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哐当……
闲王周承敬是被一阵杂乱的声响惊醒的,甫一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摸向后脑勺眼下还在隐隐发痛的位子,周承敬痛的呲牙咧嘴,刚要张嘴开骂,瞬间被眼前头顶突然出现的一张粉嫩嫩,一双正好戳中自己内心的大眼睛惊住了,人有些呆。
“你,你是何人?”,这是哪里?
岂料大眼睛根本不答,理都不理自己,在他出声询问之时居然猛地跳开,还与自己异口同声的大喊什么,“娘,表姐带回来的那个家伙他醒了,娘,表姐带回来的那个家伙他醒啦……”
表姐?带回来?家伙?
说的是谁?自己吗?
刚刚清醒的闲王整个都是懵逼的,混沌的脑子正在思考着,就听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屋子里,得了余慧杜禹辰带来的消息后,正紧张焦急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的余谷雨闻声,也顾不上手里的活计了,人匆匆奔至炕边,看到炕上的孩子醒是醒了,可双眼却直愣愣的,呆呆的,余谷雨甚是担心,抬手轻柔的抚上小孩的额头关切道。
“孩子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婶子说……”
余谷雨再温柔也打不动闲王的内心,此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麻木的,话说,自己不是正跟那胆大包天的俩坏家伙吵闹,让他们送自己入关进京的么?怎么前一刻还在军营,眼下自己却出现在这破屋烂房之中?
虽然这里有个可爱的大眼睛,但是此时此刻,完全不能打动自己的内心,如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回去看他的太子哥哥,他才不信,那样英明神武,德才兼备,贤德善良的太子哥哥会死,他不信!
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俩坏家伙,莫不是,这里是那女罗刹的家?
是了,是了,自己晕倒前,那女罗刹不是正好说她要回家的么?
那……
周承敬内心迷茫了,又急又怒又呆。
余谷雨看到闲王如此神色,她也急啊。
侄儿、侄女匆匆回来,带来了敌袭的消息,心知极北大乱将至,为保小命,罗屯长当机立断,决定通知全员迅速撤离,跟随侄儿侄女一道往燕山关的方向求生。
既然要走,别的不说,最重要的金银细软跟粮食得带上,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留给他们收拾,丈夫与侄儿侄女都有要事在身,自己耽搁不起赶着收拾呢。
眼下见侄女带来放下就走的小孩醒了,虽然有点愣,人倒是没事,余谷雨便不再耽搁,给周承敬倒了碗水强势的塞进他手里,指派女儿再盯着周承敬,自己又反身忙碌去了。
也不怪余谷雨轻视,实在是,余慧丢下人的时候也没说这丫的是钦差,是闲王呀,加之时间紧迫,余谷雨也没工夫多计较,要逃命呢,根本顾不上。
手里端着一碗水,闲王看着手中黝黑陶碗很是嫌弃,根本不喝,抬头呆愣愣的看着塞水给自己的陌生女人复又忙去了,没再多看自己一眼,这让心里憋着大委屈的他瞬间傻眼。
内个,他还想问俩坏家伙去哪里了的,可眼下没人鸟自己,他问谁去?难道问眼前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大眼睛吗?
闲王无助极了,还是屋外王瑀王琦兄弟二人带着十人到来,才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杜家婶子,尔等是奉杜百户之令,前来护卫钦差大人闲王撤离的……”
“护送钦差大人闲王?”,百忙中的余谷雨抽空,听得王瑀等人禀明来意,余谷雨傻眼,明白过来的她指着炕上跟女儿大眼瞪小眼的男孩,“感,感情这小娃竟是钦差大人,还是个王,王爷?”
余谷雨就无语了,心里不停的嘀咕侄儿侄女的不靠谱,“慧儿跟辰儿也真是的,是王爷的事情怎么也不交代一声,怠慢了可如何是好?”
余谷雨内心的无奈嘀咕,领命而来的王瑀王琦不得而知,眼下形式不好,虽然他们也担忧远在虞山的亲人,可军令在前,他们也不得不先顾好王爷再图其他。
但愿家人能平安无事,这样的话,他们兄弟再搏个护卫之功,也好谋个出身未来,让母亲她们过上好日子,为将来平反做准备,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主动请命来此的。
“杜家婶娘,杜百户还有罗屯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队伍立刻出发,杜百户派尔等前来护卫闲王安危,并让尔等过来询问婶娘可收拾停当?若是好了,还请婶娘与我们一道离开,早点上路早安心。”
余谷雨讷讷点头,“好了好了,这便可以上路。”
这么多年过日子下来,她早锻炼出来了,动作很快,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眼下王家兄弟问,余谷雨当即应声,只是转身去提包袱的时候,她望了眼还来不及做熟的食物有些遗憾,时间还是太紧了啊!
