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左为尊,余慧就带着小表妹搬进新家的西屋,把东屋让给了姑姑跟还未归家来的姑父住。
他们刚来又刚搬新家,吃喝住用买的多倒是不缺,唯独柴火这玩意还真不多。
好在家里这两日修缮多了些边角料,想着姑父反正还没回,当晚余慧就把姑姑拉到自己屋里,只烧了西屋的炕,娘三个就在西屋的大炕上过夜。
“姑姑,明个一早我就进城去接我姑父,您带着蕊蕊在家等着,放心,我一定将姑父接回来。”
余慧敢下这么俨定的保证是因为,自己按照种子的反馈,那位刘师爷拿了宝石是办事了的,自己明日去不会落空,这让余慧很满意。
来到极北这些日子,余谷雨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滴水成冰的寒冷,自己若是要去,带着女儿也是给侄女添乱,加上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余谷雨也没有矫情的非要说自己同去,点点头应下了侄女的话,嘱咐了句让她一路小心,她在家做好饭食等他们归家,事情就算是商议定了。
次日一早,余慧套上爬犁就往清河堡去,找了个门脸朝着衙门口开的铺子,要了一碗羊汤,两个火烧等人,结果她足足干了两碗羊汤,吃了三个火烧,刘威那货才溜溜达达的姗姗来迟。
余慧见了人,麻利的把碗一撩,一抹嘴巴,把爬犁托付给店家,又招呼店家把刚才自己加点的羊汤火烧打包好,自己去去就来,人就一溜烟跑向了衙门。
“刘师爷,刘师爷……”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又要得到一颗宝石,要发大财的刘威,今日的心情很好,来衙门都哼着小曲,也不骑马坐轿了。
看到余慧,他冒着精光的眼皮子抬了抬,忍住喜气的嗯了一声,轻点下颌示意余慧跟上,两人入了衙门里头刘威平日办公的地方了,这货就从袖筒里掏出个帖子递了过来。
“喏,小丫头你要的东西,剩下的一颗红宝石留下,拿上这帖子,你直接去先锋营凭帖子换人即可。”
余慧看了看对方递来的帖子默了默,“这个?”
余慧犹豫不接的态度,让刘威不悦的挑眉。
“怎么?你个小丫头难道还怕爷忽悠你不成?没见识的蠢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帖子吗?这可是我姐夫,掌控着整个清河堡上上下下,堂堂四品怀化大将军亲手所书的帖子,你拿着它,不要说是去先锋营捞人了,就是整个清河堡你都能横着走!”
“嘿嘿……”余慧讪笑,“刘大人息怒,息怒,小女见识浅薄,您别跟小女一般见识,呵呵呵……
况且小女哪能跟您比啊,您可是堂堂四品大将军的小舅子,便是没有大将军的帖子,只刘大人您往外头一站,何人敢不服您?
不像小女,没见识,没能耐,又是女流之辈,便是拿着这帖子去了先锋营,若是没有刘大人您在,人家认识我是谁呀?而且女子也不能入军营呀!搞不好人家还会把我当成了偷帖子的奸细给处理了呢!
刘大人,刘大人!您是个大好人,是为民做主办事的大好官!你就再发发慈悲,送佛送到西,劳驾您再高抬贵脚,操操心,送小女去先锋营呗?
您放心,等小女接了姑父,另一颗红宝石小女立刻双手奉上。”
这通话,这通马屁,很显然拍的刘威受用极了,况且红宝石还没到手呢!
刘威想想,反正如今猫冬,衙门也没事,便大手一挥,白了余慧一眼,如施舍恩赐般道:“行吧,行吧,看在你是个小丫头,且会说话的份上,本官就再心善一回,这就走吧。”
“哎哎好嘞,刘大人您请,小女的爬犁就停在衙门外……”
“嘁,大冷的天,谁坐你的破爬犁,冻死个人了!本官衙门有马车,一会你赶着你的破爬犁跟随便是。”
面对嫌弃余慧浑不在意,脆生生的应了,目送这货去了衙门后头,看样子是去唤人赶车去了,余慧赶紧的出了衙门,利落的跟店家结了账,把包裹严实的滚热食物往爬犁上被窝里一塞,守着衙门里载着刘威的马车一出来,确认过后,赶着爬犁就跟了上去。
先锋营并不在清河堡,离着这有三十多里地。
等到了辕门外,差不多已经快日上中天了。
刘威估计是想早了事早拿宝石,一到地方下了马车,人就跟守在辕门处的兵丁交涉去了。
余慧远远的在边上看着,心里却开始嘀咕。
话说这什么四品大将军还不算太烂,若是这先锋营这种重要地方,连个小妾弟弟拿个帖子都可以随意进出的话,她想着,自己换出了姑父后怕是就得赶紧想法子离开此地才是。
毕竟若是上头的人不靠谱,这样的地方,外有强敌,是很容易团灭的。
好在这位没能直接进入,而是跟所有外来者一样,奉上帖子,在外等候,等待通传。
见到刘威气呼呼的跟守门的将士一通喊,最后还是递上了帖子回车厢等待去了,余慧是既放心又担心。
值岗的什长看着这位杨大将军‘小舅子’递上来的帖子,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带着帖子去了帅帐。
他们先锋军,由作战勇猛的五品将军萧仲夏率领,辖下四个校尉,分别是虎威校尉,夏校尉,何校尉,马校尉。
什长到了萧仲夏的帅帐,把事情这么一说,帖子这么一递,就听到接过帖子往上递的将军的随从亲信,一边递帖子,一边撇嘴不满。
“主子,刘威那厮仗着杨将军四处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还欺到我们先锋营头上来了,主子,要不要小的去收拾收拾这货,叫他知道我们先锋军可是不他随意乱来的地方。”
接过帖子的萧仲夏打开帖子,瞄了眼上头的内容后,不屑的撇撇嘴,随即把帖子一丢,“罢了,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我们费心,对方前来,不过是手持杨将军的手书问我们要人。”
“要人?什么人?”
