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FF7]共生 > 29、29
    绿色的培养液漫了上来。


    水中的世界安静冰冷,呼吸在氧气罩上慢慢凝成白雾。无形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柔软如同生物的外壳,海藻般的长发缓缓散开,无声地随着水波拂动摇曳。


    寒冷的寂静渗入体内,五感变得迟钝,心跳和脉搏渐趋缓慢。


    外界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音节和含义模糊而破碎,落入昏沉的意识漾开一层极浅的涟漪。


    “……注意……心率……血氧……”


    反应有所延迟,她极缓慢地睁开眼睛。黑暗分开一条缝隙。隔着培养舱的玻璃,世界浸在半透明的绿色溶液里,仿佛笼罩着朦胧的雾气。


    实验室的科研人员抬头看着她,模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其中一个人背着手站在最前面,微微佝偻的身躯胸口别着一张名牌。


    “……母体……细胞融合……”


    旁边的助手低头记录着数据,金属仪器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缓慢回荡。


    “……多次……失败……未知变量……”


    地面映出培养舱的荧光,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下沉。


    “……计划……第……次尝试……”


    “……复制……母体……”


    莹绿色的培养液,破开一连串细碎的气泡。


    “……出现变化……增加剂量……快……”


    周围的世界起了波澜,仪器回响的声音变得尖锐。昏暗的视野里不断晃过纷乱的暗影。佝偻的身影在培养舱前驻足良久,轻哼一声转过身。


    “……没用的东西……”


    拖长的尾音在黑暗中渐渐消散。


    “……下一个……”


    ……


    米德加进入了雨季。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梦与现实的边境中清晰起来。昏暗的卧室里,柔和的灯光如水雾弥漫。窗外的雨声连绵不绝,隔着黑暗的夜色不断蜿蜒而下。


    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身体很热。湿润的热意汇聚到低洼处,外面的雨似乎持续下了很久。玻璃上的水痕早已变得潮湿朦胧,缓慢而黏稠地流淌滴落。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手指揪着床单。皱巴巴的布料攥紧松开,颤抖和闷哼都被喧嚣的雨声盖过,徒留某种炽热而滚烫的空白。


    意识到她醒了,背后的人伏低身体。熟悉的温度覆盖上来,随着银色的长发如月光滑落,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内。萨菲罗斯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手掌托住柔软颤动的喉咙,手指摩挲她的嘴唇片刻,分开因忍耐而紧抿在一起的唇瓣。


    温热的呼吸落到指缝里,在她将要出声的那一刻,他突然低下头,像压住猎物的大型野兽一般,咬住她微弯的后颈牢牢将她按在原地。


    雨水在黑暗里落了下去,她在他怀里痉挛了一下,细微的颤抖如电流蹿过全身,她无意识挣扎起来,想要逃离过于灼热的桎梏,将摇摇欲坠的意识从悬崖边缘拽回来。


    “萨……萨菲……”


    他吻着她的后颈,抚摸着她的腰,带有安抚意味的动作并没能让她痉挛的身体平复下来,苍白优雅的手继续向下游曳。


    窗外的雨声喧嚣重叠,连绵的雨水变得模糊起来。


    她突兀地喘了口气,攥着床单的手指忽然收紧。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一开始缓慢而温柔,顾及着她愈合不久的伤势,但后来温度逐渐堆叠,也许是这段时间压抑太久,到达某个临界点后,骤然溃散的理智被本能盖过。


    嵌合的体温仿佛天造地设,琴弦无法停止颤抖,湿润的雨水还在不断溢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雀跃,如同植物迎接雨水,树木向大地扎根,仿佛一切本该如此的快乐收紧缠绕,像寄生的藤蔓一般,密密麻麻地开出绮丽的花。


    好高兴。身体在颤抖中歌唱。


    好高兴。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如同低泣。


    萨菲罗斯直起身,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向后拉到怀里。黑暗中雨势渐急,圈在她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她已经没了力气,溢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怕的热潮再次袭来时,她感到自己被按了下去。没想到还有被按下去的余地,她倒抽一口气,突然抓住箍在腰上的手臂。


    “……”声音中断。


    意识扭曲起来,她微微睁大眼睛,涣散的意识边缘再次出现了黑斑。


    无声的寂静变成金属般的嗡鸣,朦胧的雨声从遥远的尽头传来,许久才慢慢清晰,重新在现实里连续起来。


    她靠在萨菲罗斯怀里。


    “……利娅?”


    低哑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落到颈侧,引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萨菲罗斯拢住她的脸,轻轻偏过她的头。光线昏暗的卧室里,那双碧绿的竖瞳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比平时还要妖异美丽,乍一眼望去就如同流动的光之河流。


    得到她的注意力后,他从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声音。他托起她的脸颊,抵上她的额头。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蹭了蹭。


    银色的长发沿着肩膀滑落,细长的竖瞳缓慢眯起。


    「我的。」


    低低震动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脑内响起,她盯着萨菲罗斯的嘴唇。他刚才开口了吗?


    “……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碧绿的竖瞳眨了一下,纤长的睫毛投下浅而密的阴影。萨菲罗斯认真端详她片刻:“你是不是累了?”


    他将她抱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托在怀里。浴室里氤氲开朦胧的热气,温热的水流没过身体,漾开玉石般漂亮的绿色。


    浴缸足够宽敞,容纳两人也绰绰有余。她枕着萨菲罗斯的肩膀,银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柔软如同银白的丝绸。


    待呼吸平复得差不多,她转过身,碧绿的水池漾起涟漪,她将手掌撑在宽阔厚实的肩膀上,低头咬上萨菲罗斯的喉咙,牙齿轻轻按住苍白的皮肤,将他之前咬她的那一口还了回去。


    柔软的喉咙颤动起来,萨菲罗斯微微仰起头,从胸膛深处发出无声的笑意。


    “怎么了?”