罢罢罢,危急关头,自己可不能拖后腿,至于食物?且带上路上再看吧,幸好慧儿把骡子留在了家中。
一声招呼下,余谷雨立刻行动,弃车只牵了骡子来,骡背铺上毯子,把要带走的家当驼在骡子背上,看到王家兄弟把闲王抱上马背,余谷雨想了想,也把女儿抱上了骡子,自己则是牵着骡子出门与大部队会和。
河田军屯在这两年的发展下欣欣向荣,老弱妇孺吃得饱穿得暖,加之屯中叛心之人先前已除,关键时刻倒是没有拖后腿。
撤离的队伍没敢走大路,怕一个不慎遭遇敌军被团灭,干脆的,在野小子的带领下,队伍从后山而入,走丛林穿插越过清河堡,直往燕山关的方向撤离。
一路上大家潜伏夜行,累了啃饼子,渴了喝山泉。
为了防止暴露,马蹄铁外都裹了麻布,谨防发出声响;
一路上也不敢生火,生怕烟气引来敌人;
所幸如今是秋日不是寒冬,秋日虽然早晚夜间寒凉,白日倒还算暖和,赶路也不冷不冻人。
可然即便天公作美,他们一行老的老小的小,走的也甚是艰难,被层层护卫在队伍中间,身边还有护卫军户家眷包围的闲王,完全不知余慧杜禹辰的用心良苦,这货真坑,巨坑无比,是当之无愧的坑王。
坑王嫌速度慢,嫌吃得差,嫌身下的马不中用,甚至还嫌身边孩童刺激他的神经,那是恨不得日日画个圈圈诅咒余慧跟杜禹辰这俩恶魔。
“啊!本王受不了了,本王要入关,即刻就入关,杜禹辰,还有余小娘,你们这是乌龟在爬吗?”
要不就是,“这是什么破饼子,硌的本王牙都要掉了,还有这水真臭,腥了吧唧的如何入口?”
甚至到了最后,乱了心的坑王受了挫折还要找事。
小心的行走于密林,不断爬山下山,走的还都是羊肠小道,走的自然艰难,便是如此,坑王也是一直被护着骑在高头大马上,其实比挑担背筐的屯民情况好多了,不知羡慕坏了多少小朋友,只可惜,便是这样,坑王小祖宗也不满意。
特别是爬一段道路崎岖的山道上坡时,马蹄踩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差点打滑,坑王的心态就崩了,愤怒中都带着哭腔。
“啊!前头姓余的小娘,你带的这是什么鬼路?差点跌死本王了!你个乱臣贼子,本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该死……”巴拉巴拉……
闲王的气急败坏看呆了身前身后一众人,特别是队伍里的小娃娃,他们纷纷不能理解,他们高高在上的钦差,皇亲国戚啊,竟然是这幅熊模样,比他们还熊。
察觉到小家伙们的注视目光,坑王一呆,随后狂怒,脸挂不住的他,羞窘的再度朝着队伍前方的余慧愤怒咆哮,“姓余的小娘,你让这些破孩子滚远点,他们吵到本王啦!”
前方的余慧无语的翻白眼,脚下的步伐却不停,也不能停。
至于什么屯子里的孩子们吵得他头疼?
全身狗屁!他们屯子里的小家伙都是好孩子,特别乖的好伐!
她看这坑货就是心不静故意找茬,个熊孩子!
余慧不为所动继续走自己的,罗大等人却走也不是,停了不是,毕竟知道这咆哮的小儿是钦差,还是闲王后,他们骨子里那是又敬又怕呀,生怕小祖宗有个什么闪失,也怕小祖宗怪罪,可他们慧儿却态度强硬。
一边是祖宗,一边是亲人,额……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们一个个的为难至极。
熊孩子这么熊,屯子里这些为闲王遮掩,甚至必要时都要替他去当诱饵、去挡刀、去牺牲的小孩们都战战兢兢,那是骨子里对皇家的敬畏,可这幅模样,早就被余慧养的精乖的杜欣蕊看不下去了。
小小的人骑在骡子身上,鄙夷的看着坑王冷哼。
“哼!人丑多作怪,矫情!”
