他怀里或者叫他名字的少年本没有任何害人的倾向,根本不存在威胁。任务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曾得到过祁渊独一无二的信任与依赖,本有做出决定,走出歧途的机会。可他麻痹自己,强迫自己变成执行任务的机器,最终导致了当下无可挽回的结局。
封喉等祁渊彻底发泄完,才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毫无疑问,是我的错。如果你怨恨我,要我偿命才能平息怒火,那么就动手吧。我只求你不要再释放更多的孢子。我需要……保证妹妹能平安……”
“妹妹?”祁渊哽咽道,“我也把你当做家人,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以为杀了你我就不用再痛苦了吗?”
菌化人掐住了封喉的脖子。窒息的不适让封喉攒住菌化人的手腕,但除此之外,他再没有更多的挣扎。
他最后看了一眼祁渊,然后万念俱灰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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