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她瞥向旁边，看着空荡荡的座位，突然还生出几分不习惯的感觉。
没了那道伏在桌面上不停画画的身影，课桌一下子显得宽敞起来。
但那些被堆叠整齐的彩笔，便更觉得孤寂。
池央偏过头，望着窗外的流云。
秋天的日光并不刺目，将云层都裹上浅浅的金边。
教室里是老师的讲解声，和同学们翻阅书卷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学生年代。
池央的高中是怎么过的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恍惚了很短的片刻。
十六七的年纪，初初盛开的花苞一般，犹带着不切实际的天真。
那时候班级女生之间流行互相借阅言情小说，女孩子的友谊十分简单，只要大家都看过同一本小说就是好朋友啦。
池央虽然对那些不怎么感兴趣，但为了显得没那么特立独行，仍然去找人借了一本。
那本小说带着点奇幻色彩，书里的女主角，在十六岁生日那天，觉醒了神秘能力，从此开启了在异度空间的神奇人生。
借她这本书的女同学，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小声说：“池央，我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也有想过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会不会也能拥有超能力。”
旁边的女生们围成了圈，将心中隐藏的跳跃心声吐露，不约而同地欢闹起来。
池央一直面带微笑，安静地听着她们关于这个设定衍生出来的各种想法。
直到有人问她：“池央你呢？”
“如果你在十六岁那天，能拥有超能力，你会想要什么啊？”
池央一愣。
她笑笑没说话，上课铃正好响起，打断了众人的笑谈。
本该是个无厘头的问题，问过便忘，但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这句话却一直漂浮在她的脑海里。
那天夜里，她摸着书的扉页，抬头看向锁住的房门。
仿佛想破开这道遮挡，看见家里的另一道身影。
如果十六岁真的有神灵倾听着少女的心愿，那么她希望——
“我希望，妈妈能爱我。”
“一天也好。”
可惜小说只是小说，十六岁那天悄无声息地过去。
她从天明等到日暮，期盼能听见一句来自母亲的祝福。
自己买的蛋糕放在桌上，点着明亮的蜡烛。
池央没有吹灭，她看着门口的方向，眼里藏着浅浅的一丝期望和紧张。
女人终于回来，推开门，视线在桌前掠过。
她眉尖蹙起，瞥了眼池央，只说了一句话：“只有你吃的东西，买这么大干什么，浪费。”
平常为了练习跳舞，池央一直保持着体型，很少去吃高糖食物。
但那天，她坐在窗边，看着渐渐暗沉下去的天幕，一个人吃完了整个蛋糕。
奶油应该是甜的才对，可她总觉得……
好咸。
万家灯火璀璨，她却好像怎么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盏。
池央忽然明白在看见林桐清家时，那种异样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她们都是一样，困在冰冷的房子里。
而不是可以用温暖的词汇去修饰的“家”。
“池央？池央！”连苏转过头来小声提醒，“老师叫你呢。”
池央一抬头，才发现余老师正站在门边，对她招了招手。
她站起身朝着教室门口走去，脸上带着点抱歉的笑：“余老师，我刚刚在想事情，出神了。”
“没事，”余老师问，“我就是想问问你，早上去看林桐清的事。她怎么样？”
池央摇头说：“没事，只是低烧而已，我晚自习回家后会再去看看她的情况。”
“辛苦你了。”余老师满脸欣慰。
“对了，你之前说想帮林桐清一起学习的事，是真的吗？能有效果吗？”
余老师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班主任，虽然林父托人传过话，说随便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太过干预。
但她最开始是想让那孩子好好学习的，奈何林桐清油盐不进，不论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用。
她也就渐渐放弃了。
眼下池央说她会带着林桐清一起进步，虽然余老师没抱太大希望，不过这种事总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是真的，至于效果，”池央笑了下，“得看今天晚上了。”
如果小画家做了她出的那些题目，至少证明是个良好的开端。
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说任重而道远。
希望林桐清不要让她失望。
-
八点，池央先一步结束晚自习，背着书包回家。
星光隐隐，街边的小吃摊充满了烟火气息。
她驻目看了一会儿，买了几串烧烤打包拎着回去。
橘猫围着她喵喵叫个不停。
系统：【我要吃！我也要吃！】
池央说：“可是猫猫吃咸会掉毛，你会变成秃橘。”
系统顿了顿。
下一秒，大声地辩驳起来：【我又不是真的猫！】
“好吧，”池央无奈地答应，“不过只可以吃一串哦。”
在系统给她讨价还价间，已经走到了楼道口。
脚踩上台阶，声控灯随之一寸寸地而亮。
她走上三楼时，抬眼就看见墙角的位置蹲着个人。
缩成小小的一团，长发随意而散乱。
听见动静，那人从臂弯里抬起头。
清秀乖巧的五官，在微黄的灯下勾出莹润轮廓。
池央诧异地问：“林桐清，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林桐清回答，她就先笑起来：“要不是你长得可爱，我还以为在演恐怖片呢。”
林桐清一滞。
视线飘开，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她伸出手，将手里的纸张递向池央的方向。
池央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她的面前。
她低眸，接过那页薄薄的纸。
纸页不知道在怀里放了多久，还沾着淡淡的体温。
借着头顶的光线，池央看清这正是自己留下的题目。
在每道题目的空隙下面，另一种字迹的黑笔写上了答案。
池央低下头。
林桐清正好抬头。
昏黄光线在两人间形成四射的虚幻通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更加显得天然无辜。
“原来是在等我啊，”她勾起唇，慢慢地喊，“小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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