    他抚上她的脊背,明知故问。


    她松开他的喉咙,再次将头枕到他的肩膀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幼稚的游戏。


    震动的笑声渐止,萨菲罗斯抱住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你没有离开过米德加吗?”他的声音低沉柔和。


    她靠在他怀里,知道这个人可以轻易折断她的骨头,捏碎她的喉咙,扯出她的内脏——如果她不反抗的话——但这个世上没有比这更加令她心安的地方。不止是身体,连心脏也好像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不可思议的暖意沿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她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动弹。


    “我去过一次朱诺港。”她微微阖上眼帘。


    虽然那是搭错列车的结果,他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萨菲罗斯等了一会儿,等她继续说下去。


    “……没了。”她语气平板地回答。


    他抚摸着她的背,指腹摩挲着柔软的皮肤,似乎在思考。


    “你呢?”她换了个话题,“你应该去过不少地方。”


    他慢慢嗯了一声:“神罗给了我很多任务。”


    不只是五台,这些年他几乎跑遍了世界各地。哪里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将萨菲罗斯派过去,这似乎已经成为神罗高层解决问题时的共识。


    “至少他们给你包吃包住。”


    萨菲罗斯笑了一声:“虽然不是旅游,但确实食宿无忧。”


    “如果提前完成任务,你有自由时间吗?”


    他停顿片刻:“……比如?”


    明白了,答案是没有。


    她靠在萨菲罗斯怀里,枕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沉稳心跳。


    “你有比较印象深刻的地方吗?”


    萨菲罗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北方比较寒冷,和米德加不一样,一年四季都冰雪不化。”


    北方的冰原地区风景奇特,纯白的世界人烟罕至。他就像教科书一样,给她科普了一下各个地区的气候。米德加东边的牧场区草原辽阔,南面的米迪尔群岛潮湿温暖,和米德加隔海相望的西大陆以山地居多,崇山峻岭的地区魔兽经常成群出没。


    他每列举一个地区,都会将其和米德加做对比,哪里的气候更加寒冷,哪里更加炎热,地势是否适合防守,空气里魔晄的浓度有何不同,附近的魔兽会不会对居民造成危害。


    她听着萨菲罗斯说话的声音,睡意逐渐朦胧。


    第二天的时候,萨菲罗斯帮她请了假。她过去优秀的全勤记录早已不复存在,神罗总部上下估计没有哪几个人像她现在这样,但她确实爬不起来。


    治愈魔石和回复剂并非万能,使用过多会对身体造成一定负荷,这些副作用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会让人变得非常疲惫,连带精神也受到影响,白天的时候也变得昏昏欲睡。


    清早,她本来想将萨菲罗斯送到公寓门口,结果只是躺在被窝里接受了一下早安吻,意识再次清醒起来时,窗外的光线已经接近正午。


    一连几天,萨菲罗斯都待在档案室里。他清早出门,傍晚时分回来。科学部门的文件过于繁杂,内容在外人看来也十分艰涩,这些对萨菲罗斯来说虽然不是问题,但需要翻阅的东西太多,而那些机密文件又不能带出去,于是他只能泡在档案室里。


    比起翻阅档案室里的文档,她觉得最快捷的方法其实是直接质问宝条。


    身为科学部门的主管,宝条明显是知情最多的人。但萨菲罗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个选项,他明知眼前就有捷径,却宁可选择曲折许多的方式来接近真相,也不肯直接去六十五楼问问宝条当年的实验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条是个科学狂人,普通的威胁对他没用,这个人并不害怕死亡,但如果是萨菲罗斯去质问他的话,说不定能撬开性情古怪的科学家的嘴。


    这只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她觉得萨菲罗斯对于宝条而言是特殊的,他对萨菲罗斯有种超乎寻常的关注,这份诡异到偏执的关注甚至有一部分转移到了她身上。


    如果直接质问宝条,他也许会说谎,但高明的谎言总是混杂着几分真相。综合各方面的考虑,这是值得一试的方案。


    萨菲罗斯完全避开了这个选项。


    是有意识的厌恶,还是无意识的回避?


    为植物浇水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她回过神,露珠沿着叶片滚落。


    忽然起风时,那几盆绿植在风中摇曳起来,窸窣着发出柔和的轻响。


    她转过头,阳台外,天空开始汇聚阴云。厚重的云层湿润欲雨,在米德加上方洇开浓墨一般的痕迹。


    风声拂过面颊,仿佛穿过山谷,越过平原,跨过北方寒冷的冰雪,从很远的地方回到此处。鼓涨的风吹起长发衣摆,她不知怎的,忽然看向隔壁的阳台。


    空空荡荡的阳台,玻璃门窗寂寞地映出灰色的苍穹。


    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震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风声不知何时小了下去。


    她停顿片刻,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利娅?”坎赛尔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透着几分压抑。


    “扎克斯从梅德奥海姆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安静许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传达接下来的信息。


    坎赛尔张了张口,她仿佛能看到他深吸一口气,在那一刻抬头仰望天空。


    “……安吉尔,”他说,“安吉尔死了。”


    “……”


    她低头看向阳台上的绿植。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是萨菲罗斯还不知情,目前还没有人告诉他,你……”


    那几盆植物在萨菲罗斯的公寓被照看得很好。从最初的枯黄黯淡,到如今的绿意盎然。


    她收回目光,平静地打断坎赛尔的话:“我会去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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