这什么破闲王,竟然还欺负自己表姐,真是表姐能忍,表妹也不能忍!
明明杜欣蕊的声音不大,响在静默行进的队伍里却是那么的清晰。
杜耀泽夫妻闻声大惊,赶紧阻止女儿,“蕊儿莫要失礼。”,夫妻俩就差上来捂嘴了。
只可惜距离这么近,前方不远的坑王如何听不到?
坑王见状,委屈又愤怒,声音更是嚣张霸道,“别,你们别捂她,让她说,就让她说,本王倒是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能说出什么大言不惭来!”
呵斥完杜耀泽夫妻,坑王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瞪着杜欣蕊,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好你个大眼睛,小小黄毛丫头,你知道本王是谁吗?不要以为你长的好看,眼睛大,本王就能惯着你撒野,哼!本王劝你赶紧把刚才的话收回去,跟本王道歉,如若不然本王要你好看!”
“好看?什么好看?我本来就很好看!”,杜欣蕊可不惯着这货,别看她年纪小,那她也是表姐娇养出来的小祖宗!而这小祖宗对上小祖宗,哪里带怕的?
“你,你!本王说的不是这个!你真臭屁!”
“切,再臭屁也没有你臭屁!略略略……”,小祖宗莽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当即打断坑王的叫嚣不说,小白眼一翻不说,那鬼脸小动作还不断,就这,她还不忘了继续怼。
“矫情鬼,小作精,这是逃命呢,你丫的能不能清醒点别闹妖,脑瓜子不聪明也就算了,求别作啊,别让我哥我姐给你收拾烂摊子成不?”
“啊!你,你!你混蛋!哼,哼!真是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可恶,臭丫头,你个小人小女子,本王,本王……”
坑王气的王了半天,眼睁睁的看着杜欣蕊那小小的人,昂着傲气的小脖子,顶着漂亮的让自己心痒痒的小脸蛋、大眼睛,骄傲的骑着她的破骡子,从自己身边超马而去,闲王猝,抖了半天的手终是绷不住颓然落下,嘴里不停的自说自话,自我安慰。
“哼,本王是人在屋檐下,别以为本王怕了你,本王是男子汉,才不跟你个小丫头一般计较!”
死丫头,别以为自己长的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就能指责自己,是他周承敬大度,才不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气哼哼的,见小丫头看也不看放狠话的自己一眼,坑王委屈;
又见那俩可恶的乱臣贼子,一个在前方领队开路,一个在队尾压阵护卫,坑王郁闷;
满腔的委屈、郁闷无处发泄,闲王这熊孩子眼珠一转,抬脚不客气的踢蹬了踢蹬身侧牵马的王瑀。
“哎,那个谁,这马颠的本王屁股疼,本王不坐马了,你来背本王。”
王瑀自是不能反驳拒绝,手中缰绳递给身边的弟弟。
王琦关心哥哥主动要替,却见闲王双眼有火明明灭灭,兄长也无声摇头,王琦这才接过缰绳闷声退下。
等上了王瑀的背,坑王还踢蹬着腿,拍打着王瑀的肩,把他当马一样不停催促他加速,斗气般的要超过前方的杜欣蕊。
王瑀无奈,所幸这几年下来。自己在先锋军早操练出来了,区区小儿的负重不在话下,几步就迎头赶上,坑王瞬间满意,与杜欣蕊错身而过的时候,坑王还老得意。
“哼!小人!”
杜欣蕊……
鄙夷的看着身边与自己的骡子并驾齐驱的神经病,杜欣蕊翻白眼,免费奉送白痴二字。
两人就这么两看两相厌,比起曾经杜欣蕊对堂哥杜禹辰,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路上,就看这俩怼来怼去,吵来吵去,直到……
“肃静,前方有异动,大家各自隐蔽!”
直到前方领路开路的余慧发现不对劲,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
边关长大的孩子,杜欣蕊自然知道危险来临,立刻乖巧闭嘴,再不搭理身边的坑王,俯身趴在骡子身上紧紧抱牢,任由爹娘牵着骡子到一边隐蔽。
这时候坑王也知危险,再不叫嚣叽歪,也任由王瑀背着,王琦等人护卫着藏到一旁的灌木丛中去。
刹那间,刚刚还挤满了人的羊肠山道上瞬间清空,只闻鸟叫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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