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木槿用怪物形容自己的时候,祁渊是愤怒的,他觉得这是污蔑。
在开始意识到自己确实与众不同时,他感到惊恐,害怕封喉会为此将他抛弃。
可当发现根本没有人将他当做同类、即便什么都没做过别人也依旧被抱有敌意、无论如何也无法摘掉怪物标签的时候,他终于选择了认命。他几乎是破罐破摔地接受了怪物的称呼,亲手在自己和人类中间画上不可逾越的隔阂。
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却可以劝自己不去在乎。
祁渊尽可能稳住抓着鹿心的手,关注封喉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态。
他会下口吗?会和怪物成为同胞吗?
祁渊抗拒期待,却又安耐不住期待。
“你现在会吃这个?阿蕈教你的?”
刺鼻的血腥味惹得封喉牙关紧闭。他将目光从鲜红的鹿心上抽回,紧紧盯着祁渊的眼睛。
封喉的脸上没有祁渊想象的愤怒、惊恐,反倒展现着悲伤和同情。
“没人教我!我就该是这样的,像个怪物一样!”祁渊恼怒地咆哮,“你当初把我丢在沃伦的实验室不管不顾,现在却装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你早干嘛去了?你但凡愿意早点……”
说到这儿,他主动止住了话头。
不,不……没什么好抱怨的,现在这样反倒更好。
封喉又一次望向血腥的肉块。
他拧起眉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下一秒他张开嘴,带着一股嗜血的狠劲,咬在鹿心上。
祁渊吓了一跳,即便是他让封喉这么做的。
只见封喉跟本能做着抗争,他逼迫自己咬紧牙关,以便将肉扯下。然而他只坚持了几秒的功夫,最终还是喉头滚动,开始干呕,不得不作罢。
瞧吧,他不会是同胞。
祁渊看了眼印在鹿心之上的深牙印,心情复杂地将肉块丢在地上。
见此情景,守在旁边的信徒如恶犬一般扑上来,很快便将鹿心抢走分食。
封喉眼里都是血丝,甚至还噙着些生理性的泪水。
“就像这样,我努力过,但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我所愿。”他说话时,嘴里没能咽下的鹿血会顺着嘴角滴落下来,“当然,我知道这不是理由。所以我来找你,希望能弥补。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或是救世,就只是为了你。”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甚至连祁渊自己都说不清。
他的内心就像支离破碎的镜面,被无数反光干扰,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你想要一个爱你的家人。”
祁怀瑾曾让他感受到过家人的爱意,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但对封喉,他的渴求相似却又不同。
似乎自初见时就诞生,纯粹、鲜明,像摇曳的火焰,也像映着火光的金棕色眸子。
现在的祁渊已经分辨不清那感情的真面目,像是林间化不开的雾霭、望不穿的树影,扭曲、疯狂……
“我不想要家人,你也做不了我的家人。”祁渊伸出手,抠住将封喉捆绑的绳索,“不过我确实……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仅是稍稍用力,绳索就断了。
封喉如断线木偶朝地上跌去。
祁渊没有伸手扶,就这么冷眼旁观着他跪坐在地上。
封喉试图撑起身子,但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他在没有能力支持半秒。
失去意识前,他握住了祁渊的脚腕。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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