萧仲夏目光扫向隐隐有嘿哈声传来的方向,“老肖几日前抢来的那批人中一个,好像是前茂国公府的庶子吧?反正也还没有入籍,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给他便是。”
“可是主子!”
“行了,杨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事情你亲自去办,我就不见那位狐假虎威之辈了,你把人领出去就行。”
自家主子将军发了话,还在为主子打抱不平的随从也禁了声。
拱手应喏,领着跪在下头的什长出了帅帐,二人就往正在操练的校场而去。
而帅帐中的萧仲夏,顺手合上手里的帖子,随意的往桌案上一丢,勾唇冷笑一声,再不理会,复又埋头自己手中的兵书上去了。
随从跟什长到了校场,亲信随从看到这新来的百十号人那是哪哪都不顺眼,本身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呢,这会子还有人要当逃兵,他能给好脸就怪了!
不过他虽得将军重用,却没有官职在身,不好叫停训话,只跟负责操练的虎威校尉说了两句,校场上所有还在嘿哈操练的众人便看到,虎威校尉黑着张脸走到人群中,把早已经握不动红缨枪的杜耀泽给拧了出来。
真是给拧出来的呀!
这位莽汉平日最是看不惯临阵脱逃的鼠胆之辈,也瞧不上刘威之流,如今杜耀泽是两个都沾上了,虎威校尉能脾气有好?
要不是将军有令,他都恨不得把这家伙的腿打折。
可怜的杜耀泽哪里知道这些?三日来的操练,把他个书生都操练傻了好吧?
本以为流放一路已经够苦够严苛的了,不成想……唉!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都没等杜耀泽醒过味来,一句跟上丢来,被拖出校场的他,就被来人嫌弃的给齐齐提溜走了。
身后校场上操练的人群见状,不禁神色各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是在虎威校尉虎虎生风的鞭子与呼喝声中,身后的嘿哈声才渐起。
被拖拽的满身狼狈的杜耀泽始终不明所以,心有点慌,忙强打精神还想问点什么。
结果才开口,换来的却是两人不屑一顾的讥讽。
“呸!鼠胆之辈!”
“临阵脱逃的懦夫!”
杜耀泽……他是百口莫辩,心里委屈又惶恐,心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这是?直到被人领外辕门口,看到了辕门外探头等候的侄女时,杜耀泽什么都明白了,再想到人家刚才骂自己的话,杜耀泽顿生羞愧。
他还真就是鼠胆之辈,真就是临阵脱逃的懦夫,这些他都承认,不过为了妻女,当了这鼠胆懦夫他也不惧,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自家侄女一番苦心。
刚才还千斤重的步伐此刻变的轻快起来,待到随从跟什长与那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刘威交接过后,杜耀泽就得了准许,终于踏出了这先锋军的牢笼。
余慧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姑父您还好吧?”
“好好好,慧儿莫担心,你们娘三个都还好吧?”
“我们也很好,姑父……”
“行了,行了,别什么好好好的了,赶紧的把东西拿出来,爷不奉陪了!”
余慧跟姑父互相关切问候的时候,刘威气呼呼朝着辕门内态度狂妄,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转身就走的人诅咒骂娘。
骂半天,人家也不搭理他,这让他好生无趣。
再看边上的相见欢,刘威心里就委屈暴躁,当即打断了余慧。
余慧也不想触对方霉头,赶紧笑呵呵的把红宝石双手奉上。
对方一手抓过,仔细勘验一番,确认是真货不作假后,刘威连话都没丢下一句,气呼呼的上了马车就扬长而去。
杜耀泽见状还满目担忧来着,“慧儿,这?”
余慧却满不在意,只把人往爬犁上领,“没事的姑父,您赶紧上爬犁,爬犁上有热乎饭食,您先垫垫肚子,我这就带您回家去,家里姑姑跟蕊儿都等着呢。”
一听妻女等着,终得自由的杜耀泽二话不说上了爬犁,摸着被窝里热乎的饭食,想着这两日军营里那就比流放犯好一点的伙食,他吃的几乎要落泪。
“姑父,您坐被窝里,坐稳当了昂,我们这就回家。”
“哎哎,坐稳当了,回家。”
呼呼的风声伴着雪花沙沙落下,明明风很冷,雪很冰,身上这几日被冻伤的地方很痒很痛,肚子里饥肠辘辘,杜耀泽却再不觉得难熬,此刻只觉得全身都很暖和,很暖和,而这种暖和,却是妻子的侄女给的。
望着前头明明小小一只,眼下却显得格外高大的赶车身影,杜耀泽暗暗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亲女儿!
才想着呢,吁的一声,爬犁猛地停下。
感动的差点老泪纵横的杜耀泽还纳闷,忙就关切打问,“慧儿,怎么啦?”
余慧却是回头伸手,“姑父,吃的还有么?若是还有,您拿一竹筒的羊汤并一个火烧给我。”
杜耀泽虽然心里奇怪,话回的却利索,“好好好,有有有,一个够不?这里还多着呢,我也吃不完,不然多拿点?”
余慧却摇头,“没事,一个够了。”
接过杜耀泽递来的东西,余慧忙又丢下句,“姑父您等我一会,很快的。”,人就下了爬犁往前路跑去。
杜耀泽还纳闷来着,顺着侄女跑动的方向看去,远远的风雪中,居然迎面走来了个身形佝偻的人,杜耀泽瞬间摇头笑了,“真是个心软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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